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想/招惹(汜火)

冷厌的一张脸，再配上挺随意的动作，整个人又冷又带劲儿。
简直是照着王尧的心巴长得！
王尧见她要走，连忙提醒：“同学，你也是清大的吧，这里不好打车的，要不你跟我一起坐我室友车回去吧？”
说完，怕她不相信，指了指街对面那脸黑色的车。
王尧拍拍胸脯：“我室友脸帅人正很大方，不碍事的。”
沈诱还真犹豫了。
她在这儿耐着性子等，主要就是一直没用手机打到车，不过她没打算坐别人的车，不安全也不太礼貌。
“不用了，谢谢。”说完，她转身往公交站牌走。
清大旁边的环境沈诱还不熟悉，走得有些慢，她往公交站牌那边走。
走了没几步，身后响起一声鸣笛，有些刺耳。
她懒得管，脚步往里挪了些，刚走几步又听到一声鸣笛。
离她更近了。
摆明故意戏弄她的！
沈诱皱眉转身，看着身后的黑色车辆，视线却有些朦胧看不清车主。她复读这一年眼睛近视到了两百度，但她不爱戴眼镜，总觉得会让眼睛变形。
这会儿模模糊糊，她有些烦躁。
突然，后座车窗降下来，王尧伸出手笑着喊：“同学，上车啊，省得等车了。”
是刚刚那个男生。
沈诱脸色淡淡，可在缓慢靠近的车身中，五米、四米、三米......直到车身停在她的脚边，副驾驶座的车窗降下。
露出了那张冷淡的脸。
比之半年前，少年的五官成熟深邃许多，身上的暗色薄卫衣套装显得内敛，疏冷。
沈诱怔愣住，连心跳都漏了一拍，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谈灼。
所以他到底看见了消息，还是没看见呢？
王尧招呼手：“来啊同学，后排位置挺大的。”
可沈诱却没动，眼底的万千情绪反转，最后被她悄悄藏起来。她没往后座走，而是径直打开了副驾驶的门。
落座，关门，系安全带。
动作一气呵成。
她面上一副淡定样子，心里却扑通个不停，偏头装的很是有礼貌问：“请问我能坐副驾驶吗？”
王尧：“......”
还带这样的？
“随便。”谈灼没看她，声线偏淡，说完直接发动引擎。
王尧话多，一路哔哔叨叨个不停，气氛倒也没多尴尬。等到路过中央商城，他有事下了车，车厢里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一时间连空气都静默了下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沈诱抿唇，先开了口。
“早上。”
“这样，挺赶的，刚刚是你室友吗？”
“嗯。”
就在沈诱还准备扯些七七八八的事情作为开场时，谈灼打断她：“沈诱，你还记得你寒假说了什么吗？”
他转头，直接道：“我没那么好哄的。”
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对方还在想着寒假的那件事情，还在想着寒假说得那些话。
二零一八年的冬天，他们一起看了华清市的第一场雪，但是二零一九年的冬天，他们断了联系。
虽然也没断多久，就那么三个多月。
“......是吗？”沈诱揪紧书包带子，“那我努努力，努力哄你，可以吗？”
她低着头，眼睛也垂着，声音比以前要小很多。
因为她也在害怕，怕谈灼不要她哄了。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车厢却好像愈发静默，只能听见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仿佛印证着刚才说的那句话一样。
沈诱越听呼吸声，心越沉下去，她头不敢抬了，越埋越低。
谈灼有一搭没一搭地拨着腕表，里面的实验数据翻了几个来回，他心思不在这上面，余光落在旁边的人身上。
因为他没理她，女孩儿脖子快弯成九十度了，浑身罩着失落难过的情绪。
又可怜又好笑。
谈灼眼底渗出点点笑意，勾了下唇角，忍不住逗她：“难受了？”
“......没。”她嘴硬，可眼眶却悄悄红了。
因为成渝和谈灼起争执的事情，并非沈诱本意。
可成渝对她说那样的话，老是拿同一件事来膈应她，在高强度高压力的复读环境下，她真的会崩溃。
所以她没忍住对谈灼说了那句话，虽然她很快就后悔了。
但谈灼第一次对她生了气。
“真没难受？”他声音一贯的冷清。
可是沈诱好久没听过了，声音从耳边进入大脑的时候，她控制不住那股子情绪。
可能因为分别太久，心里挺想念的，也可能因为寒假在成渝那受的委屈，也可能是高强度复读一直压抑的宣泄。
更多的是，怕谈灼真的不跟她好了。
说不上来，反正就是挺想哭的。
沈诱在心里默默腹诽自己好哭鬼，一边转过头逞强说：“我没难受。”
谈灼却不打算放过她，直白戳穿：“没难受，为什么要哭？”
沈诱一下子绷不住，眼眶红了。
她不太想在别人面前哭，因为觉得丢脸，便抬手准备打开车门，却听到一声落锁响。
他把车锁了。
“我要下去，你把车门打开。”她扭着身子，轻拍了下车窗，不懂这人什么时候这么不依不饶了。
“打开干什么，让你下去痛哭一场？”谈灼笑一声，笑得听不正经的。
比以前还浑。
沈诱：“......”
