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这丫头,待醒来我定要将我所有防身的法子全部交给她。”程濯立马找补:“这样吧,我现在去翻翻我屋子里有没有适合你师妹的功法,你待在这里好好照顾你师妹。”
接着脚尖轻点飞速退场。
裴逐星坐在明繁床边,看着沉沉睡去的少女嘴唇微抿。
眼睛看到明繁裙摆处,袖口处沾到星星点点的血迹有些出神。
骨节匀称的手颤了颤。
裴逐星转过身从腰间的储物袋摸出一张干净符箓。
可惜明繁这个小竹屋家徒四壁,也不见得可以找到朱砂笔,裴逐星略微思索一下干脆咬破食指,微小的刺痛让少年好看的眉眼颤了颤,但是却速度很快,一笔一划的绘出一张完整的清洁符。
明明自己竹屋就在旁边,他却半点不肯离去。
身上恢复洁净之后,明繁皱成一团的眉慢慢变的柔和了些,不过身上还是冷汗淋淋。
多半是魇住了。
这下山的短短十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裴逐星半跪在床边拉过明繁瘦削的胳膊,身上已经洁净的粉衣裳衬得腕上皮肤白了些,但裴逐星还未止血的指尖接触到明繁皮肤的时候竟然引出一抹淡淡的黑气。
裴逐星不语,伸手捏散了已经稀薄还妄图往他指间破损的伤口处钻的黑气。
“你……你是东洲裴家的人?”鸣伽因为明繁平躺在床上,直接从锦囊里面滑拉出来,正巧看到这一幕。
裴逐星有些漠然的看着出声的鸣伽,他还忘了这条妖族的太子还一直跟在明繁。
“她身上缠绕的妖气是怎么回事?”裴逐星没有理会鸣伽的询问。
鸣伽慢悠悠的从锦囊里面游出来:“差点被大妖一锅端了呗。”
“你怎么这么没有用。”裴逐星拧眉,这次他敢让明繁跟着罗三一起下山一方面是自己画了很多符箓给明繁防身,还有一方面就是面前这个受伤的妖族太子。
东洲裴家和妖族接壤,自然知晓那耀晶是小太子的重要之物,若是明繁有消亡的风险,鸣伽定会出手。
鸣伽被裴逐星的质问气的脖子一梗,素来趾高气扬的声音掺杂着委屈:“孤耀晶里好不容易存下来一点传承的龙息都给她用了,你还要孤如何?”
裴逐星看着委屈着皱成一团的鸣伽,确实是妖族最小的太子,六百年打不出一个屁,裴逐星揉了揉眉心,是自己太过激了。
明繁沉溺在梦魇里只感觉身上才刚刚干爽,又被反复冒出来的冷汗浸湿。
脑子里重重的幻影嘶吼着拉扯着,嗡嗡的扯着太阳穴发疼。
不仅仅是杏花村里熟悉的人影刚开始笑盈盈转瞬间化为一滩尸体的狰狞,更多的是前世被沈鹤行剜去灵脉的痛楚重现在眼前。
帐暖花生下的残烛,红纱帷幕下的索取与渴求,期盼与哀痛,还有余寂那一双永远漆黑如墨的眼。
太痛了。
“余寂……”
明繁眼尾沁出一点泪水,极哀极痛,那段暗无天日的回忆终究是让她植入心底以至于她已经忘记了自己已经重活一世。
不用再日夜颠倒的习剑法,不用为了沈鹤行虚假的情意患得患失,不用被囚禁在魔域,而是拥有了交心的朋友,很好的师尊,很好的大师兄。
前世的痛苦承受的太多,陡然被引出来只能反复的念着昏迷时最常叫的名字。
鸣伽整个蛇都麻了,明繁明显是被春娘因为吸食太多人魂的妖力杂质浸染了,浸染就浸染了呗,你这说什么胡话呢。
房间周身的气场一下就冷了下来,裴逐星半跪在床头看不清情绪,鸣伽只能看到他平日里藏起来的虎牙无意识的咬着唇边。
吓死蛇了,鸣伽在上次明繁去戒律阁独自将他丢下来的时候就看透了裴逐星,眼看气氛不对,立马屁股带电的钻进明繁腰间的锦囊里。
孤男寡蛇,容易被灭口。
