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祸乱后宫,毒杀过数不清的皇子,而当今太子,却不是天子所出。
可笑当初的楚皇,怕伯父权势滔天,却没防住那走狗齐家大了野心。
整整三朝,齐家坐大,大楚天下,再无兵力可与之一搏。
最可笑的是,真龙血脉流落在外不说,宫中那东宫之子,竟是个野种。
谢秉文的面庞,一时变得更加难看。
眼前的乖孙,分明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乖孙,却又,又是自己的伯父。
谢秉文不慎咬了舌头,却不觉着痛,整个人有些麻木。
在院子里与顾又笙相谈甚欢的诸采薇,还不知自己的丈夫接收了太多消息,快要到痴呆的地步。
谢令仪与顾又笙来去匆匆,都没留下用饭,便又启程出发。
诸采薇问谢秉文:“令仪与你说了什么,怎么神魂恍惚的?”
谢秉文口中发苦。
这么多的打击,他只能一人来受。
“哦,令仪的婚事,便由我们来办,你也知道其琛的性子……”
诸采薇轻笑:“其琛就是个书呆子,哪能做这个?要他来办,我的曾孙都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
老伴没有意见,诸采薇便决定写信告诉儿媳。
孙子的婚事,得赶紧办好。
搞不好来年,自己便能抱上曾孙呢。
无知是福。
谢秉文目光深沉,很是羡慕一无所知的发妻。
也罢,谢家对付齐家之事,满是艰险,便交由谢家的男子来烦恼。
他们女人家,便高高兴兴地办婚事去吧。
谢秉文笑得勉强。
他年纪不小,在这世间,却又多出一个长辈,名义上还是自己的孙子。
伯父对父亲,如父如兄,父亲可以说是全凭伯父,才有活路。
伯父惨死,金子伯伯尚且放不下,更别说是父亲。
谢秉文也是到了父亲临死之际,才知道那么多的心酸与隐秘。
父亲是个读书人,才高八斗,与母亲也是琴瑟和鸣。
他从未见父亲沉过脸。
可是父亲死前,却是那般疾言厉色,他拽得自己生疼,将一切秘辛告知。
他装了一辈子的傻,也藏了一辈子的怨。
他怕自己死后,谢家后人不再记得这段仇恨;他怕自己死后,谢家后人不再记挂自己敬爱的兄长。
父亲满目狰狞,一生的戾气似乎都聚在了那一刻。
那时候,他好怕他死不瞑目。
然后,父亲似乎看到了什么,大哭不止。
父亲再没有说什么,只是手抓着一边,紧紧握着。
他褪了狠厉,褪了恨意,笑着闭了眼。
谢秉文却未曾敢忘,父亲那凶神恶煞的模样。
他知道,父亲是故意用这凶狠模样,提醒自己,记住谢家的使命。
谢令仪与顾又笙的下一站,是柳月庄。
在此之后,谢令仪还要去雷家堡与京城,那两个地方都在大楚北边,路程太远,他便打算在柳月庄之后,将顾又笙先行送回连阳城。
雷家堡如今,传到了雷飞云的孙辈雷庆淳手中。
而柳月庄,如今是柳梦璃的幼子柳宗涵当家,江湖人称柳三爷。
柳家的武器锋利耐用,暗器精巧,在江湖上很有地位。
柳端端便是柳三爷的长子,下一任柳家的接班人。
顾又笙在颜老太爷的寿宴上,与柳端端还有其妹柳圆圆打过交道。
她知道谢令仪的打算,对于即将到来的分别,也有些不舍。
从连阳城到魍魉城,他们已经有四个多月不曾分离。
谢令仪此去京城,为的是招兵买马,对付齐家。
不知道齐家,会不会对他不利?
