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回神,赶紧道:“没事没事……剑留下就好。”
右右茫然。
“我们就是来找这把剑的,这剑被坏人偷走,它拥有许愿能力,坏人拿到手里不知道会做什么坏事。”
为了让小女孩理解,吴老耐心解释,语气慈祥:
“右右,你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右右这下懂了,眉眼弯弯地说:“右右很乐意帮忙哒。”
两位老人盯着明光剑,有几分不真实感,他们找姚丰找了好几天。
忧虑他拿剑许愿。
结果到头这事儿被小姑娘解决。
而且解决得彻彻底底。
剑直接断了。
据说这把剑最初是要销毁的,奈何太一门开派祖师用尽办法也没成功。
这岂不是说……
两位老人对视一眼,见多识广经验丰富的他们此时尽皆从对方眼中看到骇然。
至于剑断了怎么跟太一门交待?
交待什么。
他们是替太一门擦屁股的,能赶在出事前把剑追回来不错了。
过程中剑为什么断?
谁知道呢。
右右不知道两位爷爷在想什么,倒是苏时若视线从他们脸上扫过,若有所思地垂下。
“哥哥,萧启在这里。”小姑娘哒哒跑向行李箱,拉开拉链,用力掀开箱盖。
众人:“!”
赵警官赶紧把人抱出来,吴老和江老检查。
“好狠毒的手段。”迅速检查的吴老脸色铁青,“能救吗?”
江老点同样脸色难看,观察片刻,点头。
本欲上前查看萧启情况的苏时若见两位老人接手,便停下脚步,明白萧启并非“生病”。
他示意赵警官,后者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看到缩在柜子与墙面形成的夹角里瑟瑟发抖不敢吭声的萧恒宇。
只听青年冷静地说:“嫌疑人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萧启为什么被害放在行李箱里,他应该最清楚前因后果。”
顺便三言两语解释他和右右这个时间点在这里的原因。
突然生病请假几天不去学校。
同学过来探看欲打发人走,再加上右右补充的萧恒宇对萧启不好。
赵警官办案经验丰富,几乎立刻串明白整个事件。
他张嘴就要爆脏口,想到还有小姑娘,硬生生咽了回去。
特么虎毒还不食子呢。
今晚如果右右没有巧合地过来探望,这个小男孩怕是再也没有醒过来的机会。
“说!怎么回事!”赵警官大步过去,用力把萧恒宇扯出来。
后者惊恐摇头,在右右的注视下颤抖着崩溃喊道:“不是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目睹最后那一幕的他吓得连神智都开始模糊。
姚丰毫无反抗之力、惨败逃跑的画面更是不断刺激他的神经。
他觉得苏右右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充满可怕的杀机,随时可以像劈姚丰那样,把他劈成两半。
“我只是不想萧启冲撞我的运势,姚丰说能帮我解决。”
“我没有要害萧启,他是我亲儿子啊。”
“是姚丰逼我喂符水给萧启,是他要带走萧启,一切和我没关系!”
萧恒宇语无伦次地喊叫,即使神智模糊,他也依旧本能地为自己辩驳。
然后又稀里糊涂地开始咒骂。
苏时若抱起右右,捂着她耳朵将她掩在怀里。
小姑娘安安静静的,也没问为什么。
“没其他事的话,我们先走了。”
苏时若说,此事后绪警方显然会接手。
赵警官接到吴老示意,郑重朝苏时若点头,谢了声谢后目送青年背影离开。
秦爸爸隐约能听到门里传来萧恒宇的叫嚣,他特意带着两小只避得更远些。
看到苏时若抱着小右右出来,他悬在半空的心总算落了回去。
一行人离开回到车上。
纵使秦书言小朋友再没心没肺,也看出右右在不开心,难得地保持安静没有吭声。
他给简思语使了个眼色,后者压根没明白过来。
不过她同样感觉到好朋友不开心,有好多问题想问的小女孩率先关心询问:“右右,你怎么了呀?”
有了她的开头,秦书言总算能接话了,他跟着说:“是不是抓鬼抓累了?”
