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郎君?那五千银子不是给我的赏钱么?”洛儿摇着扇子故作惊讶,手臂搭在慕容肩上。
“洛儿,那是给你赎身的钱,不是赏钱。”李棠着急道。
“不是赏钱?那李大人是准备白占人便宜不成,洛儿从前可是明月楼的花魁啊。”慕容循伸手,“若想替洛儿赎身,请再拿出五千两。”
李棠惊愕不已,“洛、洛儿?”
“郎君还真要替我赎身啊?”洛儿装作瞠目结舌的样子。
“不是你说慕容循苛待你,想离开慕容府的么?”李棠揪住洛儿的手臂,心急如焚。
洛儿嫌弃地甩开,“苛待我?我看你才是苛待我,你家徒四壁,穿的是粗衣麻布,吃的是清粥小菜,家里的母亲与姐姐都是些泼妇,为人呆板无趣,床上功夫还差,也就你那个正头娘子能忍得了你了。还妄想纳我当小妾?先别说慕容郎君比你貌美,即使他真欺我,我也宁愿在慕容府里当个奴婢,也不要跟你回家。”
一席话说得李棠满脸涨红,可他还不死心,“一定是慕容威胁你了是么洛儿?你明明说过仰慕我才华,仰慕我清正廉明,坐怀不乱,不与奸臣同流合污。”
洛儿厌弃地甩开他的手,“这话你也信啊?将我领回家当日就进了我的房,上了我的榻!当年慕容大人来明月楼与我相好时,都没这么快的,听了我半个月的琴才邀我出门踏青赏花,你还不如他呢!你若还纠缠,就请把钱拿回去。”
李棠这才反应过来,这是慕容循与洛儿在戏弄他!恼羞成怒,气得脸色发白!当场就要拿过银票回家去!
“还真准备拿回去啊?”慕容循笑道。
闻言李棠的手悬在空中,十分犹豫。
“拿呗,反正明日全皇城的人都会知道,你这位敢于直谏的御史,白白睡了我明月楼洛儿!”洛儿笑道。
“那整个御史台不就因他蒙羞?”慕容循道。
李棠被两人嘲讽得实在羞愧难当,“明日我就去禀告皇上!”说完扭头走了。
洛儿瞧着他消失在门口,“郎君,他的妻子可是宫中娴妃娘娘的亲妹,倘若他去皇帝面前告你的状的话......”
“不怕。”慕容收敛笑意,转身对了这厅堂之后道,“陛下,人走了。”
洛儿这才发现有人一直在后头偷听他们说话,李棠的妻子竟然走了出来。
郁灵,“姐姐可解气了?”
“还不解气,还请妹妹再使些手段。”郁青道,她如今越看李棠越厌恶,尤其看着他对着洛儿那副嘴脸,也不知道当年怎么对他神魂颠倒,竟与娘家断了也要嫁给他!
回宫之后,萧铎招了左都御史来御书房,“听闻李棠在御史台颇受器重?”
左都御史可是个人精,这些时日他猜测李棠与皇帝打配合,一个专门挑刺,一个采纳建议,瞧着是要留个贤臣明君的名声,而且李棠还是娴妃的姐夫,自然对李棠抬举几分。
“是,李棠他是个能臣,御史台上上下下都对他刮目相看。”
“那朕怎么听闻了一件荒唐事,李棠他痴迷于慕容的一个妾室,要花五千两买她回家。”
左都御史瞠目结舌,“陛下怎么知道此事?”
言下之意,皇帝政务繁忙,你怎么还管臣子纳妾的事呢?
萧铎听出了左都御史的意思,坐上皇位这两年,他对着臣子可都是威严肃穆的形象,何曾这般有些窘迫,还不是娴妃她软磨硬泡着要他帮忙,否则谁要管这些鸡毛蒜皮之事。
损了他在臣子心中的形象!
但是事已至此,也只能接着说了,“自是有臣子来朕面前禀告,若只是争一个妾室也就罢了。听闻御史台几位御史还借了钱给李棠,爱卿御下可真严啊!”
左都御史哪里知道此事,慌忙下跪求饶,“臣该死,竟不知有此事!臣这就回去审问他们,必定重重责罚!”
“御史台这等风气,若是叫其他臣子听了怕是贻笑大方。”
左都御史想明白了,李棠是娴妃的姐夫,他要纳妾,妻子告状告到娴妃哪儿,娴妃再在皇帝耳边吹吹枕头风,所以皇帝今日才一反常态管起这臣子后院的事!