到了柳月庄后,顾又笙与柳宗涵行礼后,便去与柳圆圆兄妹叙旧,而谢令仪则留下,与柳宗涵谈话。
谢家、颜家、柳家、雷家和洛家,这几十年来,表面上并没有刻意疏远,但也没有走动得过于频繁。
柳宗涵与谢家这位晚辈有过几面之缘,却不懂他为何突然来访。
莫非是谢家决定……
柳宗涵的父亲柳梦璃,是个有些极端的,他到死前都还在骂着谢无涯,说他书读坏了脑子,不该再为楚皇效力。
虽然只是猜测,但父亲却认定,必然是当时的楚皇对谢将军下的毒手。
所以,父亲在柳月庄的地底下,藏着一个极大的兵器库。
这些兵器,大多是他亲手打造,是他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痛恨所化。
为的便是有朝一日,等到一个微乎其微的可能出现,等那人振臂一呼,他那些利刃便可出世。
谢令仪喝了一大口茶,他又要再一次叙说陈年旧事。
柳宗涵端着茶杯,听得一愣一愣地。
若不是来得是谢家后辈,若不是父亲临终所托,他只会以为是来了一个厉害的骗子。
骗他孤身走暗巷那种。
柳宗涵端着茶杯,拿起,放下,拿起,放下,拿起……
他无数次重复着这个动作,却始终没敢把茶喝到嘴里。
柳宗涵目光涣散,视线飘向谢令仪,又很快躲开。
谢令仪以为他不想参与其中,便安抚道:“柳叔祖放心,我此来,只为取走梦璃留下的兵器。”
他叫自己柳叔祖,却直呼父亲姓名?
柳宗涵更加恍惚。
父亲死前的声嘶力竭,他不敢忘。
“谢,谢将军,父亲那些兵器,本就是为您留的。”
柳宗涵说到您字,还有些烫嘴。
眼前之人,明明和自己那龟儿子差不多大小。
“多谢。”
谢令仪本就是来拿兵器的,柳家是否参与到与齐家的争斗中,当然要看柳家如今当家人的选择。
柳宗涵缓缓回过神来,问他:“将军可知道那十六字……十六字暗号?”
谢令仪一滞。
“是。”
他沉重地点头,干涩地说出那十六个字来:“风起云涌,无归军来;誓死效忠,莫论几载。”
谢令仪面无表情地念完。
柳宗涵笑着点头,没错,就是这几个字。
如此,父亲的遗愿,他便算是完成一半。
柳宗涵带着谢令仪从书房的密道去了地下,那里有一个极大的兵器库。
“刀剑,弓箭,弩箭,盾甲,枪……还有诸多暗器。柳家在郊外还有一所别院,地下有比这大一倍的仓库,那些武器,也全是父亲为将军而留。”
他从父亲那里继承柳月庄,也背上了柳家的使命。
柳月庄还藏着诸多火药……
柳宗涵原以为只是父亲的一场疯魔,他到死都想着杀尽大楚皇室,可是这一日,家中却来了谢将军的转世。
如此惊世骇俗。
谢将军如何放心,与自己就这么开门见山,坦白身份?
他对父亲有救命之恩,可是于自己,却不过几面之缘。
“将军,父亲生前,一直怨怪谢老太爷效忠楚皇,如今您的身子又是老太爷的曾孙,谢家是否?”
谢家是否会与你背道而驰?
谢无归从来没有怪过弟弟谢无涯,他效忠楚皇,是在延续自己护佑天下的使命。
谢无归用自己的生命换来安稳,便是想让他在意之人,都能好好地活下去。
谢无归不怪,谢令仪更不会去怪。
无涯到地府一段路,也曾问过自己,是否怨他一直帮着凶手?
