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的东西其实很让人眼花缭乱, 无论从各个角度来说,后人对于前人的探索总是欠缺且匮乏的。所以用香杀人其实不是什么很难以让人接受的事情,或许也是类似于无痕换脸的一种秘法,抱着某种不可言说的目的,去完成某种见不得的人事情。
夏季闷热,若是关上门窗,空气难以流通,闷热和窒息感最易产生。
若是真的用香杀人,门窗肯定是从外面做了手脚锁住的,不然紫嫣也不可能闻到异香还不跑出来。
可门窗完好无损,一推就可以推开。
绕了一圈,一无所获。
萧玦不知是何时出来的,盯着外面也不知道在沉思着什么。沈祁语并未上去打扰,她脑子也并非不清醒,对于紫嫣的死也没抱着必须查明真相的情绪。
她并不关心紫嫣是怎么死的,她只是有些想不通紫嫣为什么会死。
她好像是连接在他们和南旭中间的一条线,但这条线并未起到什么效果。
沈祁语原本想着靠紫嫣引出南旭,可一直到现在,她都没有搞清楚紫嫣和南旭之间的关系到底是什么。一个女人对男人的喜欢可能会让她的嘴闭得比谁都紧,但不能保证她不会因为脑子不好而做出一些对她喜欢的人不利的事情。
南旭不会不知道这点。
要说这三年来紫嫣没在南旭那里知道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沈祁语是万不可能相信的。
可南旭到底在哪里呢.....
“她是自杀。”萧玦突然道,“自己准备了白绫自缢而死的。”
沈祁语缓缓皱起眉,“自杀?”
“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萧玦牵起她的手,淡淡道:“找个地方埋了便是,本来留着她也没什么用。”
沈祁语却不动,“那这香是什么?”
萧玦摇头,“但我刚刚不小心多吸入了一点,只感觉若是你要让我去死我大概也是心甘情愿的。”
沈祁语本还在恼萧玦说得极为不正经的比喻,却又在下一瞬反应过来,“你吸多了一点?你现在没什么事吧?”
她脸上透出来的慌乱和关心并不是假的,瞬间便把萧玦哄得服服帖帖。他状若无力般往沈祁语身上靠了靠,“还好,只是微微觉得有些浑身无力,犯晕得紧。”
沈祁语一边怀疑一边非常自觉地楼上了萧玦的腰。
怎么说呢?
她直觉觉得萧玦在装,明明前一秒还站得笔直,她问了他有事没事就忽然没力气了。
但那香味的厉害沈祁语也是见识过的,确实腻得紧,极易让人犯恶心。萧玦在房间里还待了会,她也不确定他是不是多吸了几口,也不能保证萧玦到底是不是真的没力气。
简言之就是,她现在只能站着给不知是真没力气还是假没力气的萧玦占便宜。
“我去给你叫大夫。”沈祁语试着挣扎了一下,“让这个侍卫大哥扶你去房间休息。”
萧玦没说话,只是微微抬了抬头。
接收到带着威胁意味眼神的侍卫大哥:“.......”
他哪里见过何等场面,当即就有点结巴,“属下还有....还有狗没喂,先....先告辞了。”
沈祁语只觉得面前像是掠过了一阵热风,“.....”
“怎么办?”萧玦又往沈祁语身上蹭了蹭,“他好像很忙,不能扶我去休息了。”
他说着说着又往沈祁语的唇上瞥过去,入目是浅淡的素粉。像是想到什么,声音都低了下来,“你什么时候将唇脂擦去的?”
却差点给沈祁语问笑了。
这人也不看什么场合,在马车里亲人。再加上他每次亲人都极深,那马车随便颠一下对她的唇脂都是毁灭性的打击。
她顶着那张花得离谱的唇要如何见人?遂在那侍卫通知过后她便趁着萧玦同人讲话的功夫随便找了个房间整理了仪容。
“不擦?不擦等着让人笑话吗?”沈祁语没好气,“我好歹是个皇后。”
萧玦抱着她,鼻尖都快喷到她的脸颊,“谁敢笑你?你跟我告状。”
沈祁语干脆偏过头,鼻尖都和萧玦的碰在一起,“你啊?你不是头一个笑我的吗?”