只有秦爸爸通过隐约听到的话,琢磨出一些情况。
两只小朋友懵里懵懂的思绪还陷在“抓鬼”中。
右右摇摇头,她先前沉浸在坏蛋跑了的情绪里。
然后两位老人告诉她没事,她帮了大忙,小姑娘一下子高兴起来。
都忘了萧启。
等再想起时,她就emo了。
怎么会有这么坏的爸爸呢。
她不理解。
同时小姑娘还很自责。
那天吴妈妈说萧启生病,问右右要不要去探望,她没有去。
她不禁想:那天右右去了的话,就可以早点救下萧启。
“没有呢。”
右右不想让自己的不开心影响到小伙伴,还认真解释:
“我没有抓鬼,里面有个坏蛋,可是我没抓住,坏蛋跑掉了。”
简思语疑惑地说:“我没有看到坏蛋跑出来呀。”
秦书言横她一眼,自信笃定地说:“笨,坏蛋肯定变成蝙蝠跑掉的。”
右右想说不是,可她又没办法解释——小姑娘自己对姚丰怎么逃的还一知半解。
见右右没有否定,秦书言愈发认为自己说得对,简思语成功被带偏。
“没关系,下次你一定能把变成蝙蝠的坏蛋抓住!”
她流露出对好朋友的百分百信心,等安慰完才问:
“坏蛋去萧启家做什么呢?萧启没事吧?”
有吴爷爷和那个长胡子爷爷在,萧启会没事的。
右右情绪好了些,她认真地说:“萧启不会死的。”
这话落在两小只耳朵里,自动翻译成萧启没事。
落在秦爸爸耳朵里,意思则不太一样。
他压低嗓音询问开车的青年:“萧启的父亲把萧启卖给……邪恶反派?”
——秦爸爸一时难以找到合适的词来形容小右右口中的坏蛋。
苏时若睫羽微动。
秦爸爸没有目睹现场,倒是将情况猜得八九不得十。
“差不多。”
秦爸爸啧了一声,没说话了。
今晚托小右右的福,不仅三观重塑,还遇到只有影视剧里才能见到的情节。
众多信息塞进来,被迫接受过后,只余唏嘘。
他不知道现场什么情况。
要是知道,多半得撸起袖子揍萧恒宇。
当爹当成这样,和畜生有什么区别。
“多亏了右右。”秦爸爸感叹。
否则萧启出了什么事,回顾这天,明明有可能救下萧启,最终却错过,想想就不是滋味。
一间阴暗封闭的房间。
房间里挂满各种符咒,中间地面刻画着一个阵法,四周以红线串起铃铛连接,罗织成一个诡异邪戾的网圈。
忽然,静止的房间里好似被狂风拂动,符咒亮起,红线陡然颤动带着铃铛。
而铃铛发出的并不是清脆铃音。
反倒更像厉鬼吟唱出的幽寒之音,细细缕缕地交织在一起,符纹亮起的光芒中,无数细长的影子在整个空间扭曲蠕动。
下一秒。
在寒意最甚、符光最亮之际,一道身影凭空出现,重重跌落在符阵中。
那些扭曲的影子好似找到猎物,迫不及待地钻进去。
姚丰痛苦地蜷缩起身体,他右肩齐肩断裂,伤口整齐,没有丝毫血迹溢出。
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诡异游动。
他发出痛到极致的嘶吼,皮肤上的每个毛孔炸开,嗞嗞往外喷血。
瞬间成了个血人。
比起断臂之伤,强施脱离之法的反噬和代价显然更为可怕痛苦。
姚丰痛苦得宛如灵魂撕裂。
然而比起痛苦,他更多的是恨。
——剑没了!!
不只是没了,它断了。
意味着就算他再想办法夺回明光剑,也没用了。
“啊啊啊啊啊啊——!”
身体扭曲得骨头在恐怖的咯吱声中根根断裂。
剧痛中的姚丰发出怨毒的毒誓。
——夺剑断臂之仇,不死不休。
苏时若先将简思语送回家,她父母见到秦书言,表情微变。
意思意思地和秦爸爸打了个招呼,面对苏时若却客气热情许多。
待交接完,他们带简思语回屋,迫不及待地说:
“宝贝,怎么还有秦书言啊?”
“以后不要和秦书言凑一起。”
简思语抗拒地皱眉,问:“为什么?”
