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不看。”
程商表示不信。
她偷偷张开了五指,透过指缝看他有没有睁开眼睛。
继而,两人四目相对。
程商立即合上了指缝:“死骗子,你给我滚出去!”
他闷声笑着,一只手覆在了她的手背上:“你抓着我,怎么出去?”
程商搭眼一瞧,她的另一只手如今正抓在宋晏之的小臂上,甚至还很用力,抓出来了红印子。
随即,她迅速将手抽了出来。
这回宋晏之也没再逗她,当真乖乖转过身去。等看他消失在门后,程商才放下心来。
待她慢悠悠收拾好后,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她又悠哉哉晃下楼。
两位女仆端了当地特色早餐上来,管家怕他们吃不惯,又叫厨子准备了中餐。
但凡是合胃口的,程商从不挑,也没有水土不服过。她正斯斯文文地用餐,宋晏之掌背朝下掌心向上,握着手心伸了过来。
她瞥了他一眼:“干嘛?”
宋晏之没回答,只是张开了手心。
上面竟然放着一颗糖。
见她满脸疑惑,他才开口解释:“你昨晚说想吃。”
程商问:“所以你刚才去买糖了?”
他点点头,又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了一个大盒子,里面竟然是各种各样千奇古怪的糖。
程商随手捧了一把,全是她没见过的。
她简直怀疑,宋晏之是把整座海岛的糖铺子都翻了一遍。
她昨晚喝醉了,难不成就说了个想吃糖?
想到这儿,她试探地问:“我……我除了说想吃糖,还说什么了?”
宋晏之捏着叉子的手顿了顿,没有作声。
程商盯着他瞧了半天,也没等来他的回答,倒是看他耳廓渐渐泛起了红。
老天爷,她到底做了什么,能让男主一想起来耳朵就红了?
还有他……能有这么纯情?
他这个反应让程商感觉自己的脸很烧,便收回目光趴头咬了口蟹饼:“不说就算了,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早餐过后,宋晏之问:“商商,一会儿要去潜水吗?”
程商往长椅上一趟,懒洋洋地翘起二郎腿:“才不要,我懒得动。”
度假第一天,宅在酒店看风景。
但很快她就发现自己有种特殊能力——想做什么都做不成,没一件顺心如意的。
最终,她还是跟着宋晏之出了门。
原因无他,是程母打了个视频来,见她还缩在房子里,让她一会儿出去玩的时候再回个视频过去。
程母甚至发了份攻略过来,带有人文特色的热闹市区、乡村的日落以及红树林,一应俱全。
海岛上不算很热,但毕竟是在盛夏里,太阳也不小。
刚一出门,程商抬手挡了挡阳光,毫不客气地使唤着一边的宋晏之:“喂,你干嘛,给我撑伞啊。”
她本以为他会拒绝,亦或是沉默不言,却不曾想他当真去与管家交涉,拿了把伞过来。
几秒后,站在阴影之下的程商沉默了。
怎么回事,现在无理取闹对他一点儿作用都不起了吗?
她仰头偷瞄向身侧的男人,率先入眼的是他紧实流畅的下颌线,再往上,便直直撞入了那双墨色眸子中。
如含月华春水,又如寒潭幽深。
程商心虚般地收回视线,又为了掩饰内心那点小九九,拿出手机准备打车。
从这儿到市区可以叫网约车,仅用10美金。
然而她刚刚点开打车软件,一辆香槟色豪车便缓缓泊在眼前,还有一行穿着迎宾装的侍者列成两队走来,做出行仪式。
宋晏之走到她面前俯下身,锐利的眉微微扬起,那眼神似乎在说:“要打车吗?”