索性明繁没有被缠在梦魇里多久,少年半跪着垂首,微微沙哑的声音一字一句,吐字清楚的在耳边响起。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静,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一声一声的法决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丝丝密密的传入混沌识海中。
明繁身上开始变得温暖些,不再流冷汗了。
脑子里的思维也不再混浊一片,隐隐约约知道,那是裴逐星的声音。
“真管用啊,等自己醒来的时候一定要让裴逐星教教自己。”
明繁脑子里无声的想着,接着伴随着法决令人心神安定的声音沉沉睡去。
鸣伽盘缩在锦囊里面听着裴逐星念着法决,紫宝石般的眼睛莹莹的闪着光。
还真是东洲裴家的人。
明繁整整昏睡了两日,不归峰上也清冷了两日,程濯这个做师尊的脑子也神奇的开窍了,好不容易收了个小丫头当徒弟结果在外面被欺负了回来直接修养生息,传出去是很没面子的。
但是苦于伤自己这个小徒弟的妖已经魂飞魄散了,想出气都没地方出。
整整两日程濯这个战斗狂都强行忍住没去找裴逐星练一练,短暂的给自己两个徒弟放了个假。平日程濯恨不得脚都不从自家山头挪到其他地方,最近出门变得勤快了许多,主要就是往藏书阁跑动不动扒拉回来一大堆书。
裴逐星除了去饭堂打饭,就是守在明繁身旁替她驱逐梦魇。
今天饭堂里上了鸡丝面,裴逐星特地找后厨要了一把香菜浇在上面。
虽然,嗯……全程皱着眉。
提着打包好的午膳回不归峰,脚都不带拐弯的走向另一处竹屋。
上午临走时虚掩上的门此时已经大开,午时的阳光透了进去,折射出朦胧的光晕。
裴逐星脚步加快了几步,径直走了进去。
上午还昏睡的少女此时已经清醒,被清洁符清理了几遍的衣服也换下来了,是另一件烟粉束腰小褂,下裙稍深绣着一簇又一簇的芙蕖。
明繁摇头晃脑的盘腿坐在床上捧着一个铜镜照着脸上的黑眼圈,正在心里诽谤谁说修仙青春永驻的。
旁边鸣伽盘在桌子上休养生息,眼神嫌弃的瞅着明繁。
看到裴逐星提着饭盒从晨曦微光中走来,明繁眼睛一亮,几步一扑腾的跑下来接过饭盒。
整整两日未进食,隔着盒子现在都能闻到面条的香味儿。
“让我猜猜,鸡丝面是不是?”明繁坐在桌前磨拳擦掌,兴奋的掀开饭盒的盖子。
“我的天呐,竟然还有香菜!”明繁瞪大的杏眼发着光,恰恰有一束光投到了她卷翘的睫毛上。
“喂喂喂,孤的午膳呢?”鸣伽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鸣伽本来还躺在桌子上一边嫌弃明繁一边装死,此时却把脑袋抬的高高的往饭盒里面看。
看就看呗,反正没有任何后续。
两人一蛇僵在原地。
昨晚裴逐星带过来的糕点还冷在盘里,明繁默默的将碟子推到鸣伽面前。
鸣伽布灵布灵的紫眼睛不可置信的缩成绿豆眼。
很好,自从和鸣岐斗争失败落到这个破门派被明繁捡到,他就已经成功过上吃了下顿没上顿的日子。
“我会尽快找时间助你恢复修为,若是你想要联系自己的下属也可以同我说,就当是你用耀晶保护我师妹的报答了。”裴逐星看着鸣伽气的整个蛇抖啊抖,开口道。
明繁坐在一旁嗦面,闻言也开口道:“今晚请你吃烧鸡,若是等你恢复了我便陪你回妖族取耀晶。”
鸣伽有被安抚到,高傲的扭了扭脑袋,认命的啃了口糕点。
那是裴逐星为了预防明繁昨天半夜会醒来特地带的栗子糕。
鸣伽吧唧吧唧嘴,其实味道还不错。
吃完午膳,程濯声音大老远的就传过来了:“徒弟,为师找到适合你师妹的功法了!”
程濯声音极大,完全掀翻了明繁之前对他古板严明的初印象。
“为师要让我徒儿成为修真界最强的女修!”
