暨娴说完,美眸含泪,慈爱包容的看着暨和北。
暨和北将快抽完的烟往烟灰缸里摁熄。
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演够了吗?”
暨娴委屈哭诉:“小北,妈说的真心话,你怎么就不能相信妈一次呢?”
“你想借我的财压制褚长捷?”
暨和北翘起二郎腿,语气慢悠悠的,彷佛暨娴算计的不是自己,而是别人。
“褚正雄的确爬得够快,只可惜褚家人丁单薄,旁支里没有人有能力有胆识顶在明面上当他的白手套。褚家想捞钱但又处处受限,不敢大捞特捞。你突然找上我无非是查出我有钱,钱可以助你在褚家为褚兴文争取更多资源,是吗?”
她盘算得很好。
自己出钱,褚家帮忙打通国土局的关系。
如此低价拿地,然后将利润转一道手入褚家肥他们自己的腰包。
一旦出事,顶在前面的是自己。
可惜,他不蠢。
暨娴眼神躲闪:“你们是亲兄弟。”
暨和北轻蔑一笑:“外公说得对,你总以为自己是世界的中心,理所当然地认为所有人都得围着你转,在褚家多年竟还是如此,看来褚家的日子还是太好过了些,才让你一如既往地傲慢愚蠢。”
“一个小小褚家,连海市的地头蛇都称不上,也敢跑来给我画大饼?”
“妈,你真是笑到我了。”
这是十多年后,暨和北第一次喊妈。
然后在场三人,都知道这声妈有多阴阳怪气。
暨娴再次被气得心梗。
美眸圆瞪,不敢置信的看着暨和北。
“小北,妈的提议对你我都有利,你真的要因为对我不满就放弃送到嘴边的肥肉吗?”
“肥肉?”
暨和北哈哈大笑:“你可以在别人勉强摆师长夫人的谱,到我这儿可不管用。”
“褚正雄跟你早就不合,褚家的资源都在褚长捷手里,褚兴文小屁孩一个,你当我大傻子拿空头支票套路我?”
“别说你没那个本事,就算有,我也没蠢到当你们的挡箭牌。”
“对了,褚正雄近些年一直想跟你离婚,如果让他知道,你跟什么JOYE,迈克之间……”
暨和北拉长语调,看好戏似地看着暨娴乍青乍白的脸。
暨娴一惊。
他怎么知道?
“暨和北,你查你亲妈?”
她冷着脸脱口怒道。
暨和北耸肩:“礼尚往来而已。”
过年时见到她,他就知道自己这自私到骨子里的妈必有所图,一定不会消停。
他呢,不喜欢未知。
更喜欢将一切牢牢掌握在手里。
左右查个人而已,反正不费什么事。
这一查,倒是被他查到不少有趣的东西。
原本他也懒得多事,毕竟若是搞得暨娴连褚家都待不下去,灰溜溜跑回榕城,她反倒成了光脚的那个。
到时候大概要时不时恶心自己。
恶心自己没所谓,万一跑四中恶心到爸妈怎么办?
这才决定暂且留着资料,看看她会不会这么蠢。
孰料她心就是这么贪,还自信能说服自己?呵!
暨娴脸色铁青,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她看着面前这张像自己却充斥着戏谑残忍的脸。
实在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生出这么个六亲不认的儿子。
“小北,你真要这么对妈妈?”
“互不干扰,相安无事你做不到,那我只能让你忙起来。”
暨娴:……
暨宗看不得暨娴被亲儿子逼到如此地步,心疼地扶着她的肩膀,轻轻拍了拍。
再次伤心疾首:“小北,你既然查到这些,也该知道是褚正雄先对不起你妈,你妈只是情绪崩溃一时走错了路,以为这样能报复他,你怎么能这样戳你妈伤口,你真是太没人性,太不孝了。”
“一时走错路……”
“就像她第一次离婚时,跟你那样,一时走错路吗?”
暨宗&暨娴:!!
“是胡说吗?相信我,我敢这样说自然就有切切实实的证据。”
暨和北抬手,弹了弹外套上沾染的烟灰。
用看垃圾的眼神看着暨娴,道:“我不管褚家如何争权夺利,对海市的事更是一点兴趣都没有,但榕城是我的地盘,有我在这里一天就不希望你们出现在我面前。”
随后,从皮夹里掏出一张百元纸钞,拿烟灰缸压着。
走了两步,顿住。
“哦,舅舅,你记得赶紧离开榕城。”
“我只给你一个礼拜时间,我相信你也不希望自己认识的所有人都知道你和我妈兄妹情深到何种地步吧?”
