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玦犹豫两秒,“只知道一点点。”
沈祁语:“.......”
有点无语,却又毫不意外。
“大绪与翼国之间,其实常有争斗。”萧玦抿了口茶,像是吃好了,“上一任皇帝在位时边关地区其实就常有骚乱,但是两国的主和派一直在其中尽心尽力地.....保家卫国。”
大绪相较与翼国与雨国,实力无疑是最强的一方。
毕竟大绪临海,且南北跨度大,资源丰富,人口也多。在战争方面,巅峰时期甚至一打二都可以。
但很有趣的是,除了大绪之前那个不务正事只知道女人的皇帝,翼国与雨国的皇帝都有着一统天下的梦想。于是在大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情况下,其余两国因为忌惮大绪的力量,三国就这么相安无事了好些年。
本以为大绪的老皇帝死了那希望便来了,可谁都没想到大绪忽然冒出了个萧玦。也没想到三国交界地就这么硬生生忽然多了十万的军力。
用来镇守边关。
这事儿除了萧玦还真没人能做出来。
于是骚乱二字再也没有发生过。
可碍不住总有些人想要去实现自己的梦想,打仗肯定是不太现实的,那便只能在暗中使点小动作。企图从内部分散大绪的的力量,让大绪成为一个空有资源的空壳。
若是没猜错,青州便是第一步了。
沈祁语嗯了一会,咬着筷子问:“你的意思是,南旭是翼国皇家的势力?”
“我不知道。”萧玦盯着她,“我猜的。”
沈祁语觉得好笑。
若这青州真的是翼国企图分散大绪的第一步,那他们运气未免太差劲,这才刚开始就被萧玦截胡了。
最关键的是,企图以这样的方式去搞垮一个国家,这到底是有多想一统天下?
这没个几十年估计不会有什么效果的吧。
勇气可嘉。
决心可嘉。
就是运气不太可嘉。
不过这么说来,若是南旭真的是翼国皇室的人,那么这个消息极有可能是紫嫣把住的秘密。而他们现在已经知道了这个秘密,那是不是说明紫嫣已经没有什么用了.....
“我之所以没有动紫嫣,是因为她在你的手里,如果你能自己解决,那我便没有插手的必要了。”萧玦慢慢悠悠道:“按我的性子,她不可能还能活到今天的。”
沈祁语愣了愣。
在她听来,萧玦这话听着虽然跟平日唠家常没什么两样,但若是朝着他的眼睛看过去,里面汹涌的杀意足以让人胆寒。
不过也是,杀个人而已。对萧玦来说,甚至是一件只需要一个眼神的事情。
他其实都知道,但他在等自己做定夺。
“那南旭还会来救紫嫣吗?”她放下筷子,有些疑惑,“还是说只会为了秘密派人杀了紫嫣。”
这一次,萧玦很反常地捏着茶杯沉默了很久。
对于他来说,若是那日沈祁语没有下意识地喊出自己的名字,那世界上便很有可能没有沈祁语这个人了。
这也是他那日同沈祁语吵架时那么直接地说是自己的问题的原因。
他看似运筹帷幄,实际上还是出现了某些完全出乎于自己意料外的问题,而且这个问题还搭上了沈祁语的生命安危。
他在前方一心想着不让人进来,却没注意到后面还有个不知来历的紫嫣。
茶杯像是有点承受不住自周围传来的力道,里面的水有些轻微地颤动。
沈祁语按住了萧玦的手,“好了,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就可以了。”
那茶杯眼见着都要被萧玦捏碎了,沈祁语稍微想想就能知道萧玦在想什么。
但她安慰人这方面还是缺少了点经验,只当轻抚萧玦的手便当是安慰了。
“我不知道。”萧玦道:“如若南旭像我喜欢你一样喜欢紫嫣,那便是怎么样,都是会来救她的。”
他回答得太认真了,直白得让沈祁语微微红了脸。
她没忍住,问道:“这种话到底是谁教你的?”
萧玦一脸不以为然,“这种事情为何要人教?”