程商回之白眼,推开他大步上了车。
海岛上交通很顺畅,没有在京市那样堵车,很快就抵达了岛上最热闹的市区。
整座市区面积很小,徒步一小时就能横穿南北,所以市区里除了政府批准的观光车,其余车辆都不允许通行。
司机将两人送到了地方,就直接回去了。
程商看着程母发来的微信,拉着宋晏之去了一座海洋主题博物馆打卡拍了几张照,发给了程母。
程母那边很快就回了微信:[怎么没见晏之?你和他拍几张合照发过来,正好现在你何阿姨在家里做客,说想看看你们呢。]
[他不爱拍照。]
程商刚打上这几个字准备发过去,犹豫了一会儿,又全都删掉了。
她看向不远处被她支使去买冰淇淋的宋晏之,心想拍个合照也不算什么事。
恰好这时他刚付完钱,转身走来。
见程商在朝他挥挥手,宋晏之的步子不觉快了些。
只是他还未回到她的身边,一个陌生的西方年轻男人就小跑到了她面前,神情羞涩,问:“这位小姐,打扰了,请问你是一个人吗?”
不远处两人的谈笑风生落在宋晏之眸中, 格外锐利刺眼。
他不动声色地走到西方男人身后,云淡风轻说:“让一让,谢谢。”
西方男人疑惑转身, 只得往后退了退。
宋晏之就在他的注视下,走到程商面前, 将手中的冰淇淋递到了她嘴边。
程商别开头:“我现在不想吃。”
他没拿开手, 只是说:“会化掉。”
宋晏之妖孽般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但程商总觉得他笑里藏刀。
于是她张口, 咬了下去。
“好吃吗?”他问,停顿片刻又补充说:“我的……妻子。”
接着, 他伸出指腹轻轻擦了擦程商沾染上冰淇淋的唇角, 又微微扭头, 似是宣誓地看向愣在原处的西方男人。
西方男人窘迫地挠了挠头, 道歉说:“不好意思打扰了。”
说完, 他就迅速溜走了, 很快就融入到人群中, 没了踪影。
看着眼前的展柜, 宋晏之像是不经意问起:“在聊什么?看起来好像很开心。”
程商随意答道:“他不过是问我海洋博物馆几点关门而已。还有……”
“什么?”
“自然是为了答谢我,问我要联系方式了。”
闻言,宋晏之心中一紧, 像是放了一颗还未成熟的青枣,又酸又涩。
下一秒, 程商又叹了口气,说:“不过我还没来得及给。”
宋晏之一怔,继而回过神来, 唇边噙着笑意:“真是可惜。”
“是啊。”程商无奈地摊了摊手,又走到了一处展柜前:“就这儿吧, 我妈要咱俩的合照。”
她刚打算拿自己的手机自拍几张,就被宋晏之先一步拦下了。
他找了位游客,和游客简单交流了几句后就把手机递了过去。
这位游客是个热心肠,对两人一通指挥拍了至少得有五分钟。
“女士的肢体动作太僵硬,来,自然一些!”
“女士笑一笑!”
“不,你们两个不要勾肩,像兄弟一样。你们是夫妻,夫妻就要有夫妻的样子!”
拍完后,这位老外游客又对着照片欣赏了一会儿,刚准备对这看起来十分不熟的夫妻长篇大论,就被几岁的小女儿磨着去买小海豚玩偶了。
宋晏之指尖从屏幕上缓缓划过,一遍遍翻看着手机相册中的照片。
程商不明白有什么好看的,提醒他:“你记得把照片发给我妈。”
他轻声应:“好。”
程商偷偷瞄着他的手机屏幕,看他点开了微信的绿色小图标,又点开了一个对话框发送了几张照片,接着他上划关掉微信,露出了桌面壁纸。
他怎么把他们刚才拍的合照设置成壁纸了?
咦,他之前的壁纸是什么来着?她记得好像也是合照,还是红色的。
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程商脑海中,之前他的壁纸该不会是他们结婚证上的照片吧?