“你是公主,要和有品位的同学玩,秦书言家里穷,他爸爸就一个小公司,和我们差得太远了。”
简思语不说话。
“还有啊,你也要告诉右右,让她不要和秦书言玩。”
“宝贝,你得让右右只有你一个好朋友。”
“她要是和其他人成为好朋友,会忽略你不喜欢你不和你玩……”
“右右才不会。”
简思语甩开爸爸妈妈的手,她本来有好多话想告诉爸爸妈妈。
想跟他们说右右会抓鬼,还会灵魂出窍……秦书言家里不穷,他爸爸也很好。
但小女孩现在不想说了。
她不理解爸爸妈妈为什么要这样。
可是爸爸妈妈的话让她一想到右右以后会不跟自己玩,心里顿时慌慌的。
她蹬蹬蹬跑进自己的房间把门关上并反锁。
然后爬上床,煞有介事地闭上眼睛。
她要像右右那样灵魂出窍变成两个!
这样就可以想却哪里去哪里。
秦爸爸敏锐地察觉到简思语父母对他轻慢的态度,他并不在意。
到医院时,甚至还“入乡随俗”地对右右说:“右右,叔叔怕鬼,遇到鬼怎么办?”
所谓打不过就加入——秦爸爸既然知道世上存在鬼,那他实在不可能无视医院里“好多鬼”的情况。
要不是儿子的脚伤还要住院。
他目前一个脚趾头都不想进医院。
“叔叔不怕,医院的鬼都是游魂,害不了人。”
右右一边说一边从包包里掏出两枚折成元宝的平安符递给秦爸爸。
“这是平安符,戴在身上鬼鬼们不会贴上来哒。”
秦爸爸笑呵呵地接过:“谢谢右右。”
说着撸了把儿子狗头,让他也赶紧道谢。
秦书言拍拍胸脯,振振有词地说:“我和苏右右是好朋友,好朋友不用谢。”
说完还补充一句:“好朋友说谢谢就不是好朋友,对吧苏右右?”
“嗯嗯。”右右跟着点头。
秦爸爸:“……”
歪理一堆堆,跟谁学的?
苏时若唇角微弯。
秦爸爸也就学儿子脸皮厚啦:“叔叔家门前那条河里的水鬼,该怎么处理呀?”
他可是经常在那里钓鱼。
脑补每次钓鱼,下面都有一只水鬼幽幽盯着他。
秦爸爸整个人都快不好了。
苏二哥看了他一眼,那目光隐约透出些许感同身受的微妙同情。
“不用管它呢,它也不敢害人。”
上次水鬼抓秦书言,确实是想逗他玩。
右右没在水鬼身上看到有害过人的迹像,所以才放过它。
得了保证,秦爸爸心中有底,告别兄妹俩,背着秦书言走了。
远远还能听到秦书言漏风的嘲笑:“爸爸,你怕鬼耶!”
车里安静下来。
右右重回副驾。
苏时若扫过时间,快十点了。
“今晚辛苦……”青年嗓音压得很温柔,稍稍顿了顿,“……宝宝了。”
“一点也不辛苦。”小姑娘显然很喜欢二哥哥对自己的新称呼,大眼睛一弯,情绪飞扬。
苏时若感觉到了。
他再次反思——愈发觉得他这几天带小孩儿过于冷漠。
沉默几秒,他轻轻掐了掐小孩儿手感超好的嫩嫩脸蛋:“我们回家。”
刚到家,苏时若的手机震动,来自苏时深的微信视频。
他把手机给右右。
小姑娘窝在沙发,熟练地滑动屏幕接通。
“哥哥~!”
苏大总裁那边还是白天,发现小家伙这个点没换睡衣,说明还没洗漱。
他微蹙眉心:“在做什么呀?”
