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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宿敌错认后(赵中语)


马车继续行驶了一会儿,在秦府门口停下。两人一进门,便看到秦常锋在院里踟蹰,似乎是在等他们。
许久未见女儿,他肃穆的脸上少有露出几分笑意,“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秦玥唇边也挂着笑,“天气热了,早上也睡不长,就想着早些出门。”
他们二人父慈女孝,寒暄过几句后,戚少麟才寻了空对岳父问了一声安:“岳父。”
对上他,秦常锋不似面对女儿那般和颜悦色,冷哼了一声算作回应。
戚少麟并不气馁,从庄远手上接过一个盒子,递到岳父面前道:“前几日偶然寻到几本稀有的兵书拳法,我知道您喜欢,特意送来给您消遣。”
“嗯。”秦常锋脸色缓和少许,他上下打量了一眼这个比自己还高出半个头的女婿,开口问他:“听说你功夫不错,我也许久没与人过招了,你陪我练练。”
戚少麟觑了一眼秦玥,极为有礼道:“岳父身体还未大好,少麟不敢冒犯。”
秦常锋是个武夫,不喜这些文绉绉的做派,直言道:“你也受过伤,有什么冒犯不冒犯的。”
“那少麟恭敬不如从命了。”
戚少麟的身手秦玥是知道的,父亲被关押了这么多年,又大病初愈,与他过招定会落下风。拳脚无眼,无论伤了哪方她都不愿,趁父亲调整的功夫,她在戚少麟耳边小声道:“你别太当真了,点到为止,当心伤了父亲。”
这还是今日她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戚少麟握了握她的手道:“你放心,我有分寸。”
日头渐大,秦玥便到廊下去观看,走时留下一句:“你自己也小心。”
说罢,她提裙缓步走开,远远看着他们切磋。
院中,两道高挺的身影交手比量,或是劲拳如风,或是踢腿似箭。秦玥虽不懂得功夫,但也能看得出戚少麟一招一式都收着力,避开了父亲所有的弱处。
秦常锋自然也知晓,过了几招后便停下,沉声对他道:“尽管出手,我还没老到需要你让的份上。”
戚少麟于是便多使了几分力,与他不相上下地过招。
一番酣畅淋漓地比试过后,两人同时收手。
秦常锋眼含赞许道:“的确不错。”
得到了岳父的称许,戚少麟心下自得,表面仍是语气谦恭道:“岳父过奖了。”
在他沾沾自喜之时,岳父口中的话当即给他泼了一盆冷,“估计也就萧洵能与你比上一比,那小子虽然年纪小,可天赋极高,是少见的练武之才,只可惜是生在古禹。”
比起夸他那句,秦常锋对萧洵的喜爱更是溢于言表。在古禹的初期,皇室之人想要他为己所用,所以对他的看管还不算严苛。萧洵就时常来磨他指教武功,相处久了,不免生出些许师徒情谊。
戚少麟神色从容道:“以后若有机会,少麟再向洵王讨教一二。”
“都在京城,总有机会的。”
在秦府待了整整一日,待到用过晚膳,他们才乘着马车往回赶。
秦玥换上早先那副冷淡的神情,看向车窗外,仍在生他的气。
戚少麟坐近一些,如同之前每一次,率先软着嗓音认错:“阿玥,是我错了,你别再生我气了。”
秦玥这才望回他,问道:“你哪里错了?”
戚少麟见她有松动的迹象,不算情愿地道:“我不该扔了萧洵的东西。”
恍然间,他仿佛又变成了最初那个对她撒娇卖乖,不讲道理的阿野。秦玥眸色柔和,像一个耐心的先生,指出他的错:“戚少麟,你错不在此。”
“如果你当真不喜欢萧洵送的东西,大可以和我说,而不是擅自做决定,将它扔了。你这样做,和从前又有什么区别,何曾尊重过我?”
戚少麟最怕她旧事重提,开口解释道:“我绝不是那样想的。”
“无论你怎么想,你都那样做了。就像今日,我不顾及你的感受,独自一人回去,你难道就不会气恼?”