说得她跟水漫金山似的。
她郁闷地别过身子，脸朝窗外，打算平复一下心情再跟他厚脸皮，可是忽然听到“咔哒”一声，她的安全带被解开了。
旁边那只手，手劲贼大，轻轻松松就把她扭了回去。
“难受了是吧？”谈灼声音懒散，还带着点笑意。
看沈诱那可怜巴巴要哭不哭的样子，他没忍住笑出声，摸摸她的脑袋：“那我抱抱。”
他是要沈诱好好长记性，可是里面不包括让她哭。
他会心疼的。

第70章 不愿意
“真的能抱吗？”沈诱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没动, 她是真的在问，因为这人上一秒还生气来着，下一秒就要抱。
变脸变得太快了。
她都没反应过来。
中央商城边行车多, 路较堵，这会儿赶上红灯大集结，马路上排成一条长队。
谈灼看了眼路况，他得开过去，不然待会儿堵在路边出不去。他发动引擎, 单手转着方向盘, 悠悠道：“你还有不到十秒的时间。”
沈诱发懵，随即反应过来, 在开车上路前的十秒钟内扑过去，两条胳膊勾住谈灼的脖子, 脸埋他肩颈里, 抱住了。
还是那股子淡淡的薄荷香，但又多了些别的。
她声音有些闷：“你身上怎么还有别的味道？”
怪怪的, 跟农药一样。
“来之前帮化学院的同学做了个实验, 身上可能沾到味道了。”谈灼拍了下沈诱越勒越紧的胳膊, 轻轻推一下, “下去, 开车了。”
马路上开车不是开玩笑, 沈诱没敢乱来, 她乖乖地坐回副驾驶, 系好安全带后，突然偷瞄了谈灼一眼。
又偷瞄一眼。
小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她想亲他。
谈灼边开车边说话：“沈诱, 我还在生气。”
他转过头笑一声，话却说得很笃定, 没一点商量的余地：“所以你不可以亲我。”
沈诱：“......”
到了清大后，谈灼接了个电话，是同组实验的同学问他在哪，问他要实验数据。
沈诱站在物信学院的实验楼下，看着谈灼侧过身打电话。
他站得随意，一只手举着手机在耳边，时不时嗯两句回个声儿，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眼皮垂下来，盯着腕表的实验数据报了串公式，随后才挂断电话。
“你是还有没做完的试验吗？”
“嗯，刚送室友去见你，实验中断了一下。”
“要紧吗？”
“还成。”
沈诱想着他要做实验，不能耽搁，犹豫会儿还是问了出来：“我给你发的消息，你看了吗？”
“看了，”谈灼承认，淡淡说，“我没回。”
我、没、回。
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沈诱被他这铿锵有力的回应堵了半天。行吧，反正有罪的人是她，她活该！
“那你上楼去做实验吧，我先回寝室。”她背好小包，准备打声招呼就走。
谈灼倒是不紧不慢：“不了，实验他一个人能完成，饿吗？”
他这意思就是要一起去吃饭。
沈诱连忙点头，顺杆爬：“饿饿饿，很饿，一起去吃饭吧。”
清大校区非常大，在校内骑自行车都要骑个十几分钟，两人没想跑远路，就近选了家小店。
这样一点大学比高中好很多。
不仅有食堂，还有各种小店，在大学校园里专门设置出一条小型商业街，各种店面都挺齐全。
现在还早，离饭店的时间隔得挺远，店里的灯也才亮了一半。食材看样子还没完全准备好，只能随便点了两碗牛腩面。
“比机场那次的要差一点，”沈诱咬了口牛腩评价，最后下定论，“不过你带我吃的，都很好吃。”
