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那之后,没有几个月,杨怀成家里就平反了。
他们两人名正言顺的结婚,后来杨怀成辅导余禾参加高考,余禾考上北平的大学,两个人带着何春花去北平生活,一辈子恩爱坦途。
但为什么这辈子变了?
余禾怎么会提前回来,还护住了杨怀成。
余秀兰本来是打算学着上辈子的余禾,在杨怀成被批判完之后,私底下救济他,照顾他的。顺带悄悄向余禾挑拨,说杨怀成是个多么危险的人物,和他牵扯上说不定就会害了自己家。
就像从前余秀兰挑拨余禾跟杨怀成分手一样。
她很清楚刚开始余禾并没有多喜欢杨怀成。
但现在怎么不一样了?怎么就不一样了?余秀兰开始怀疑自己,她甚至痛恨自己为什么要那么相信上辈子的事情,如果……
如果她在杨怀成被批判的时候挺身而出,不就没有余禾的戏码了吗。
错失良机。
可仔细想想,余禾出现,还有一个刘光同替余禾撑腰,要是她的话,恐怕真的就要受牵连,被批判并不仅仅是批判时受到的羞辱和身体上的残害,还有那群人走之后,周围邻居跟村民的轻贱。
他们会一起认为你有罪,然后处处欺负人。
就算哪天进门踏了左脚,人家也会说是不是因为思想不端正,有瑕疵,才会踏左脚,然后在大队里再批判你,大队里的人挨个将人骂一遍。
所以除非是余禾,也只能是余禾,换成其他任何人,都是死局。
在这种情形下,余秀兰不免挫败,但她很快重振精神,不管怎么样,她都不能重蹈覆辙,上辈子生不如死的情形,她绝对绝对不会再经历一次。
想到这里,余秀兰重新抬头,眼神紧盯着余禾和杨怀成,她要改变命运,取代余禾。凭什么余禾可以拥有美满幸福的人生,而她却要忍受家暴,被人搓磨,这不公平!
似有所感,余秀兰斗志满满的时候,在姚大队长身边的姚望伟和余秀兰竟然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的眼里都是不甘心。
只不过,一个人不甘心上辈子的际遇,另一个人不甘心自己看上的大美人竟然和别的野男人有关联。
而在这一刻,他们的不甘心得到了交汇,两个卑劣的人一定会联手。
而像模像样的应付完姚大队长之后,刘光同就没太多耐心,他的假期难得,不是用来应付这种自以为是的狗东西的。
所以刘光同拍了拍姚大队长的肩膀,要知道刘光同的手劲可不是一般的大,硬生生把姚大队长拍的肩膀发麻,等回去肯定就青肿了,可是对着正大笑交流的刘光同好,姚大队长还不敢说什么。
万一人家就是这个手劲呢,不是显得自己小题大做了吗?
只好咽下这个哑巴亏。
刘光同继续说,“姚大队长真是人才啊,哈哈哈,我老刘是个粗人,也不会说什么客气话,可和你很能谈得来,将来可一定要联系啊。
现在嘛,我得陪我侄女回去,祭拜我大壮兄弟,就不久留了,哈哈哈哈。”
刘光同当真是虎背熊腰,一看就充满力量的人,他阵阵朗笑,地板仿佛都被笑得震动。
姚大队长哪里有挽留的心,生怕等会儿刘光同兴致上来,再拍两下肩膀,那他人不就废了吗?
