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来表情很淡,台下不乏有崇拜的弟子低声的惊呼。
天下第一剑修的出手,究竟会是何种风采?
再次开启万众大会需要五大宗门的令牌,在这种情况紧急之下,大家都绞尽脑汁想要联系没有来参加此次万宗大会,但是参与规划的五大宗门之一西洲佛宗。
西洲不比其他地方,那里禁止使用传送石,只能靠身法或者是步行。
就在众人愁眉苦脸,还差佛宗令牌,都在思考如何快速赶往佛宗时,令人心神一震的灵力波动扩散开来。
那人来时似乎周身都伴有低吟的梵音在轻轻的吟唱。
伽蓝色的半边袈裟,宝蓝色的玳瑁玉石,尤其是他那几根修长如玉的手上,竟是好端端的盘着回溯镜中摆放在四周的那个伽璎珠串。
正是佛宗的佛子耶律昙华。
他开口时仿佛四周的空气都被凌厉的震荡,将出声时如波浪般震动的音域给推开的更加广阔。
众人皆都心神一凝,识海处顿时变得清明。
“在下愿助碧霞真人一臂之力。”佛子微微一笑,貌若好女雌雄莫变的脸,布满了的是一种既年轻又苍茫的味道。
他像是时时刻刻在悲悯世人,以自己丈量人世间的佛道来用来挽回罪恶。
沈鹤行也未同他过多交谈,观察了一下,回溯镜中的景象,目前被困住的十几个人中。
原来在回溯镜中,不只是明繁,而是晋级的所有人此刻都面临着一坛血红的池子。
而其中最严重的竟然是孟岐川,那名儒儒。
他的嘴唇苍白,眼神有些呆滞,所有的儒家功法像是被封印了一般使不出来。
而他的识海之中像是有一把尖利的锥子在冲刺着他所有被迫封存起来的思想。
“邪魔歪道,以身饲魔。”
“浮屠破惘,八百英杰藏血池。”
“以骨为石,以皮为面,以血为屏障伊始。”
八百英杰藏血池——
无声的字眼,将人振聋发聩。
孟岐川像是疯了一般扑向那一枚方天印。
就在他的手快要触到的那一刻,一身白衣的沈鹤行从天而降,折弯了他的手。
随后仅仅是一剑。
那一枚小小的印章便被劈为两半。
沈鹤行垂下眼皮,遮住了酝酿着奇异色彩的眸。
他心脏不停的鼓动,百年前那种畅快淋漓的感觉像是又回到了身体中一般。
想起自己过会儿要做的事,他难得的感到有些轻松。
伸手拽起已经失去神志孟岐川,沈鹤行感到没意思的将他抛出此刻的幻境。
除了孟岐川的影响比较大之外,其他人也只是跌进血池后,心智有些受影响。
碎片式的记忆穿进脑膜,识海中附着灰色的记忆,沈鹤行一身白衣,轻飘飘的提着剑。
将他们挨个挑出幻境。
洁白的靴子踩在这处洞穴里,沈鹤行像是天神一般从天而降,有些神智还算清晰的弟子在沈鹤行捏碎他们的传送石后,终于安心的倒下。
他们太痛了,脑海里的记忆全是不属于自己的。
那是百年前所有精英弟子的记忆。
那是玄机十八门的养鸟师兄,他看起来的情况最为严重,但是神情却最冷静,虽然从额头上流下来的冷汗都已经将肩膀上的小斑鸠打湿。
他察觉到有人来,扩散的眸直愣愣的盯着沈鹤行,随后手就扑上了他的衣摆,嘴角硬生生的扯出一抹笑。
“背叛者。”
沈鹤行略微皱眉,直接用剑割断了洁白的袍角,有些还沉沦在那些痛苦记忆的弟子,便被他一个一个捏碎了传送石。
数着人数,沈鹤行另外一边的手却迟迟不动,仅仅用一只手提着剑,下一秒出现在了另一处洞穴之中。
而此刻,已经晋级的所有人里,独独少了明繁与余寂。
明繁皱着眉, 一步一步的绕着池子盘旋一圈。
无厌剑上的气息做不了假,明繁却一直将视线放在血池中央悬浮在半空中的凤凰花上。
她在这血池之中僵持,心中却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这万宗大会真的是处处像为她量身定制的一样。
