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惹婵娟/我的蛇蝎娘子(石阿措)


苏灵筠沉默片刻,眼底露出些许悲悯,“我知晓了。这事我断无不乐意的,毕竟你进来我们姐妹也好做个伴,只是我前一脚嫁进江家,你下一脚就入府为妾,恐惹人闲话,母亲也断不会愿意你为妾的,此事宜从长计议,断不可操之过急。”
程清清呆呆地看着她,但真是她的真心话?若是,她未免太过大方了吧?
她不信,保不齐她是想拖着她,然后再想方设法阻止此事,程清清知道自己不可再小觑苏灵筠。“我知道了,表姐。”她语气充满感激地道。
苏灵筠知道程清清不可能甘心为妾,回江家前,她去了李氏那边一趟,与她说了些体己话,临走前,她特地和李氏提了下程清清的亲事。
“母亲,自从清清来到我们家后,我与她一直情同姐妹,如今我有了好的归宿,她的婚事却一点影子都没有,我这心里总觉得有些对不住她。”
李氏知道她是因为觉得自己拆散了那对有情人而心感惭愧,于是握着她的手,道:“难得你们姐妹情深,灵筠,你不必担心,我会替她挑选一门好亲事,只是……”她不禁叹了口气,没有往下说。
苏灵筠见李氏神色有些为难,不禁追问:“只是什么?”
李氏又是叹了口气,“你说你表妹生得这般样貌,按理说,求亲的人应当踏破了咱家的门槛,可事实却是,至今为止,竟无人派媒人上门提过亲。”
苏灵筠面色沉了沉,关于这问题的答案,她大致能够猜得一二,先前程清清和江怀瑾的事情早就传得满城风雨,稍微有心的人一打听便知晓,也就李氏以为他们两人这事做得隐秘呢。
那些人估计是怕江怀瑾的势力,又或者觉得程清清已非清白之躯,不愿意娶这样的女人。不论是哪种原因,程清清都难嫁出去了。
“母亲何必非等着人上门来结亲?”苏灵筠道。
李氏摇了摇头,“人家不提,我一个妇道人家主动去与人结亲,岂不是在告诉人家,你表妹嫁不出去了么?你爹因为亡妹的关系,对清清甚是爱重,我可不敢随随便便地给她挑选。我想着,若实在不成,就让你爹在京城替她挑选一门亲事好了。”
苏灵筠听着李氏的话,不由得想起一些事情来,目光变得有些木然。
她的父亲与程清清的母亲是一母同胞的兄妹,自小关系便十分要好,程清清的父母双亡后,他父亲心疼她的处境,便把她接过来抚养,兴许是程清清长得像她母亲的缘故,苏父便把对妹妹的爱转到了她的身上。
至于李氏为何也待程清清如此好,一开始苏灵筠有些想不通,后来看到母亲在她父亲面前对程清清尤为殷勤,她才意识到,李氏为了讨好她父亲,再后来,或许假意变真情了吧,毕竟程清清嘴甜,总把她哄得十分开怀。
她父亲要是插上一脚只怕有些麻烦,他人在京城,只能书信往来,一封信光送过去就要花费不少时间,且父亲断不肯随随便便地给程清清挑选亲事,届时估计会拖得太久。另外,若程清清闹死闹活地不嫁,父亲不一定勉强得了她。
程清清有时候真是一个十分任性的人,这点很令人讨厌。不过,会哭会闹的人有糖吃,
苏灵筠从小就知晓这点,但她做不到像她这般。

◎“不……不,我一点都不想看。”◎
苏灵筠坐上了回江家的马车。中途,江怀谨言有事下了马车,苏灵筠明知这只是借口,却没有戳穿他。
心中烦闷,苏灵筠将窗帷挑起,看外头的风景,她的前方是东湖,湖中遍栽荷花,此时已是夏日,湖中的荷花已经盛放,远远望去似锦云般烂漫,小舟荡桨穿梭其中,舟上坐ʟᴇxɪ着采莲的姑娘。
一阵荷风拂来,将苏灵筠心中的闷气吹散开来,她心情刚转好,马车就突然停下,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外头传来一阵叫骂声:
“没长眼睛?没看见是我们先过的么?”
