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她不在了以后。
管家忍不住规劝:“主人,还是不要再看了,伤的是自己的身体,或者干脆把墓碑移……”
管家被他的眼神骇住,下意识停了话茬。
霍廷冷冷道:“这话也是你能说的?”
天空中骤然一亮,照亮霍廷苍白的脸和乌黑的眼,天上地下仿佛被通天彻地的电光点燃,继而滚起惊雷!
愤怒和警戒如有实质化的天罚落下,震耳欲聋的雷声仿佛是在人耳畔炸开,连山峦都能劈开!
公馆屋檐下和树梢上栖着的蝙蝠纷纷惊起,乌压压落地,慌乱地跪了满院。
“为墓碑撑一把伞。”霍廷转身大步离开。
立刻有血仆为墓碑撑上伞,周围电痕肆虐狰狞,唯独墓碑周围绿意盎然。
几滴雨水从墓碑上滑落,让上面的刻痕洗得愈发清晰。
——“许西柠之墓”。
“说好的不下雨呢?!天气预报改名叫反向排雷吧!!我非得众筹载人上天给雷公邦邦两拳!”
金发女孩在雨里冲回家,蹬掉鞋子,跳到飘窗上,飞快地关上窗户和窗帘。
狐狸从高处的柜子上跳下来,轻盈地落在她怀里,和她贴了贴脸颊。
许西柠啪啪啪开灯,打开电暖,抱着毛绒毯子缩在沙发上,一边按遥控器一边笑嘻嘻道:“这个天气很适合看电影呢!不如我们看个通宵吧!你想看怪物史莱克还是托尼史塔克?”
谢仪:等等,你不是明天有考试么?
考试前夜通宵庆祝是么,很好,很许西柠。
谢仪靠在沙发上懒洋洋地看电影,过了一会,许西柠突然说:“咦好男人你冷不冷啊?”然后自说自话地把他抱到旁边。
过了一会,许西柠又说:“咦好男人你也想要盖毯子呀那我们一起盖吧”,然后自说自话地把他抱在怀里,还贴心地盖上毯子。
谢仪挣扎着把头露出来:……
突如其来的关心让他有点承受不来。
窗外滚起惊雷,雨声如瀑。
温暖狭小的室内,女孩抱着狐狸缩在毛毯上,只占了沙发上小小的角落。
谢仪又贴了贴她的脸颊,发现她有点冷,还有点发抖。
电影里的绿色大怪物又在耍宝,里面传来哈哈大笑的声音。
然而女孩没有笑,她平时灿烂友好,让人觉得很好亲近,然而美本身就会带着不可触碰的距离感,她不笑的时候精致又漠然,金色的发丝垂落,面庞被电视的光芒映亮,漂亮得惊心动魄。
雷声,雨声,黑暗笼罩下来,仿佛穿越了七年传到耳边的混乱的惊叫声,脚步声,让人喘不过气的闷压和窒息感扼住人的咽喉。
雷声炸响,许西柠把他抱得更紧了一些。
谢仪突然意识到,女孩好像是在害怕。
虽然她看起来快快乐乐热热闹闹还特地调出最合家欢的电影,虽然她绝口不提自己想和他靠近一些只笑眯眯地问好男人你冷不冷。
谢仪抬起头,突然伸出爪子想抱抱她。
“叮咚——”门铃响起。
许西柠吓了一跳,继而高兴地跳起,力度之大直接把谢仪掀翻在地上。
谢仪:“……”
妈的许西柠你没有心。
许西柠喊着“来了来了”拉开门,发现门外站着的是展星野。
许西柠小脸一垮:“你来干什么?”
展星野说:“我来道歉。”
他两手拎满了东西,大包的宠物狐饲料,一袋营养粉和两根磨牙骨头。
“哇快进来快进来,好男人你来看!”许西柠立刻高高兴兴道,“有人给你带礼物啦!”
谢仪一脸狐疑地走上前,甩着尾巴掉头就走。
侮辱谁呢?!
他谢仪八百年来就没穷过,看尽好坏世道,凭着天生魅骨,永远踏在时代的浪尖儿上,受尽万千宠爱,吃的要最好的,用的要最好的。
新媒体时代,当明星最赚钱,他就毫不犹豫投身娱乐圈……反正对他来说散发魅力易如反掌。
展星野面无表情道:“这些都是宠物狐最喜欢吃的东西,市面上销量最高,如果它不吃,一定是身体出了问题,你最好带他去医院检查。”
许西柠:“不会吧不会吧,不会身体有问题吧?”