“别说,其实我还挺好奇大家知道后是什么反应?相信一定会为你们的兄妹之情叹服!”
这话阴阳到极点。
暨娴二人惊骇不已,想不通他从哪儿知道的。
所谓证据,又有哪些?
但他们知道,让他们离开榕城的话,暨和北是认真的。
二人此刻已是后悔不迭。
早知自己这个大儿子/大外甥能耐如此之大,他们绝对不会把主意打到他头上。
他就是冷血无情的怪物,他们根本不该奢望他对自己有一丝亲情。
现在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眼瞧着暨和北即将走远,暨娴眼神慌乱,忙追了上去。
哆嗦着声音问道:“只要我们不再踏入榕城,不到你跟前碍眼,你就保守秘密?”
暨和北转身。
看着生身母亲温柔不再,终于变得张皇失措的脸。
冷淡颔首。
唇角掀起:“我说话算话。”
“但是,如果有人搞小动作,呵!”
暨娴心一凛。
现在是彻底不敢打大儿子的主意了。
她的确被抓住了致命的把柄。
褚正雄自己能乱搞,却绝对不能接受她的不忠,一旦事发很难讲只是离婚那么简单。
况且,这个褚夫人她当了近二十年,当然还想继续当下去。
“既然你这么恨我,好,那以后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
暨娴恼怒之际,放出狠话。
“如此正好。”
暨和北起身朝车子方向走。
突然之间,他特别想见丛琦。
想听她的声音,想叫她抱一抱他。
而此刻的丛琦窝在沙发上看郦慧心刚送来的剧本。
她第一次接触情景剧剧本。
发现剧本根本没有一条清晰的主线。
而是一件件生活中常见的小事将各个社会事件的诙谐点评串联起来,对白非常多,某一部分还很深奥,各种双关。
这让她感到很不适应。
正觉得剧本打脑壳,台词特别费脑细胞时,有人敲门。
“来啦~~~”
丛琦把剧本随手往旁边一扔,趿拉着拖鞋跑去开门。
门一打开,外头站着的竟是暨和北。
“咦,事情这么快就办完了?”
丛琦眼里透着惊喜,言笑晏晏的样子。
暨和北闷闷“嗯”了声,进屋,关门。
丛琦忍不住心里嘀咕,情绪不高啊,发生什么了吗?
还没反应过来,脸颊已经被他捧着,被迫仰头承接他铺天盖地的吻。
嘴唇相接的一瞬间,丛琦还在想男朋友为何大白天这么热情?
不过亲就亲。
她也喜欢这种感觉,已经做好了回亲的准备。
可没亲几秒,丛琦就后悔死了。
不爽,一点也不爽。
“唔……唔……先放开……”
她手脚共用,拼死才把自己从暨和北的热情里解救出来。
唇瓣稍稍撤离,她就灵活地一弯腰,从他怀里溜走,跟兔子似的一蹦老远,隔了两米后才抬手狂擦嘴巴。
边擦边凶凶的瞪暨和北。
软着声儿质问:“你是不是抽烟了?一股儿烟味儿,臭死了。”
暨和北:“……”
他心虚的摸摸鼻子。
确实抽了,还抽了好几根才进来的。
“……忘了,抱歉宝宝,下次我不抽了。”
暨和北抬脚走向丛琦,想抱抱她。
“站住站住,喊宝宝也没用。”
丛琦捂着嘴巴躲得飞快,那小眼神别提多嫌弃了。
边往厨房跑边嚷:“我要漱口,你也赶紧来漱口,你个吸烟口臭怪!”
暨和北差点被气笑。
来时那种莫名沉闷的心情被这句“吸烟口臭怪”给弄的,就像火焰山的火被铁扇公主的扇子一扇,全没了!
她越躲,他越想逗她。
“哼哼哼,我是口臭怪,我臭死你。”
“哎呀你走开些……哈哈哈哈,你真的烦人。”
“不走,就熏你,叫你嫌弃我。”
暨和北故意凑到她跟前,作势哈气熏她。
丛琦又气又觉得好笑,捧着漱口杯身体跟条小鱼儿似的到处躲。
只是家里就那么大,能躲到哪儿去?