“到底是谁没长眼,明明是我们先过的!”苏灵筠的车夫道。
“放屁!赶紧退下去,让我们先过去。”对方气焰嚣张,一副不好惹的模样。
“公子怎这般不讲道理?应当是你们退下去,我们桥都过了一半,你们才行了几步?况且我们后头还有马车,实在难退,你们才一辆,退下去不是很轻易的事?”若换在平日遇到这等蛮不讲理的人,车夫早就爆粗口了,但碍于车内坐着苏灵筠,只能好声好气地道。
“你们车多了不起?我还偏就不退,你奈我何?”对方索性耍起无赖来。
苏灵筠心头无比烦躁,不愿意与人争执不休,掀开车帷看了眼情况,她们的马车正在过一座拱桥,对面也来了一辆那车,拱桥不是很宽,实在容不下两辆宽大的马车同时经过,但她一看车所处的位置便知是对面的人耍赖。
苏灵筠心中有些不悦,遇到这种无赖,也只能自认倒霉,不然总不能当街打起来吧?人家不要脸,她还要。
“无需争了,我们退吧。”苏灵筠语气平静地与车夫道。
苏灵筠话音刚落,对面的车帷蓦然掀开,从里面钻出一年轻英俊的男子,一双熠熠生辉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苏灵筠,“苏……苏小姐,是……是你啊……”他的声音惊喜中透着紧张。
听那声音,苏灵筠辨认出是方才张嘴叫骂的人,见他认识自己,她不禁多打量了他一眼,蓦然认出她是先前阻拦她的轿子,轻薄过她的登徒子,秀眉不觉一蹙,“我并不认识你。”苏灵筠冷声道,言罢就要放下车帷。
“慢着!”沈凛着急地喊道,连忙解释当日的事,“苏小姐,当日的事是个误会,我真没想对你做什么……”
苏灵筠脸色微变,忙打断他,“这位公子,我真不认识你,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再任由他说下去,旁人只怕要以为她与他有什么不清不楚的事。
沈凛也不是个傻子,瞬间明白过来她是怕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坏她声誉,不禁后悔自己太过冲动,于是道:“啊……抱歉,是我认错了人。今日的事……嗯,也是个误会,小姐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他声音小心翼翼地好像对面是自己祖宗一般,然而当他面冲自己的车夫时,又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蠢货,还不快给他们让路。”
车夫闻言一脸的无辜,有他什么事?从头到尾,他一句话都没说,全被他家这位小公子说完了,结果还要挨骂,他委屈地退下去,给苏灵筠的马车让路。
车帷放下,隔绝了沈凛痴痴的目光,他跌坐回软榻上,心中怅然若失,身旁两名艳姬凑到他面前,一个手抚向他的胸膛,一个搂着他的脖子,皆娇滴滴地唤道:“沈公子……”
沈凛烦不胜烦,一手抓住一个甩到一边,“都老实地待着,别碰我。”言罢又忍不住嘀咕了句:“烦死了,做什么还要出现在我眼前……”
两名艳姬面面相觑,不敢出声。
另一马车内,苏灵筠端正挺直地坐在榻上,心情再一次变得烦闷。
“真是冤家路窄。”
耳边传来素竹的抱怨,苏灵筠瞥去一眼,没说话。
素竹忽然想起一事,“小姐,说起来,您大婚之时我见过他。”
苏灵筠蹙了下眉,问:“他也是宾客之一?”
素竹很确定地点头,“当时奴婢还以为自己看错人了,就多看了几眼,确实是他没错。”
苏灵筠没想到这轻薄浪子和江家人竟然认识,她记得他当初说了句他爹是侯爷,难不成他真是什么侯爷之子?
苏灵筠想到方才他改口说不认识自己的事,眉头微展,这男人虽轻浮浪荡,却有几分眼力见儿。
“小姐,这人变脸变得真快,没见到小姐时,那般嚣张跋扈,一见到小姐,就跟被捋顺了毛的狗一样,奴婢总觉得,他对小姐您………”话还没说完就被苏灵筠一个斥责的眼神堵了回去。
苏灵筠自然看到了他方才小心翼翼讨好自己的模样,只不过他那样的人估计就是个色中饿鬼,没脸没皮的,见到哪个好看的姑娘不喜欢?