萧玦把脸凑过去,“我不可以是个例外吗?”
气氛带上了暧昧。
他的视线已经开始飘了,像是盯上了某个猎物,现在说的话都是在给接下来的动作弄个虚晃罢了。
就跟马车上亲她之前的视线一模一样。
沈祁语万不可能在同一个坑里摔倒第二次。
她笑着将手覆盖在萧玦脸上,语气温柔,推萧玦脸的手劲儿却不小,“可以啊,所以我这不是没把你怎样吗?还扶你去房间休息呢。”
萧玦被推得被迫仰起头,“.....”
他家皇后当真是很不好糊弄。
两人之间的不愉快早都过去了,双方都顺着台阶下,极为默契地将以往的不愉快抛在了脑后。沈祁语的视线在房间里自己的衣物上停留了一秒,不动声色地将萧玦扶在了床上。
若是以前,她肯定是要阴阳怪气萧玦一番,问他自己原本在另外一个房间的衣服为何会出现在萧玦的房子里。但她现在学乖了,按照萧玦那在她面前就像放飞自我一样的性子,他八成不仅不会恼羞,还会蹭过来向她讨要奖励。
而这个奖励是什么,那估计得是根据气氛而定。
沈祁语不想再换衣服了,毕竟古代的衣服真的很麻烦,换起来很需要耐心。
唯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二人晚膳并未等唯译一起,草草吃了点便开始休息。
沈祁语单方面休息的那种。
她昨晚是累着了,并没有怎么睡好,今天操劳的事情也多,用完膳便直接去沐了浴。她也没管萧玦,天黑了没一会便上床休息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屋内还燃着烛火。
沈祁语翻了个身,眯着眼睛朝着正前方椅子上正提笔写字的背影看过去。
其实在她的映象里,萧玦无论什么时候,人都是笔直的。站着也好,坐着也罢,总能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他像是天生就适合站在高处的人,薄情眼无论看向谁,都能让人为他臣服。
若是我,我肯定是要弯着背写字的。
沈祁语半梦半醒,迷迷糊糊地想。
萧玦今日白天压着的事务看着真的有点多。
沈祁语无法辨别现在是什么时辰,但从萧玦身旁那支快要燃到底的蜡烛可以看出来,现在必定已经很晚了。
他明明那么多事务要处理,今日白天仍旧是为了自己去了那个并没有什么危险的村子。
所以他到现在还在处理堆积起来的事务。
沈祁语觉得好笑。
出发前他又是给了自己唯译,又是给自己配备了那么多护卫,还给自己准备了那么多钱。其实算得上万无一失了,但他还是亲自过去了。
就跟家里念念叨叨的老父亲老母亲似的,一边念念叨叨,一边皱着眉给自己把什么都准备好,最后还不放心,非要自己去亲眼看一眼。
当然,就是个比喻。
沈祁语才不会主动让萧玦占她便宜。
他很粘人。
跟平日里所有人以为的萧玦都不一样。
他就粘她一个人。
想想都觉得刺激。
似乎是听见身后人翻身的声音,萧玦落了笔,转身见沈祁语眼睛微微睁着,试探性问了一句,“醒了?”
沈祁语往床边上挪了挪,“不然呢?我睁着眼睛睡觉?”
其实她没什么起床气,但也不知道怎么的,回萧玦话的时候总是会带上一股娇嗔。就像是拿捏了萧玦会宠着她,即使她这么没高没低地同他说话,也没什么关系。
说白了,就是恃宠而骄。
“什么时辰了?”同萧玦说了句话,她像是彻底精神了,“怎么我一觉醒了你还没结束?”