他匆匆告退之后就去查此事了。
等人一走萧铎走过去撩开内室的幕帘,“爱妃可满意了?”
难得他如此配合自己,郁灵抱着皇帝的手臂,“多谢陛下肯仗义相助。臣妾也是为了陛下着想,若是御史台坏了纲纪,往后还有什么威势监督朝臣。这次好好处置李棠,也算是杀鸡儆猴了。”
李棠灰溜溜第回到家中,母亲出来迎候,“怎么洛儿没随你一道回来?”
“母亲别提了!”
“那银子呢?你给她的五千两银子呢?”于氏是最紧张家中银钱的,翻找李棠袖中没见着银两,气得打了他一下,“你这是人财两空啊?”
未过多久有人来敲门。
竟是李棠的同僚王御史与谢御史,“李棠,我们今日来不为别的,就请你还了我们借你的银子,一共四千两。”
李棠这才想起自己那四千两是问这两位借的,自己家别说四千两了,此刻四百两也拿不出来。
“二位借钱的时候明明说的是我借多久都行,此刻不过两日,怎么来要钱呢?”李棠面上尴尬,谢、王两位御史平日对他和颜悦色。
“我们那是以为你初来皇城,家中困难才借给你,谁知道你是去买妾室的!那女子还是教坊的花魁,若是叫陛下知道那还得了?!快把银子还回来!”
“就是,若不还回来,我们可就叫人搬东西了!”
王、谢御史也是心急如焚,上司一提点,他们才知道自己犯了大错,得罪李棠事小,若得罪了娴妃,那不就等于得罪皇帝么!!
李棠觉得这事不大,只要他去皇帝面前告状,叫慕容循将银子乖乖还回来,就都能解决了。
“两位稍安勿躁,你我都在御史台,此事好商量。”
“商量什么?!来人,搬东西!!”谢御史一声令下,带来得家丁们就往里去了。
于氏伸手拦着,“你们要做什么啊??”
家丁们翻箱倒柜找值钱东西,其实两位御史并不缺钱,但他们要向皇帝表明一个态度,他们绝对不知道李棠借银子是为纳妾,他们知道以后义愤填膺!
李府鸡犬不宁。
于氏与女儿女婿惊叫连连,眼看着那些人抢夺家中值钱东西,最要命的是他们还抢走了于氏压箱底的房钱!
因为自从郁青进门,家里吃穿用度都是用的郁青那一千两嫁妆,于氏可攒了不少钱,女儿李香也同样如此。
“我的钱!抢我的钱做什么?快去报官!!”
“母亲,别伤我母亲,你们走开!!”
巷子里其他人家都出来张望,李家的院子一片狼藉,王、谢两位御史则领着人,拿着抢到的东西浩浩荡荡地离开李府。
于氏坐在地上哀嚎,家中值钱的东西,就连锅碗瓢盆都被抢了个干净。
李棠更是急得跺脚,此事必须禀告皇帝,叫皇帝与娴妃给他做主!!!
他直接要入宫见皇帝,叫皇帝派人治一治王谢两位御史,“无法无天!无法无天!竟没王法了!”
到了宫门口却被侍卫拦下,“宫门已经下钥,擅闯者格杀勿论。”
李棠知道这个时辰进不了宫了,但郁青同孩子还在宫中,他与侍卫说了,“望几位能进去通报一声娴妃娘娘,我是娴妃的姐夫......”
侍卫一听,“走开!否则治你一个擅闯宫门的罪!抓你去刑部审问!”
李棠瞧着他们凶悍,不敢再逗留,只能灰溜溜第回了家。
家里一片狼藉,母亲郁妹妹妹夫她们正义愤填膺,“这些人竟如此没有眼色,我们也算是皇亲国戚了!待棠儿进宫禀告皇上,必定将他们狠狠治罪!!!”
于氏见李棠回来,“怎么?皇帝与娴妃可有派人去捉拿他们,给我们出气?”
李棠面上挂不住,王、谢两位御史都有靠山,皇城里头权贵云集,讲的便是谁与皇室的关系更近一些,他家有娴妃这门亲戚,自然是不怕王谢两位御史的!