不管原女主有没有出现, 明繁也知道自己炮灰的定位。
这次万宗大会结束后,沈鹤行撕破脸,余寂的囚禁,三百年后原女主出现,无厌剑易主。
如今她与沈鹤行形同陌路, 虽然阴差阳错又与余寂又有了一些纠缠, 但她相信只要余寂不是抖m,绝对不会再对自己有什么额外的想法。
虽然现在的明繁依旧搞不懂前世余寂为什么要对他玩强制文学, 但她推测肯定是前世自己那一副人畜无害, 好欺负的样子造成的。
希望这一世的余寂不是傻逼。
不能总是在这里僵持着,明繁决定以动制静,凤凰花她暂且不敢摸,不过尝试召唤无厌剑倒是有可能。
虽然她挺恶心这把剑的。
但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她还指望着赶紧将那血浮屠的秘密勘破夺得魁首拿到浮屠金呢。
伸出手来, 明繁闭着眼感受无厌剑中血契, 这道血契曾经被她亲手碾碎,而今重新感受到又是另一番滋味。
无厌剑牢牢的插在地中, 明繁曲手一指,引着那道血契慢慢的拉扯。
可就在神识与血契搭建串联的那一刻,明繁眼前猩红一片, 接着便一下沉入混沌。
百年前, 那是一场卷席着变革的大战。
明繁此时像是一道透明的灵体一样, 盘旋在这片土地的上空。
她看到了很多没有见过的人,他们都穿了一身白袍, 为首的那人攥着的是一柄瘦削锋利的长剑。
镜心剑。
这片地方并不完全都是这些穿着白袍的人,还有一些穿着不知名服饰的人。
明繁感觉脑袋昏沉沉的,有些人穿着灰扑扑的衣服身上却有着繁复的阵文图样。
而那些穿着白袍的人每个人的神色都冷冷的凝固着。
明繁又听到那个为手攥着镜心剑的人,大声的说着什么。
她是一个长相很坚毅的女子,明繁恍惚中都觉得她与自己的某个朋友某些地方很是神似和相像。
她将长剑掷于地中,这地便裂开了一道大口。
随后地上的黄泥立刻攀岩着往上,竟是将剑身都完全的包裹封闭起来。
那女子声音很清亮,带着一股蓬勃的生机,像是一朵凌霄而放的玉兰花。
她语气铮铮却又毫不犹豫,带着畅快和洒脱:“灵感人道玉烛难照金乌前,偏他挽弓搭长箭,敢为天下先。”
我南宫离月,以镜心剑驻地,我虽手持审判之剑,却仍然止不住这世间恶果蜂拥而至,镜心剑无鞘,但鉴我不平之心。
她又轻笑了一声,像是忸怩却声音清脆:“我虽不用弓箭,但凭我这一生以公平为道义,虽未完全驯化这剑,但我也为愧对从我继承镜心剑后的每一日,今日我敢为天下之先。”
“一是为护佑我修真界能得继续延续,二是我有一女,其天赋,其心性,都足以承担延续的使命。”
“今日我先行殉道,还望以后若山河无恙四海升平,以鉴天下之公平心。”
说罢,她便决绝的,一往无前的,冲向面前的深渊之中。
这时,明繁才恍然眼前这场景。
这是万古同升道,昆仑山的禁术。
随着眼前这位名叫南宫离月的女子纵身跳下。
身后那些穿着白衣的弟子们大多都呆滞在原地,明繁可以感觉到他们的情绪非常的震荡非常的激动,他们却都压抑住了声音克制着自己。
一旁穿着不知名衣袍的人颤着声问:“离月师姐走了,这血浮屠之灾祸应当会缓些了吧。”
旁边的白衣弟子恨的一拳锤在了墙壁处。
关节处渗出的血潺潺的往下流,可他却摇了摇头。
“师姐的死缓过一时,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师姐的力量仍旧抵不住,那我们又有几个师兄师姐会以身殉道。”
旁边穿着白衣,看起来年岁较小的弟子终于绷不住的哭出声来。
“吕长老怎么还不来啊,为什么还不来救援……”
“他们是不是不管我们了,可是,可是,明明我们只是来历练的呀!”
