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渔女赶海发家记(绿豆红汤)


日暮的时候老管家才带了三个工匠过来,他登船率先给海珠行礼道谢,随后吩咐舵手开船往岛上去。
离了岸,他揭开砗磲上盖的床单,见它比磨盘还大,嘴里一个劲跟海珠说费心了。
“这个要做什么?”海珠问。
老管家拿出一幅画,画上是一个佛手,“这是侯爷准备雕刻在砗磲上的,没料到砗磲会这么大,不过也好,雕个佛手工期短,或许能赶在少爷回来之前完工。”
“这个雕出来是什么样子?”沈遂问。
“朝堂上二品官员官帽上的顶珠非金非玉,就是砗磲打磨出来的珠子,玉一般的光泽。这个打磨掉外壳,整体是白的,很有光泽感的白,佛家拿来做成圣物供在寺庙里。我有幸跟着侯爷见过两次,很神圣,是白玉无法媲美的。”老管家说。
船上的人听得入迷,沈遂撞了海珠一下,说:“你再寻一个,我也不贪心,做串佛珠送我,我成亲的时候送给我当贺礼。”
“这还不贪心?”海珠白他一眼,“你要是剃度出家,还值得我费心给你在海底搜寻。”
“那我换个说法,等我死了我要带着入棺,这值得你费心了吧?”
“没有。”海珠一口反驳掉,“都是噱头,它老老实实待在海底,跟佛家有屁的关系。依我看,别说在壳上雕佛手,就是吃了它的肉,也不见能百病不侵。”
船上的人下意识屏住了呼吸,都怕老管家会发火,他却笑了,“少爷也这么说过,他也不信佛,对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嗤之以鼻。唉,这东西就像龟甲,都是命长了,被人惦记上了。”他也是个不信佛的,应该说在战场上杀过人的都不会寄希望于佛祖能救人于水火,或是信佛能抵消犯下的罪孽。奈何高堂上坐的人信这东西,底下的人只能投其所好。
“龟甲啊——”这两样东西放一起比较,沈遂顿时对砗磲没了兴趣,“那算了,我就不用它做陪葬品了。”
海珠无语地看他,就算百无禁忌也不至于这么早就为身后事做打算。
官船停泊在岛上码头,老管家喊人铺木板,人从船上把砗磲往下推,随后在砗磲上捆绳索,用横梁木穿过绳索,两边的人抬着走。
天色已晚,海珠和沈遂晚上就留在提督府过夜,而带上岛的工匠已经开始连夜赶工,当晚就剥了砗磲的肉,堪比一头猪重的蚌肉连夜被丢进了海里。
海珠离开前去看了一眼,砗磲的外壳已经打磨了一块儿,水磨后宛如珍珠。而砗磲壳的厚度堪比磨盘,可以想象,等完工后有一个床那么大的珍珠立在屋里,珍珠上还雕着佛手,谁看了都会喜欢。

第126章 劝说成功
官船抵达永宁已是傍晚, 沈遂下船回家,他让海珠去他家吃饭,“晚上家里就你一个人, 你干脆留我家过夜吧。”
海珠拒绝了, 他家保不准要发生争执,她可不掺和,至于家里就她一个人也没事,夜间巷子里有守卫巡逻, 巷子里又都是熟人, 她不担心会出什么事。
小猫寄养在二旺家, 她回去了先把小猫领回来,煮一碗米粉,蒸半碗炸鱼丁做晚饭。巷子里出海的男人回来了,她端着碗去要条死鱼拿回来喂猫。
天色刚黑, 海珠就锁了门,洗了澡带着吃饱肚子的猫回屋睡觉。
隔天一早,海珠给猫留一碗粥放桌下, 她匆匆去码头赶早船去回安。离开码头的时候官船还停靠在海湾里, 傍晚开自己的船回来,官船已经离开了。
“奶, 三叔, 你们先回去,我把老龟送到岛上。”海珠说。
“家里没菜是吧?我去街上买点菜,你们想吃什么菜?”齐阿奶问。
“炒盘绿豆芽, 买块儿豆腐, 再去渔市买条鱼,炖一钵豆腐鱼汤。”海珠收起船锚跳上船头, 说:“剩下的你们自己看着买。”
楼船靠近海岛,老龟自己爬到船头一头栽下去,它悠然地划水,直奔退潮的海滩。
“……我又没委屈你,这么迫不及待。”海珠无语,她跟岛上的守卫扬手打个招呼,拨动风帆调转船头,披着最后一抹晚霞回码头。
远处的海面已经浸入了夜色,码头上挂着摇晃不定的灯笼,杜小五正忙着数渔船的数量,码头上的守卫粗着嗓子骂晚归的渔人,不时插句关切的话:还有没有渔船在海上没回来。
“够数了。”杜小五喊一声,回过头跟海珠说:“以后赶在天黑前回来,太阳落山了就别再出船了。”
“好。”海珠应是,“小五哥,还不下值?我先回去了。”
“渔船清点够数了我就下值了,一起走。”杜小五跟同僚招呼一声,提着空食盒跟海珠同行。
“有段日子没见少将军过来了,昨天的船上也没人,只有小六爷过来,过了个夜又往西去了,西边来匪寇了?”杜小五随口问。
海珠摇头,说:“韩提督离开了,所有的事只有少将军操持,他忙得脚不沾地,哪有时间过来闲玩。”
“也是。”到了街上,两人分道,杜小五问:“要不要送你回去?”