沈祁语:“.......”
虽然不知道二人是不是在同一个频道讲话,但沈祁语还是决定先不说好了。毕竟在这方面萧玦的脸皮可能比她厚上些许,再继续说下去,脸红的大概只有自己。
“那慕林如何?”沈祁语又问。
虽然不知道紫嫣为何于慕花花有着同一张脸,但无论是沈祁语的试探还是紫嫣自己本身的表现,都说明了她根本不是慕林的姐姐。
一个羞涩含蓄的女子,在被拐卖之后,就算是失去了原本的记忆,其本身的性格也不是说换就能换的。
就算是有人对其逼迫,按道理来说也是受辱迎合。
绝不可能如紫嫣那般游刃有余。
最关键的是,按慕林的话来说,那帮人是盯着慕花花的美貌而来,若是按照最坏的打算......
“我并不在乎他的感受,如今没有将真相告诉他只是因为没有遇上他。”萧玦抬起眼皮,因为吃饱了慵懒得很,“怎么,难不成还要我亲自去找他告诉他真相?”
沈祁语一哽。
不过也是,如今二人身份已经是人尽皆知,万没有一个帝王亲自去找人说真相的说法。
但若是说到慕林感受,这件事情告诉他之后他怕是会很不好受。
寻亲三年,好不容易找到的人还只是与自己姐姐长得一模一样的陌生人。
在没有得到一个真相之前,他寻亲的道路或许不会停。
但是.......
作为一个21世纪的现代人,尤其是身边好朋友是生物老师的现代人,沈祁语在基因方面,还是被迫稍有了解了一点。
人类在身段方面极为相似其实是很正常的,但若是说长相完全一模一样,那便只有同卵双胞胎。
况且,就算是同卵双胞胎,长得完全一模一样,概率也是很小的。
慕林说过,他家里只有他和姐姐。
为了保护姐姐,家里甚至将她关在家里养。
这样的家庭不可能有双胞胎却不说。
所以紫嫣的脸,真的很蹊跷。
这也是沈祁语目前最在乎的地方。
一个仅仅只是因为美丽而受到不公待遇的女子,若是出事之后那张脸还被人觊觎着,那这帮人当真是该死。
但沈祁语想得入神,却没发现萧玦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变了。
“你很在乎慕林?”萧玦盯着沈祁语的脸,“很怕他因为得知真相而难过吗?”
沈祁语正想回什么,却在抬眼的一瞬间撞进萧玦审视的目光里。
那眼睛好像在说——
你要是心疼慕林那我就闹。
“......”沈祁语面不改色,“我只是在心疼一个寻亲三年的游子,难道你不觉得很感人吗?”
萧玦面无表情,“感受不到,我的亲人大部分都死在我手上。”
沈祁语:“......”
这天没法聊。
于是她干脆闭嘴,让周遭的雨滴声化作二人之间尴尬的陪衬。
“给我个说法沈祁语。”萧玦缓缓起身,腹部的线条在薄纱的遮挡下有些若隐若现,“你就是在心疼慕林是不是?”
萧玦个子本来就高,这会沈祁语坐着他站着,本就不低的压迫感忽然又上了个层次。
但她沈祁语也不是吓大的。
“没有。”沈祁语悠悠道。
“我不信。”萧玦自上而下瞥着沈祁语,忽地弯了弯唇,“除非你亲我一口。”
亲自然是没亲成, 某人还因为口无遮拦被踹了一脚。
暴雨过后,空气中还散发着一股泥土的味道,推开门往空中看, 所见之蓝似乎要比往日更甚一些。
如此即凉爽又无雨的天气, 按道理来说,人应该是放松且心情好的。
可偏偏站在门口面容姣好的女子却黑着一张脸。
受伤二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萧玦的免死金牌和无赖底气,自打上床睡觉的那一刻起,他的事儿就没少过。
“我受伤了,只能趴着睡,那我的胳膊只能搭你那边。”
“我受伤了, 你不帮我按按活络活络筋骨吗?”