明繁的筷子啪叽一下掉在桌上。
从此以后上课摸鱼,下课淦饭,没事玩蛇,有事唠嗑的日子彻底到头了。
往日里程濯这个大老粗下意识的逃避训诫明繁错处的地方,因为体修一道本就人员凋零,而且修行艰难。
但是这次一下山就将自己这个小徒弟折腾的伤痕累累的事,狠狠的让程濯敲响了警钟。
尤其是他认真探查过明繁心法功课后,更是让程濯坚定的要好好教导明繁想法。
程濯之前虽然感觉自己这小徒弟经常钻空子偷跑,但是却没想到凡是自己布下的功课明繁皆都完成的很好。
并且与明繁认认真真的过两招之后,程濯才认识到为什么明繁拒绝了剑圣沈鹤行的邀请,坚持提着与她看起来格格不入的锤子干净利落的拜入不归峰。
因为小丫头的力气真的,太大了。
若是真让她修行了剑术除非是刚开始就以专门炼制的重剑入道,不然的话,寻常的剑只会让少女的这个天赋大打折扣。
剑法讲究的是灵巧应变,明繁对于他们来说太过硬朗直接。
若是真的拜入沈鹤行下,才是大错特错。
程濯松了一口气,幸好一切都有挽回的余地。
将明繁打包提溜进闭关的洞府的过程中,程濯目光如炬的盯着她收拾行李。
明繁手抖了又抖,抖了又抖,咬咬牙只带上了十瓶辟谷丹和鲁老板给她的锻造笔记。
轻飘飘的一个小包袱,直接成一个完美的抛物线被丢进洞府里,明繁视死如归的踏进去,程濯紧随其后。
体修一道最有天赋的小师叔亲自替明繁梳理心脉带其冥想修炼,那是连裴逐星都没有的殊荣。
程濯在洞府门口布下阵法的那一刻,裴逐星站在竹屋那头与明繁遥遥向望。
明繁朝着他挥手:“师兄,我桌子上的毒针,就拜托你送给鲍青青了。”
少女现在的身高已经有些抽条的架势,裴逐星虽然从明繁神志不清的喃喃自语时,心情就不大好,但是看到少女继续在朝阳下活蹦乱跳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同意,微微颔首。
看到裴逐星点头,明繁安心的走进洞府。
闭关阵法已成,将不归峰上提供闭关的洞府牢牢的罩住。
程濯要替明繁梳理内功心法,引导其淬皮练骨,可能得一两个月才能出来。
偌大的山峰上,独留下裴逐星一人衣袂翻飞烈烈作响。
转瞬间蓝色的传送法阵光芒瞬间亮起。
若是明繁看见必定心在滴血,那可是五千颗中品灵石一次的传送法阵。
灵石在燃烧产生的效果也是显而易见的有效,瞬息之间裴逐星便抵达村落。
就算中午的阳光有些炽烈,也丝毫不将眼前的村庄笼罩在里面。
那是被天罚降落下的后果,未来一百年里杏花村的原址都不能再住人了。
毕竟先是被妖力浸润然后全村的人死绝,在所引下的天劫全都化为齑粉,整个村子里再无半点活气。
裴逐星丝毫不在乎,径直的踏进村落,这里似乎才下过一场雨,脚下的土地黏腻又潮湿。
裴逐星手指尖夹着一张符箓挥至半空,无风自动。
本来因为一场雨消散的血气又隐隐有着聚拢的架势。
悬在半空中的符箓在血气凝聚的最高点瞬间破裂,化为乌有。
裴逐星腕间绑着的山鬼花钱不停的颤抖,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碎掉的符箓原本绘上的咒重新浮现在半空中,纹路鲜红如血蜿蜒曲折。
“别躲了,魅狐一族的小把戏我见的够多了。”裴逐星指尖虚空轻点,瞬间天又暗下来几分。
“六壬归陵,神魂藏心。隐踪阴魅,遁隐人形,灵符一道,崇魔无幾。敢令违逆,天兵上行,敕!”
长时间多次催动符箓让裴逐星面白如纸,嘴角沁出些血迹。
但是就在咒诀消散的一瞬间,血气上隐隐缠绕着些许熟悉的妖力。
女人婉转凄凉的声音重新响起:“小郎,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赶尽杀绝。”
“你伤了不该伤的人,这种瞒天过海的法子你们魅狐一族用多了也合该想到有一天会死在半路上 。”
“我不服,我不服!我只是想要一条活路!”那股妖力的源头现行,竟是在明繁眼前魂飞魄散的春娘。
裴逐星不予理会,指尖轻轻擦拭唇边血迹,那些血迹印在少年葱白的指间晕染开来,裴逐星双指并拢成决,忍着喉中猩甜。
“神佑我灵,以血为刃,万妖敕命!”