“别了,镇里镇外有你们把守,街头巷尾安全的很。”海珠摆手,快走几步拐进巷子里。到家了发现院子里坐着客人,她心思一动就明白了,关上门问:“伯娘,你可是为了小六哥的事过来的?”
沈母叹口气,“他这个孽障,撂下一通话就跑了,海珠你可知道情况?”
“我也不清楚,我虽然去过那个岛,但没接触过岛上的人。”海珠如实说,“小六哥没跟我多聊,只说她是个温婉灵动的姑娘。”
沈母哼了一声,“就他那不中用的眼睛……”
海珠笑笑没接腔。
“罢了,你们吃饭吧,我不打扰你们了。”沈母收了未尽的话,跟冬珠和风平说:“明天记得去私塾,你俩不在的这几天,敏慧姐弟几个天天念叨你们。”
“我也想敏慧了,明天卖完了饼就去找她玩。”冬珠嘴甜地送人出门,她跟风平一路把人送出巷子才拐回来。
人都回来了,齐阿奶端菜上桌,贝娘闻着鱼腥味不吐了,现在吃鱼也不用再分桌。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她跟海珠说:“你之前跟船去府城,搬去村里住的那个珠女还去家里找你了,你还记得她吧?”
海珠点头,“她找我做什么?”
“问小六哥的事,我没跟她说。”冬珠撇嘴,“她嫁人了,肚子比三婶的肚子都大,还关心小六哥娶没娶媳妇做什么?”
“得亏你不喜欢他,不然我可要犯愁了,他娘是个眼光高的,他家的媳妇可不好当。”齐阿奶暼海珠一眼,说:“还行,你不像珠女。”
海珠:……
“吃饭吧,少操乱七八糟的心。”
“不是乱七八糟,今天八月十七,再有十七天你就满十五了,在吃十六岁的饭了,翻年就十七了,是个大姑娘了。”
海珠拖着嗓子“啊”了一声,“哪里就十七了?”
“怎么不是十七?明年的九月初四一过,你不就是十七了,翻年了可不就是十七了。”齐阿奶说得头头是道,筷头一指,说:“冬珠,一只羊是放,两只羊也是放,你教你三婶算账的时候教教你姐,这是个糊涂虫。”
海珠暗戳戳翻白眼。
冬珠吃吃的笑。
“海珠,明天出海吗?”齐老三左右看一眼,见缝插针换个话题,“还是歇一天再去?”
