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太紧, 周南荀没额外准备服装, 还穿着在风絮的厚衣服, 他头发凌乱, 胸膛微微颤动, 像刚跑过。
目光相撞, 望着彼此,谁都没说话。
“开个门, 怎么这么久?”钟晴走过来,见到周南荀一怔,随即开玩笑说,“你们俩在这相互当望夫石呢?”她从背后碰了下徐澄,“进来呀。”
徐澄忙从门边退开,在鞋架里拿出周南荀上次来穿的拖鞋放地上。
“周队还没吃早饭吧?你俩先待着,我出去买个饭。”钟晴找借口溜走,随带告诉梁京州别来了,把这一天单独留给他们。
周南荀换好鞋,站在门边没往里进,眸光始终在徐澄身上,白白净净一张小脸,清纯漂亮,他移不开眼。
徐澄笑了声,拿脚尖踢他小腿,“愣着干嘛?穿那么厚你不热?”
南川冬天其实也冷,房间没暖气阴冷,户外比室内暖和,但在家里穿厚羽绒不方便,周南荀脱下挂起。
“你怎么来了?”徐澄转身往客厅走,“进来里面坐。”
周南荀淡道:“来送你上飞机。”
这么远跑过来,只为送她上飞机?
徐澄不满他的回答,故意冷淡道:“钟晴、梁京州、还有我爸,好多人送我去,你不用来也行。”
之前在风絮几天见不到面,小姑娘会激动地跳到他身上拥抱,这次一个月没见,她很冷静,连抱都没抱一下,周南荀狂跳一路的心脏不断下沉,脸上还是波澜不惊的模样,“那我等会儿回去。”
徐澄猜出他赶路会口渴,忍着没去给他拿水,坐沙发说:“不是说,分开之后不要联系,也不要见面么?”
那时被困在山洞,周南荀满是自责,不想再连累徐澄,才逼她答应分开后不许联系。
真正分开后,徐澄做到了,周南荀没有。
他时时恪守原则,唯独在徐澄身上不行,在他们这段关系里,他自己定下的规则,每次都被坍塌破碎。
周南荀双手在上下兜里四处摸烟。
以前他们吵架,他经常忘记烟在哪里,四处寻找,烦躁的表现。
徐澄趁机加一把火,“周队定下的规矩,还请好好遵守,不想我呆在这也没意义,我喊司机来送你去机场。”
她是懂怎么气他,怎么惹怒他的。
路上周南荀有多期待,此刻就多愤怒,几乎没思考,脱口说:“不想你,我会听见你要走就心如刀割?
会冒着大雪,顶着被困在高速上的风险,从县城开车去省里,坐头班飞机来见你?
会连喝一口水的时间,都不愿耽误?
徐澄——”
柔软水润的唇封住周南荀的后面话,徐澄坐在他腿上勾着脖子,主动吻过去。
周南荀从她急躁、渴望的吻中,察觉出刚才那些话是圈套,双手穿过腰间环住她,发狠地回吻。
晨光照在痴缠的身影上。
两颗心脏隔着短短的距离,在彼此身体里疯狂跳动,那些压抑的想念如洪水涌出,气温不断升高,周南荀是懂她的,温热的掌覆上,没多久徐澄便承受不住,胡乱地扯他衣角。
周南荀收回手,按住她手腕,“有水没,渴了。”
“你又在想什么?”徐澄不去给他拿水。
周南荀没吭声。
他不说,徐澄也知道,“在你心里,我们现在的关系说不清道不明的,对我做什么就是不负责,对吧?”她捧起周南荀的脸,强迫他对视,“我们没分手,也没离婚,我仍然是老婆,周南荀,不要活那么累。
你不用克制忍着,我喜欢你愿意和你在一起。”
周南荀做每件事都比别人想得多,面对心爱的姑娘更是小心翼翼,不想做出一点伤害她的事情。
沉重的包袱一次次被她化解,这样真挚勇敢的姑娘,他有什么理由不去爱和珍惜。
周南荀托起她抱进浴室,温水落在炙热的皮肤上,滚烫的呼吸里,从花洒下辗转到洗手池前,镜面蒙了一层水汽,朦胧中透出痴缠厮磨......