裴逐星眼底灿如月明,看着因为妖力稀缺斑驳只能勉强聚拢成一张脸的春娘面色狰狞的彻底消散。
那妖恨不得将裴逐星啮咬殆尽,啖其血肉:“东洲裴家……不得好死。”
裴逐星神情漠然:“在那之前,估计是你的全族先被裴家灭掉。”
魅狐一族狡猾嗜杀,东洲一脉不少与妖域接壤的城镇深受其害,裴逐星以往在家族便跟随母亲绞杀过不少。
所以才知道这一族的狐狸一般都有两条尾巴,若是招惹到事情无法挽回的时候便会食人性命引起天罚自爆,看似是魂飞魄散其实还有一条尾巴储存着妖丹,只要日后夺具躯壳温养便可重新降世。
而裴家直系的血统有着可以净化邪祟的功效,索性这一代的直系血脉只留裴逐星一人,这条狐狸形单影只的奔赴南部估计是在族中闯了什么天大的祸事,也不必担心有同族去裴家复仇。
将这条狐狸保命的最后一条尾巴彻底掐灭,暗绿的妖丹忽闪忽闪的降下来落入裴逐星平摊的手掌中。
裴逐星攥紧手中的妖丹,掏出手帕细细的将指尖残留的血迹擦干,以免触碰到妖丹。
妖丹落在手中还不停的闪烁,说明还有残留的记忆,裴逐星闭眸略微感受便暂时封印了闪烁的光。
将被封印后已经暗淡的妖丹放入储物袋中,这段记忆,明繁那个叫罗三的朋友应该更需要。
但裴逐星不像来时的那样匆忙,而是缓步在废旧的杏花村外处埋下了一张以他血画的辟邪符。
毕竟是师妹的故地,这张辟邪符应该可以拦住金丹期以下的大妖,待到百年以后村子重新焕发生机,也算是了一桩因果。
裴逐星手腕间山鬼花钱平息摇晃后随风微动,上清派山下的集市里不久出现了一个月白锦袍的少年手里提着一件粉色金银线绣花鸟裙路过。
那是当初抱着饿晕了的明繁下山吃馄饨裴逐星一眼看见的。
刚开始的时候明繁穿的像个小乞丐。
轻触手上柔软的布料,裴逐星唇间有了一抹血色,笑着露出虎牙问老板这条裙子多少钱?
接着在老板打趣的眼神下,耳垂微红的提着打包好的衣裳走出了店。
到达戒律阁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因为裴逐星不长与罗三交流,阁中守门的外门弟子通报后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罗三才匆匆赶来。
但是这事也不能怪罗三,少年刚来的时候提着打包好的裙子只是说了一句找他们罗师兄,然后就一直站在旁边动不动看下裙子发呆,弟子们瞧着他不急的样子。
自然懈怠了些。
“裴……裴师兄?”罗三刚刚在交接处清这期的任务牌子,就听说有人要找他,没听到要紧的原因,便收拾完牌子之后才过来。
结果看到了在旁边杵着看起来站了很久的裴逐星,吓得一跳。
“咋了,是明师妹,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这是那只魅狐的妖丹,我想应该给你。”裴逐星也没有怪他,递上手里的妖丹。
罗三疑惑的将妖丹拿在手中,裴逐星已经将上面的封印,那魅狐的记忆瞬间出现在两人的眼前。
罗三被裴逐星猛然的动作搞得一懵,接着却被妖丹自动投放出的记忆吸引了注意。
上面的是春娘。
又或者是罗三的生母。
原来当时春娘告诉罗三的事情还模糊了一部分的真相。
其实罗三的生母被春娘吸食之后还是有意识的,只不过时而清醒,时而混沌。
魅狐一族本就不守信用,春娘从始至终都没有真正想过遵守自己的承诺,不伤害罗三。
但是罗三还在幼时的每一次设计和危险,都被藏匿在春娘肉身深处的生母打断。
而且罗三的母亲身负灵根,在与春娘抢夺身体控制权的同时竟然在日常的生活中观察到一些术法的使用。
一个平凡的凡人,因为爱子之心竟然抢过了心思奸恶的魅狐一族获得过一段时间的身体控制权。
原来罗三死命不愿意吃,甚至以跳湖威胁的饭菜,是他生母掌控身体控制权时亲手做的。
但当时的罗三亲眼目睹了春娘吸食自家老头的魂魄,对待春娘给他做的膳食如同洪水猛兽。
甚至不久后直接离家出走,渐渐的罗三的母亲没有了支撑,抢不过魅狐,春娘的身体掌控权又重新回到了魅狐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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