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娘下意识问了一句,可是看向曹佳怡的眼睛的时候她就明白了。
她略微有些犹豫地说:“可是佳怡……你只是看过书,你连……”
连一次都没有做过。
奇秀若是看着书就能学会的简单的话,也不可能成为宫中御用啊。
曹佳怡看着她:“我们还有时间。”
她只是没有真的实践过而已,她可以试。
江言站在一旁看着满脸写着“志在必得”的曹佳怡,她知道,也许真正的奇秀制作方法这才要展开来。
曹佳怡是个行动派, 她娘亲李秀娘也是。
别看李秀娘平时柔柔弱弱,到了关键时刻也是撑起了天的。
李秀娘看着眼前的女儿,把心一横:“那就照你说的办, 你尽管去试,不管出什么事都有娘帮你顶着!”
说完她将曹佳怡的手拍了拍,便领着曹佳怡和管家到了宣纸坊。
宣纸坊的众人其实都是认得曹佳怡的,只是第一次见她以女装示人。
一见母女俩他们就悄悄地耳语起来。
到底不是什么好话, 无非就是以为是宣纸坊撑不住了。
毕竟在他们眼里现在曹家也就剩孤女寡母了,怎么可能撑起门楣?
一些人也都有了找下家的心思,他们可都是有些手艺的匠人, 去哪里都能找到一口饭吃,也就对二人的到来并不太上心。
李秀娘看着基本上不把他们放在眼底的工匠们, 她不动声色地让管家把账本给拿来。
她看向匠人里面最拿鼻孔看她的几人, 轻轻把那账本翻开。
“孟凡, 三年前你老家遭大水,是我们做主给你拨了快两年年的酬劳先救急的吧?”
“只是你拿了这银子,我们又看你家中还有几个孩子要养, 每月例银也就没有扣你的。”
闻言刚才还在那儿和几个工匠说要走的孟凡脸上一下就闪过尴尬来。
他本以为李秀娘这是要下马威,要他先把钱还了再走,一时有些抓耳挠腮, 这才想起先前曹连泽的好来。
他确实能换个东家, 只是这么好的东家倒是真的找不着了。
李秀娘见状却没有继续揪着这件事说,反而温声道:“我知道各位怕的是什么。”
“所谓的树倒猢狲散我也能理解, 毕竟大家都只是想有口饭吃,只是以往我曹家没有亏待过你们。”
“现如今我们是有些麻烦, 不过……我像各位保证,三个月内, 我们曹氏宣纸坊必定化险为夷。”
说这话的时光李秀娘下意识偏头看了看一旁的曹佳怡,这三个月她可不是乱定的,而是三个月后他们曹家就得向宫里送奇秀了。
要是能顺利教出来那就是皆大欢喜,要是不行的话……
曹佳怡对上自家娘亲的眼睛重重点了点头。
得了回应,李秀娘拿着手帕的手轻轻搅了搅,却听下面有工匠先提出了质疑。
“夫人,不是我们想落井下石,其他的普通宣纸也就算了,我们勉强一下也都能做,坊里正常出货倒是没问题。”
“可是这奇秀怎么办?现在掌柜的倒下了,曹辛集那小子跑了,我们这里没有人会做奇秀,三个月后宫里可是要来验收的!”
这人说出了所有工匠的忧虑,这到时候宫里如果怪罪下来,那可就不是钱的事情了。
李秀娘刚想开口,就见之前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语的曹佳怡向前了一步:“各位叔伯应该也是认得我的,我在这坊里的时候干得如何,你们也都是知道。”
“我现在就和大家做一个保证,这奇秀,我一定能做出来。”
曹佳怡说得掷地有声,工匠们面面相觑,脸上都是震撼。
“这……你个女子怎么能做奇秀!这于理不合!”
“能不能真的做出来还是一回事呢。”
这些质疑曹佳怡听了没有任何的反应,直到有人说:“那你要是三个月做不出来,我们一起陪你掉脑袋?”
