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工作的日子过得很快，又仿佛少了些什么。现在唯一能让莫琲感到放松的就是每晚和男朋友聊聊天了，只不过明素行在考上主治后工作越来越忙，加上一周要值两次夜班，莫琲尽量克制自己不过多地去打扰他。她明白他终归是个有血肉之躯的普通人，能力再强，精力再旺盛也会有累的时候，作为女朋友，她总想着多体谅他一些。
然而无论有多忙，明素行每天的早晚安是不会迟到的，这给莫琲一种特别安心也特别愉快的体验。
六月中旬，莫琲写完长长的年中报告后，总算能好好歇一会儿了。之后连续三个晚上她都接到了妈妈的视频通话，俞映竹详细关心女儿吃了什么，吃得好不好，有没有加班，同事间的关系如何，天热了在空调间长时间坐着戴围巾了没有，总之，除了不问工作上的成绩，其他什么都问。莫琲暖心之余也有些小窘迫：妈妈还当她是一个孩子看待呢。
等到第四晚，莫琲再次和妈妈视频通话时，后知后觉地猜到了一些情况，心里立刻紧张了，直接问：“是不是家里出事了？”
俞映竹的表情有些迟疑，稍后才说：“本来不想和你说的……你外婆半个月前得带状疱疹，在医院住了五天。”
“什么？”莫琲非常惊讶，心里的担忧程度瞬间高达极点。
“别紧张，现在没什么大碍了，已经出院回家休息了。”俞映竹详细对女儿解释，“起初是天热加吃了点发物，腰上起了一圈疱疹，很快脸上也有了，然后一侧脸忽然间动不了了，我和老杨立马警惕了，赶紧在傍晚一起开车送她去医院，到了医院，神经内科的医生说幸好及时就医，否则后果会很严重。”
莫琲听得心惊肉跳的，不由想起上辈子外婆不幸得了阿尔茨海默症的事。
外婆的健康一直是她潜意识里隐隐担忧的事。
“医生说老年人免疫力低，脸上出现疱疹不能当成小事，大概率是体内发生感染了，必须及时用抗感染的药，还要住院观察。”俞映竹慢慢说着，不觉低了低声音，“你外婆啊，之前就反复叮嘱我和明医生别把这事告诉你，就怕你一个冲动请假回来，所以我就等着情况都稳定了才告诉你。”
明医生？莫琲一愣，心想这事明素行也知道？
俞映竹看出女儿脸上的惊诧，继续解释给她听：“说起来也够巧的，我们去的就是明医生上班的那个医院，刚办好入院手续就在电梯里碰到他人了。他在三楼工作，我们要去四楼的神经内科，他知道你外婆得的病后就陪我们一同上去了。”
“他什么也没和我说啊。”莫琲很是意外，同时心里慢慢流淌出暖意。
“你外婆一直叮嘱他别说，他自然不敢说了。”俞映竹调侃地一笑，“还没说完呢，其中有一个晚上还是他陪夜的。”
“怎么会？”莫琲这一回惊讶到连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医院请护工要排长队，尤其住不到一周的病人要请就更难了，我们干脆自己陪夜了。我两天，你杨叔叔两天，还有一天明医生坚持要来。”说到这里，俞映竹脸上有些难为情，“他啊太坚持了，加上那几天我和你杨叔叔也都累坏了，看他这么坚持也没拒绝到最后，现在想想，我们也够厚脸皮的，竟然让他来陪，他自己平常的工作就很辛苦了。”
莫琲还在惊讶，忽然又听见妈妈问：“对了，琲琲，他和我说啊，春节的时候他飞过去找你了，还住在你屋里。”
莫琲：“……”
明素行也太太太坦诚了吧？这也不是非说不可的事啊。
“所以，”俞映竹有些刻意地咳嗽了一下，接着继续娓娓道来，“既然你们已经认定了彼此，我有个建议，不如明年春节的时候，就你回来的那几天我们简单办个家宴，让你们订婚吧。”
“订婚？妈，你的进展也太快了吧。”莫琲真有迷惑了，怎么话题从外婆生病一下子切换到要她订婚了？
“我和你杨叔叔商量了一下，一致觉得订婚不麻烦，简单吃个饭，走个仪式就行。”