这是她哄人的第一步：说情话。
虽然......有那么点尬，还有那么点low就是了。
谈灼撩起眼皮看她一眼，没接茬。
沈诱也不在意，问他课程：“你们大二的课多吗？我们数统院课还挺多的，而且还有早八。”
早八人，早八魂，堪比噩梦。
谈灼不太喜欢吃面，也没胃口，喝了口汤就没动，他回：“还行，大一课比较多，早八有些赶。”
沈诱有些惊讶：“你也起不来啊？”
在她印象里，高中那会儿谈灼是喜欢早读课补觉，但也没有迟到过，起得还是挺早。现在乍一听说早八赶，起不来，还是觉得挺稀奇的。
“不是，我在外......”谈灼忽然止住话音。
沈诱这人的心思，说话奇奇怪怪，而且脑子里总想些不正经的东西，他心里门儿清。
要是让她知道他除了偶尔在寝室住，大部分时间都在校外公寓里住，指不定又会做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
谈灼点个头，随口应下：“嗯，我起不来。”
两人说话的功夫，小店里走进来两个人，看年纪和打扮像是来店里帮忙的。
男人笑呵呵，上来就是一句：“二婶，我跟小王昨天领证了，改天请你喝喜酒啊。”
旁边系围裙的女人满脸羞意，不好意思拍了下男人，笑着骂他不分场合乱说话：“店里呢，还有学生，瞎说什么。”
一个小插曲而已，谈灼不怎么关注外界的事情，眼睛都没眨一下，低着头玩手机。
忽然，一股强烈的视线凝在他身上，几乎从头到脚。
他想忽略都难。
“怎么？”他认命抬起头问。
“你都大二了......”沈诱叹口气，在谈灼不明所以的复杂眼神里，她唉声叹息补充一句，“我刚上网查了，男生二十二岁才能领证呢。”
她煞有其事，郁闷极了：“你怎么才二十岁啊。”
谈灼一口汤呛在喉咙里，剧烈咳嗽：“咳咳......”
沈诱忙跑过去，做他身边拍拍背顺气：“你怎么了，喝慢点啊，呛着难受。”
谈灼无语地看她。
就说吧，这人指不定下一秒说出什么惊人的话来。
“你坐回去。”
“好吧，你喝口水缓一下。”沈诱坐回对面的位置，又两手托腮看他，脑子里还在想那些有的没的。
谈灼被她盯得难受，提醒：“我现在还不是你男朋友。”
沈诱噎了一下，胳膊肘往前挪了挪，这个动作高中两人前后桌她做了不下百来次，也不尴尬。
她笑意盈盈：“那你愿意做我男朋友吗？”
谈灼靠在椅背上，手里的筷子挑挑拣拣，好整以暇地回视，然后在沈诱期待的眼神中说了几个字。
他笑一下：“不愿意。”
沈诱眼尾垂下来。
她清楚，谈灼还在生寒假的气，那些话他放心里了，没法忘。
因为那会儿，谈灼真挺难受的。
面店里告白被拒，沈诱还是有一点失落的。
下午回寝室后，另外两个室友在桌前预习，草稿纸摊了好几张。
数统学院全称“数学与统计学院”，字面意思就知道少不了数学系列课程，多也杂。数学悟性不是很大的学生都会提前预习，怕课堂跟不上。
袁夏个子不高，五官精致小巧耐看型，性子大大咧咧。
她是踩线进的清大，数学不好却稀里糊涂进了数统院，正在桌前抓耳挠腮：“果然大学后上课流的泪，都是报志愿时脑子里进的水。”
“我跟你也差不多，只希望别挂科。”另一个室友林朝朝说。
她老家是苏省那边，长相的确挺有江南水乡的美人韵味。
袁夏咬笔头，把书合上，聊起八卦：“你们听说了吗？暑假物信院那批去京大学术交流的学生团队回来了，那个神颜学长也在里边儿，我早上看他从实验室里出来，真的——”
“超级帅！”
“那腿，都到我胸口了吧。”