这话一出,那些孩子纠结女人能不能做奇秀的工匠瞬间就像被点醒了一样。
是啊,现在最重要的可不是她是不是女人,而是万一不成功……
他们可就跟着完蛋了啊。
场面一下又有些失控。
曹佳怡皱着眉,那一阵阵的声音几乎要将她给淹没了,好一会儿她才大声道:“两个月!”
“两个月内我要是做不出你们就都走!我们曹家绝对不连累你们!”
随着这话,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季连李秀娘都面露惊讶。
本来三个月时间就够紧张了,现在还给减少一个月?
那些工匠互相看了一眼,这时一个看上去最年长的工匠把手里一小节青檀木往地上一扔,他站了出来。
“我老纪没读过什么书,但是也知道知恩图报,掌柜的平时待我们不薄,我们今天闹这一出也只是怕丢了小命。”
“现在小姐您都出来说这话了,那我们也不能真当个白眼狼,两个月就两个月,只要两个月内您能把奇秀给做出来,我们就舍命陪君子!”
“只是如果不能,小姐可也就别怪我们。”
老纪话糟理不糟,他们不是真没良心,而是世道艰难,谁都得养家糊口,谁能真拿项上人头去帮着赌啊。
他这确实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闻言曹佳怡满脸感激,她看着争相附和的其他人工匠舒了一口气:“好,那就这么办,我一定不会叫大家失望的。”
等她说完,一旁李秀娘一脸欣慰地看着她,她家女儿啊,还真不孬!
做完动员工作,曹佳怡也不耽误,立刻就投入了奇秀的制作。
她其实是知道该怎么做的,她爹给她的那本书里把一切都写得格外详尽。
只是要将书面的知识完全转化成真正的操作还是需要一点时间。
最重要的就是,这种技术就和学厨艺一样,少许,适量……这种东西只有你真正去反复做过之后才能拿捏到关键。
所以曹佳怡身上的担子还很重。
幸好还有其他工匠帮忙,而且也比她之前只能在地窖里自己琢磨来得好上许多了。
曹佳怡这边在努力的实验着,另一边曹家族长也就坐不住了。
曹家族长连夜把族内是大小族叔都给叫到了家里,所有人围坐在桌边。
“曹连泽这次看来是不行了,我找过给他看病那郎中,就是他能起来,以后这手脚可能都不中用了。”
“他也是没有享福的命,这才过上几年的好日子就这样了,我说啊,看他家就一个女娃子就该知道他福薄得很。”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族长今天叫我们来也不是说这个的吧?关键还是奇秀,我们曹家其他宣纸坊可做不来这东西。”
说到这里所有人都看向了坐在最上首的族长和他身边站着的曹辛集。
明面上曹连泽可就曹辛集这么一个入室弟子,就算他现在和曹连泽割袍断义了……
不过这些人也疑惑,这曹辛集好好的和个瘫子闹什么闹,他要是留在那宣纸坊不就直接成少东家了吗?
这时曹家族长一捋胡子:“我今天请大家来确实是有件事要商量的,和这奇秀倒是无关。”
众人左看看右看看,见身边人脸上也是疑惑这才问:“不谈奇秀,咱们谈什么?”
这奇秀可是值钱东西,光是御用两个字可就是金字招牌啊,他们之前可羡慕曹家族长了,愣是把自家儿子给送去学了。
这好事他们是没有摊上。
曹家族长压着声音,阴测测地道:“谈谈咱们可能被砍头的大事。”
“……”
这话一出直接把众人给吓住了。
“什么……砍头,你可别吓唬我啊……”
曹家族长看了看一旁的曹辛集说:“你来说吧。”
闻言曹辛集上前一步:“不瞒各位族叔,曹连泽那儿可是才接了宫里一批订单,三个月后就要交奇秀了。”
这下聪明些的人都懂了,他们这要是到时候交不出奇秀,那可就是大罪啊,到时候他们这些曹氏其他分家的可不得被“连坐”了?
