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渔女赶海发家记(绿豆红汤)


五十八两银子海珠出五十两,冬珠和风平各出四两,末了掌柜娘子送个巴掌大的木匣子,一家人高高兴兴回家。
齐阿奶的手腕上多了两个明晃晃的金镯,洗菜的时候她特意端着盆蹲门外洗,衣袖撸了起来,金镯子在刺目的阳光下闪着亮眼的光。
路过的街坊见了问一嘴,她笑眯眯地说:“海珠跟冬珠风平买来孝敬我的,也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商量好的,今天直溜溜领我去选样式。”
“那你有福气,三个孩子都是孝顺的。”
齐阿奶就乐意听这一句。
海珠在屋里乐得撇嘴,等了好一会儿,齐阿奶终于端着快洗蔫巴的菜心进来,她说:“巷子里的人怕是要在背后笑你,这条巷子住的都是有钱人,哪个老太太的手上没镯子?”
“她们有是她们的,我手上的是你们送的,跟别人没关系。”齐阿奶仔细洗手,说:“她们羡慕还来不及,才不会笑话我。”
海珠摇头,早知道老太太这么高兴,她该早点送的。
一对镯子,齐阿奶在巷子里炫耀了半天,等她坐船离开了,巷子里闲坐的人才玩笑说耳根清静了。
船离了码头,海珠先去岛上接老龟,来是一起来的,回去也要一起回去。
楼船飘在大海上,潮平兴奋的在船上跑,他对上一次坐船的记忆已经模糊了,甚至是已经忘干净了。
海鸟入水捕鱼,他惊讶地大声叫:“爹,鸟掉水里了还能飞。”
齐二叔坐在船板上望着一望无际的海面,淡淡地应了一声。他见齐老三从二楼住舱下来,说:“老三,潮平满两岁了,不小了,等回去了,你带他下河教他泅水,我们海边的孩子不能不会水。”
“好。”齐老三倚着船舷往下看,海水深不见底,水里藏着财富,也能转瞬就要人命。
“等潮平长大了,你打算还让他出海打渔?”他问。
“看他自己的造化,要是没本事,出船打渔能保他吃喝不愁。”齐二叔看潮平一眼,又看向壮阔的海面,说:“虽然我在海上差点丢了命,但我不觉得出海打渔是件让人忌惮和害怕的事。”
海珠从船上下来,问:“你们在说什么?”
“说海,出海打渔很惊险很刺激,也很让人上瘾。”齐二叔觉得老三理解不了他的感情,就问海珠:“你觉得对不对?”
海珠点头,“很对。”
齐二叔笑了,人在海上都是蝼蚁,每次从海上打渔回来,他都有股觉得自己十分了不起的豪情,那种热血沸腾的感觉让人更有劲,更想好好活着。
可惜了,他没法再体会一次。
“海珠,风平会算账会烧火会做生意,这些虽说能让他赚钱养家,但还是要让他学出海打渔的本事,这是我们海边的娃娃都要会的,没胆气出海的男人就是没长毛的家雀,不太行。”齐二叔说,“风平也不小了,下海泅水不能再耽误,等我们从老家回来了,你或是你三叔,每天傍晚带他们去河里游水。”
海珠琢磨了下,点头说行。
能在大海上经历一番搏斗还安然归来的人至少能看淡生死,也会更享受生活,她觉得临海的渔民身上都有股豪情。
齐老三在一旁插不上话,他看着要溺死人的海水只有害怕。
日头升至头顶的时候,楼船路过回安码头,海珠降下船帆摇橹靠岸,码头上的守卫上船检查户籍检查舱底,问清他们要去的地方,归还户籍放船离开。
海珠跟一旁商船上的管事打招呼,他就是红珊阿爷,红珊爹也在船上。
楼船驶离码头,路过陡崖时,海珠指给老龟看:“还记不记得这里?你还在这里逮过海蛇。”
老龟缩着脖趴在船尾,对周围的一切不感兴趣。
船板上除了海珠和齐二叔,其他人都上了二楼,他们站在舱外往东眺望,当入海河的河口出现在视线里,齐阿奶激动地喊:“回家了,回家了。”
“贝娘,那个村就是我们的老家。”齐老三指给贝娘看。
“奶,你褪镯子做什么?”冬珠出声问,其他人听到了看过去。
齐阿奶褪镯子的动作没停,她垂着眼说:“都是自家人,没什么好炫耀的,我就想跟我的老姐妹老妯娌像以往那样说说话。等我们从村里离开了,我再戴上,你们的心意我知道就行了。”
海滩上赶海的人注意到从海上驶来的楼船,魏金花眯眼细瞧,说:“这是不是海珠的船?”说着收拾了东西往河边走,嘀咕说:“我瞧着就是她的船,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其他人也驻足望着,等船靠近了,她们认出船上的人,关系亲近的人家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去。
楼船拐进入海河,海珠降下船帆,她站船头招手:“魏婶,没想到我们会回来吧?你过得可好?”