一个劲的道:“应该的应该的。”
刘光同这就带着余禾准备走,在快出大队部生了斑驳锈迹的铁门时,他突然回想起了什么,转身对着已经躁动,但因为刘光同堵着,一直没能出门的赤嵩大队的村民们说。
“对了,刚刚那群小青年可是承认错误直接走了的,我侄女见义勇为,你们可别随便扣什么帽子到她头上,她爹是牺牲的烈士,留下来的孩子可不能随便污蔑。”
刘光同是笑着说着这句话的,可他又黑又壮,眼睛里的威胁藏都藏不住,长期以来发号施令,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人惶恐。
比起装腔作势的姚大队长,二者天壤之别。
各怀鬼胎,甚至在心里编排一会儿该怎么讹传的村民们,经过刘光同看似和蔼的警告之后,一个个的应声。
“不会的,不会的。”
“哪能啊,余禾是个好孩子。”
“是啊,余禾可是我们从小看到大的,这孩子思想正,心也好。”
当着刘光同的面,他们一个个,没人敢说半句不是。
至于心里怎么想,刘光同管不着,也不会管,只要余禾处境能好点,听不见那些风言风语就够了。
等带余禾出了大队部,她坐上了军用大吉普,一个警卫员在前面开车,杨怀成也在。
因为那个警卫员稍微检查了一下杨怀成身上的伤,和杨怀成自己猜测的差不多,左手脱臼,两根肋骨骨裂。
脱臼已经被警卫员接回去了,但骨裂和额头上被石头砸出的口子,最好能去医院处理一下。
所以本来是打算在余禾家停留,再带余禾跟何春花去陵园里拜祭余大壮的刘光同,不得不先送杨怀成去医院,而且至少得是县里的医院,镇上的卫生院太简陋了。
不过路上可以经过小镇,到时候能顺带看一看何春花在哪。
现在经济不发达,镇上赤条条的,能买东西的街道就那么两条,黑漆漆的墙壁还都用红墨水写了标语,看起来很不搭,却很醒目。
军用吉普车在石板路上很显眼,更别提后座还坐了余禾这么一个大美人,想不引人侧目都难。
和同村妇女闲聊的何春花也不能免俗,手上拿着竹篮子,凑在一块笑嘻嘻的说话,眼神瞥见吉普车里端坐的余禾,何春花的眼神一下就变了。
也顾不得别的了,迎上去就是一拦,嘴上还喊着,“余禾、余禾!”
余禾立刻反应过来,一开始经过没看到是因为何春花刚好在拐角,是视线死角。
余禾拍了拍前面的靠垫,“停车停车,是我娘。”
警卫员隔着后视镜看了眼刘光同的表情,很快停下车。
余禾似乳燕投林,飞快的下车跑到何春花的面前,双手握住何春花的手臂,“娘!”
何春花看见余禾身上蛋液留下的痕迹,脸色立刻变得担忧,“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被人欺负了?告诉娘,看我不撕了他!”
余禾安抚住何春花,拉住何春花的手肘,“没有没有,这件事说来话长,等回去我和您慢慢解释。
对了,刘光同刘叔叔来了,就在车上,娘,你要不要先见见刘叔叔。”
要说余大壮当初的人缘是真的好,这些年一直都有战友送信,有的几年送一次,但总归是没忘了余大壮,还有余禾跟何春花孤儿寡母的。
而刘光同是里面关心最频繁的,不算平时的信件,中秋和春节雷打不动的寄钱。
何春花对刘光同的印象最深刻,她到现在都还记得彼时还年轻的五大三粗小伙子,是怎么跪在她面前,哭着说是自己的错,要不是为了救他,余哥也不会牺牲,这辈子他都欠她们母女俩的,今后只要有难事,他就算只剩下一口气,也会赶过来。
他这些年虽然没有出现在何春花跟前,但钱票从来不少,要不是有刘光同补贴,光靠何春花和抚恤金,恐怕不够在养大余禾的同时,还能让她上学读书。
可惜念到初中以后,外头太乱了,动不动就是批判,还有各种工作开展,何春花不放心让余禾一个女孩子孤身到县里念高中,就让她回来了。
比起孩子的前程,何春花只求余禾平平安安。
当然,后来学校不少老师学生都被带去批判了,余禾想念也念不了。
不管怎么说,何春花都是感激刘光同的,她虽然因为生活的搓磨变得泼辣小气,但至少明白事理,知道余大壮不是刘光同害死的,战场上的事情怎么好说。
所以她虽然看见刘光同就会想起死去的丈夫,心里难受,但从来没有怪过刘光同。
因此,在余禾提起刘光同的时候,何春花显然愣住了。
余禾想拉何春花上车的时候,却被何春花婉拒。
她隔着车门对刘光同打招呼,“是小刘啊,难为你还记得我们余禾。”
比起精神、正值事业巅峰的刘光同,何春花多少有点局促,她比同龄人还要苍老,衣服也是缝缝补补,看起来贫穷潦倒。
而在讲完这句话以后,何春花平时那么能说会道,还利落的人,干巴巴的站着,手扯着衣角,不知道再说什么。
刘光同没有身居高位的矜傲,他甚至像当初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那样,匆匆下车,低着头喊何春花嫂子。
只是比起当初,他沉稳了不少,多了岁月沉淀。
但岁月蹉跎,带给人的变化太大了,上一次见面时,何春花还是漂亮周正的妇人,看起来跟刘光同差不多大,现在两个人站在一起,何春花却像是刘光同的老大姐。
一个衰败花期,一个仕途顺利,哪能一样呢?