这小子……
不知道宋晏之是不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了,他炫耀邀宠般地举了手机过来,在她眼前晃了晃,又俯身附在她耳边低声说:“新壁纸我很喜欢,商商。”
温热的气息洒在程商的耳尖,她只觉得身上划过如电流般的一阵酥麻,立即挪开了脑袋。
中午点的时候两人去了市区的一处美食市场,这里是当地很火的网红打卡点,游客众多,热闹非凡。
市场里皆是滨海的露天餐厅,半空中悬挂着星月小灯,因为是中午,所以并没有点亮。
这个时候是饭点,又是一年一度的度假季,每家餐厅都爆满,程商排了近半个钟头才有了座位。
等了约莫二十分钟,菜陆陆续续都上齐了。
烤猪肉、海鲜炒面、新鲜生鱼片、烤乌贼、香炸鸡翅、椰子蛋糕、海鲜火锅、薄饼披萨……各种各样应有尽有。
餐厅赠送了两杯调好的葡萄柚鸡尾酒,程商拿过一杯,刚想小酌一口,在看见宋晏之的那一刻,立即像拿了个手.雷似的放下酒杯。
她不想大白天就发酒疯,尤其是在某人面前。
她要脸。
突然间,一道娇脆又带着些意外的女声响起:“程商?”
程商扭头望去,眼前站着的竟然是她的死对头白珠。
她微微扬眉:“挺巧啊。”
比之上次见面,白珠的小腹部已经微微隆起,能看得出孕相。她身边揽着的男人看起来面目清俊温和,应该就是她的老公,原书中的犯罪嫌疑人陈某。
这对小两口竟也来度假了。
程商不知道上回提醒白珠后,她有没有提起警戒心。
白珠蹙起了眉,对着一边的服务生说:“明明是我们先来的,为什么他们都吃上了我们还要等?”
服务生连忙道歉,解释说:“不好意思女士,是我们疏忽了,您看我们这边帮您免单可以吗?”
白珠:“不需要,我就想知道我们究竟还要等多久。”
服务生看了眼手里的单子,说:“可能还要二十分钟左右。”
“二十分钟?”白珠的音调升了升:“你们这也太过……”
还没等她说完,程商就指了指不远处堆叠在一起的椅子,开口道:“反正这桌子挺大,你去那边搬个椅子,一起吃呗。”
白珠双手抱在胸前,一脸嫌弃:“谁要和你一起吃。”
她如此,程商只能端着盘烤鱼片从她面前擦过,又细细嗅着诱人的香味,无奈道:“爱吃不吃咯。”
果不其然,白珠被她激怒了,又像是被自己气哭了,委屈巴巴地朝陈某哭诉:“老公,你看她!”
听到这儿,程商的眼皮掀了掀。
难不成白珠上回什么都没查出来?还是说太过恋爱脑,就算查出了端倪也没怀疑?
陈某目前来说表现出的性子很温吞,他揉了揉白珠的头,安慰说:“好了阿珠,我们不气,都是小事情,我们再去等一等吧。”
白珠不愿:“可是明明我们先来的呀,我们来的时候都没看见他们呢,凭什么我们等?”
没等陈某做出回答,程商就夹起了嗓子,柔柔弱弱开口:“老公,你看她,我好心邀请她与我们一起,她不识好人心就算了,还想把我们赶出去。”
因为宋晏之就坐在她身边,所以她还轻轻揪了揪他的袖口,头一歪,靠在了他的肩上。
宋晏之瞬间敛起了那副生人勿进的模样,唇角微微上扬,用小勺挖了一块蛋糕喂到程商嘴边。
白珠怒:“谁说要赶你们出去了?”
程商:“那你在这儿一直不走是什么意思,自己不吃还要打扰我们啊?”
白珠:“你!”
程商回头将小勺中的椰子蛋糕一口吞下,又仔细品味了番:“好吃诶!”
末了,她又问站在一边气鼓鼓的白珠:“喂,最后问你一边,吃不吃?”