没一会儿她就先求饶了:“好啦,好啦好啦,真不闹了,认真的,你再故意臭我我要生气了。”
“哎。”
“看来,我这辈子是彻底丧失抽烟权了!”
暨和北叹口气,幽幽道。
丛琦边刷牙边含着牙膏沫儿含糊道:“你抽你的,但抽完不许亲人。”
她倒没霸道到要求暨和北一根都不许抽。
有些人心情烦闷就会来上两根,就和烦了喝酒一回事,人嘛,总需要一样东西排解情绪。
就像她一烦,就很喜欢裁布料。
料子被剪刀划开的滋啦声,缝纫机针走线时的“剁剁”声,都能缓解她的不高兴。
她方才就觉得暨和北情绪不对,又抽烟,又一进门就想把自己吞了似的。
指不定在哪儿受了气。
算了,被臭就被臭吧。
刷个牙的功夫,丛琦自己把自己哄好了。
等暨和北漱完口出来,她已经开开心心的凑上前主动亲他了。
“唔……薄荷味儿,下次换柠檬味的牙膏试试,还好你不是老烟枪。”
那种常年抽烟的,一口烟味儿漱口都没法拯救。
丛琦反正理解不了《故事会》里说的男人口腔里迷人的烟草味……
烟味儿在她这里,就一个字,臭。
四个字,又臭又yue。
暨和北在她微嘟着的唇瓣上亲一下,再亲一下,温声保证:“以后都不抽了。”
他本就很久没抽过了。
今日是被暨娴兄妹俩狠狠恶心了一把,让他想起那些狗屁倒灶的事,这才忍不住多抽了几根。
“你自己说的喔~~~”
丛琦将信将疑:“偶尔一根你抽完刷牙我没意见的,你现在别瞎承诺,万一承诺了又做不到我肯定会失望,很失望很失望。”
“没有瞎承诺,说不抽就不抽。”
灵丹妙药早就在身边了。
再烦躁再不高兴时只要见到她,一切阴霾都被瞬间清除干净,哪还需要别的东西解烦呢?
暨和北这会儿彷佛餍足的猫儿,懒洋洋的,从她身后抱住她。
两人挤在小小的单人沙发上耳鬓厮磨。
这一腻歪直接腻歪到丛智渊两口子下课回家。
这阵子浣花溪在装修,暨和北便住在王奉松那儿,就算丛琦从西安回来,他也没打算留宿。
父母在侧,他实在不想再经历一次冰火两重天。
吃完晚饭,跟丛琦散了个步,暨和北就回去了。
接下来几天,丛琦进组围读剧本,其余时间都在跟婚礼企划团队沟通。
而暨和北几乎是把所有工作都排在前几个月处理完了,如今又把可能碍眼捣乱的暨宗一家人赶出了榕城,他整个人神清气爽得很,见了谁都笑得不值钱的样子,应奇正都没眼看英明神武的老板变成这个傻样儿。
丛琦以为自己会忙得不可开交。
没想到时间挤一挤还真做到了两边兼顾。
她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清晰的认知到钱的重要性。
钱真的可以解决大部分心烦事。
不过越临近儿童节,丛琦也越紧张,在紧张中,时间慢慢来到了儿童节前一天。
当天,丛智渊夫妻俩也找同事调了课。
而刚过中午,整个四中教职工大院只要没课的邻居们都动了起来。
因为大家从小看到大的孩子要嫁人了。
按照本地婚俗。
女儿出嫁前一天晚上,娘家得办花园酒。
花园酒上,女方亲朋好友来送礼,古时称为“填箱”,意思是填补嫁妆,第二天早上叫娘家宴客酒。
到了中午,新娘被接到男方家里那一场才叫正酒,也叫谢客酒。
正酒除了女方少部分亲属,大多数则是男方那边的宾客。
而在花园酒这天,新娘与新郎是不允许见面的。
老话说是见面之后不吉利,有碍婚后感情。
但讲究的男方可以在花园酒前派亲朋好友组成礼品队,一路敲锣打鼓吹着喇叭来给女方送礼,显示男方的看重。
许慧英跟丛智渊觉得酒楼办不够热闹,便请了专程办坝坝席的厨师团队来小区办席。
这种做法在当时很常见,楼里邻居办大寿,嫁姑娘也是这么办的。
灶台用砖头泥浆现垒,木棍柴火由厨师团队自备。
一部分菜是丛家自家准备,一部分也由厨师团队带来。
至于餐桌餐具,各家各户借用,只要画好记号,用完洗好再还回去即可。
不过,也经常发生碗筷还错的事。
只是没人计较。
反正刚彻底脱离票证时代没几年,家家户户的碗筷就那几个样式,价格也大差不差。
错就错了,将就用呗。
此刻,大伙儿搬桌子的搬桌子,腾碗筷的腾碗筷。
还有支牌桌,麻将桌的。
许慧英更是忙得脚不沾地,客厅里杂七杂八的柜子书籍杂物,都得挪位置。
要么挪到她跟丛智渊的卧室,要么塞在院子角落。
因为按照习俗,新娘出嫁前一天晚上得坐歌堂,图一个热闹吉利。
何谓坐歌堂呢?