“我受伤了,需要很好的休息, 但你不亲我一口我就睡不着。”
“我受伤了.....”
沈祁语站在门前, 有些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她今日醒得很早,比萧玦醒得还要早一些。昨夜她实在是有些受不了,借着出恭的理由在外面多待了会儿,估摸着萧玦睡着了, 这才悄无声息地回房, 在外侧的软塌上凑活了一夜。
他太能粘人了, 且一开窍便很会举一反三。
如今她的态度有些漂浮且若即若离他都能粘人成这样, 沈祁语根本不敢想象若是他们真的相约一生, 萧玦会做到如何地步。
最关键的是,她如今自己都有些拿捏不准自己对萧玦的心意,萧玦这般粘她她还是有些不知如何应对。
若萧玦在这方面也是在和她玩心眼子她还可以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同他博弈, 可偏偏他实在是认真得紧。
“娘娘, 厨房那边已经备了早膳,您看是到客厅用还是就.....”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眼前人的身份实在是太尊贵, 前来通知的婢女看着好像害怕得紧,说话都有些抖。
沈祁语看她一眼,“就拿到这里来吧。”
这批婢女是最近新送上来的,原本州牧府所有的下人都以“不知是否为方仲源”的同谋为由控制起来了,府内所有的人都被换了个干净。
而恰好,换了下人之后,紫嫣的态度也就变了。
沈祁语若有所思,若是查出了是谁给紫嫣递的消息,大概能摸到南旭目前所在的地方。
只是.....
若是他身份真的不一般,邻国皇子死于大绪,想必一定会掀起风雨。他们本就觊觎这片富饶的土地,若是将这件事当成开战的借口,那真是得不偿失。
可转念一想,南旭在大绪贩卖人口,连同与青州州牧勾结妄图让青州改名换姓的事情又如何能这么算了。
屋内人大概是察觉到身旁没人醒了,哑着嗓子喊了好几声沈祁语。
沈祁语啧一声。
说来也是好笑。
以往二人不和的时候,萧玦对于沈祁语的称呼永远卡在阴阳怪气之间。哪怕是叫着全名,冲天的怨气和怒气也会把叫妻子名字这件事情的亲昵冲得一干二净。
但他现在叫得极为自然。
拿沈祁语阴阳怪气的话来说——
没了沈祁语他大概是活不下去了。
她实在没忍住,“醒了就起来洗漱,大早上的有什么好叫的?”
帝后二人的早膳总是丰盛。
沈祁语憋不住心中所想,还是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萧玦,“我倒是不考虑能在紫嫣那里得到什么消息,但我很在意她那张脸。”
萧玦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眼里带了点笑意,“她又没你好看,你在意什么?”
沈祁语:“......”
她在意的是这个吗?
昨晚没睡好的脾气像是找到了宣泄口,沈祁语眸中带上笑意,边笑边在桌子底下踹了萧玦一脚,“我在乎的是这个吗?”
萧玦笑出声。
屋檐上又传来异响,沈祁语抬头看了看,却在转头的瞬间,听到背后有重物落地的声音。
是唯译。
他就爱走房顶,像是爱上了种跳楼的感觉。
“早上好啊祁语姐,早上好啊陛下。”他像是心情不错,走路竟还一蹦一跳的,“属下查到紫嫣的来历啦!”
沈祁语愣了愣。
但萧玦却一点也不意外,只是点了点头,吩咐外面的丫鬟又增了一副碗筷,“过来一起吃。”
被唯译放到桌上的是一本很厚的册子,翻开看,是怡红院近几年来的人员统计。
那些女子是何时被拐来的,又在怡红院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最终为怡红院带来了多少利润,上面都记得清清楚楚。
沈祁语按着时间翻过去,在三年前的记录里却没有发现紫嫣的名字。
“祁语姐,得在两年前的板块里找。”唯译嘴巴里还含着块饺子,说话有些口齿不清,“我看过了,三年前没有。”
沈祁语顿了顿,又将册子翻到两年前的信息上。
按照上面的记载,紫嫣是两年前的九月进入怡红院,刚进入怡红院被冠上了花魁的名头。
可是很奇怪。
前半年里,她对怡红院的收入贡献几乎为零。
一个有着绝世美貌,随随便便就可以给怡红院带来无限财富的女子为何在进入这里半年来都还是没什么作用的存在?以怡红院的性子,怎么可能放过她?
