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渔女赶海发家记(绿豆红汤)


“不走了。”海珠笑着跟街坊打招呼, “做饭了吗?”
“在做了,明早去你那儿吃饭。”
“好。”
刚走到家门口, 潮平从屋里冲了出来, “奶,我大姐回来了。”
“走,进屋, 我给你们带了东西。”海珠两手被占, 只能用膝盖推着潮平走。
齐阿奶跟贝娘在厨房做饭,听到声拿着铲子出来了, “出了什么事,这次怎么走了这么长时间。”
“韩提督去西北打仗了,我跟沈遂在府城陪韩霁,他心情不好。”海珠解开包袱,里面装着她从府城买的玩具,拨浪鼓、九连环、陶人泥马小画本,还有一个乌木算盘,“这些你们玩,其中一个九连环是给平生的。”
潮平和风平乐得笑眯了眼,冬珠拿起拨浪鼓摇了摇,说:“我们都大了,这个还是让三叔拿走吧,他用得上。”
海珠诧异地看向厨房,贝娘红着脸摆手。
“净胡说八道。”齐阿奶斥小孙女。
“我哪有胡说八道,早晚用得上。”冬珠犟嘴。
齐阿奶不再搭理她,跟海珠说:“后锅有热水,你先洗个澡,洗澡出来了饭也好了。”
“行。”
等海珠进了洗澡间,齐阿奶朝贝娘脸上仔细看看,已经没印子了,她叮嘱几个小的别说漏了话,“事情过了就过了,气也出了,就别让你姐再知道,她知道了免不得要生气。”
她盯着冬珠,冬珠点头了她才挪开目光。
门口响起脚步声,齐老三背着渔网提着桶拎着秤杆回来,还没进门就问:“是不是冬珠回来了?我听人说码头上来了官船。”
海珠擦着头发开门出去,“你问谁?冬珠什么时候离开家了?”
齐老三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叫错了人,他放下渔网说:“你再走十天半个月,别说我叫错名字,人站我面前我都认不出来了。”
海珠面上不满,心里发甜,走到厨房门口问:“炒的什么菜?能吃饭了吗?”
“烙的韭菜鸡蛋饼,煮的白粥。”齐阿奶端饼子出去,说:“你回来了冬珠也能去摆摊卖饼了,菜地的韭菜再不割就吃不成了。”
饭桌上,冬珠交代了这半个月来她开食肆卖馄饨和粥的事,“葱油用完了,我跟三婶又熬了一次,熬坏了两锅才勉强炸出一锅对味的葱油,就是没你炸得香。”
浪费的油让她一天白干了,可心疼死了。
“再多炸两次就够味了,饭后我再炸一锅,你跟三婶在一边看着。”海珠说。
饭后齐老三提着灯笼去菜地里掐葱叶割韭菜,贝娘和冬珠忙活发面,齐阿奶洗了碗打水喊风平和潮平洗澡,齐二叔摇着大蒲扇坐在院子里看一家老小忙活。
海珠回来了,一家人的心态不知觉发生了变化,不服管的冬珠顺了毛,齐阿奶心里轻松了,一家之主的权利交了出去,她退居到海珠身后,只用操心小孙子的吃喝拉撒。齐老三两口子和齐二叔脑中绷着的弦松懈下来,成了只需要听指挥的闲人,有心情看星星看月亮了。
刺鼻的葱味和韭菜味在院子里散开,海珠坐在院子里切葱,贝娘跟她对坐着切韭菜,冬珠坐在小板凳上踩木柴,看葱切得差不多了,就生火倒油。
“海珠呀,大晚上你不睡啊?”隔壁的邻居隔着堵墙喊,“香味飘我家来了,我闻着味睡不着。”
“也飘我家来了,海珠你干脆支摊子做夜食算了。”对门的人家应和。
海珠听出了催促之意,她看了看锅里逐渐浓稠的葱油,说:“最多还有一刻钟就好了,明早赶着开食肆,只能今晚赶工熬油。”
她让冬珠去洗澡,“三叔,你跟我三婶也去睡,我这儿要不了多久就收工了。”
木门开了又关上,齐阿奶出来锁上大门,她坐在一旁陪着海珠,等她灭了炉子里的火才进屋睡觉。
天刚破晓,齐阿奶醒来先开门,此时的巷子里清静又安宁,家家户户关着门,路上没有人影。
海珠听到走动声醒来,她一动冬珠也醒了,她们姐妹俩开门出来,齐老三和贝娘也过来了,脸上的水还没干透。
担心吵着巷子里的人,几个人并不高声说话,齐老三拉着木车出门,海珠去街上,贝娘陪着冬珠去码头的海边撬生蚝。
早上海风大,韩霁迎风站在船头,衣摆被风掀开烈烈作响,他认出了冬珠,走下船问:“这么早就起来了?”