沈诱神色淡淡地玩手机，听这话，她脑子里忍不住脑补袁夏描绘的那场面，差点笑出声。
林朝朝：“帅是真的帅，不过好像有女朋友了，咱们没戏。”
袁夏：“你说的是新生办学姐讲的那位吧？”
林朝朝：“嗯，好像是心理学专业的，也挺漂亮呢。”
沈诱坐在床边，手机上的界面停在一家某宝店铺上，闻声抬眸。她很少参与话题，但这次却少见地问了起来：“你们在说谁？”
“上一届物信院有个很帅的学长，他有个女朋友，心理学专业的。”袁夏头脑风暴半分钟，搜刮出了个名字，“好像叫成渝。”
沈诱表情有些冷漠。
她收回目光，悠悠地转了下手机：“为什么说她是那位物信院学长的女朋友？”
“我也是听学姐说的。”袁夏人际交往这套玩得溜，开学没几天功夫就跟学姐打成一片，打听到不少八卦。
不过这八卦她不敢乱说。
袁夏猫腰，低声道：“你们过来，我偷偷说。”
沈诱在袁夏身上仿佛看到了池佳佳的影子，时而一惊一乍，时而偷偷摸摸，还挺可爱。
她跟林朝朝猫腰，配合她弯下身。
袁夏跟做贼似的，“因为我听学姐说，物信院的神颜学长跟成渝学姐——”
“住在一起。”
“就在外面的学生公寓。”

沈诱一只手托着下巴, 红唇弯起：“我说，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袁夏以为她没听清，又偷偷摸摸低声说一遍：“就是新生办的学姐说, 成渝学姐跟物信院的学长是男女朋友，他俩在外面住。”
沈诱挑眉：“真的？”
袁夏拍胸脯：“真的啊！学姐说她撞见过，两个人好几回都从小区里同进同出的。”
“这样啊。”沈诱单手拿着手机转转，眼里兴味盎然，“原来他在外面有公寓了......”
她是对成渝没好感, 甚至反感。
但她清楚谈灼的为人, 知道他跟成渝没那回事儿，什么住在一起八成又是瞎传。
不过......
谈灼在外面原来有公寓, 而且大概率也在外面住，所以才会上早八比较赶。
但他没告诉她, 还蒙她是起不来。
这混蛋, 不会是怕她对他干坏事吧。
沈诱坐在桌子前，手机被她搁在手心折腾个不停, 不知道想到什么, 脸一红。
清大的军训安排在下个星期, 这周是最后一点空闲日, 袁夏是华清市本地人, 便提议带着林朝朝和沈诱去附近转转。
本来是上午去的, 考虑到沈诱上午要家教, 才把时间改成了晚上。
不过按照袁夏的话来说, 那就是晚上更刺激。
林朝朝刚换上卫衣和牛仔裤，一转身看着一身超性感短裙的袁夏, 眼睛都瞪直了：“夏夏，你这是去逛街呢, 还是蹦迪呢？”
袁夏对着镜子摆弄两下性感短裙，“今晚咱们先逛街，然后去蹦迪，姐姐带着你们嗨。”
说完，还眨两下布灵布灵的大眼睛。
沈诱习惯了袁夏时不时的古灵精怪，她不反感，反而觉得倒挺活泼可爱。
她转过头，继续视频通话：“佳佳，我待会儿要出去了，不能跟你多聊了。”
视频那头的池佳佳正在化妆，一看也是要出去嗨的架势，她正在跟假睫毛较劲：“你去吧，改天等温辞空出时间了，咱们仨再打视频......不过，我还有个事儿问你。”
“什么事？”
“你跟谈灼......”池佳佳凑近屏幕，狗狗祟祟的，“那啥了没？”
“哪啥？”
“就那啥啊。”
“那啥是哪啥......”沈诱茫然几秒，后知后觉明白池佳佳说得什么，她无语一阵。
怪不得说是朋友呢。
她不久前才七想八想些有的没的，这会儿打视频，池佳佳就跟她想一块儿去了。
沈诱再厚脸皮也有些尬：“没呢，还没和好，他生我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