“明天就去,海上平静了,该出去闯闯了。”海珠沉口气,她要攒钱买大船呢,有了目标就有赚钱的动力。
海上平静了,夜风也跟着温柔了。而远在西北的戈壁滩上刮起的夜风带着血腥和腐肉的腥臭味,韩霁踩着带有枯黄之色的芨芨草走进营帐,一心盯着沙盘的老将军头也不抬,沉着声说:“你该走了。”
嗓音粗哑,声音染上西北风沙的锋芒。
烈马放归草原方能一展野性,将军到了战场最能显露他的抱负和豪情,老将军满心想着斩杀匈奴于马下,于他而言死在战场上是死得其所,从没想过退朝归隐,碌碌度日。
“你如此不知进退,我早晚要跟我大哥一样身死替家族给皇上表衷心,我还千里迢迢回广南做甚,死之前多宰几个匈奴狗,说出去也能让老将军你面上有光。”韩霁阴阳怪气地嘲讽。
这句话刺心,韩提督面上闪过黯然之色,他失了力气,坐在凳子上听着营帐外呼啸的狂风。
“你大哥……我对不起他。”
“趁我还活着,你多说两句对不起我。”韩霁抬眼,狠着心继续说:“你还对不起我娘,她养大两个儿子你带走两个,现在又在养孙子,你要是命长,再过几年还能带孙子上阵杀敌。”
“匈奴不灭,西北的百姓又如何活?他们也是有家有口的。”韩提督明白韩霁在激他。
“这个朝廷不是离了你就无将可用。”
韩提督沉默,若是有将可用,龙椅上颇为忌惮韩家军的皇上又哪会启用他。
“你该让位了,你总有死的一天,你就当你这场仗后你死了,你就睁着眼看着,看这帮匈奴能不能杀进京都。”韩霁走到桌前拿起虎符,压低了声音说:“你在,我在,韩家的子孙在,十万韩家军就是皇上的眼中钉,他们也不得好死。”
韩提督重重喘几口气,良久,他重重叹口气,松口说:“你走吧,我心里有数了。”
“真有数了?”韩霁不放心,掰开他攥着的手掌,他拿着虎符放上去,安慰道:“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若是顾念着无辜的百姓,你退了,我们韩家还有再重上战场的希望。若是皇上把我们全家都砍了,翌日山河沦陷,你我皆是亡魂,有心也无力。”
这下老将军舍得点头了,他攥着冰凉的虎符,说:“是我迷了眼,你是个有远见的。”他若是早日舍了这方虎符,老大也不至于死在朝堂的算计上。
得了权势地位和功名财富,轻易能舍下的人少,韩霁心想若不是刀已经勒在脖子上了,他也不愿意奉上虎符迁离京都,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肉,更是愧对祖先,背离了家训。
韩霁连夜带手下离开,西北已经入了秋,再过月余可能会落雪,从山那边吹来的夜风已经带了凉意。
当第一缕晨曦洒在大漠上,韩霁翻下马背跪在地上朝西磕头,这片土地上洒着他祖辈的血,埋着他族人的英骨,也载着韩家军的荣耀。如今,他却要逃离。
战鼓又响,韩霁远远看了一眼,翻上马背攥住缰绳,绕路南下。
越往南越热,当他闻到咸湿的海风已是十月初了,西北刮起了寒风,这里依旧炎热,摇船的老翁打着赤膊,河里泅水的孩童晒得黝黑,河边的水草青绿。
他离开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回来了还是依旧。
“来船了!”豁牙小孩大喊一声。
水下灵活的身影晃动,水面接连响起水花声,大小不一的小孩赤着上半身钻出水面。
海珠抱着个鱼扔上岸,转身拽起潮平,抬手抹脸上的水时,她看见一个精瘦的男人立在船头。
韩霁也看见她了,紧绷的脸色松泛开,他开口问:“到河里来逮鱼了?”
“带几个小的来潜水,晚上到我家吃饭。”海珠拎起摆尾的鱼,说:“这是我们广南的鱼,味道不错。”
“好。”

“找到了?”韩霁有些惊讶,“还真让你寻到了。”
“偶然遇到的,要不是回老家给我三叔三婶办酒, 或许再过几年也寻不到。”海太广了, 落到那个地方纯属偶然。
“等我爹打胜仗了,我正好凑个好意头送过去。”韩霁吁口气,他深看海珠一眼,说:“往后我就长居在广南了。”
“真的?”海珠拿着刀探头出来, 她笑着说:“这可真是一件喜事, 我的靠山稳当了。”
韩霁看着她没说话, 她不愿意离开海边,所以他之前一直藏着自己的心思,往后尘埃落定, 他也临海而居, 一直压抑着的念头便蠢蠢欲动。
“你回来了正好,你再不回来沈遂要急死了。”海珠避开他的眼神,拿着刀进厨房切肉, 刀起刀落间门口堵上一道身影, 屋里的光线暗了下来。
风平茫然地抬头看一眼,他拿根燃着火苗的树枝点燃墙上挂着的灯笼。
“他认识了一个住在岛上的渔女, 想娶她进门, 但他娘不同意,觉得那个姑娘门户太低,也不喜欢她的性子, 不同意他儿子娶人进门。沈遂又整日飘在海上, 路过家也不敢多待,过个夜就走, 一直没功夫劝说家里人。”海珠垂着眼说,“他要是得知你回来了,能连夜跑回来。”
韩霁探究地看她一眼,心里的念头又压住了,他得等家里的事稳妥了,先在他爹娘那里露口风。
“他现在在哪里?”韩霁问。
“今天上午路过码头往东去,现在应该在府城了。”海珠猛抬眼,“你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风平挠头,他傻了还是他大姐傻了?他嘀咕说:“韩二哥早就进来了,你们说了好久的话了。”
韩霁笑了,他明白她的意思,说:“我回来的时候走的水路,河道分岔的时候走错路了,我也没料到这个河道直通永宁。”
锅里的水沸腾了,海珠揭开盖子,把肉坨和葱姜丢进去,跟着又舀一勺黄酒倒进去去腥,她盖上锅盖说:“今晚吃顿好的,明天回府城吧。”
“你也一起,我请你跟沈遂吃饭。”
海珠摇头,她往外看一眼,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我在海上发现了一座燕岛,每天上午都要出海采燕窝,没空跟你吃饭,我要发财了。”
想到他这个富贵人见识多,海珠把她攒的半匣子燕窝拿出来,“你看看,这种燕窝值钱吗?”