谢仪:“……”
他原地一百八十度转弯,装作很有兴趣的样子走了回来。
行,展星野,你记着。
哗啦啦的饲料倒进新食盆,谢仪闻到一股扑面而来的腥臭味,差点哕出来……
他生活极其奢侈又惯于享受,曾经他在东京吃到一家米其林三星的鱼腹不够新鲜,他放下筷子,骄矜地后仰靠在椅背上,请主厨自己出来品尝。
主厨当然不会觉得他挑剔,主厨羞愧万分甚至想当场剖腹自尽。
谢仪嗅了嗅,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粗糙的食物,气得他想连夜火烧饲料厂。
许西柠蹲在地上,关切地摸着他的头:“好男人你怎么不吃呀,是身体不舒服吗?”
谢仪:“……”
他苦着脸嗷呜干了一大口,一边咀嚼一边露出“我可真是太他妈开心啦”的笑容。
许西柠见状大喜,仰头对展星野道:“看来好男人不生你气啦!”
谢仪差点当场噎死。
展星野“嗯”了一声,又说:“还有更营养的。”
他掏出一个透明冰袋,里面独立抽真空包装,排列整整齐齐的一群……冰冻小白鼠!!!
展星野像是没有感情的推销机器:“小白鼠可以帮助宠物狐补充牛磺酸和蛋白质,所有的狐狸都喜欢吃新鲜鼠类。”
太新鲜了!连皮都没剥,一个个活灵活现得跟刚死似的!
谢仪麻了,彻底麻了。
他僵硬地看向许西柠,心想你可是个漂亮女孩,看到小白鼠这种东西一定感到很恶心很害怕吧!快点把小白鼠砸在展星野的脸上说快滚出去!你绝不允许你的宠物吃这种肮脏劣等的食物!!!
许西柠眼泪汪汪:“呜呜呜阿野你太有心了。”
谢仪:“……”
许西柠撕开包装眼睛发光:“哇!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谢仪:“……”
许西柠拎着小白鼠的尾巴热情地喂到谢仪嘴边:“啊——”
谢仪:“……”
许西柠扭头看向展星野:“兽医,为什么它不吃?”
展星野平静道:“人工饲养的狐狸没有吃过优等食材,你强喂一口,它就知道好吃了。”
许西柠恍然大悟!
谢仪气急败坏,纵身向展星野扑过去,张牙舞爪龇牙咧嘴,今晚他就要让展星野看看清楚谁才是爹!
他跟他拼了!有本事来一场父子相残!大不了断子绝孙!
谢仪刚扑出去,就被许西柠一把薅住了尾巴,像是被扼住命运的咽喉。
许西柠拽着他的尾巴拖了回去,抱在怀里,点着他的鼻子严肃教育:“不可以这样!他是诚心诚意来道歉的!大家都是好兄弟,好兄弟要相亲相爱!!”
谢仪:……
谁跟谁是好兄弟!辈分是不是太乱了点!!
许西柠笑起来像天使一样美好,又像恶魔一样恐怖。
她一手掰开谢仪的嘴,一手拎着小白鼠,温柔哄道:“啊——”
谢仪麻木地张着嘴,麻木地吞了下去,“呲溜”一声,一步到胃。
许西柠期待道:“怎么样?很好吃吧!”
谢仪眼珠子僵硬地转了转,面部逐渐狰狞,甩开许西柠的怀抱,飞奔去厕所,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许西柠大惊失色:“他怎么吐了?!兽医!快传兽医!”
展星野平静道:“他一口气吃得太快,撑着了。”
许西柠松了口气,笑眯眯道:“原来是这样!好男人这么喜欢的话,我就每天给你解冻两只鼠鼠吧!早上一只鼠鼠晚上一只鼠鼠!高不高兴呀?”
谢仪气得开始语无伦次地骂人。
许西柠:听啊!孩子又又又高兴疯啦!
展星野送完赔礼后已经将近晚上十一点了,可他不仅没走,反而坐在沙发上看起了电视。
小时候他和许西柠经常在对方家里睡觉,甚至睡一张床也时常有之,不过大家现在都不是小孩子了,几年不联系也疏远了很多。
许西柠本想说哥们你家就在对门诶不至于抢我沙发吧,可话没出口,窗外的雷声又轰隆隆地响起,连玻璃都震得微微发抖。
刚刚家里热热闹闹的,她差点都忘了打雷的事。
……雷声响起的时候,展星野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
许西柠抱着薯片凑过来,嘴里的话转个弯变成了:“哇!你也喜欢怪物史莱克啊!不如我们一起看完吧!”