苏灵筠回到江家,先去给薛夫人请安,才带着素竹回了听雪院。
江怀谨不在,偌大的新房只剩下她和苏竹,作为新妇,苏灵筠暂时没能参与管理家务,闲坐无聊,她只能看看书,与素竹下下棋打发时间。
连着下了两盘棋,素竹都输得一败涂地。
“小姐,奴婢不下了,每次都赢不了,明知奴婢棋技烂,小姐也不肯让一让,一昧大杀四方,有何意思。”素竹其实有些困,便故意耍起小性子,然后回自己的屋里睡觉去了。
“明知棋烂,也不肯用一下功。”苏灵筠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笑道,事实上她已经让她许多,她自己没耐心,慌慌张张,看不出来,苏灵筠和她下棋也很没意思。
轻叹一声,苏灵筠慢悠悠地收拾好棋子棋盘,突然想到李氏与她说的那些话,迟疑片刻,从箱子里拿出那嫁妆画,走到床边坐下,随意地翻看起来。
这些嫁妆画苏灵筠先前看过一点就撇下了,这些画太伤风败俗,她看不下去,画中男女不止白日宣.淫,且寻欢之地实在令人不可思议,桌椅,妆台,秋千架,连浴桶内都可以……这种事难道不是应当在黑灯瞎火,在床上摸着做?
这次看,苏灵筠尽量摒除内心杂念,只想着李氏说的那句闺房之乐,然后把画中男女想象成自己与江怀谨。
慢慢地,她开始面红耳赤,心中不禁有了几分羞涩,难道做这种事真的有乐趣可言?
一想到新婚之夜那可怕的经历,苏灵筠立即否定,不过是为了传宗接代罢了,有何快活可言?她觉得痛苦,也没感觉当时江怀谨有多快活。
苏灵筠没意思地合上册子,起身就要把它放好,却差点撞到前面的来人,一抬眸,对上江怀谨隐隐透着不悦的深邃眸光,吓得她一激灵,册子掉到了地上。
江怀谨目光往下扫了眼,一对在浴桶内交缠的男女便落入他的视线之中,还没等他做出反应,一双纤秀的手蓦然伸过去,慌慌张张地把册子合上,拾了起来。
“夫……夫君,你……何时回来的?”
苏灵筠抱着册子的手在轻轻地颤抖着,目光闪烁不定,不敢直视江怀谨此刻异样的眼光,她只恨地上没有一个洞让她钻进去。
为何她总在他面前出丑?
“刚回。”江怀谨的目光从册子移至她的面庞,他从来没见过哪个女子害羞能像她这般,整张脸都红得如上了胭脂的颜色,耳根,脖子,没有一处能够幸免,要是褪去那一身衣服,整个人大概就像是煮熟的虾子,因为这念头,他不由莞尔。
羞耻让苏灵忘记了端庄持重,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夫君……不是,不是这……样的。”苏灵筠见他笑了,只当他是笑话自己,心中很是羞耻,她想要解释,但声音却越来越虚,头也越埋越低。
这根本无从解释。
“不是哪样?”江怀谨见她这样,莫名地想逗她两句,“娘子不必害羞,看这种东西原是人之常情,就没有人不看的。”
苏灵筠处于慌乱中,听不出他语气的戏谑,当了真,抬起头问:“真的么?”
江怀谨被她突如其来的天真给噎了下,她听不出自己的调侃,他只能顺着她的话接:“真的,娘子若爱看,我那有更香艳刺激的。”
还有更香艳刺激的?她方才看的那些已经够让人难为情,苏灵筠撞上他那幽邃无际的湖瞳,心中不禁一慌,“不……不,我一点都不想看。”

◎“母亲今日……让我们早些要个孩子。”◎
苏灵筠说完那话便与江怀谨擦身而过,忙将手上的册子塞回到箱子里,然后磨磨蹭蹭地假装找东西,不愿起身。
身后的人在做什么,有没有在看她,苏灵筠不知道,她此刻不想面对江怀谨,目光忽然一偏,看到一旁的朱红匣子,想到母亲说为自己准备了寝衣,动作一顿,有些好奇地打开匣子,里面果然有一身衣服,颜色看着鲜艳,就是衣料……
苏灵筠两手捏起那衣服一看,瞳孔一张,连忙把衣服丢了回去。
这哪是什么寝衣?又薄又透,若把它穿在身旁,怕是什么都被看穿了。
她母亲真是,怎么让她穿这种羞人答答的东西?苏灵筠心中微感不悦。