看着这样的何春花,刘光同只觉得心口不畅,如鲠在喉,更有隔世之感。
两个人深究起来,其实是同岁,但因为余大壮的缘故,何春花多少能托大一些,可以先开口。
“你是带余禾出去吧,也好,有你在我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是我就不上车了,家里还有很多事没做,一会儿跟村里人做板车回去就行。”
何春花僵硬的假笑,手却温柔的摸上余禾的脑袋,“你跟着刘叔叔好好出去玩,坐车说不定这辈子就坐这一回,也算长了见识。”
刘光同拍着一身腱子肉的胸膛,“嫂子你这说的什么话,有我在,禾禾想坐多少次车都成。
余哥是为了救我牺牲的,在我眼里,禾禾跟我亲闺女没什么两样。”
何春花没说什么,只是低了头 ,悄悄给余禾塞了点钱。
余禾隐隐间感觉道氛围不太对,她总觉得,面对刘光同这个一直帮忙的人,何春花的态度有点冷淡。
是因为当初余大壮为了救刘光同牺牲,而有所不喜吗?
所以余禾主动开口,试图缓解尴尬,“娘,我们不是去玩,大队刚刚出事了,刘叔叔是帮忙把杨怀成送到医院去的。”
何春花哦了一声,恍然大悟,但眼神突然不对,狐疑的看向余禾。
不过碍于在场的人太多,何春花没表现出什么,只准备瞪余禾回去以后,再好好问个清楚。
当然,何春花之所以这样,还是因为不清楚杨怀成家里的变故,以及他差点被批判的事情,否则按何春花护犊子的性格,恐怕不会让余禾就这么跟着过去。
她思忖了一下,又给余禾塞了点钱,花花绿绿的钱被塞进余禾的手心,何春花又把余禾的手背抓得紧紧的,小声凑在余禾耳边,“这是给你应急用的,不许乱花!”
余禾忙不迭点头。
何春花还算满意,把自己排队买到的清明节吃的小马和小鹿面饼塞给余禾,让她路上吃。
所谓的小马小鹿,其实就是用面粉做成粗糙的马和鹿的形状,再用红色素画出它们身上的斑点。委实称不上什么好吃的东西,但是越嚼越香。
何春花交代完以后就走了。
看着何春花背影的余禾慢慢回过头,才发现刘光同也在看着何春花的背影。
余禾蹙眉,总觉得哪里不对。
虽然觉得奇怪, 但原书里并没有写过相关的事,余禾也就没放在心上。
她只以为是因为余大壮的缘故, 导致两个人有隔阂。
所以她主动唤道:“刘叔叔,上车吗?”