坐歌堂又称坐花园、坐花堂,是姑娘出嫁前夕举行的一种歌唱仪式。
简单说,就是新娘玩得好的小姐妹们齐聚一堂,欢歌笑语为新娘送上美好祝福。
最开始坐歌堂都是一整夜。
但现在大家不那样要求,歌照唱,困了就去睡。
一般从花园酒吃完的九点多开始,到十二点左右。
一开始许慧英怕自家客厅太小,容纳不了丛琦那些好姐妹。
毕竟她闺女跟谁都玩得好。
一个班三十个女同学,她能跟至少二十个发展成手挽手上厕所,分享秘密小零食的关系。
便提议从新房子出嫁。
新房毕竟宽敞。
但丛琦不愿意。
对她来说星海花园只是房子,却不是她的家。
她更想从自己家出嫁。
于是坐歌堂的小姐妹就只邀请了杨晓红、何欣、以及院里的大小姑娘。
至于姜萍,她年前低调领证已是已婚人士一枚,不符合坐歌堂的规矩。
好姐妹要结婚,杨晓红和何欣老早就来丛家陪丛琦了。
杨晓红看着院子里热热闹闹,喜气洋洋的情形。
还挺羡慕,不由得感慨道:“你这婚结的,可真热闹!”
“哎哟,我刚才看到老王笑得褶子都出来了,平时多严肃的一个人啊,这会儿笑得跟寻常小老头似的。”
“老王”是三人高中时的政治老师,如今已退休。
丛琦没好气地瞪杨晓红:“当心被我妈听到你喊王爷爷老王,到时候她肯定问你,晓红啊,你是不是背地里也喊我老许啊?”
杨晓红被丛琦像模像样的模样逗得噗嗤一笑。
看看客厅,做贼心虚般轻轻把门关上。
门一关,又抖起来了。
“那我肯定告诉你妈妈:许老师,我们不叫你老许,大家亲切的叫你许魔头!”
因为许慧英教数学。
在学渣心里数学绝对是最难的一科,简直跟天书差不多,可不就是大魔头吗?
丛琦抓起床上枕头朝她砸去。
“嘿嘿,我要跟我妈告状。”
杨晓红利落躲闪:“这么大人还告状,你羞不羞?”
“就告!”
何欣坐在她身边,看着两人小学鸡式斗嘴哈哈大笑:“不过说真的丛琦,我俩进小区前在外头徘徊了十分钟,做了好久心理建设,为你结婚我们牺牲大了。”
丛琦闻言,也笑得前俯后仰。
肚子都疼了:“哪有那么夸张,其实他们只是上课严厉,平时就是普通的长辈。”
“你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从小见到大当然没感觉咯。”
成绩再好的学生冷不丁见到一群老师,尤其是其中还有教过自己好几年的,肯定都会慌。
何欣可不是学渣,她也是正儿八经大学生一枚。
“反正,跟这么多老师打招呼真的很需要勇气。”
这次杨晓红严肃着脸也点点头。
“没错。”
三人玩了会儿,就听到外面喊男方过礼的来了。
丛琦作为新娘子,不好出去看热闹。
何欣和杨晓红则好奇的跑出去围观。
就看到几个年轻帅气的小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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