扁舟形状的燕窝干燥,颜色有白有黄,其中的细绒已经剔干净,韩霁看了一眼递给她,说:“形状挺好,白色的最值钱。在哪儿割的?”
“海上的一座陡崖上,内部是空的,有不少金丝燕筑巢。”海珠也是偶然遇到的,她那天出海是为了找海豚,海豚没找到,她路过一处陡崖,一只贼鸥殴打海燕,她跟过去看热闹,离得近了她看到陡崖内部进进出出的海燕。
“这个拿去京都最值钱,等我回京的时候给你捎过去卖了。”韩霁主动说。
就等他这句话了,海珠重重拍他一下,“够意思,出去坐吧,别站在厨房占地方,你一进来,显得厨房都挤了。”
锅里的肉坨煮的半熟,海珠用筷子把肉插起来过冷水,听见冬珠回来,她探出头问:“卤菜卖完了?”
“卖完了。”冬珠端起桌上晾的水喝,嗓子舒坦了喊韩霁一声,她蹦了几下钻进厨房,“姐,有用得上我的吗?”
“给我撬几个鲍鱼,我待会儿炖肉。”
“撬几个?”
“最起码一人一个。”
海珠买了六斤五花肉,她想着做红烧肉麻烦,做一次索性就多做点,晚上炖一罐肉,蒸条鱼,炒钵蟹,再炒两盘素菜,就差不多够吃了。
煮得半熟的肉坨擦干水分,锅里倒油,油热了把肉坨滑进油锅油炸,五花肉太肥了,油脂炸一部分出来吃着不腻。
锅里滋啦啦响,待肉坨表面炸出脆皮,海珠让风平走远点,她后仰着身子把肉坨捞起来,随后把滚烫的热油一勺一勺舀进瓦罐里,最后留个底油丢两块儿方糖炒糖色,肉坨再倒进锅里上色。
“我闻到香味了。”冬珠拿洗干净的鲍鱼进来,站锅边问:“倒进去吗?”
海珠点头,跟着舀两瓢水倒进锅里,秋油上色,草果茴香八角桂皮香叶调味,焖煮至沸腾,她尝了尝味,有些淡了再加点盐,随后连汤带肉一起舀进陶罐里。
风平分两根柴引燃泥炉里的火,一股青烟过后,火烧旺了再由冬珠接手。
夜幕降临,两只小猫从外面寻食回来,肚子鼓着,一身的鱼腥味,进来了喵一圈,跟每个人都打个招呼。
鱼和蟹接连出锅,齐阿奶过来一趟,见海珠在炒菜心了,她去隔壁盛饭过来。
韩霁有意表现,他腿脚勤快的也跟了出去,不顾齐阿奶的推辞,两手捧着三碗米饭过来。
“少将军?”对门的男人愣了一下,走近了看清了人,“还真是啊!”
韩霁点了下头,说:“今晚我只想跟好友吃顿饭。”
男人了然,他拍了下嘴,转身回自己家。
“我怎么觉得少将军对海珠有意思?”关上门了,他跟他媳妇低声嘀咕,“他但凡来永宁,必到海珠家里,这还端上饭了,他恐怕都不知道自己家的厨房门朝哪边开。”
“我听说之前剿匪的时候海珠也去了,如果消息不假,少将军能喜欢上她也说的通。海珠敢闯贼窝,能出海养家,还会一手好茶饭,长得又俏生生的,喜欢上她不奇怪。”年轻的妇人伸手往南指了指,说:“我一直以为沈虞官家的小六爷是喜欢海珠的,最近听他府上的丫鬟说,他看上了一个住在荒岛上的渔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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