“今日天晚了,宫里头都歇下了,明日朝堂上我必定禀告陛下,重重惩罚她们。”李棠下定决心,对了,明日还得去娴妃宫里将郁青母女二人接回来。
“总之,到了明日一切就好了,请母亲放心。”
母亲与姐姐二人还在嘀咕着说家里的锅碗瓢盆都被搬走了,今晚怕是不好过了。
夜里,萧铎去清宁殿,说了李棠家如今的状况。
“明日朝堂上朕斥责他几句?他如今大约也是醒悟了,将来会疼爱发妻。”
经过这两日,萧铎觉得自己堂堂君王,如今竟然用这等权力来管臣子后院之事,都是娴妃撺掇的。
“这闹剧也该收场了吧?”
“陛下的意思是让他们二人重修旧好?”郁灵诧异,男人果然是偏帮男人,“我问过姐姐了,她是铁了心要离开李棠的!明日在朝堂上,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萧铎皱眉,“明日若是御史参他,朕必须得革了他的御史之职。”
那可太好了!
“那就革呗,横竖这休书已经备好了,男人不安分,便是这个下场!”
“可他只是动了纳妾的念头而已。”萧铎思及自身,“娴妃,若你觉得纳妾就该如此下场,那你介不介意朕选秀纳妃?”
郁灵一时被问傻了,她与郁青能一样么?
“臣妾自然不介意了了......”
萧铎眸光深究,“为何不介意?”
“那是因为臣妾深爱陛下。”
“可你姐姐也爱李棠。”
郁灵:“......”
为何非要问这些,难道要她说实话说自己不爱他么?大家都是逢场作戏,何必要较真呢?
“臣妾不是陛下的皇后啊,臣妾也是妾室,自然没有资格管陛下纳妃嫔的事。”郁灵注视萧铎的眼睛认真道。
萧铎神情依然肃穆。
郁灵接着道,“你是陛下担负天下苍生,自然要子嗣繁茂才可以保江山基业,所以三宫六院合情合理,臣妾还巴不得宫中多几位姐妹呢。再说李棠夫妇,我姐姐是贴补了自己嫁妆,这么多年辛苦照顾他,助他考上进士,所以如今他沉迷美色,臣妾才十分愤慨。但臣妾与陛下不同,臣妾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受陛下照拂。”
总而言之,她靠着他过着富贵生活,把他当财神爷,对他又没有付出过真心与金钱,管他纳多少妃嫔。
萧铎冷眼瞧着她,她能这样想却是省了他很多麻烦,他可不想落入李棠得到境地,为了女人这般狼狈。
“爱妃说的很在理。”
呼......忽悠过去了,他能这样想,她也能很满意!
“所以陛下明日在朝堂上,可不要帮李棠,由着御史台的那帮人参他便是,你一切按照律法办事。”
萧铎答应了。
隔日朝堂之上,李棠原想告王谢两位御史的状,却反过来被两人先行参了一本,细数他多项罪状,什么宠妾灭妻、苛待子女、沉迷美色、抢夺他人姬妾......
御史台的人可都精明,瞧着皇帝不袒护这位堂姐夫,加上李棠这段时日原本就得罪了不少人,自然开始墙倒众人推。
最后萧铎真下令停了李棠的职。
李棠倒是不慌,他只是觉得自己倒霉,钻了慕容循的圈套!下朝之后他直本清宁殿,正好妻女在娴妃那儿,娴妃必定能为他做主!
只是他一踏出大殿,刘歇挡在他面前,“李大人要往何处去啊?”
“去娴妃宫中。”
刘歇嗤笑一声,“外臣竟敢私自闯入皇宫内苑,你是不要命了?”
“拜高踩低的阉人!我妻女在娴妃宫中小住,我是去接他们回家!”
刘歇从袖中取出信塞到李棠手里,“好好看看吧!来人呐,把他轰出皇宫!”
李棠一脸莫名地被侍卫架着扔出了皇宫,拆开信一看,竟然是一封休书?!真的是妻子郁青的笔迹。
她竟然、竟然要休弃他?
他的妻子要休弃他?
他读书这么多年,闻所未闻。不,这不是妻子的意思,郁青怎么会因为他要纳妾就离开她呢,明明她还去帮着借钱。
一定是娴妃出的主意!一定那个女人!