唯译喝了口水,“姐,你再往后面翻,里面有每个女子接客的详细信息。”
沈祁语沉着眼往后面翻。
在紫嫣接客的那一行上,一片空白。
这便很不正常。
按道理来说,一个青楼花魁的运营,就算再怎么受欢迎,说没有接客记录,那必定是不可能的。
要显示一个花魁的珍贵,千万男人为之倾倒却没有人得到,这是留不住人的。得等她惹得众生颠倒,却独独只有那么几个人尝过其滋味,才能显得她格外珍贵。
别人能得到的自己却得不到。
那便自然惹得人心痒难耐。
这样的情况下,花魁才能发挥其最大的价值。
沈祁语皱眉,又往后翻了翻。
像是有一道很明确的分水岭,半年后,紫嫣的出场次数开始有了质的飞升。
原本只是三个月一场,逐渐演变成了一个半月一场,最后演变成了一个月一场。
食指在桌面有节奏地敲击着,像是在斟酌,又像是在恐吓。
前者是萧玦品出来的,后者,则是唯唯译品出来的。
“......”唯译放下筷子,干笑两声,“祁语姐要听听我打听到的消息吗?”
梆的一声,给沈祁语思路打破了,“.......”
她想得认真,确实忘了,身边还有个在蹭早饭的唯译。
这人总不可能只带着个册子来,什么消息都没有吧。
她目光有些呆滞,看得萧玦轻笑一声。
“你说。”沈祁语状若无事发生。
唯译道:“是这样,这个紫嫣呢,是两年半前来到这个青州的,和慕林姐姐慕花花的行程确实重合。”
但根据怡红院的下人们交代,很奇怪。
一个刚开始哭着喊着要离开这里,对于花魁之事完全不了解的女子,在半年后像是忽然转了性一般,某次出场在男人堆里简直游刃有余。
这就有点恐怖了。
人在什么情况下会突然转性?
不是装的就是被人控制。
倘若这人真的是慕花花,那按照慕林所说,她那样一个羞涩内向的女子怎么可能会在这样的场合里游刃有余?
只可能是后者。
怡红院肯定对她做了什么。
按照沈祁语的经验......
这怡红院不会是什么传销机构,专门给人洗脑的吧....
半年的时间,慕花花到底遭遇了什么。
身侧的人忽然笑了一声,带着某种嘲讽亦或是洞察一切的情绪。
沈祁语朝着萧玦看过去。
他像是瞌睡终于醒了,整个人的气质从慵懒变得有些盛气凌人。
“你之前不是同我说,你觉得这人不是慕林的姐姐?”萧玦眼中带着笑,“怎么一个册子就将你的思路给堵死了?”
“.....”沈祁语愣了两秒,忽然惊呼一声,“诶!”
她很早就试探过紫嫣,几乎有九成的把握可以肯定这人绝不是慕林的姐姐。
那唯译这个消息......
“刚来这里的半年的可能是慕花花,但半年后.....”萧玦缓缓道:“大概就是紫嫣了。”
唯译不解,“可世界上如何会有人长得一模一样呢?就算在怎么像也肯定会有所不同的吧?”
世界上何来的两片一模一样的叶子。
“我何曾说过她们长得一模一样了?”萧玦挑眉,但随后表情又慢慢沉下来,“翼国有秘术,可换两人容颜不致损。”
沈祁语和唯译对视一眼。
萧玦这话说得简短,但信息量却大得很。
交换容颜这种东西,其实放在哪个世纪都有点邪术的意思。
哪怕是科技发达的现代,纵使有些人追求某个明星的容颜,调整五官之后也是无法和那个明星一模一样的,而且还是被人一眼可以看出区别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