“是啊,做早食的睡不成懒觉。”冬珠撬着蚝壳,悄悄打量他几眼,她见他好像有心事,开口道:“你早上要不要去我家吃饭?我姐做的馄饨可好吃了。”
“好。”韩霁应下,他接过冬珠手里的铁耙帮她撬蚝壳,他力气大准头准,一耙下去不要第二下蚝壳就撬开了。
韩霁跟冬珠到家时海珠正在切肉,她看到他笑了,“快来给我帮忙,手都剁酸了。”
韩霁又接过温热的菜刀,在海珠的指点下动作越来越熟练,甚至让她再拿一把菜刀来,他两手掌刀一起剁。
“哪天你厌倦了富贵日子,来给我当后厨帮工,我给你开工钱,一个月二两银子,够你吃喝了。”海珠开玩笑。
“我武功高强还能给你守门,再加二两银子,住的问题也解决了。”
“行啊。”海珠笑,“你先剁着,我去渔市转转。”
“我跟你一起去。”韩霁收了刀。
两人并肩出门,巷子里的街坊看到人愣住了,等人走过去了,她们窃窃私语道:“昨夜里少将军住在海珠家?”
“早上过来的吧。”另有人说。
海珠跟韩霁已经拐到街上了,渔市里人不多,来卖虾蟹的渔夫都是昨夜里下了网笼,虾蟹的大小不一,鱼已经死了。海珠选着大虾肥蟹买,见有两条尖头海鳝,她也给买走了。
“你今天要是不走,晌午就在我家吃饭,我给你炖海鳝吃。”海珠说。
韩霁思索片刻决定随了自己的心多住几天。
走到人少的地方,海珠问:“砗磲还要不要继续找?”
韩霁不确定,他爹寻砗磲是想在明年中秋时送到京都献给皇上,是投其所好也是示弱,意图调离广南。但现在他爹已经去了西北……
“寻吧。”他说。
“台风季海下洋流发生变化,或许砗磲会随着洋流到近海来,等禁海结束了我再找一遍。”
走进巷子,两人停止交谈。
肉馅拌好,一家人围着饭桌包馄饨,韩霁在一旁看了一会儿,也洗手参与进去。
“少将军亲手包的馄饨,我今天要卖个高价。”海珠调侃,他包的着实丑,她又改口说:“你包的你自己吃,别砸了我的招牌。”
韩霁随她怎么说,等她端着盖帘去隔壁生火,他坐着不动继续包。
齐二叔坐他对面,实在看不下去他浪费东西,出声指点他:“馅多了就捏不拢,像这种就行,浅浅一勺肉刚刚好。”
韩霁耐下性子跟着学,他坐在晨曦里,看着齐二叔的动作,心跟着静了下来。他把这个只有脖子和胳膊能动的人拆分开来看,看久了觉得可怕又可敬,活下来好像很难,又好像很容易。
齐二叔注意到他的打量,忍了很久才问:“看出什么了吗?”
韩霁回过神,他摇头。
过了好久,等院子里只剩他们两个人了,他问:“活着累吗?”
“累,也不累。”
“如果我成了你这个样子……”韩霁把他爹代入进去,“会觉得痛苦吗?会想活着吗?”
“大概不会,我想过死。”齐二叔很坦然说起过去,“非常想死,从去年到今年,这个念头一直在。一直到前些日子,才害怕死。”
韩霁尝试着代入自己,觉得这样子活着挺没意义。
他这么想也这么说了。
齐二叔赞同,“之前我也是这么想的,我怀念我健全的时候能赚钱能养家,能养老娘能养儿子,看到能走能跳的人我就失落。”
“那你是怎么想通的?”
“不去想,过往跟我没关系了,我现在跟我儿子一样,从无到有一点点学,换个方式重活一遭。跟能走能动的人比不了,就跟死了的人比,我能吃能喝能睁眼,多了不起。”齐二叔把自己说笑了,“我听海珠说你爹去西北打仗了?”