俞映竹自然是有私心的。既然女儿已经和明素行发生关系了，那最好的结局就是将来能嫁给这个人。再者，在医院的几天里，她亲眼目睹了明素行处事的耐心周到，以及专业上的果断利落，对明素行的好感猛地上涨不少。她当然知晓如今三甲医院的年轻男医生行情的紧俏，是无数丈母娘觊觎的对象，以明素行这样的工作能力和颜值人品，她这个未来丈母娘要再不发力，以后万一小两口的感情有了变化，他花落别处她肯定悔得肠青。
虽然明素行是个孤儿没错，没有家里人的帮衬以后买房带娃都会比较累，但她彻底想明白了，人无完人，哪个结婚对象是毫无缺陷，各方面无可挑剔的？孤儿确实很可怜，但说得自私点，她的琲琲以后可以免去和婆家的矛盾了，这样或许还比别人要轻松一些。
她把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老杨，老杨听了也觉得相当有道理，说既然如今结婚不现实，那为了避免以后有变动，现在就快速把人给定下来绝对是最佳选择。
“订婚？”莫琲听了后想了想，说，“可我从来就没考虑过要订婚啊，再说你单方面想订婚，人家还未必愿意。”
“什么话！你怎么一点志气都没有！你们都睡在一起了，订个婚怎么了！”俞映竹喊出真心话。
“这有什么必然联系啊！”莫琲反驳。
“琲琲，我不是那么封建的人，没有发生过关系就一定要结婚的想法。。”俞映竹拿手背抹了抹额头，稍稍冷静了一下，语重心长地说，“我啊，如今真觉得明医生这人非常不错。以前或许还对他带点没必要的苛责，但这回你外婆生病，他出力不少，我也趁机看明白了，他是一个值得你喜欢的男人。傻姑娘，‘好货要抢购’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明白吧。趁过年回来赶紧把事情定了，妈妈也就安心了。”
妈妈啊，你别这样物化明素行可以吗？莫琲心里感叹。不过她也理解妈妈辈们的想法。
“还有，你别这么没信心，我下午已经在微信上帮你婉转地问过了，他回答得很干脆，说只要你愿意，订婚他是求之不得的。”
莫琲：“……”
“好吧，他倒也没说‘求之不得’这四个字，但我明白他乐意得很。所以你就按我们的来吧。”
莫琲正想问老妈你怎么会有明素行的微信，俞映竹突然扭头喊了句“来了”，很快回头对女儿说“你杨叔叔买西瓜回来了，下次再讲”，便直接按掉了视频通话。
莫琲大为震撼，这太多内容要消化了。
不过最庆幸的是外婆没有大碍了，这才是莫琲当下最在意的事。
她应该去感谢一下明素行，于是飞快点开微信里他的头像，默默组织语言。
说“谢谢你”好像太见外了，但确实还是要感谢他。毕竟他如今还不是她的家人，能做到熬夜照顾她的亲人，这非常难得。
莫琲慢慢打字，谁知输入到一半，对话框忽然跳出了明素行的一段话。
明素行：琲琲，今天下午你母亲在微信上联系我，问我愿不愿意在过年时和你订婚，我回答她‘这个决定权在你不在我’。
莫琲直接删掉自己絮絮叨叨的一大段话，然后打了个问号过去。
明素行以为她还不知情，简单说了一下情况。
至于他怎么会和她老妈加了微信，他的解释是在有一回碰巧在医院门口遇到了阿姨，他主动上前问她加的。
莫琲忍不住笑了，默默看他的表演。
明素行：你愿意和我订婚吗？
莫琲：你知道订婚需要准备什么吗？
明素行：双份的烟酒茶糖，三金首饰还有一些钱？
莫琲心说懂得还不少。
明素行：阿姨问我之后，我立刻去百度了。
莫琲：……
明素行：回到第一个问题。你愿意吗？
莫琲：你愿意吗？
明素行：你问我，我自然是一万个愿意，就怕你不答应。
莫琲噗哧笑了，缓缓输入一行字：你不该这么没信心啊。
明素行：我觉得我挺一般的。
莫琲：哦，哪里一般？为什么我觉得你各方面都挺不一般的呢。
明素行：具体哪部分挺不一般？