展星野:“嗯。”
三人一起挤在狭小的沙发上看电影,许西柠左边坐着展星野,右边坐着狐狸,像是坐拥左右护法,感觉分外安全。
……如果不是她总感觉有人在她背后打来打去的话。
许西柠猛地扭头,背后什么都没有。
左边展星野坐姿挺拔,一丝不苟地盯着电视。
右边狐狸慵懒地靠在她身上,晃着柔软的尾巴。
两人看起来非常安静,非常专注,非常无辜。
许西柠:“……”
是错觉吧?
她又开始看电影,不出一会,后颈脖子处开始刮起嗖嗖嗖宛如刀刃齐飞的冷风。
许西柠像是晚自习看堂的班主任,拍案而起:“是谁在背后做小动作!给我站出来!!!”
一人一狐鸦雀无声,一个挪开目光开始不安地掰手指,另一个媚眼如丝开始摇曳生姿释放魅力。
许西柠:怎么总感觉这俩在瞒着我什么?
电影一直放到了后半夜,窗外雨声连绵。
到后来许西柠实在是困了,有一茬没一茬地打瞌睡,又时不时被雷声惊醒,睡不踏实也看不进去,都不知道电影讲了什么。
等到雷声停歇,展星野拿起遥控器,把进度条快进到结尾,起身道:“电影结束了,我回家了。”
“啊是么,慢走了您嘞。”许西柠迷迷糊糊翻了个身,卷着毛毯缩在沙发上就要睡了。
展星野低头看了她一会:“这样睡会着凉。”
许西柠闭着眼敷衍:“嗯嗯我也喜欢西瓜太郎。”
展星野:“……”
他知道现在万万不能吵醒许西柠,不然她就要大发雷霆。
他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快要碰到许西柠的时候仿佛触到透明的屏障,明显停顿了一下。
许西柠以为当年他躲着她,不敢碰她,是因为害怕她,又讨厌她。
其实恰恰相反。
他怕的是自己,讨厌的也是自己。
他厌恶自己触碰到她的皮肤,就像不忍看见最美丽的宝石染上脏污。
展星野隔着毛毯,像包粽子一样轻轻把女孩抱了起来。
她金色的长发像水泻一样垂落,拂过他的手背,比风还要轻柔。
谢仪在旁边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要抱就快点抱!磨磨唧唧的是不是男人。
他身份使然不太好出手,万一许西柠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谢仪的脸,估计得立刻吓醒然后报警。
展星野把她抱到床上,熟练地快速调整了床上玩偶和枕头的位置。
许西柠一翻身,怀里刚好有一只柠檬玩偶,屈起的膝盖搭上抱枕,背上还有小鲸鱼靠着她,整个人像是陷入柔软的巢穴。
展星野见她睡了,关灯,声音很低很轻:“她飞也似的逃跑了,小熊没能追上她。”
许西柠没有听见。
但是睡梦中的电闪雷鸣转而变成了阳光铺洒的森林,她一觉睡得很香很沉,好像回到很久很久以前的童年。
第二天,她果不其然地起迟了。
许西柠在催命的闹铃声中弹起,一边收拾书包一边胡乱梳着头发一边在房屋里像是烫脚的耗子一样乱窜:“完蛋了完蛋了要迟到了!”
她今天还要考试的!还特么是大四下的补考!万一不过就要惨遭延毕的那种!
许西柠风风火火冲出门,没空注意好男人在哪儿。
刚一跑出小区,就看到许多人叽叽喳喳围在一辆火红的敞篷法拉利,许西柠看都没看就要跑走,谁知法拉利却突然持续鸣笛。
汽笛刺耳高亢,许西柠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身高腿长的男人一身白色休闲西装,手肘搭着座椅,袖子捋起,露出流畅的手臂线条,墨镜架在额头上,回头对她神采飞扬地笑:“早啊小柠檬,要不要载你一程?”
如果换做平时,许西柠就让谢仪快滚了,但今时不同往日,好汉不吃眼前亏。
许西柠把书包甩进座位,跳上车,急不可耐:“走走走!快走!”