“刚刚回家呢。”
前两天苏时深忙得脚不沾地,并没有打电话。
小姑娘几天不见他想得紧,叽里咕噜分享这几天发生的事,包括今晚。
听完的苏时深:“……”
老二这几天似乎比他当时还要惊心动魄。
及至听到小姑娘闷闷说“要是那天去看萧启就能早点救他”。
男人隔着屏幕笑了,语音温柔又强大:“右右,看着哥哥。”
小姑娘黑葡萄似的大眼睛莹莹望着屏幕。
“你已经做到最好了,你要明白,今晚如果不是你,萧启活不下来。”
“无论是早是晚,你都救了他。”
“即便没有救下他,也不是你的错。”
“哥哥希望你对别人的拯救是馈赠,而不是必须。”
苏时若一直站在不远处,他没有介入大哥和小孩儿的交流。
论起安慰人来,他毫无经验。
眼睁睁看着大哥几下把小孩儿的情绪安抚好。
等到小姑娘结束和大哥哥的通话,她的情绪已经可以用“神采飞扬”来形容。
苏时若不由松了口气。
“好了,我们该洗……洗香香了。”青年努力克服不自在,学着小孩儿口吻。
右右张开手要抱抱。
他弯腰抱起,小姑娘忽然想起还没有给二哥哥找保镖。
今晚又遇到坏蛋,让她觉得这件事刻不容缓:
“哥哥,右右要找厉鬼保护你,你等一等哦。”
苏时若:“?”
怀疑自己似乎听错的苏二哥发现怀里的人没了动静。
“……”
小孩儿刚说的厉什么?
没过多久。
右右一口气带着一二三……五只厉鬼回来了!
她让厉鬼们排排站。
“哥哥选!”小姑娘骄傲地挺起小胸膛。
通过之前给大哥哥三哥哥选厉鬼保镖的经验,这次她觉得让二哥哥自己选喜欢的最好。
五只厉鬼仿佛面试般,对着考官露出了自认为最友好得体的羞涩笑容。
——假如它们的嘴没有阴森森咧到耳后根的话。
全身僵硬神色木然的苏时若:“……………………………………”
她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哥哥没有喜欢的吗?”
小姑娘抬眸去看那五只她精心挑选的厉鬼,有男有女,用右右的审美,都不难看的。
可能是它们笑得太灿烂了?
仔细思考过后,右右冲厉鬼们说教:“你们不要笑得那么大,要温柔一点啦。”
厉鬼们:“……”
它们艰难地收缩腮帮子和嘴角,慢慢让自己的笑容变得温柔含蓄。
配上白惨惨的肤色和透出的青紫血管,对比起刚才,反倒更阴森了。
先前可以算物理层面的恐怖。
现在则是精神上的深度污染。
厉鬼和那些小鬼、游魂不一样,尽管它们周身阴气压制,不会对苏时若产生伤害。
可厉鬼本身会带来一定的负面情绪,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周围的人。
一只的话有右右在,还不太明显。
五只一起,那种效果呈直线疾升。
更重要的是——
苏时若身上携带着冥王指骨,这玩意儿让鬼对他又惧又爱。
相当于在鬼眼中,苏时若是它们最爱的食物,想贴贴。
但这食物吧巨毒,贴贴就狗带。
以至于它们的理智飘忽不定,散发出来的气息同样如此。
右右感觉不到,或者说它们的这些变化在右右这里自动消失。
还有一点,右右还没有和它们签订契约。
她要让二哥哥选一只喜欢的,肯定面试成功才能签合同。
综上种种,导致苏时若情绪受影响的速度比任何时候都要深。
他的大脑不受控制地开始浮现过往记忆里,那些会动摇他心绪的画面。
比如小时候苏三少趁苏二哥睡觉往他怀里悄悄塞大毛毛虫,一度成为他多年阴影。
比如三兄弟几岁时,大晚上跑去苏宅后面的山林,美其名曰探险。
结果险没探成,被林子里一个挂着的草人吓得魂飞魄散,赶紧跑回家。
慌乱中苏二哥和他们失散,摔进一个坑里。
等了好几分钟老大和苏三少才跑回来。
而这短短几分钟也是苏二哥为数不多的童年阴影之一。
关键那坑不高不低,老大和苏三少没办法把苏二哥拉起来。
最后老大一脚把苏三少踹进去,意思是:两个弟弟互相挤在一起不会怕。
然后他独自跑回家喊大人。
苏时若回忆着那些各式各样的阴影,大概以毒攻毒出现效果。
等这些画面如影幕般掠过而结束时,他的情绪反倒缓和下来。
但这不代表他就“喜欢”。
苏二哥动了动有些冰凉的手指,用淡然的语气实话实说:
“宝宝,首先我并不喜欢鬼,所以……”
他快速扫过五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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