然而从前随他出入的宫门,此刻他再也进不去了。
李棠恼火地回到家里,发现母亲妹妹正在哭,原来家里付不出租金,宅子的主人将他们轰了出去。
如今母亲、姐姐姐夫还有两个外甥,都站在巷子口,唯一的希望就是李棠回来。
于氏见李棠被扒了官服,得知儿媳妇要休夫,一家热不没有银钱,无处可去,于氏简直万分悔恨,“我就说那个洛儿留不得!你非要留下!现在该如何是好?!”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巷子口不远处停着的一辆马车,里头坐着的人正是郁青、娴妃还有皇帝。
“姐姐可满意了?”郁灵问她。
郁青冷眼瞧着,当年那个气质斐然的书生,如今这般狼狈样子,自己何尝不狼狈,如今大梦清醒,原来那段坚贞不渝的情爱不过是自己的幻想。
她已经收拾了行礼,怀里抱着熟睡的女儿,“我如今只有后悔,父母只生我一个,我竟然为了这样的男人与他们断绝了亲情,妹妹,我想通了,如今只想快快回家去见父母,快送我去渡口吧。”
郁灵安排姐姐搭皇商的船去江南,皇帝又派了一队侍卫一路护送她们回家。
郁灵在马头与姐姐告别,郁青嘱咐说不要将她的行踪告诉李棠,她真的不会再回头,等回了家中只想一心侍奉父母,养育女儿。
瞧着远去的商船,郁灵侧眸看了眼萧铎,他今日倒是奇怪,一边说着不愿插手此事,却还是亲自来为郁青送行。
“娴妃,你会离开朕么?”萧铎忽得问。郁青待李棠那么情深都能狠心离开,那么娴妃......
“臣妾为什么要离开陛下?”郁灵反问。
“那你发誓,永远都不会离开朕。”萧铎此刻想的是,自己绝对不能落入李棠那等悲惨境地,绝对不能。
郁灵觉得好笑,但还是举起手,三指朝天,“臣妾发誓,永远都不会离开陛下。”
歪了歪脑袋,“陛下满意啦?”
萧铎满意了,李棠落到这等境地只能怪他自己,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娴妃可不会像李棠的妻子一样离开。
李棠也不适合留在皇城中做官,还是将他打发到苦寒之地当个父母官,说不定还能派上些用处。
萧铎近日帮她做了太多事,郁灵想着有必要讨好他,依偎过去抱着他的手臂,“陛下怎么会觉得臣妾会离开呢?臣妾还怕选秀过后,陛下厌弃臣妾了呢。”
“陛下今夜来臣妾宫里好不好?”
萧铎板着脸不言语。
“陛下亲亲臣妾?”
萧铎睨她一眼,“这是在宫外,不可放肆。”
侍卫们都在远处,郁灵趁着旁人没注意,踮起足尖,偷偷去亲萧铎。
萧铎挣脱她的手臂,不搭理她,转身大步流星往马车方向走去。
哦,他在人前装得还挺正经的!
唉......其实她还是喜欢当初那般,萧铎来她宫中临幸完就走,如今他心思是越来越难猜,也越来越难哄了,竟还要她发誓......开玩笑,她是绝对不会丢掉金饭碗的!
郁灵笑意盈盈地跟着萧铎上了马车,觉得挺有意思的,继续逗弄,“宫外才好呢,宫外又没有人瞧见,陛下、”
她不经意间触碰到萧铎的视线,顿时就乖巧闭嘴了。
“为何离朕这么远?”萧铎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她,“不是要朕亲你么?”
郁灵心头一颤,“......”
“坐过来”
龙辇掉了个头, 缓缓朝着皇宫的方向行去。
郁灵只是想逗逗皇帝,绝对没有要与他亲近的意思,光天化日之下, “还是先回宫吧陛下。”
“宫外才好,宫外没有人瞧见。”萧铎重复她的话。
郁灵:“......”
所以, 自己没事逗他做什么?他学起来很快!
郁灵坐近些, 此时龙辇外头都是骑马的侍卫,她倒是有些拘谨。
萧铎一把扯过她, 将她摁坐到怀里,一双手掌如镣铐般。
郁灵:“别、”
轻轻的吻落她额头。
“热得额头都是汗。”萧铎抬手拨开她额间的发丝,随口的一句话, 声音好听得要命。
随着他的动作,郁灵心间狠狠一颤,要命。原以为他会如强势一些吻她,他这样温柔, 弄得她心慌意乱的!
郁灵脸颊蹭地一下红了。
做什么这么温柔?装什么装啊他!
萧铎凝视着她, 郁灵觉着自己的脸越来越红, 不管不顾的埋入男人白皙脖颈,同样是人, 他身上一丝汗都没有,她甚至能闻见他衣袍上淡淡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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