戚少麟沉默片刻,“我只会难过,不会生你的气。”
“你!”见他油盐不进,秦玥愤愤地扭过头,不欲再与他交谈。
两家离得不远,没过多久,马车就停顿在侯府门口。
秦玥拂开他想要牵自己的手,兀自下车回了院里,而戚少麟则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庄远等人极有眼色地退了下去,幽静的院中只听得见两人错落不齐的脚步声。
秦玥闷气走了良久,身后才传来他妥协的话语,“匕首已经扔了,值多少钱,大不了我赔给萧洵就是。”
已到了寝屋门前,夜色潇潇,戚少麟的话音平添了几分寂寥。
秦玥不为所动,滞住脚步对他道:“既然你不会生气,那什么时候找回匕首,你再进屋睡。”
经此一事,她十分认同那日殷如侨对自己说的一番话,世间男子惯会表里不一,戚少麟更是如此。若她一再忍让,以后恐怕只会让他变本加厉。
她说完就要进屋,戚少麟伸手拉住她的手,艰涩开口道:“阿玥,是不是在你心里,萧洵那把匕首都比我重要?”
秦玥抬头,面色平静:“戚少麟,我们已经是夫妻了,如果你对我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就算没有萧洵,你也会因为别人做出这些事。”
言尽于此,她迈步进屋,而后紧紧关上了门。
这一晚,戚少麟在书房中没有再睡着。他和衣躺下,耳畔萦绕着秦玥说过的话。
是啊,他和阿玥已经是夫妻,他为何要一直沉溺于这种患得患失的惶恐中?
可他愈是这样想,这股不安之情愈甚。
阿玥嫁给他,究竟是因为是因为喜欢,还是最后他舍身相救的感动?
除了那次中药,她从未对自己说过喜欢。即便他们已经成亲,亲密无间,她却只是承受,不曾主动索取。他原本觉得只要有她在自己身边就足够,可欲壑难填,他想要她的人,她的心,她完完整整属于自己。
然而他的这点期求之举,无疑是将阿玥推得更远了。
榻边空荡荡的,他盯着房梁上的花雕,睁眼至天明。
庄远一大早进屋时,世子已经起身,满脸倦怠地坐在榻边。
他将梳洗的热水放在一旁,道:“世子,先洗把脸吧。”
戚少麟看了一眼空寥的书房,开口问道:“夫人起来了吗?”
“已经起了。”庄远回他。犹豫了一阵,他还是道:“世子,不如还是想办法哄夫人开心吧,您总不能一直睡在书房,身子要紧。”
戚少麟抚了抚冷硬的床沿,敛眸半晌后询问道:“那把匕首在哪儿?还能不能找到?”
庄远怔了脸色,为难道:“恐怕已经找不到了。”
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两日见世子和夫人之间的龃龉,庄远隐约猜到和那把匕首有关。当初世子将匕首丢给他时,只说让他处理干净,他看那把匕首精致,就送给了院里亲近的人。昨晚他仔细去问过了,那人私下好赌,已经将那把匕首输掉了。京城人来人往,又如何能找得到。
戚少麟似是下定了决心,“你尽管派人出去找,两日内一定要找到。若是找不到,就想办法做一把一模一样的。”
他再也无法忍受被秦玥冷落的日子了,多一日也不行。
那把匕首款式独一无二,哪里是说做就能做得一模一样的?庄远虽然犯难,却也只得硬着头皮应下:“是,属下这就去办。”
作者有话说:
这个小故事怎么写了那么久,头疼,下章一定写完

第107章 、番外5
为找这把已经消失不见的匕首,庄远可是吃了大苦,翻尽了京城中的赌坊不说,连当铺也几乎都打探了个遍。好在侯府的人办事得力,在京城中也人脉颇广,虽历经千幸,第三日傍晚时,他总算在一家当铺中找到了匕首。
这几日闷热不已,他跑前跑后,一身衣裳都寒湿了几层,忙不迭将匕首带回侯府交差。
世子朝中事忙,等到入夜,他才回院。
连着几夜没歇息好,戚少麟脸色犹如乌云密布的天般阴沉,直到见到送到眼前的匕首后,才展露霁色。
他摩挲着匕首上的花式,喜怒不辨道:“下去歇着吧,这几日不用来当值,有事交给丁擎宇。”
庄远难得受此厚待,欢畅地领命:“多谢世子。”
一声惊雷随着他的话音响起,突兀在宽敞的书房中。
戚少麟神色又暗了下去,他缓缓站起身,踩着闷雷声朝屋外走去。踏出书房,凉风扑面而来,他沿着长廊阔步而去,不消多时便到了寝屋门口。