“嗯。”韩霁若有所思,期待地看着他,希冀他再说点什么。
“希望将军能平安归来。”
韩霁有点失望。
齐二叔没再说什么,他也不知道说什么。
“过来吃饭了。”海珠解了围裙过来喊。
韩霁木然地闻声看过去,已经是日上三竿了啊。
“你发什么呆?”海珠推着她二叔去隔壁院子,“你不饿?”
“饿了。”韩霁起身,出门时脑子里灵光一闪,放下过往…放下过往……
他明白了,囫囵填了肚子,急匆匆去找沈遂。
半晌时,码头的官船折返回府城。

第113章 韩霁北上
夜半门被拍响, 将军府的门房从床上爬起来不耐烦地问:“谁啊?主人不在家,有事明早再来。”
“开门,主子回来了。”韩霁的小厮出声。
门房吓得一个哆嗦, 赶忙过去开门, 弯腰低头立在一旁看一行长腿从他面前快步走过去。
府里依次亮了灯,老管家听到动静匆忙迎上来,“可是出什么事了?怎么连夜赶回来了?”
“随我来书房,让厨下开火煮两碗面送过来。”韩霁随口吩咐, 又行了两步拐弯时瞥见正在关闭的府门, 说:“换个门房。”
“咚”的一身, 门栓掉在了地上,被砸了脚的门房汗津津地跪在地上,吭都不敢吭一声, 直到脚步声听不见了, 他才后悔地瘫坐在地上。
韩霁领着沈遂一路去了后院的书房,老管家也跟了进去,再次问:“怎么连夜折返回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沈遂也好奇地看过去, 这一路他一直沉思着, 问也不说,脸色沉重又急切, 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沈兄弟, 我要去西北一趟,我需要你替我隐瞒行踪,我离开的这段日子你代我去巡船。”韩霁直言, “不要让人知道我离开广南了, 我生了急病在府中养病,你替我守着将军府。”
沈遂一头雾水, 直觉这是个难题,“我搞不定吧?”
“这是军令。”
沈遂瞬间端正了态度,拱手硬着头皮应下。
“我会将老管家留下,有事你跟他商量,我尽量在三个月内赶回来。”韩霁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他看过去。
老管家过去开门,接过饭食端进来,打发下人离开。
已经是下半夜了,厨下早就灭了火,厨子被叫醒只能下两碗葱花面,面上放着煎蛋。韩霁接过碗端着大口吃,吃着面脑子里还琢磨着事情。
“我要连夜就走,力叔你去给我安排两艘船。”他说。
老管家欲言又止,看了眼沈遂,终究没说什么。
“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也要去西北?”沈遂试探着问。
“有急事要去一趟。”韩霁说得含糊,他最后喝了面汤放下碗,走到沈遂身边,说:“兄弟,我相信你糊弄人的本事。”
沈遂:“……你信我还不如信海珠,能让她知道吗?”
“她若是找过来了,你就告诉她,若是遇到麻烦了也能去找她帮忙。”
“行吧。”沈遂松口气。
韩霁拍了他两下,说:“我若是熬过这个难关,往后你家遇到事尽可来找我。”说罢他出门去收拾行李,点了一队家将,乔装一番趁着夜色出门离开府城。
老管家送他避开码头直接去河道,河道上停着两艘破旧的渔船,上船前他问:“你跟我透个底,你去西北到底打着什么主意?”
“劝我爹激流勇退,该放下的放下,功名利禄,家族荣耀,这些都是身外之物。”韩霁顺着河道看向大海,等天亮再天黑就是中元节了,天上的明月亮得吓人,月色洒在黑沉沉的海面上,宛如碎金铺路。
“广南是个好地方,从京都迁往广南,避开京都的是是非非,守护一方百姓,这也是实实在在的功绩。”韩霁看向老管家,“力叔,你觉得如何?”