余禾清脆悦耳的声音把发怔的刘光同唤醒,他到底阅历丰富,除了一开始的晃神,后面压根看不出任何不对。
如同先前一样,对余禾的态度很好, 是个疼爱小辈的叔叔。
只要对上余禾,这么个高大粗犷的人,也会让自己的脸上挂满和蔼的笑, 说话都控制着音量,生怕吓到余禾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欸,好,我们上车,先把这个年轻人送去医院。”他还特别有眼力见的调侃了一句, “可不能让我们禾禾难过。”
余禾没想到刘光同这么轻易就看出来了。
不过想想也是, 如果没有任何渊源,怎么可能在那种时候挺身而出,加上刘光同的洞察能力,事情的真相自然显而易见。
余禾悄然弯起眼睛, 像是藏了漫天的星星, 亮而有神, 她一副小姑娘的娇态,十分俏皮的说, “您可要帮我保密呀。”
刘光同朗声大笑,也学着余禾的样子挤眉弄眼, 同样的表情,落在五大三粗的刘光同身上多少显得滑稽,但也使氛围有趣了许多,“当然,我肯定不说出去。”
然后两个人才上了车。
之后的事情就简单许多了。
车很快就开到医院,杨怀成头上被石头砸了的伤口被缝了好几针,身上的外伤基本都简单处理了一下,至于肋骨骨裂,就只能回去好好养一段时间,得多吃点营养的东西补一补,尽量不要下地干重活。
医生还开了点药,让他记得按时吃。
至于回去的路上,杨怀成就不像来的时候那么轻松。
当时是因为看他受伤了,不好为难,至于现在嘛,既然伤都处理过了,人肯定不会出事,看着精神头也很好,自然没有就这么安安静静的让杨怀成回去的道理。
于是,在回程的车上,刘光同坐在中间,杨怀成和余禾分别坐在两边。
刘光同仿佛余禾的父亲,对觊觎闺女的青年防范打探,开始对杨怀成刨根问底。
“我先前听到余禾说你爷爷和父亲都是军人?”
“嗯。”杨怀成点头,“我爷爷是杨明林,曾经是XX司令,我父亲是杨雎,之前是XX师政委。”
杨怀成一说出他爷爷的名字,刘光同多少就知道情况了,北平杨家,尤其是杨老爷子,影响力很大。之前一直没有被波及,就是因为轻易动不得,现在也不过是牵制着,只要有杨老爷子在,他们家起来很容易。
那些想要落井下石的人,动作实在是太早了。
真说起来,刘光同和杨怀成还是能扯上渊源的。
即便在车里,刘光同也维持着军人的板正,两只手分别放在大腿两端,他面露惊讶,“杨唯是你叔叔?”
杨怀成只说了自己的父亲和爷爷,却没想到对方会提到已经牺牲了很久的叔叔杨唯。
这么多年过去,外面已经没什么人知道杨唯了。
但讶异归讶异,杨怀成还是回答道:“他是我二叔。”
有时候情谊是件很神奇的事情,在知道杨唯是杨怀成二叔之后,刘光同看杨怀成的目光一下子多了点自己人的意味,“你二叔曾经是我的连长!真是够巧,当时余禾的父亲也在同一个连。你二叔是正经军校毕业的,我和余哥一直和你二叔看不对眼,瞧不起他从学校出来,觉得他白兮兮的,看着就弱,指不定是学校里出来的书呆子。
谁晓得一比试,你二叔是真厉害,那枪法,绝了!
打起仗来冲在最前边,拼刺刀的时候,余哥和你二叔那叫一个勇猛血性,一刀一个!!”
似乎回忆到从前的峥嵘岁月,刘光同的情绪一下就激昂起来,也没有先头的沉稳,就像是个要上战场的年轻士兵,眼睛蹭亮。
但说到最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眼底的光亮暗淡,情绪慢慢平复了下来,掩去伤感,又变成那个沉稳粗犷的刘师长。
毕竟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如今大多牺牲在战场上,连具完整的尸首都找不到,换谁的心情能好。
他是做到了师长的位置,可能追忆往昔的人,都不见了。
身边坐着的两个,还都是牺牲战友们的后辈……
刘光同从来没觉得自己上了年纪,他正当壮年,仕途顺利,可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原来他已经经历过这么多生死了。
刘光同笑了笑,看向杨怀成的时候,目光多了点长辈的和蔼,不像一开始那样,是对有人要拐走闺女的警惕戒备,和为后辈把关的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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