“小雀,离月师姐已经为了保护我们跳下了万古同升道,现在暂且我们还是安全的。”
说话的师兄不知是在安慰惊慌失措的师弟小雀还是在告诉自己,应该镇定,颤着声说:“万古同升道需要足够的灵力和灵核来支撑,离月师姐以身殉道也是在为我们争取机会。”
“不会有事的。”
我们不会到那一步的……
这里,究竟是哪儿?
明繁看到那个名叫南宫离月的女弟子纵身跳下黑色深渊后,恨不得纵身过去拦住她。
可她动不了,只能像个旁观者一样飘荡在上空,看着下面的场景。
从南宫离月殉道后,大家既惊恐又压抑的度过了几天。
明繁渐渐的辨认出这里应该是什么地方。
说到底,这里还很眼熟,这他大爷的是沈鹤行剜她骨头的那块地方。
哭悲崖就在前方。
明繁感觉自己变成灵体之后轻飘飘的,虽然做不出任何阻拦的动作,却可以控制着自己飘来飘去。
她先是飘到了哭悲崖那里,这里是百年前的场景,明繁心一直堵堵的。
她已经猜到了刚刚以身殉道的南宫离月可能就是南宫止的母亲。
而南宫离月口中的那个可以继承镜心剑的孩子,就是南宫止。
想到这里,明繁果断的飘到了被土封住的镜心剑旁边,那个叫小雀的小弟子守在一边。
明繁都可以看出他的惊恐不安,不过小雀还是很安分的守在旁边,这个小弟子的五感可能比较灵敏,明繁飘到剑旁边的时候,小雀还警觉得睁开眼睛,四处看了看。
明繁想自己可能知道镜心剑为何没有剑鞘,还会不断侵蚀着南宫止的身体。
因为南宫离月的离去并不是完整的封印住了镜心剑,而是将它暂时封存。
而神器没有易主,只能等待主人身死魂销之后再度被人重上烙印。
可南宫离月跳下万古同升道献祭后,当真是轻而易举的身死魂消吗,明繁觉得不太可能。
看着天边逐渐压抑过来的黑云,明繁的心像是被可这些百年前的人捆在一起一般的难受。
她在想,这百年前发生的事,究竟是多么的可怖。
又过了,不知道多少天。
小雀因为长时间在高压下情绪不稳,眼下已经青黑一圈了。
明繁这几天飘荡在这块地方,已经基本了解了情况。
她不祥的预感是正确的,甚至她有一些怜悯和可惜的望着小雀。
虽然小雀是百年前的人,可现在的小雀依旧是队中最小的弟子。
“萧师兄!萧师兄!五大宗门的人和吕长老来信了!”
可以看得出来传递消息的那个弟子格外的兴奋。
就连明繁都被这一股兴奋劲所感染,怀疑自己或许事情会不会因为她的出现产生蝴蝶效应,有了新的结局?
可看到信的那一刻,那个被喊做萧师兄的弟子,那个一直在队中鼓舞大家等待救援的弟子颓然的跪坐在地下。
白袍粘上了泥,此时的泥土里像是有蓬勃的血要喷涌而出。
袍脚的白沾上了泥渍,和淡淡的红。
他倒是没有多少愤怒,更多的是痛苦。
小雀一直观察着这边的情况,立马奔了过来。
“萧师兄,萧师兄!信中说了些什么?是不是再过几日就过来接我们了。”
萧之江麻木的将信摔在地上,小雀立马捡起来看。
看完后,却直接吓得将信捏的皱巴巴。
“他们是放弃我们了吗?我们可是有近百名精英弟子啊!”
萧之江的反应,将场上绝大部分的人心中的火焰都浇灭了大半,不过蒸腾上来的愤怒根本阻拦不住。
明繁这才发现这么多弟子中竟然还掺杂着一些蓬莱岛和合欢宗的弟子。
所以这难道就是上一批的所有精英弟子吗。
“我们合欢宗的掌门绝不会放弃我们的!凭什么要信你们的一面之词?”
“对,我们蓬莱岛的长老也绝不会这么轻易的答应!”