老管家没作声。
韩霁也不执着要个答案,他登船离开。
河面水声滚滚,两艘船帆载着月色越行越远,老管家在原地站了许久,安远候府是韩家几代人打下来的荣耀,姻亲甚众,退与不退牵扯的可不仅仅是一家人。
明月缓缓偏移,水雾状的云随风遮盖住了光辉,邻近的村落里响起鸡鸣,老管家赶在晨曦降临前回到府城,又在天色熹微时送沈遂去码头乘船西行。
码头的守卫换值,他们只知道官船半夜归天明又走,没人会想到船上没了少将军,就是有人疑惑,他也不确定少将军登没登船。
沈遂代韩霁乘船去巡海巡村,村里驻守的兵卒对他有印象,又有少将军的随身小厮在侧,他说少将军指派他来巡船,也没人怀疑。
途经永宁,沈遂下船马不停蹄去找海珠,见面就把韩霁坑他的事交代了,“他无旨离开广南,还跑去西北战场,这要是被人发现了,我也完蛋了。”
“那就不让人发现不就行了。”海珠淡定极了,“海多大啊,你就坐船上在海上飘,谁又找得着你?谁发现得了?海上小岛又多,就是被人拦下了,说韩霁在某某岛上。再说海上只要不起事,估计也没人找他,韩提督在广南也有两年了吧,又有多少人见过他。”
“我就怕万一……”
“哪有那么多万一,你安安心心在海上飘两三个月吧,就是倒霉遇到了万一,也不过是遭了匪寇。要是有匪寇登岸闹事,你来找我,我俩连夜找过去给他们下毒。”海珠给他喂个定心丸。
经她这么一说,沈遂不慌了,也不胡思乱想了,他油嘴滑舌地夸她一通,脚步轻快地登船离开。
海珠站在原地思索一会儿,提着网兜走到没人的海边下海去捉螃蟹和鱼虾。傍晚晚霞漫天,海水映成红色,人落在海里往上空看,绚丽的晚霞在水波中荡漾开,宛如一缸染料泼洒出来。
海底的游鱼悠闲的随着水流而动,扁体海蛇在礁石群里穿梭,拇指大的幼蟹藏在沙底,挥着钳子的龙虾趁着母蟹出去寻食,它们趁机捣了幼蟹藏身的地方,很快就有巴掌大的海龟过来一一蚕食殆尽。
海珠抓走龙虾扔网兜里,循着沙底的鼓包挖出海螺,一只大头章鱼被翻了出来,她抖了抖,这只章鱼半死不活地挂在她手上,她试着松开手,母章鱼落在沙底努力的往泥沙里钻,没有逃跑的意图。
海珠没逮它,这只章鱼一看就是快下崽了,她养在楼船底仓的那只章鱼也是头变大了才发现是只母章鱼,她没心思让它生一兜小章鱼养着,早就扔进海里放生了。
一个多月来,人类退出了大海,海底的生物繁殖得极快,就连海草也长高长密了。
海珠握着尖头铲割断飘在海底的海带,她顺手割一捆回去,她三婶做卤菜不用花钱买了。
一只海鲶悄无声息从海草丛里窜了出来,海珠反手握着尖头铲打过去,铲尖擦着鱼尾划过,鱼尾瞬间没了一半,海鲶断了尾巴失去平衡,歪歪扭扭落到沙底。海珠游过去捡起快有她胳膊长的海鲶鱼装进网兜,手掌上沾上的鱼黏液搓沙洗才洗干净。
琢磨着下海的时间不短了,她返身把割断的海带打结从背后捆在胸前,拖着网兜往海面游去。
快到退潮的时辰了,水下的潮流暗波汹涌,海珠上潜时遇到一波浪,挟带着她退了一丈远,她清晰地感知到人在海里跟落叶无异,如海鱼一般只能顺着潮流游走。她拼力一蹬,头窜出了海面,一捧浪花拍在脸上,脸上火辣辣的疼,她又缩回了海底。待水波恢复平静,她蹬着腿往岸边游,低头间发现下方有十来只晕头转向的鲣鱼,她快速环视一周,迅速地握着尖头铲下沉,追在鲣鱼身后劈鱼尾鱼头。
十来只鲣鱼塞进网兜,网兜口已经绑不上了,海珠拖着沉甸甸的网兜慢吞吞往岸边游,当水面跟沙底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窄,她踩着沙底站了起来,海水将将没齐下巴。
提早过来收网的渔夫见到她已经见怪不怪了,但还是会在她冒头的一瞬间被吓到。
“收获如何?”礁石滩上的人问。
“还行,逮了十几条鱼。”海珠一步步走上去,头发上和衣摆上的水汇成水流砸在海面上。她拖着网兜上岸,跟岸上的人说:“下海了别往远处游,这种鱼是鲨鱼的伴游鱼,今天估计是被洋流冲散了,冲到浅海来了,但说明鲨鱼也可能就在附近。”
渔夫认出了泛着金属光的鲣鱼,眼里的羡慕立马没了大半,有人说:“这种鱼难吃的很,晒干了能蹦断牙。”
“等禁海期结束了,你们要是有人逮到这种鱼,可以卖给我,多少我都要,我喜欢吃。”海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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