他说没有。
他知道,他们护得,从来不是楚皇,而是这大楚天下。
无涯却说,这个天下害死了他的哥哥,他还护着,只是为了来日,谢家权倾天下,哥哥转世重生,便可安稳度日。
自幼文弱的谢无涯,在他死后,原来是这样扭曲着恨意长大的。
谢无归那时,才第一次后悔。
他化为鬼怪,本不想再去打扰活着的人,但是他们离世的时候,却都在跟自己说……
终于等到了你。
他等着他们的一生安稳度过,不要因为他而伤心难过,他们却也执着地,在等着他的归来。
“谢家效忠的,是大楚百姓,如今要对付的,也只有伤天害理的齐家。”
谢令仪面色平静,双眸深幽如海。
他打算与柳宗涵道别,这些兵器,他日再派人来取。
雷家堡,京城洛家,他都还得去一趟。
他不要求他们的后人,如同他们一般,随自己上阵杀敌,但是那些他们为他留下的东西,他要去取回。
那些是他们的心意,也是他们走前,放不下的恨意。
他要带着所有人的遗憾,回到京城。
他要让他们知道,他们几十年的苦心经营,几十年的牺牲付出,他全都懂。
终于到了这一日,他回到世间;终于到了这一日,他有仇报仇。
他们所做的梦,他会让它全部成真。
柳宗涵却突然跪了下去。
他遵从父命,从未想过违背。
柳月庄存在之初,便是为了谢将军而在。
“柳家,誓死效忠谢将军。”
谢令仪微微有些讶异,他以为柳宗涵不会参与进来。
柳家身在江湖,完全没有必要参与到朝堂纷争。
“柳叔祖,齐家势大,柳家……”
“柳家没什么别的本事,却也做了些买卖,赚了些钱,还有这许多的兵器。”柳宗涵语气坚决,“父亲有令,柳家后人,若遇谢将军转世重生,倾尽全力,不得后退。”
他原以为只是父亲一场痴梦,却在自己这里变成真实。
柳家在江湖潇洒多年,但忠孝二字,也是懂的。
父亲的遗憾,便由他来挽回。
谢令仪没有再反对。
与齐家这一战,若不是他毒发,七十二年前便该开始。
“好。”
等到谢令仪将顾又笙送回连阳城,已是五月中旬。
顾又笙没想到得是,她才刚走进大门,红豆就跟自己说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颜老太爷与谢秉文的动作很快,宫老夫人和顾明更是利索,男女双方都不在,长辈们却已经暗中替他们走完了六礼。
婚期都定好了,就在今年十二月!
父亲……不提也罢,姐姐竟也没管?
顾又笙瞪着眼,不可置信。
她还来不及震惊自己的婚事,如此之快地走完了六礼,又听红豆说,幸好回来得不算晚,因为过几日,便是宫媛的出嫁之日。
不是说年后才走六礼吗,这么快宫媛就要出嫁了?
她以为,至少要到下半年呢。
顾又笙恍恍惚惚,她这一趟出去,果然是有些久了呢。
顾家只有红豆在家。
谢令仪要赶去北边,安排对付齐家的事,还有婚事,也得回去给父母一个交代。
红豆便眼睁睁,目睹了一场痴情男女的腻腻歪歪。
她脸都快抽搐了,二人才依依不舍地惜别。
随着谢令仪的背影远去,顾又笙才舍得转过身来。
可算是走了。
红豆终于等到了机会,好好盘问一番自家小姐。
什么情况啊?
为什么去了一趟魍魉城,小姐就像是鬼怪上身一般,变成了一个痴女啦?
“小姐,你们是怎么回事啊?”
红豆的眼中冒着精光,她好恨啊,后悔没有跟着去魍魉城,好亲眼目睹他们二人的情情爱爱。
顾又笙努了努嘴,却没掩住笑意。
“就是,就是这么回事。”
她支支吾吾,扭身想回房。
红豆却不放过她,赶紧凑上来,一脸八卦模样。
“小姐,你们这……从连阳城出发的时候,还一个谢公子、一个顾姑娘的呢,怎么就要成亲啦?”
顾又笙想起无归梦境中的一些场景,脸不由微微发红。
红豆见她如此娇羞模样,整个人更像是打了鸡血,兴奋不已。
“小姐,他牵你小手、亲你小嘴了吗?”
那可太刺激啦。
顾又笙娇嗔地瞪去一眼,那满眼的风情……
红豆想入非非。
顾又笙捏了把她腰间的肉:“想什么呢,你这一脸要流口水的模样?”