场面越来越控制不住,萧之江却直接夺过小雀手中的信纸。
信纸被丢在人群聚集最多的地方,恰巧那个地方堆着一堆防寒的篝火。
信纸燃烧殆尽,可信上的内容却浮现在空中。
经过五大宗门决定讨论,极域哭悲崖上所有弟子镇守万古同升道,如发生破碎动荡,必要情况下牺牲弟子填补。
万般生灵皆都会为这血浮屠之灾摧毁,唯有余下弟子齐心协力,方可博得一线生机。
为苍生而死,是这封信传递出的最后一句。
上面明显可以感觉到五大宗门的灵印标记,呆滞住的弟子们有的崩溃,有的平静如死寂。
凭什么?
所有人心中这三个字冲撞在胸膛内,想撕碎那些外界善伪的长辈们。
“谁他妈才会把命留在这儿,我的修道刚开始,结束你妈啊!”
随着一批弟子的带头,大家立马冲向了反方向。
这时不再有什么命令和指挥,被轻易放弃生命的年轻小辈们都拼了命的要为自己搏一条活路。
可唯独萧之江继续平静的屈膝跪在土地之上。
他是这一批精英弟子中最优秀的人,也是上一届万宗大会的魁首。
他清楚的知道,接下来等待他们的只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第96章
万古同升道开启, 而昆仑的大师姐南宫离月却已经身死魂消,萧之江颤抖的闭上了因为刚刚思维涣散呆滞片刻后有些酸涩的眼。
他知道,离月师姐离开后, 若是宗中无人应援,自己将会做出一个决定。
一个足以保全那些虚伪者,最后一层伪装面皮的决定。
手上不知不觉间已经冷汗淋漓,在这片荒芜死寂的土地上勉强擦拭,就算是粘上了泥污萧之江也毫无反应。
“师兄, 萧师兄!我们, 我们真的出不去了吗……”
小雀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他都开始有些惊恐的看着四周。
其实小雀是昆仑山很有潜力的小弟子, 在这一届的万宗大会上表现优异, 所以也会额外的加入了这支队伍。
萧之江看着还有些懵懂的师弟,只觉得很可笑。
若是师弟不这么出众,若是师弟从来只是一个爱偷吃玩乐的小弟子。
他是否就可以躲过这场灾祸。
他用手攥住小雀稍小的手,用力的按上了被土封起来的鼓包。
那是被离月师姐封印的镜心剑。
小雀只感觉手掌间一阵炽热的灼烧感,接着就是一种粘稠湿润的感觉。
萧之江呕出一口鲜血, 可眼神却格外的坚定。
他始终死死的注视着那个鼓包, 然后慢慢的攥着小雀的手握紧着剑柄。
一步一步的抬高。
镜心剑抽离而出,抖落剑身上的灰泥。
而这一柄通体雪白而无剑鞘的剑牢牢的攥在小雀的手中。
“吕冬雀, 带着镜心剑”
“出去,不要回头。”
小雀呆呆的看着师兄,他不懂师兄为什么忽然喊他吕冬雀, 他只是小雀而已。
几个年岁稍长的师兄师姐都远远的看过来, 不过他们眼中没有小雀的迷惑, 只是都带着一份看开了的苦笑。
因为,昆仑山最小的弟子小雀, 其实是吕轻鸿的私生子。
可刚才一封信中所提交的答案就是,他们所有人都不能活着出来,就算是吕长老的亲生骨肉,他都丝毫不顾忌点点情分。
果真,最道貌岸然之人,行最卑劣无耻之事。
而小雀手中的镜心剑此刻却像沸腾了一般稀释掉了剑身上沾染的血渍。
箫之江竟也不放手,攥着小雀的那只手流出的血沿着剑身被吸收。
最终,那审判之剑终究是划过最耀眼的光芒,破开了这片暗淡封锁之地的一个小口。
不过是破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将小雀推进去的时候,也只是勉勉强强。
小雀满脸都是泪,稍显稚嫩的脸和大滴大滴滚落的泪珠砸在地面上。
无论如何,看到此等场景大家都也知道。
他们所有人都将死在这个名为万古同升道的禁术之下。
“邪魔歪道,以身饲魔。”
“浮屠破惘,八百英杰藏血池。”
“以骨为石,以皮为面,以血为屏障伊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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