江怀谨慵懒地坐在椅中,一手撑额,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那位新婚妻子慌慌张张的身影,在他面前,她似乎ʟᴇxɪ总是手忙脚乱,像是一个无所适从的孩子一般,不过……
想到那面帕子,江怀谨眉眼间的笑意敛去,她的心思可不似她表面看起来那般单纯无害。
是夜,苏灵筠并没有换上李氏替她准备的那一身寝衣,她过不去内心那关。
她和江怀谨同在一张床上睡了不止一夜,但除了新婚那一夜,他就没再提出与她行过敦伦之礼。
苏灵筠思绪烦乱,无法入眠,听着四壁虫吟唧唧,看着窗纱上婆娑的竹影,她满脑子都是李氏与她说的那些话以及今日薛夫人叮嘱她的话。
薛夫人让他们早些要个孩子。
苏灵筠小心翼翼地侧过头,看向江怀谨的背影,其实她对那事依旧心怀恐惧与抗拒,然此事早晚要做,那不如早早了结,省得她提心吊胆,尤其想到程清清让他不准碰她,她心底就涌起一股浓浓的怨怼。
她不想看程清清在她面前得意的脸,在这种冲动不甘的支使下,她鼓起勇气,将一弯玉臂轻轻地搭上江怀谨的身躯。
但她终究没有什么经验,将手臂搭到他身上后,她便不知晓接下来要如何做了。
江怀瑾没有任何反应,呼吸匀静不乱,不知道是真睡着了,还是故意装睡不理她。
在这样的无视下,苏灵筠剧烈跳动的心逐渐冷静下来,心中无法控制地感到一阵难堪与酸楚,眼眸泛起一圈水色,她不由小声地吸了下鼻子,正欲收回手。
“怎么?”
身后传来江怀瑾沉稳磁性的声音。
苏灵筠心猛地颤动了一下,他果然在装睡,怔了片刻,她低声回应:“没……没什么。”他突地出声,让已经打退堂鼓的苏灵筠突然间不知如何是好,她宁可他一直装下去。
“没什么就赶紧睡觉,别动来动去。”她的举动让睡眠浅的江怀谨很是不快,只觉得这女人愈发不讨喜。
黑夜中,两人四目相对,苏灵筠察觉出他压抑的怒火,她斟酌再三,还是做了解释:“母亲今日……让我们早些要个孩子。”
苏灵筠等了片刻,没有等到江怀谨的回应,他大概是有些不高兴,可他还在看着自己,那双被夜色朦胧的双眸似深邃无际的苍穹,深得仿佛要将她的灵魂吸了进去,她屏住呼吸,不敢轻举妄动。
江怀谨突然伸出手碰了碰她的脸,微笑道:“我们不是做过了么?也许你肚子里已经有了小孩,我们现在若行房恐伤到它。”
他的声音温柔且认真,加上他亲昵的举动,让初识情.事,依旧生涩的苏灵筠没有听出其中暗藏的敷衍与戏谑。
苏灵筠信了他的话。她原本以为单来一回不会有孕,因为薛夫人今日与她说辛勤耕耘方能有所收获。也许是误解了薛夫人的意思,苏灵筠不觉抚了下肚子,只觉得里面真的有了一小生命。
见她不再折腾,江怀谨放开她,转身继续睡。
其实江怀瑾根本没有把自己的种子播撒在苏灵筠的体内,从始至终,他都不打算让她怀上自己的孩子,也不打算与她做长久夫妻,她若是怀着这份心,就只能是痴心妄想。
被她打搅了睡眠,江怀瑾心中甚是愉快,床旁边平白多了个女人,他也很是不习惯。
次晨,江怀瑾比往日起得早,一宿未睡,令他的心情变得很差。
他没什么精神地展开双手,由得苏灵筠帮他更衣,平日里这些事他一向习惯亲力亲为,从不需要婢女服侍,奈何他这位新婚妻子似乎把这当做她的职责所在,他这会儿懒得张口阻拦。
苏灵筠昨夜也不曾睡好,她思来想去,辗转难眠,总觉得江怀谨那些话都是骗他,欺她不懂这事,可她却轻易地信了他的话。
苏灵筠拿下大袖宽袍替他穿上。
江怀谨穿的每一件衣服的布料都甚是讲究,做工更是精美绝伦,她此刻拿着的这件衣裳薄如蝉翼,柔软透气,触手冰冰凉凉,穿在身上可以抵御夏日的暑气。
换在以前,苏灵筠根本没有机会欣赏到如此华美贵重的衣服。
衣服布料用的是上等的蚕丝,织法也十分独特,上头的纹绣一针一线都无比的巧妙细致,做这样一件衣服,只怕要花上半年或者更久的功夫,价值亦不下几万钱,别说一般人,就算是富贵人家也不一定穿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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