周南荀擦干徐澄头发,抱到床上,“几点去机场?”
“晚上6点去机场,”徐澄勾住他脖子拉扯着一起躺下,“还有6个小时。”
周南荀躺在一旁抱着徐澄, “饿不饿?”
“饿。”徐澄搂紧他,“但不想浪费时间出去吃饭。
“那就不出去,”周南荀拿手机点两份外卖。
徐澄伸手指抚过喉结,暧昧不明道:“这些天都哪里想我?”
“哪都想。”周南荀低头咬她嘴唇。
直白热烈是徐澄满意的方式,“每次都要刺激你才能听到真话。”
“下次改。”周南荀隐忍惯了,但她不喜欢,他就改。
有没有下一次,又会是多久都是未知,徐澄不愿提这样,撒娇说:“怎么不早点来?我马上要走了。”
周南荀:“有些忙,走不开。”
“新线索怎么样?”
“有进展,但还没找到人。”周南荀问她,“学校在哪?”
“波士顿。”徐澄小猫似的在他怀里蹭了蹭,“要两年才能毕业,放假我回风絮看你。”
周南荀没说。
徐澄:“不说话就是默认。”
“别回来。”周南荀手臂抱紧她,“徐澄,暂时忘了我吧。”
这次徐澄真被他的话气到,猛地推开人,“你滚。”
周南荀上前抱她,解释道:“我不想你太累。”
“那你就去波士顿看我。”徐澄躲着不让他抱,眼泪也出来,“想让我忘了你,还来南川做什么?我们干脆把婚离了,一拍两散。”
周南荀最见不得徐澄哭,强行把她按进怀里,徐澄挣扎不过就咬他,发了狠地咬,比过去任何一次咬得都狠,周南荀承受着,一声不吭。
等她发泄够平静了,周南荀才开口:“现在有了凶手的排查范围,但活着的人全是,死掉的无从对证,我不知道多久还要多久能结束?”他抱紧徐澄,头埋进她颈窝,低哑着嗓音,“我没有时间去国外看你,不忘记还能怎么办?”
风絮偏僻,没有飞机,火车还要去市里坐,只跨省都够累了,跨国比跨省辛苦,周南荀不可能让她来回折腾,还是没结果,没期限的折腾。
他舍不得。
“可能很快找他,也可能八年十年。”周南荀恋恋不舍地一下下啄吻她脖子,“人生不是演戏,没期限的等待谁也等不起,十年后,我可能还没找不到人。
这十年怎么办?拖着你吗?
我做不到。”
这么久来,他们一直躲避着横在中间的问题,可没用,只要不解决,这事就像根刺扎在彼此心上,时不时出来痛一下。
十年后徐澄三十二岁,就算她愿意,徐正清也不可能同意,他们都是生活在复杂世界里的成年人,漫长无期的等待,确实不现实,可就这么分手,彼此都不甘心。
问题总要解决,不能再拖了,徐澄衡量思考后给出一个折中的答案,“周南荀,我等你五年,五年内你能结束你的事,就来找我,”她哽咽着说不出话,眼泪不断往下流,许久才说出后半句,“如果不来,五年后我们离婚,从此不再有关系。”
周南荀的心脏被勒住攥紧,喉咙干哑发不出声,语言变得苍白无力,他吻得更深,唇齿间发出嘶哑破碎声音,“好,都听你的。”
他的发丝扎着脖颈皮肤痒痒的,徐澄展开五指插.进他发丝抚摸,要去新的环境,她不想脖颈有痕迹,提醒周南荀:“晚上我还要坐飞机。”
“知道。”周南荀向下,咬住专属他的地方留下红痕。
徐澄呼吸急促,慢慢乱了节奏,抓着他,如漂泊在海里的浮木,一起随着海浪翻涌沉浮......
周南荀开门取了饭,徐澄不出来吃,累得一动不想动,周南荀弯腰去抱她,“吃饭了。”
他出力更多,却看不出疲惫,还能抱她,徐澄心有怨气,打他手臂,“别碰我。”
周南荀:“......”
“你怎么都不累呀?”徐澄娇嗲地发出疑问。
周南荀认真想了下,得出结论,“你是叫的。”
徐澄:“......”