最终是陈某出来和稀泥做和事佬:“阿珠,你不是饿了吗?就算是为了肚子里的宝宝,我们早点吃上饭也是好的。刚才餐厅这边也说了,估计还要等挺久,程小姐既然不介意,我们一起吧。”
站在一边吃瓜许久的服务生是个有眼力见的,闻言就跑去搬了两个椅子过来。
白珠冷哼一声,还是妥协了:“那行吧。”
她刚坐下来,程商就眼尖瞅到了她臂弯上挂着的包包,便挑事似的说:“白珠,你可是个孕妇,怎么能自己拎包呢?你这老公还真是中看不中用啊。”
三人以前都是一个圈子,陈某自然也认识程商,虽和她不算熟稔,但也听过她不好惹的名头。
他接过白珠手里的包,讪讪笑着:“是我不好,阿珠,辛苦你了。”
白珠摇摇头:“这算什么事。”
她转而对程商的语气就不那么友好了:“你还教育起我们家老陈了,有这个时间管管自己家吧,谁不知道你们夫妻不睦。”
她话音刚落,就感受到男人直直打在她身上的凛冽目光。
她突然有些怯了,刚瞄向对面的男人,又立即移开了眼。
他什么话都没说,却令人胆寒。
饭后,程商发现白珠的行程路线竟然与她出乎意料的一致,两人又不情不愿再次同行。
几人乘坐观光车抵达乡村海湾已经是下午时分,因为岛屿上有许多特色海湾,所以游客没有都聚到一起,而是分散到各处。
这里环境干净纯粹,游客很少,没有任何商业气息。
近海处是透明的玻璃海,不用下水就能看到五彩斑斓的海底,海龟悠哉地遨游,彩色海鱼嬉戏。
据说退潮时会出现一条白沙滩横亘在海面中间,很适合拍照。
陈某提议:“今天天气不错,不如乘船去海上看看。”
他的意见白珠自然同意。
程商想了想,可以打发时间,就也答应了。
她看了眼宋晏之,还没问他,他便说:“我同你一起。”
大家第一回 达成共识,就去海边租了条小船。
小船渐渐远离海岸,徜徉于大海之中。
白珠拉着陈某兴奋地拍照,先是自拍了几张,又把手机拿给了程商。
她咳了几声:“帮我们拍几张照片。”
程商笑,敢情她还是个傲娇的。
她接过手机就是一顿猛拍,还不忘指导白珠调整姿势。
“这样呢?”白珠换了个pose,问。
见程商没回答,她又问:“到底行不行啊?”
而此时程商的注意力早已不在拍照上,她盯着相机中看似平静的海面,皱起了眉。
不对劲。
距离海岸不远处的浅海区, 海面突然发白,停泊在上面的船只剧烈地上下颠簸着。
程商打量了一圈周围,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距海岸并不远, 她视力又好,所以这一切都看得一清二楚。
海水咕咚咕咚往外冒泡, 又迅速退潮。
白珠从她手里抢回了手机, 不解地翻看着刚拍的照片,问:“你发什么愣呢?”
程商没回她, 立即对船夫说:“快驶向深海区!”
船夫是在海边长大的,此时也发现了异常, 没有任何犹豫加了速。
宋晏之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立即将她揽到了怀中, 以一种防守者的姿态护着。
这回情况特殊, 程商也是罕见的没抗拒他。
看着白珠还在摆各种各样的姿势自拍, 程商喊道:“你快坐好, 别乱动了。”
白珠没听, 反驳:“干嘛啊, 拍个照还不行了?”
陈某倒是聪明乖觉些,将白珠拉到了自己身边,极为耐心地说:“阿珠, 你有没有感觉到这船晃得有些厉害了?不像是普通海浪,咱们还是坐好安全些。”
白珠虽是个泼辣的, 但却听陈某的话。他轻轻抚摸着她的小腹,她脸上便洋溢着幸福满足的笑。
不过此时的程商也没心思再去管白珠的恋爱脑了,心底不妙的预感越来越强, 她现在只巴望着船能开得再快些,总之离岸边越远越好。
终于, 那断断续续的震感卷到了船上,起初还只是微微震颤,过去不到一分钟,就愈发强烈。
天色渐晚,海面上传来了巨大可怕的咆哮声,令人警觉。
白珠目瞪口呆地指着眼前的天际,惊呼:“你们……你们快看!”
程商扭头望去,顿时间心脏悬了起来,从尾椎骨至头皮处不由得发麻。
在距离他们不远处的海面中心卷起了滔天巨浪,掀起了一道道水墙。
是海啸!
刚才的种种异常,都是灾难的预警信号,标志着海啸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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