萧玦瞥了眼旁边已经快要燃烧到尽头的蜡烛,“结束了,不弄了。”
许是夜深了,他说话不如白日那般有力气,入耳是满满的疲意。且明明手边还堆着好多本册子和信封,他却说他已经结束了。
其实只是顺着沈祁语而已。
沈祁语如何会看不出来呢。
于是心霎时间又软了一下。
她以往总觉得萧玦是强势的,无论是出于什么角度,只要他的身份摆在那里,便有着让人忌惮的能力。
可没人知道萧玦是温柔,甚至是可爱的。
他们被萧玦的表象欺骗,不敢鼓起勇气朝着他哪怕稍微再近那么一点点。
“我饿了。”沈祁语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好久没吃到自己做的面了,好馋,我要自己下面吃。”
她语调很软,“你陪我吃行不行?我一个人害怕。”
说得跟真的一样。
萧玦无声抬了抬嘴角。
他与沈祁语同床共枕这么久,从未见过她半夜饿过肚子。哪怕有时候晚上被什么动静吵醒了也会很快就继续睡过去,她根本就没有什么晚上吃东西的习惯。
“这么巧,我也饿了,不知皇后娘娘能不能发发善心给我也准备一碗?”萧玦过去给沈祁语披上外衫,“就当我赶巧蹭到了皇后娘娘的福气。”
倒是会顺着梯子爬,给面子得很。
沈祁语笑着看向萧玦。
“当然了。”沈祁语扶着萧玦的胳膊站起来,“既然你如此诚心,那本宫便赏赐你一碗好了。”
一副傲娇的模样。
萧玦没忍住笑出声。
夜晚的厨房其实也算不上安静,因为这里有帝后二人,在不知道这两位什么时候需要用膳的情况下,厨房一般是总有人守岗的。
沈祁语将人全部赶去睡觉了。
厨房里有擀好的面,她只需要直接动手煮和调味便可以。
熟悉了一番厨房内物品的摆放布局,沈祁语挽了袖子,正准备开工,余光却瞥到了一旁无所事事倚在门上看着自己的萧玦。
沈祁语:“.....”
他怎么好意思的。
她随手指了指柜子上摆着的新鲜蔬菜,语气强硬,“倚在那做什么?当大爷啊?去洗点蔬菜。”
萧玦顿了顿:“......”
“.....”沈祁语眯起眼睛,“愣着干嘛?”
萧玦吸了吸鼻子,像是想说什么又有点难以启齿,到最后只是点了点头,道:“来了。”
按道理来说,一切都应该是有条不紊的才对。可直到沈祁语拿到了萧玦洗的菜时,这才有些震惊地抬了头,“......”
萧玦举着菜篮子,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地偏开了头,“......”
怎么说呢?
沈祁语低头,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篮子里也不是什么很稀奇的菜,普普通通的球白菜而已。
只是....那洗了就跟没洗一样的球....萧玦到底洗了什么?
“你就是拿水冲了一下吗?”沈祁语试探性问了一句。
“.....”萧玦低头,声音很弱,“不是这么洗的吗?那要怎么洗?”
沈祁语很罕见地有话说不出。
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呢?
她一直以为这个世界上就没有萧玦不会的东西来着。
他以往表现得那么厉害,把一切的一切的都拿捏在手里。没人能想到站在金字塔顶端的男人会栽在一颗球白菜手上。
沈祁语被逗笑了,并不想这么快放过萧玦,“你既然不会,那为什么刚才不问?”