他们可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啊。
立马有人问:“辛集你……”
曹辛集赶紧摇头,面露出几分不忿:“那曹连泽藏私,真正的奇秀制作就是没有教我,不然我也不会这时候临阵脱逃啊。”
语末他又半是叹息半是忧愁地说:“所以啊,我爹今天叫大家来就是商量该怎么办的,难道我们其他曹家人要陪他们一起等死吗?”
说到这里,曹家族长开口制止了他,没有让他继续说,而是当起了好人,语重心长道:“作为族长,我自然是希望咱们曹家每一户都好的,也都会尽力庇佑,只是这事……”
说着他假惺惺地看向在座的人:“我记得老二家刚添了一孙吧?老五家也是……大家也都到了含饴弄孙的年纪了,可是这飞来横祸,造孽哟!”
他这一番唱念做打,几乎正中在场人七寸。
谁不想自家好?
曹连泽风光的时候他们跟着能分一杯羹,那自然好。
可是现在出事了,他们可不想一起背。
几人对视一眼,然后脾气最为火爆的那个就直接开口了:“造什么孽?谁造的孽就让谁去填,反正我是不会去填命的!”
“是啊,这奇秀的好处我们也没有沾上多少啊,要不是曹连泽好大喜功,非要选个御用贡品,也不会有这摊子事情。”
“按我说,不如把他们从族谱上移出去!这样一来就算出事也不会波及我们了。”
曹家族长听着这群人的话,面露“为难”:“可是这……会不会太不讲情义?”
其他人立刻反驳:“怎么就不讲情义了?大不了把他们占着的那块族第分给他们,也就两清了。”
这人其实心里也打着如意算盘,这曹连泽倒了,他们家就没有顶门户的了,那那块族地也迟早要被败光,到时间他在低价买回来。
其他人也都有打这心思的。
曹家族长却一脸为难:“这事还是从长……”
“族长!你不能妇人之仁啊!”
“现在可就还剩三个月了,得早做打算!不然到时候就晚了!”
最终曹家族长还是“艰难”地做了决定:“既然如此……那也只能委屈一下连泽家了,这也是为了咱们曹家的其他人啊。”
事情决定了下来,而等把这些人送走之后,曹辛集便说:“爹,您真厉害,怎么就算到他们肯定愿意呢?”
曹家族长轻哼一声:“他们心里那些小九九想我还不知道?可惜他们目光还是太短浅了。”
曹辛集不解,于是又问:“爹您是意思是?”
曹家族长冷笑:“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对曹连泽家赶尽杀绝?还不是为了你这个臭小子?”
“等他们这次事发,奇秀可就当不了御用贡品了。”
曹辛集依旧没有明白。
曹家族长低头喝了一口茶笑道:“不能当御用了,那可不就在市面上出售了吗?”
“可是爹,到时候不也没有人会做奇秀吗?”
曹家族长看着自己愚蠢的儿子气不打一处来:“真的奇秀没有了,你这半吊子不就成了香饽饽了吗?不管怎么说,他曹连泽入室弟子就你一个。”
“到时候谁敢说你做的不是奇秀?有了前贡品这噱头,有你小子一辈子荣华富贵的!”
曹辛集脸上的表情立刻从不解变成喜悦,对啊,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到时候还不是他说什么是奇秀,什么就是吗?
他咧这嘴嘿嘿一笑:“爹!还是你聪明啊!”
曹家族长冷笑:“你爹我还有更聪明的呢?”
“你去把他们宣纸坊的工匠挖过来,再看看曹连泽有没有留下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奇秀制作的只言片语也好。”
“要顶着奇秀这个名头唬人,自然还是要有一点真材实料的。”
曹辛集连连点头。
曹佳怡看着自己做出宣纸面色有些颓唐,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呢?明明她每一步可都是照着她爹写的做的啊,再加上她之前说经验……
只是为什么她做出的奇秀第一不够洁白,第二就是不似绸缎般细腻。
这两个还正好就是奇秀的特点,这两都没有,她做出的也就只是普通宣纸罢了。
可是时间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她神色低迷地坐在地上,周围堆着各种东西,这时候她也顾不得什么礼节了。
她在心里默默复盘,自己到底是哪一步没有做对呢?