红豆躲了躲,痴痴地笑:“可不就是在想你们大手牵小手呢。”
顾又笙咧开嘴,却又有些不好意思,收敛了下,但还是没能收住笑意。
“啧啧。”
红豆在一旁惊奇地看着。
小姐这面带桃花、春风得意的模样,可真是少见。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啊,我家小姐终于情窦初开,老爷的两个女儿,总算能嫁出去一个。”
红豆虔诚地朝着天拜了拜。
顾又笙无语。
红豆的心里,却还默念着阿弥陀佛。
大小姐是没什么指望了,希望小姐的婚事顺顺利利,求老天保佑,求佛祖保佑,求阎王保佑,求各种保佑。
一定保佑我家老爷……千万不要让他的两个大闺女,砸在了手里。
一定要保佑我家小姐,顺利嫁出去啊!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家里没人,宫媛又婚期在即,顾又笙休整之后,便去了宫家。
这一次顾又笙不在家的时间太长,再怎么不爱出门都说不过去,于是顾晏之给宫家的说法,是顾又笙去了寺庙,虔诚修行。
这一说法,吓得宫老夫人颜书卿好几日没睡好觉,顾家姐妹婚事艰难,晏之已经没什么希望,笙笙若是同自己那弟弟一般出了家……
顾晏之被颜书卿缠了好几日,才改口哄骗说,妹妹就是为了求姻缘才去的。
颜书卿信以为真,顾晏之才得了一个耳根清净。
后来,父亲颜老太爷送了信过来,想要定下顾又笙与谢令仪的婚事。
颜书卿便更加相信。
一定是佛祖保佑,才求来了这么一份天大的好姻缘。
顾晏之便又开始受罪。
因为颜书卿开始催问她那寺庙的位置,一定要让她也去修行。
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顾晏之有苦说不出,又怕自家外祖母找了马车,就真的要去找,便也不敢胡编,只能采用拖字诀。
好在宫媛婚期将近,颜书卿被事情牵绊,暂且搁置了这一茬。
顾又笙到外祖母屋里的时候,便一直被她追问那寺庙究竟在何处。
顾又笙还不知道姐姐做的这些好事,只能赶紧将话题转到宫媛的婚事上。
“年后过六礼,我还以为这婚期要定在下半年呢。”
颜书卿笑眯眯地:“本来是想多留她一段时日的,那个小丫头自己迫不及待想嫁呢。”
这么说,是宫媛自己同意的。
顾又笙笑着回道:“看来宫媛对那雷家公子,确实是喜爱的。”
若不是真心喜爱,就宫媛那臭屁的性子,怎么会急着要嫁?
颜书卿面上的喜色淡了些:“她自然是喜爱的,早些嫁了也好。她那个姐姐,自打媛儿婚事定下,便不太安分。”
宫黎比宫媛年长,虽然是庶女,但其实也该她先出嫁。
宫媛这婚事,是在颜老太爷的寿宴上得的,宫黎话里话外不敢直说,却也暗指祖母偏心,没有带她去,才错过了姻缘。
宫黎不敢在颜书卿与白芳慧面前闹,但没少在宫家大爷宫琦那边上眼药、装可怜。
顾又笙静静听着,一脸乖巧。
宫黎及笄那年,大舅母白芳慧便替她看了一门亲事,对方也是商户,虽然庶出,本身却是个不错的。
宫黎表面上恭顺应下,背地里却向宫琦偷偷说了自己的顾虑,说了些传言,一些关于男方家中的丑事。
其实也说不上丑事,不过是一些妻妾之争,在哪家大户都有,可是宫黎说得夸张,直说得那户人家像是条不归路。
白芳慧因此被宫琦私下说了两句,也不算责骂,但是白芳慧却气得不行,自己好心好意为庶女相看,她若不愿意推了便是,何必面上一套,背地里一套的。
也因着这事,白芳慧算是看清,这看似乖顺的庶女是个心眼小、心思重的,与她那惯会做戏的生母是一路人。
后来白芳慧对宫黎的婚事,也就不再那么上心,有合适的便告知家世,让她自己决定。
只要宫黎不求到眼前,她便当她是不满意的。
三年下来,一来宫黎自己眼光高,二来白芳慧冷了心,宫黎的婚事,便被耽搁至今。
雷家虽然不是什么官宦之家,但是在江湖上地位不低,而且算得上是大楚北境的大富商,家中条件,只会比宫家更好。
宫媛去了一趟寿宴,得来这么好一桩婚事,宫黎心中,自然是不平的。
这么些时日来,她明面上没敢闹事,暗地里却不知找宫琦,诉了多少次委屈。
宫琦心疼,本想为她说两句,可白芳慧却直接找了颜书卿出面。
颜书卿对着长子一顿臭骂,骂得宫琦不敢再多说半个字。
这一年,宫黎已经十八岁,再拖下去,便很难再说好的亲事。
“我骂了你大舅舅一顿,他在外面挺拎得清的,在内宅上就是个小王八。要不是我管着,那崽子恐怕要糊里糊涂地,走上宠妾灭妻的路。”
颜书卿坚定地站在儿媳白芳慧这一边,宫琦才在内宅之中,没敢做出什么太过分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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