“我猜就是你回来了,老婶子,你也回来了?大半年没见你了,身子骨可好?”魏金花热情极了,她踩水爬到船上,说:“还没吃饭吧?我家做好了饭,晌午到我家将就一顿。”
后来的人也踩水上船,她们跟齐阿奶刚见面就有说不完的话。
“我娘每逢路过你家门口就要念叨你什么时候回来,老姑,你这次回来不走了吧?”
齐阿奶招手贝娘过来,说:“老三娶媳妇了,我带她回来认认亲戚,办了酒还走的。”
贝娘半垂着眼含笑任七姑八婆打量。
“她小时候生病嗓子坏了,不能说话,给你们省改口钱了。”齐阿奶笑眯眯的。
船上一寂,瞬息又响起干巴巴的笑。
楼船进了村,河里游水的小孩喊家里的老人出来,齐阿奶还没下船,她以往交好的老姐妹老妯娌都过来了。
至于海珠姐弟四个,还有齐老三哥俩,六个人加起来都没有齐阿奶受欢迎。
船锚砸进泥里,齐老三先把齐二叔背下去,海珠紧跟着下船去开门,铁锁上锈迹斑斑,院子里的饭桌上落着厚厚一层泥沙,墙根生了野草,厨房门口不知怎么还长了一片野韭菜。
卧房门板被风吹塌了,门框也从墙上脱落了,齐老三先把他二哥放床上,又跑上船搬轮椅下来。
冬珠和风平带着潮平下船,站在门外往院子里看,迟迟迈不开步子进去。
海珠出来看他们一眼,说:“怎么不进去?”
“姐,我想先去看看爹。”冬珠说。
“噢…”海珠的步子慢了下来,“我去跟奶说一声。”
船上有已经准备好的黄纸,冬珠跟风平上船拿下来。
海珠去跟齐阿奶说一声,她撇下潮平带着冬珠和风平往河上游走。
“我也要去——”潮平撵了上来,“我也要去看我娘。”
齐阿奶脚步一顿,说:“带他去吧。”
原来这孩子心里是知道的。
沿着河流上游走,走了大概一柱香的时间,西边出现一片矮树林,海珠循着记忆里的方向带三个小的走进去,阳光穿透枝叶洒下来,坟地藏在树林里并不阴森。
找到齐老大的坟,冬珠和风平的眼泪立马就下来了,两人齐齐跪在坟前小声啜泣。
“大姐,我娘埋在哪里?”潮平稚气地问。
海珠往左走两步,指着个矮坟包跟他说:“这个就是了,你跟她说说话。”
潮平望了她一眼,他不知道什么,垂下头盯着墓碑看了一会儿,他也跪了下来。
海珠忙着两边烧纸钱,她沉默着不说话,等纸钱烧完了,她跪在齐老大的坟前磕三个头。
冬珠和风平也跟着磕头,潮平见了也跟着磕头,说是来看他娘,他看着坟包的眼神陌生,从头到尾也没哭过。
“走了。”海珠牵着潮平,站在一旁等冬珠和风平。
冬珠和风平抹着眼泪站起来,拽着海珠的衣摆呜呜地哭着往出走,出了树林发现齐老三在外面等着,他俩跑过去抱住他的大腿哭。
齐老三叹口气,蹲下一手抱起一个,一声没吭,抱着人往回走。
海珠拉着潮平跟在后面,她问他在想什么。
潮平摇头,“我不知道。”
有时候能哭出来好像也是一种幸福。

第123章 发现砗磲
午饭是在海珠堂奶家吃的, 海珠在自己家里能当家说话,回到老家就成了个小孩,吃饭也在小孩桌。她索性就不插话, 吃饱了就跟冬珠下桌离开。
“家里要修吗?”冬珠问。
海珠摇头, “我们晚上睡船上,又不久住,浪费功夫整修门窗院子,下次回来又坏得不成样子了。你觉得呢?”