被子里探出只脚踢他,周南荀一把抓住,顺势俯下身,吓唬道:“下次见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要把未来的都提前预支。”
徐澄没他力气大,逃不出去,只能撒娇求饶,“好老公,让我休息会儿,吃完饭再来。”
小姑娘气人时能让他发疯,哄他时又能上天堂,周南荀被哄的身心舒畅,抱起她去客厅吃饭。
问题暂时得到解决,即便马上要分开,两人也都是踏实,吃过饭,又腻歪着回到床上,晚上5点,徐澄才难舍难离地起来化妆,检查东西。
6点梁京州、钟晴和刘姨一起过来,徐澄和周南荀下楼,五人一起去机场。
路上人多,他们没过多亲昵,一直到安检口都没说上几句话,事先有离别的心理准备,分开时他们没难舍难离,痛哭流涕,都很冷静。
徐澄只回头对周南荀挥了挥手。
安顿好行李,徐澄坐下眼看手机,微信里有朋友和家人的离别安慰,唯独没有周南荀的,她不免有些失落,起飞前准备关机,他的消息才发来,只有四个字:【我会努力】
周南荀不会随意给人承诺,这四个字有着沉甸甸的重量。
他没说努力什么,但徐澄都能读出来,她不禁鼻子发酸。
周南荀这个人永远学不会轻松生活,那些责任负担压在他身上是累的,可在对他身边的人来说,确是浓浓的安全感。
没有花里胡哨的语言,可心是踏实的,徐澄知道,他们一定会再见面。
第59章 杀人回忆(三)
国内航站楼, 看不见徐澄坐的飞机,周南荀还是站在候机室玻璃前,望着远处升起的飞机, 一架一架从视野里消失。
到此时他才真正意识到——徐澄走了。
不是分别, 是彻彻底底从他世界消失,想追上远行的飞机,他必须倾献一切。
回到风絮县,周南荀直奔警队, 踏进办公室,立刻喊大家开会, “这两天有没有进展?”
周南荀有事不在,队里大小事都交由赵虎负责,他说:“李庆来那没发现异常,但他哥李庆丰背着老婆,和一个年轻的姑娘约会。”
一个中年男人出轨, 老婆没发现,先让警察发现,在场有人憋笑, 老陈没收住笑,说:“我们要不要告诉他老婆?”
周南荀一个眼神杀过去, 老陈立马敛笑闭嘴, 他转看向赵虎, “和他约会的姑娘是谁?年龄?职业?他们在一起多久?发展到什么程度?查了没有?”
赵虎讪讪不敢讲话, 支支吾吾半天说:“普通的出轨, 不用查那么细吧?”
“你怎么知道是普通的出轨?”周南荀翻手, 指关节在桌上用力敲了敲,桌面发出清脆响声, 提高音量说,“李庆丰和李庆来兄弟俩是重要嫌疑人,他们身上发生的每件小事都可能是线索,不要主观判断,查完拿出结果再做定论。”
赵虎不吱声。
周南荀手一摆,“马上去查。”
散了会,赵虎和老陈去查李庆丰出轨这件事,周南荀和乔语去查李贵生前的信息,他们先去养老院。
李江四十五岁,但智力低下,讲话含糊不清。
乔语之前与他有过接触,知道他喜欢玩具手.枪,来之前特去超市买一把送给他。
李江拿着玩具手.枪爱不释手,喜欢够了新玩具,手指衣柜说:“那......有更大......拿。”
周南荀站在衣柜边,随手打开柜门,拿出他藏在衣服下的玩具枪,“这个?”
“嗯......嗯。”李江笑着说。
周南荀没有马上把玩具给李江,握在手里看了一阵,这玩具枪比乔语买的还大,做工精细,仿得逼真,一看便价格不低,他把枪递过去时问:“谁送你的?”
李江口齿不清,艰难地吐出个“弟”
在李家,李江是他们那一代里最小的一个,没有弟弟,他口中的弟弟指的谁?
乔语疑惑地看周南荀,他朝李江略微一扬下巴,乔语明白了,收回视线问李江,“哪个弟弟?李庆来?”