莫琲：……别急着说荤话，时间还没到，先谈正经的。
明素行：没说荤的，我在认真问你，是你自己想歪了。
莫琲：……
莫琲放下手机，捂住了逐渐发烫的脸。
怎么办？她真的想歪去了。
三分钟后，熟悉的手机来电声响起，莫琲使劲克制住很想笑的冲动，佯装正常地接起电话。
明素行低缓清爽的声音立刻贴在她耳边，带着熟悉的男友氛围：“到底愿不愿意？我等不到答案今晚不准备睡了。”
莫琲始终是忍不住笑出声来，足足笑了半分钟，顺手捞过沙发上的抱枕搂在怀里，让他等了等，才肯说出自己的答案：“我当然愿意啊。”
“答应了就不许反悔。我会准备好东西等你回来。”明素行终于笑了一下。
“嗯，你等我。”莫琲的声音很温柔，心里充盈着确定的幸福，“还有，妈妈已经都告诉我了。谢谢你前段时间照顾我外婆。”
“以后我们之间没必要再出现‘谢’这个字。”明素行对她说出了心里话，“我早就把你外婆当作是自己的外婆了。”
莫琲在电话这头兀自点头，脑海瞬间浮现出别的内容，脸上骤然又一热，顿了顿后还是小声地告诉他：“我刚才说你各方面都挺不一般的，那是认真的，尤其是在详细、彻底、全面了解你整个人之后。”
电话那头静了好几秒，然后嗓音微哑地问：“你又在撩我？”
“你感觉到了就算是。”
“其实我刚才第一反应也是那个。”明素行的声音宠溺又无奈，无奈在于本该是风光月霁的人自从扎进酒池肉林，食髓知味后忍不住频频回味，“怎么办？长期和你这只小色狼聊天，我已经被带偏了。你偶尔蹦出的几句话我怎么琢磨都觉得不太对劲。”
“……”别琢磨了，她就是那个意思。
不过，这确定只是她的责任？他就没有默默纵容吗？
话说回来，虽然她这几个月有些过于放飞，喜欢在电话里逗弄他，但每回她说得很开心时，他从来没有转移过话题，婉转地表示不愿意听她的内容啊，反而像是在半推半就地享受她的挑逗一般。
小色狼？说谁呢？
第56章
莫琲这一年的工作成绩很不错，她承揽了两个项目，也继续跟着保代承做项目，其中一家研发、生产陶瓷电子设备的企业经过和组成员共同的十一个月的努力后顺利过会，每个人都得到了比较厚的回报。加上年终奖，莫琲银行卡上的总数字首次达到了五个零，她终于体验了一回当“高薪人士”的滋味，趁年前去G市的商场采购了不少衣服、首饰、营养品给长辈，还有一台豪华按摩椅，专为外婆买的。
大件礼物提前寄回去了，小件的她打算亲自送给他们。
到了小年夜这一天，莫琲坐下午一点的飞机回去了。下了飞机，她直接打车回家。
时隔两年，莫琲终于再次见到了家人，心里激动之外又有些酸涩，忍不住和妈妈、外婆抱了又抱。
俞映竹看着比手机视频里还要瘦的女儿，眼眶忍不住泛红，轻声责怪她，问她究竟有没有好好吃饭。莫琲耐心解释自己吃得不少，就连宵夜都吃，只是工作量比较大，人又年轻，新陈代谢快，便不容易胖起来。
外婆拉着莫琲的手，久久舍不得松开，看着外孙女的目光欣慰又心疼，不停赞她“好样的”。
晚上，老杨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的菜，还提前打电话通知在外租房住的婉婉，说你姐姐今天回来，你过来看看她，陪她吃个饭。
于是，小年夜的这顿饭热热闹闹的，大家不停说笑，气氛非常温暖。
杨婉婉大学读的是师范学院，如今成为一所小学的语文老师，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淡雅的书香气，脸上再没有早些年那看上去略带自卑的表情了。
“你可要好好向你莫姐姐学习啊。”饭桌上，老杨直言不讳说道，“你莫姐姐一个人在外地工作和生活，什么事都是自己搞定，她遇事从不抱怨，心态稳得很。”
俞映竹闻言说：“婉婉如今是人民教师，多好的职业啊，你当爸爸的更应该为她骄傲才是。”