谢仪一脚油门,发动机轰鸣,法拉利像是疾窜的火红闪电驶上高架。
早春的冷风扑面而来,谢仪的声音依然懒散:“去学校?”
许西柠警惕:“你怎么会知道?”
谢仪在风里大笑:“魔术师什么都知道。”
托谢仪的福,许西柠甚至还提前五分钟到了考场。
同班的张尧在教室外临阵抱佛脚,抬眼看见许西柠咬着面包迎面走来,眼睛都瞪大了:“你居然也要补考温老师的课?”
许西柠坦坦荡荡:“哈哈!挂科了。”
张尧忍不住:“你怎么会挂科?”
教授这门英美古典文学鉴赏课的是温南森,学校高薪聘请的外籍教授,有着浅金色的头发和绿猫眼石般的深邃眼睛。
新学期第一天,他穿着卡其色的英伦风衣,极为绅士地站在礼堂门口,微笑着向每一位选修这门课的同学问好。
很快“英院新来的Nansen教授帅得惨绝人寰”这个消息传遍整个文卷大学。
选到课的人桀桀狂笑,没选到课的人捶胸顿足。
第二次课还没开始,教室内外就挤满了人,走道里都扒满了闻讯而来的外院学生。
当时温南森靠在窗边,戴着垂链的金丝眼镜,单手插在长裤口袋里,低头翻着一本莎士比亚诗集。
窗外洁白的橘子花瓣飘进来落在他的肩头,他周遭都好像在发着朦胧的光晕,仿佛古典油画里的人物走进现实。
所有同学都在忍不住窸窸窣窣地偷拍,结果有人忘记关闪光灯,只听咔嚓一声,刺目的光线射出。
周围的人群瞬间吓得噤声,然而温南森只是抬起头,温和地微笑:“需要我看镜头吗?”
全场死寂了几秒,之后像是沸腾了一样抬起无数手机,尖叫此起彼伏:“老师看我看我!!!”“Nansen教授看这里!!!!”“我的镜头贵看我的!!!他妈的早知道带单反来就好了!”
天下学生大抵都有欺软怕硬的毛病,温南森脾气好,又长了张实在温柔的脸,大家不约而同地认定温南森是那种“就算上课玩手机考试乱答一气也能拿到不错分数”的心软的神,于是前几堂课都沉迷花痴无心学习。
谁知第一次小测,全班均分四十……满分一百五。
只有一个人考上了一百分,还考了让人瞠目结舌的一百四,那个人就是现在站在补考教室门口的许西柠。
学渣张尧百思不得其解:“你怎么也不至于要补考吧。”
“至于的至于的,”许西柠放下书包,走进教室,拍拍他的肩膀,笑着竖起拇指,“因为我期末可是交了白卷呢!”
张尧:“……”
你在骄傲什么鬼啊!
许西柠拎着笔,随便找了个前排的位置坐了。
一般来说期末考试都是教授亲自监考,而补考是学校的行政老师代为监考。
其实是谁都行,她不在乎,只要不是温南森就行。
离考试还有一分钟。
教室门开了。
风带来春天橘子花盛开的气息,浅灰色风衣的衣角被男人行走的步伐掀起,细长的金丝眼镜链微微晃动,反射着明媚细碎的光亮。
几个补考的同学忍不住小声议论。
“不是吧不是吧补考而已怎么是Nansen教授啊?”
“温老师为什么亲自来监考?”
“呜呜呜看到他我更紧张了!”
许西柠闻声抬起头,冷冷看去。
她撞进一双深邃如画的绿眼睛,绿得像是森林,像是湖泊,像是把整个春天揉碎了酿出来的迷人又香醇的酒。
在从前无数个等她放学的日子里,他站在树荫里,竖起的衣领随风轻轻拍打,金色的夕阳穿透树叶的缝隙落在那双眼睛上,带着一股莫名让人心碎的悲伤。
——她无数次吻过的眼睛。
许西柠嘎嘣一声咬碎了牙齿间的糖。
还真该死的和从前一模一样。
当年期末考试许西柠根本没去,因为刚和温南森分手,嫌烦,不想看到他的脸。
温南森是她的初恋。
她喜欢他,从十三岁到十八岁。
不过现在,她更希望能称呼他为“那个不幸英年早逝死状凄惨”的前任。
初三那年寒假,她为了拍摄流星雨,深夜背着三脚架进荒山野岭,结果失足摔进坑里,被路过采集植物标本的温南森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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