萧玦沉默了一会,“忘了。”
两个字,承载了他所有的倔强。
沈祁语其实觉得现在笑出来的话有点不太好,但是偏偏嘴角实在有些压不住。
她接过萧玦手中的菜篮子,怕笑出声又不敢看他的眼睛,“给我吧。”
却没拿过来。
她有些意外地抬头,望进萧玦带着倔的眼眸里。
“你教我。”萧玦说。
第67章
教人洗菜这种事情吧, 别人都还好说。但若是放在萧玦身上,就会有些离谱....外加诡异。
一个高坐明堂的帝王,纵使再贴民意, 也很少会有亲自下厨的时候。
沈祁语早该想到。
早之前还在宫中的时候, 各个不同位置的人总会因为多多少少见过萧玦两次而对他畏惧不已,可唯独御膳房这个部门对帝王之威仍旧保持着好奇的态度。
根本没什么机会可以看到。
洗菜这种东西,若是只是那种普通的小白菜,萧玦大概不会为难。可偏偏他放才拿到手中的菜是个球白菜。
将菜掰开再洗这种步骤,他没见过,于是便以自己的理解就这么拿水这么冲了一下。
也不怪他。
指不定他脸这个菜是什么都不知道。
沈祁语终究没压住自己的唇角, 像是忽然有了无限的耐心,手把手地教了萧玦如何处理球白菜。再按照萧玦那很会举一反三的能力, 想必以后的菜都可以放心教给她洗了。
屋外明月高挂, 许是夜真的很深了,就连蝉鸣都难得听到几声。
古代的面相较于现代要粗很多,人工搓出来的面总是更有劲道一些,故平时煮面的时间也得稍微久点。
沈祁语这次调的味道很清淡。
两碗都是。
萧玦有点欣慰, “我还在想若是你晚上吃太油腻等会睡不着怎么办, 如今看来你倒是很有自己的打算。”
就跟家长和孩子说话似的。
沈祁语嘴里叼着一口面, 闻言笑了一声。
她确实是爱吃辣, 但这不代表她平日里除了辣什么也不吃。
以往在现代做老师做久了, 有时候身体状态和精神状态总是会在看到本班同学的成绩表时同时变差,养生几乎是她平日生活里的必修。
在爱护身体这方面,她可能不是什么大佬, 但也绝对称不上小白。
“你这话怎么像是给我个巴掌又赏我颗糖。”沈祁语咽下嘴里的面, “像夸又像骂。”
萧玦笑得很坦荡,接话很迅速, “是啊,差不多就这意思啊。”
沈祁语叼着面在桌子底下踹了萧玦一脚。
萧玦毫无防备地呛了一口。
夫妻俩躲着月光在笑。
但有点可惜,如此温馨的日子实在是难得有。
像是某种默契,那碗面之后,夫妻俩都完全投入到了各自负责的事务里。
萧玦几个月下来身上已经压了许许多多未处理的朝堂政事,这些天几乎没有处理州牧府的时间。而新政一事,则是压在了沈祁语的身上。
不止梨杏村,围绕着梨幽城的众多小村落沈祁语也挑着时间一一去了,虽然没有起到什么很明显的成效,但从沈祁语的角度出发,她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
两人在沉在自己的事务中之后平日里少有见面的时候,纵使是到了晚上,沈祁语也会因为过于劳累而率先睡过去。萧玦则是熬夜处理政事,几乎每次结束的时候,沈祁语已经睡得很熟了。
半个月下来两人几乎很难说上几句话。
其实偶尔沈祁语晚上也会强迫自己睡的晚点,但每次看到萧玦如此认真,便又会不忍心上前打扰。她所能做的,也只有在半夜醒的时候给萧玦披上一件外衫了。
于是很快便到了入学的时候。
沈祁语其实有想过是否等夏季过去一半,如同现代那般九月份再开学。可转念一想,他们如今只是在试点而已。
这些天她一个村子一个村子地去拜访去游说,这个时候正是大家对于送孩子读书最犹豫不决的时候。若是时间再过久一点,大家对于送孩子读书之事便又持否定和无所谓的态度了。
正是应该趁热打铁的事情。
对于入学时间的调整,等到日后顺利将政策下发到全国的时候再改也不迟。
学堂门口很热闹,讨论声堪称喧哗。
但也仅仅只是看热闹的人比较多一些而已。
真正带着孩子去学堂内部报名的人目前为止连一个都没有。
沈祁语站在门口,虽然面色沉静,但其实内心极为紧张。她并未指望着今日能来报名参与这次试点的人很多,但至少,也不能一个都没有。
梨幽城周围她能去的村子都去了,再远的地方她去不了之前也派官兵去通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