冬珠觉得老家是个念想, 又觉得她姐说得也对, 就点头说:“听你的。”
但齐阿奶和族里的人不这么想, 饭后五堂叔就带着族里没出海的男人搬着木梯拎着斧头锤子就过来了,闲暇的妇人过来帮忙拔草,草拔了就摊在家门外晒着, 办酒做席的时候正好用来烧火。
“海珠, 你们这次再走给我留把钥匙,我时不时过来看看,门坏了或是房顶漏雨了, 你叔闲了及时给修补了。”魏金花说。
“好。”海珠应下, 过了一会儿她起身说:“我去码头买些菜回来,晚上大家在我家吃饭。”
“得了, 你少外道。”魏金花拉住她, “又都不是外人,给你干点活非得吃一顿饭。”
“你三叔办酒的时候你多添两道好酒好菜就行了。”修门框的阿伯说,“你家现在连副碗筷都凑不齐, 桌椅更是没有, 别麻烦了,晚上我们各回各家吃。”
海珠看了一圈, 还真是,她就不做声了。
魏金花出去拎水的时候拍她一下,海珠跟出去,“婶子,你要跟我说什么?”
“回到老家了,家里家外的事让你奶跟你叔操心,族里的事多,你不懂。”
海珠撩水,点头应是,“那我就当个跑腿听使唤的。”
“这就对了。”
海珠又一次见识了宗族的力量,半天的功夫修好了房屋,晚上在五堂叔家吃饭,饭桌上几句话就商定了办席的日子,只给一天的准备时间,刚好搁在中秋节办席宴客。
海珠发现真的不用她插手操心,就彻底不管了,她带着冬珠风平和潮平下河游水,潮平头一次下河,入水了扑棱棱往下沉。
齐二叔坐在河边看着,跟海珠说:“给他找块木板让他趴着,不用托着他,多扑棱几次就学会了。”说罢跟潮平说:“你别害怕,你哥你姐就在你附近,不会让你淹死了。你试着放松,憋一口气,沉下去了也能浮起来,你试试。”
海珠把扔出来的坏门板扔进河里,她也跟着跳进去,河水清浅,她不敢下潜,就仰着头浮水面上游。
冬珠和风平都会游水,初入水的时候动作还有些生疏,游了几圈就熟练了,两人试着憋气下潜。有海珠在一旁盯着,姐弟俩也不担心呛水,稍有不对劲使劲扑棱就有人救。
齐二叔看了一会儿把海珠喊起来,他跟冬珠和风平说:“出海掉下船了没人能紧跟着救你们,你们自己掂量着憋气的时间,憋不住了就出水。”
“憋不住了我就慌了,起不了。”冬珠憋气憋红了脸,说话有点喘,她仰脸问:“我要是慌了怎么办?”
“自己想办法,从小练的就是反应能力,到海上了能救你们的只有你们自己,慌了就冷静下来想办法,别指望着岸上的人会跳下去救你。”齐二叔冷酷地说。
冬珠撅嘴,她看了海珠一眼。
海珠摊手,她也没办法,她也害怕被训。
冬珠不满地斜齐二叔一眼,深吸一口气埋头钻进水里。
齐二叔眼神平淡地看着河面,对侄子侄女的不满不为所动。
海珠偷偷睨了他一眼,这脸色有点唬人啊。
潮平趴在木板上弹腿,他觑着他爹的神色不敢作声,更不敢撒娇说不游了,只能埋着头吭吭哧哧弹腿扑棱水。
不消五十个数,冬珠和风平双双冒头,呼出口浊气,吸口气再次下潜。
过了大概一柱香的功夫,齐二叔发话让海珠撤了潮平的木板,让冬珠和风平潜在水下的时候试着拨水游动。
“你们在水下是睁眼还是闭眼?”他问。
“睁眼。”冬珠说。
“我是闭眼。”风平挠头,“睁眼眼睛疼。”
“你闭着眼不怕窜出条海蛇咬你?”齐二叔笑着问。
风平搓了下手,“那我睁眼,二叔你别笑。”
海珠噗嗤一声笑了,她跟风平说:“人在水下是可以睁眼的,习惯了就不疼了。”瞥见潮平头埋在水下抬不起来,她纵身一跃跳下水,托着他的脖子让他抬起头。
“大姐——”潮平吐口水哇哇哭。
“呛水了?”海珠看他吓着了,托着他往岸边游,“怎么抬不起头?”