李江摆手,“不!”
“李庆丰?”乔语又问。
李江被问急了,扯嗓子喊:“弟。”
和智障人士沟通需要耐心,周南荀从他们拿来的水果袋里掰下一个香蕉,剥开香蕉皮递给李江,换一种方式问:“家里你最喜欢谁?”
李江吃着香蕉笑着说:“弟。”
“二哥喜不喜欢?”周南荀问。
李江摇头,“打。”
乔语趁机追问,“李贵打过你?”
“脚踢......说我......傻。”李江没来养老院之前,是和李贵一家生活在一起,对李贵个性比较了解,“喝酒......骂......”他摸着玩具枪弟傻笑,“弟......不骂.......”
智力有问题讲话前言不搭后语,沟通很困难,周南荀和乔语在房间和他聊了许久,除了反反复复的弟,什么也没问出来,而他口中的弟,到底是李庆来,还是其他什么人,也无法确定。
从李江房间出来,周南荀和乔语找负责看护李江的工作人员问这事。
工作人员:“他经常弟、弟、弟地喊,我问过李江家属,说他瞎喊的根本没有弟弟,我照顾他好几年,除了两个侄子会来探望,其他没人来过,应该是瞎说的,要真有弟弟,会好几年不来看望?”
周南荀:“李江两个侄子一般多久来看他一次?”
“一两月左右,通常来了就把他接走,回家待一两天再送回来,每次回来都会给他买好多东西,吃的、穿的、玩的,家人对他挺好的。”
离开养老院,周南荀和乔语去了李贵生前居住的街道,走访一些老邻居,由于李贵去世时间太久,许多事大家都记不清,只记得李贵脾气暴躁,喜欢喝酒,喝多打人。
乔语和周南荀忙碌一天,收获不大。
晚上归队,赵虎见周南荀兴奋说:“老大,李庆丰出轨这事果然有问题。”
老陈在一旁接话,“我们跟着李庆丰,找到他和那女孩居住的地址,他走后,我们进去找女孩谈话,得知女孩外地人,今年读大二,和李庆丰网络上认识的,网恋有半年多。
他说工作忙走不开,只能委屈女孩来风絮见他,网聊各方面感觉不错,女孩就过来了。”
乔语:“李庆丰有稳定工作,长相斯文,身材保持良好,年纪不算太老,又立单身人设,会到吸引一些喜欢叔叔的女孩。”
“对,这位女学生就因为这些来找李庆丰的,女孩住的房子是李庆丰一个月前下的,他对女孩说是自己买的,刚才已经联系人送女孩回家了。
从今天得到的线索来看,李庆丰有可能是李思言的网恋对象,以及杀害她的凶手。”赵虎看向周南荀,“要不要叫李庆丰过来问问?”
“现在喊来他不会承认的,先别急。”周南荀手指在桌面有节奏地敲了敲,目光落向赵虎,“如果李庆丰是李思言那个网恋对象,那一定在市里或县里还租过其他房子,接来下所有人去市里、县里的中介和宾馆,查李庆丰的租房和入住记录。
拿到证据,再找人。”
小地方房屋中介不多,查起来没有大城市那么难,全队加班加点地忙了两天,排查完所有中介,结果与周南荀预想的有差异,李庆丰近三年只有过这一次租房记录,没有宾馆入住记录。
这一结果打翻了之前的推断,案情再次陷入死胡同。
众人围坐一起皱眉不展。
赵虎拿出李庆丰和女孩的聊天记录截屏给周南荀看,“哄李思言的话术,和哄现在这女孩的几乎一模一样,怎么可能不是李庆丰?”
忙碌多日,一朝退回解放前,谁心情都不好,老陈拉赵虎坐下,“现在网上有那种专门教人PUA女生的群,李庆丰那些话术有可能在那学的。”
乔语:“工作、年纪这些李庆丰都对女孩讲的实话,也没有打压精神控制对方,反而处处鼓励,出手也大方,社会阅历不多小女生,很容易被大叔这种爹系宠爱迷惑,不像群里教的那种PUA套路。
他应该是根据自身情况,自己想出来的话术。”
赵虎:“这么看,李庆丰就是李思言那个网恋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