屋内烛火明洁,与外面晦明变幻的夜色宛如两个天地。
秦玥已经沐浴过,青丝散下,披着一件外衫坐在榻上看医书。伴着雷声,她神情涣然,页上的字也不知看到了第几行。
出神之际,惜云一声问礼打断了她的思绪:“世子。”
秦玥从书中抬起目光,柔和的视线望向步步走近的人,最后落在他右手握住的匕首上。
戚少麟开口,淡淡地对惜云道:“下去吧。”
惜云闻言低下头,瞥见他手中的东西,乍然顿悟,她轻快地应了一声,“是。”
虽然她是夫人这边的人,可总归还是希望夫人能与世子和睦的,眼见世子终于让步,她也松了一口气。
惜云走后,戚少麟才继续走到秦玥身边,伸出右手在她面前摊开,“阿玥,匕首找回来了。”
秦玥抬眸看着他,讶异的瞳孔中映照出他略显憔悴的面容。复而她接过匕首,冰冷的玉石触感分明,正是她丢的那把。她并不多看,转手就将它放在桌上,沉甸甸地硌出一声响。
冷了他这么久,她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戚少麟垂首,解释道:“匕首被人在赌坊中输了,辗转几个当铺才找到,所以费了些时间。”
秦玥依旧抿唇不语,只是捏书的手指收紧了。
“我是真的知道错了。”戚少麟诚挚道。
他细致地观察她微微松动的神情,自她身后挨紧坐下,小心翼翼地双臂张开环住她,“那晚你说的话,我反复想了一整夜。阿玥,我只是太喜欢你了,我不想你眼里有别人。”
秦玥朱唇启合,在他严严实实的包围中吐出几个字:“我眼里没有萧洵。”
戚少麟埋首在她颈边,汲取她的气息,“那你眼里有我吗?”
秦玥还惦记着匕首的事,稍偏开头躲过他的碰触,以免自己又被他故作的温顺乱了阵脚,“你不要避重就轻。”
戚少麟又贴了上去,在她耳畔叫冤:“冤枉,我这次是真的认错。我以后绝不会这样了。阿玥,念在我诚心改过的份上,你就宽宥我这一次吧。”
未立时得到秦玥的回复,他取下她手中的医书,黏糊地祈求宽恕:“秦大夫,你宅心仁厚,别再恼我了,好不好?”
什么秦大夫?秦玥听到这个称呼,霎时耳垂发烫,“你别胡叫。”
“不是么?”戚少麟说话间上唇不时碰到她,“在惠城,秦大夫曾亲手为我诊治的不眠之症,医者仁心,想来也不愿再见我夜不能寐。外面风雨交加,书房榻上冷硬,秦大夫就许我一个容身之处吧。”
窗外适时电闪雷鸣,他呼吸沉了几分。
秦玥在他怀柔的攻势下,竭力维持清醒道:“你总是认错,却从不肯改,我不信你了。”
戚少麟揽紧了她的腰,“我改,我都改,如果以后我再犯浑,任你打骂如何?”
他厚脸厚皮,打骂怎么会有用?秦玥思量少顷,“还不够。”
戚少麟道:“那阿玥觉得应当如何,我都听你的。”
秦玥红着脸说出一句话。
戚少麟不可置信地问道:“一个月?不行!”
这才几日没有碰她,他就已经煎熬难耐,若要素一个月,还不如叫他去死。
否定得如此之快,显然是没有打算诚心改的。秦玥愤愤道:“这就是你所谓的都听我的?”
戚少麟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为重得信任,只好咬牙应下:“好,一个月就一个月。”
秦玥掰开他放在自己腰间的手,“这次也算。”
戚少麟沉默许久,才不情不愿地答应:“···嗯。”
一年多都忍下了,左右再等一个月,大不了以后谨慎些,不再惹她生气。
秦玥不想他直接答应了,犹豫着道:“明日我想去一趟萧洵府上。”
身后的人浑身一僵,闷闷道:“阿玥,就算这次是我错了,你也不必这般不在意我的感受。”
秦玥垂眸盯着那把匕首,“我去将匕首还给萧洵,东西贵重,应当送给适合它的人。”
她所有的情爱都与戚少麟有关,不懂得所谓的占有欲。馈赠匕首这样的私物,既然戚少麟都如此在意,那今后萧洵的妻子想必也会介怀。况且她不懂武功,这样好的兵器放在她这实属暴殄天物,它应当到相宜的人手中大放异彩。
戚少麟变了一副模样,他立即接话,且说话有理有据:“我陪你去,他曾帮过你那么多,我也当面对他道一声谢。”
以她目前的身份,孤身前往萧洵府上的确不妥,秦玥点头道:“好。”
雷声渐隐,玉珠般的雨水打了下来。
隔着床幔,秦玥躺在一个在密实却还算规矩的怀抱中,听着雨声暗想,她这算是驯服了戚少麟吗?