“我的脸被水吸住了,抬不起来。”潮平觑他爹一眼,捏着脖子咔咔咔咳。
齐二叔就看着他咳。
潮平咳红了脸,装不下去了,吐了口水靠海珠身上歇一会儿,又一脸不情愿地踩水下河。
“我不如你心狠,我下水看着。”海珠对着空气说,跟着跳进河里。
冬珠和风平从水下冒头,看见她也在水里,面上顿时露出喜色。
齐二叔扭过头当没看见。
齐老三端一钵温水送过来,一看他二哥被甩着一边没人搭理就明白了情况,他蹲河边说:“来来来,都喝点水。”
河里的四人排队游到岸边喝水,潮平喝了一口就不喝了,他是嘴巴渴,但肚子里撑。
“要不要我把他带走?”齐老三旁若无人地问,“他冷着个脸坐河边着实讨人厌,说出的话更不好听。”
冬珠重重点头,打发臭苍蝇似的挥手:“带走带走。”
齐二叔冲她瞪眼。
冬珠才不怕他,扒眼冲他做鬼脸,“我的眼睛也不小。”
齐老三大笑,起身推着轮椅走,“想当初我被你跟我大哥这样训,那时候我就想把你俩踹翻。”
“你一天就学会了游水。”齐二叔冷哼。
“我又不是第二天就死了,急什么急,害得我喝一肚子的水,饭都吃不进去。”齐老三报旧仇,曲起手指朝他头顶敲两下,然后把轮椅往墙根下一放,“你就老老实实坐这儿晒太阳吧。”
齐二叔气得咬牙。
在河里泡了近一个时辰,海珠把三个小的推上岸,“回去洗澡换衣裳,我带老龟去海里游一圈。”
“我也想去,姐,我在船上等你。”冬珠往船上跑,“我就老老实实待船上,不乱动。”
风平站在原地眼巴巴地看着,小声说:“我也想去。”
海珠看向潮平,潮平连忙摇头,“我不去,我在家等。”
“走。”海珠扬手,“潮平你跟奶说一声,傍晚我们就回来。”
楼船扬起风帆,慢慢滑出河道,老龟跟在船后慢悠悠游着,等船速快了起来,它也跟着加快速度。
因为带着冬珠和风平,海珠没往远处去,距岸大概有二里远就降下船帆,她绑上网兜拿上尖头铲,下海前问:“你俩想要什么?”
“海下有什么?”冬珠问。
“什么都有。”海珠看眼海水的颜色,说:“浅海多珊瑚,遇到颜色好看的,我给你掰一枝带上来。”
“好。”
海珠从船尾跳进海里,冬珠揽着风平退回到船舱,姐弟俩垫着板凳趴在船舷上往海里看。
海珠潜到海底看了下情况就游了上来,看冬珠和风平乖乖的,她再次利索地往海底游。
“像条鱼。”冬珠赞叹,“咱姐真厉害。”
风平重重点头。
楼船随着波浪涌动,人得紧紧扒着船舷才不会被晃摔下去,风平松开只手揉眼睛,正好船体左右晃动,他被冲了一下摔坐在船板上。
“怎么回事?不是让你抓紧了吗?”冬珠拉他起来,“没摔疼吧?”
“我眼晕,看着海水眼睛晕。”
冬珠松口气,“我还以为我有毛病呢,我也眼睛晕。”
“我俩都有毛病?”风平猜测,“大姐肯定不眼晕。”
冬珠迟疑了,她坐在船板上不敢再往海里看。
一只海鸟落在船顶,正要梳理羽毛,海面响起破水声,一个黝黑的人头露了出来,鸟吓得嘎嘎两声飞走了。
海珠游到船尾,把网兜里五节珊瑚扔船板上,这东西还挺硬,她用尖头铲砍了好几下又用脚踹才弄断了几节。
“姐,我看海眼晕,你晕不晕?”冬珠连忙问。
“你别盯着一个地方看就不晕,水是晃动的,就像一个人在面前一直转,你看久了肯定晕。”海珠看冬珠和风平两眼,问:“害不害怕,害怕了我把你们送回去?”
冬珠和风平都摇头。
“那行,你俩别靠近船头船尾,就坐船板上玩珊瑚,海底的虾蟹螺不少,这次我会在海底待久一点,我没上来你俩也别慌。”海珠翻着网兜,把海蚌都倒出来,“你俩开蚌壳,看有没有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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