而这时,就见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她赶紧走出去看。
李秀娘带着一众家丁堵在宣纸坊要进正院的门外,她气得满脸通红,却一步也不退。
曹家族长看把人给逼急了,又假惺惺说道:“李氏,我们今天也是来说理的,你搞成这样大家都难看。”
他就不明白了,这李氏以往看着柔弱可欺,怎么现在这般刚强,他本以为曹连泽这一倒,她估计也没几天就要去见阎王了,结果居然还把着宣纸坊给扛下来了。
奇了怪了。
李秀娘瞪着一双眼:“你说的什么狗屁道理?你这时候来找我们分家就是不安好心!而且你就只分我们一家?你这分明就是想把我们扫地出门。”
说到这里她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看着曹家族长几乎想把他一块肉给剜下来。
她不傻,这些人这时候要求分什么家她可是心里门清儿。
这就是才把他们宣纸坊给榨干然后一脚踢开。
曹家族长见李秀娘嚷嚷得厉害,瞬间皱了眉,压着声音说:“家丑不可外扬。”
李秀娘知道这人不想外人知道他龌龊心思,偏不让他如愿,直接让人把大门给打开:“家丑?你说说我们家有什么家丑让你在这时候来谈分家?”
曹家族长见李秀娘不依不饶,他冷着脸对一旁人试了个眼色,立马就有人开口大声道:“曹连泽让个女人来做宣纸才遭了报应的事还有人不知道吗?”
“报应”这词一出,李秀娘就像一根被点炸了的炮仗一般,蹭的一下就冲上去给了那人一耳光。
“你再说一遍?”
李秀娘面上带着几分狠厉,大有要将人给撕了的架势,直接将那个男人给吓得捂住脸后退了一步。
她也不多说,直接从一旁抄起一把砍青檀的大镰刀:“谁再给我说一遍,我不活了,他今天也别想好活!”
李秀娘这样子实在和她平日里天差地别,也就真的将现场人吓住了。
包括曹家族长在内的所有人都往后退了一步。
不过曹家族长见来硬的不行,便又来软的了。
他叹了一口气道:“李氏你冷静一些,想想你女儿,她如今待字闺中,你这般是想她一辈子不出阁了?”
这话一出,李秀娘脸色微变。
见这话有效,曹家族长又“循循善诱”:“我们这要分家也是为了你女儿,奇秀的事族里也都知道了,现在只有舍了你们才能保全你女儿啊,到时候我们将你女儿过继过来,保她平安,还能给她找一就夫婿……”
他正说着,却听一个声音从里面传来。
“佳怡就不劳烦族叔多操心了,哦,不对,今日分家后,这声族叔也不用叫了。”
李秀娘看着女儿出来面上才露出一点忧色,曹佳怡拍了拍她的手背,将那镰刀接过来:“娘,别难过,这里交给我就好。”
曹佳怡刚才把一切都听明白了。
她看着眼前这群人说道:“这个家可以分。”
闻言曹家族长立马露出一点喜色:“还是佳怡你深明大义啊。”
曹佳怡却笑着看他:“但是我有几个条件。”
曹家族长答:“你说。”
只要能甩掉这烫手山芋,他后面的利益可是多多的。
“第一,我们这一片族地你们不能收回。”
“第二以后我们宣纸坊的生意与你们再无瓜葛,不许你们再打着我家旗号做生意。”
“第三,我要曹辛集和我爹彻底解除师徒关系!”
她家可不想再和这样的白眼狼有任何接触了。
曹族长听了这话却满是不屑,这小妮子还是太嫩了点,这第一点他们本来就要这么做,这也是为了堵住悠悠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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