或许也算是驯服了一点点吧。
他似乎还未睡着,她在黑暗中睁着眼问出了困扰许久的疑问:“戚少麟,你为何会怕打雷?”
若说是孩童就算了,他一个成年男子,又那样要强,的确罕见。
头顶良久未有回应,就在秦玥以为他入睡后,才响起戚少麟清冽的嗓音:“我母亲去世的那晚,就是这样的天气。那日她被送回府时,流了很多血,我守在她床前,听她说完最后一句话后,外面就惊雷不断。”
“她最后说的是对不住我,可她是阿娘啊,有什么对不住我的。”
他这句话在耳边回绕了几圈,秦玥一时觉得眼圈发酸,她仿佛看到了那个十岁出头的少年,无助而悲伤地跪在母亲身前。
“我和她长得像么?”她轻声问,否则他最初失忆时为何会将自己错认做娘。
戚少麟摇了摇头,“你们长得不像,但你们的眼神很像。”
秦玥问道:“是在山崖下吗?”
在那时,她是把戚少麟当做敌人看待,自己看他的眼神也应当是憎恨的,怎么会像母亲?
戚少麟回道:“对。我睁眼看到你的第一眼,你眼中满是无奈与悲悯,我母亲生前时常那样。”
秦玥默然,想起他母亲的遭遇,不免觉得遗憾。她若活了下来,戚少麟的人生或许会大不一样,没准真能长成一个翩翩儒雅的君子。
酸涩的情绪溢开,她不由得回抱住他。
戚少麟觉察出她的异样,柔软的唇亲了亲她的额头,“阿玥,我很早就失去了阿娘,从那以后,没人再教导我如何去爱护一个人。所以如果我做错了,你罚我骂我都行,就是不要不理我。”
他不如秦玥,即便失去一切,没了父母在身边,她依然能保持本心,不歪不斜。他如一面光鲜精致的铜镜,空有体面的外表,当接受的只有仇恨罪恶后,也只能映出凶戾狠厉。
秦玥摸索着仰起头,寻到他微凉的唇,碰了一下,“只要你不犯大错,我答应你。”
戚少麟同样地回吻了她一下,问道:“什么才叫大错?”
秦玥极为认真地考虑须臾,“从前你做过那些基本都算。”
戚少麟有些不满,“就没有一件好的?”
秦玥道:“你自己能想出来吗?”
戚少麟与她额头相抵,“帮你拆穿项家的真面目算不算?带你去看桃花算不算?为你教训顾宏算不算?···”
每问一句,他就亲她一下,“卑躬屈膝地讨好你算不算?”
秦玥被他亲得迷迷糊糊的,逮着空隙问他:“你何时卑躬屈膝过?”
侯府那段时日,他在自己面前一向高高在上,平等相处都少有,更别提卑躬屈膝。
“你不记得了?”戚少麟说话时气息逐渐粗重。
他徐徐起身,左手撑在她上方,右手往下。
秦玥残存着意志,伸手挡住他,“戚少麟,不许。”
说好的一个月,决不能再心软,被他三言两语哄骗。
“好,不许。”戚少麟反手握住她的柔荑,顺着柔滑的布料而入,探索更细腻的实感,“我只是帮阿玥回忆。”
秦玥好似知道他说得是哪件事了,指尖像是被火炙一般缩回,热度蔓延到四周,“不、不用回忆,你答应了一个月,不许反悔。”
戚少麟止住圆熟的动作,抽出手将湿润的指腹按在她饱满的下唇上,“不可以吗?”
秦玥瞬时明白那是什么,嫌弃地拍开他的手,红着脸嗔骂他:“戚少麟,你别太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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