“也是也是。”老杨扩大笑容，有些自得也有些幸福的模样，很快放下小盅的酒杯，看向女儿，语重心长地说，“不过你莫姐姐在个人问题上远远领先你了，这你得承认吧，人家过几天要订婚了，你还是单身一个，明年可得努力一把了。”
俞映竹瞪了老公一眼，心想会不会说话。
杨婉婉撇了撇嘴，小声说：“我才多大啊，结婚早着呢。再说，也不是每个女人都有莫姐姐这样的运气能遇到这么靠谱的好男人的。”
老杨正准备继续催促一把，莫琲笑着帮婉婉解围：“婉婉比我小了快五岁呢，年纪轻轻不用着急。”
“对，咱们婉婉不着急，得好好挑一挑。嫁人是一辈子的事，要慎重，也要看缘分。”俞映竹温柔地看一眼婉婉，看她眼睛和鼻子长得和老杨极为相似，也是打心里喜欢，“何况婉婉如今这么漂亮，出落得和一朵花似的，何愁将来找不到男朋友？老杨，不是我说你，你有什么好急的！要想摆催婚的长辈威风啊，你最少也要在三年之后！”
杨婉婉对俞阿姨乖巧地一笑。
俞映竹转移话题，说起正月初六的订婚来，莫琲自然放下筷子，听得很认真。
说来也惭愧，订婚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俞映竹和明素行帮莫琲准备的，莫琲的参与感几乎为零。包括订婚的中式礼服，俞映竹拿着女儿的尺寸亲自去店里定制；三金和钻戒也是明素行和未来丈母娘一同去商场的珠宝专柜挑选，现场和莫琲连视频，让莫琲挑选自己中意的款式，然后买下。
摆酒的地方是本市一家老字号酒楼的小型宴会厅，人气很旺，早六个月就预订好了的。
莫琲唯一做的就是发了电子邀请函给几个朋友，让她们前来见证她的幸福时刻。
因为本意就是请女方长辈和双方相熟的人前来吃个饭，所以也就没摆几桌，主打的就是一个温馨舒适，如此一来莫琲压力也没那么大。
杨婉婉听完俞阿姨滔滔不绝地介绍当天的礼仪程序后，又欣赏了莫姐姐手机相册里的钻戒照片，不免羡慕道：“哇，好闪啊。”
莫琲的耳朵有些热，不知是喝多了葡萄酒，还是因为想起很快就要让明素行在众人面前将这枚钻戒戴在自己无名指上了。
之前工作太忙，日以继夜的，都没什么空闲时间拿来幻想一下订婚当天的种种细节，现在竟然有些近乡情怯了。
说起来仅这枚钻戒的价格就五万了，再加上情侣对戒和三金，以及送女方长辈的礼物，明素行一下子花光了从大学时期积攒至今的所有钱，包括大学时候兼职打工的钱、读书数年的奖学金、工作后的工资奖金年终奖……
莫琲之前无数次说自己不需要买太贵的钻戒和首饰，但明素行坚持送她比较贵的。
“钱以后可以慢慢赚，重要的是当下开心。”他在电话里这样说。
想起明素行每回话不多，但一一落实的行动力，莫琲心里很踏实。
饭后，莫琲打开行李箱，把送妈妈和外婆的针织衫、羊绒围巾、精华面霜、珍珠项链、翡翠吊坠和羊脂玉手镯都分给了她们，婉婉也有份，得到的礼物是一条精致的铂金手链和一瓶香水。至于杨叔叔，莫琲实在不知道该送他什么好，干脆提前准备了个红包给他，老杨受宠若惊，推了又推后才厚着一张老脸皮收下了，一晚上笑得合不拢嘴。
这一晚，莫琲洗漱完后便回自己房间睡觉，睡前和还在敬业值夜班的男朋友小聊了十分钟，互道晚安后才心满意足地睡下。
第二天是除夕，下午明素行就过来了，他带来了不少海鲜，准备亲手烹饪海鲜大餐给大伙吃。
自然而然地，在明素行进厨房之前，莫琲把他拉到自己房间，关上门，好好地抱了抱又亲了亲，在解了大半的相思苦，又满足了一番肌肤饥渴症之后，她才不紧不慢地从枕边拿出自己给他买的一块腕表，亲手帮他戴上。
这块腕表是莫琲送未婚夫的订婚礼物，花了她不少的钱。
时间还早，不急着下厨，明素行便抱着未婚妻坐在床沿，慢慢和她说着订婚那天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