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上万分波折,有的灵兽嗅觉灵敏,可以追踪千里之外的味道。
他们在中途被人追上,此后便一直无法甩脱,也不敢在有人的地方停留,休整时都是停在深山老林中。
这一次比上一次她被正道联手追杀更加惊险,上一次至少只是一些大门派出手,而这一次可以说是梦蓬莱的所有人。
她甚至不确定去净光寺是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如果那里也是陷阱该怎么办?
如今他们无处可去,身后追兵紧跟不舍,无法停下,只能不停地逃。
湛尘伸手抚过花燃疲惫的脸,她眼下青黑,像是许久都没休息过,花燃轻轻蹭着湛尘的手掌,“我们就快到达目的了。”
湛尘:“把真相告诉伏冷霖,让所有矛头都指向我。”
因为伏冷霖的目标始终是花燃,一路上修士们都追着花燃打,反倒忽视了湛尘。
这一路躲躲藏藏,让花燃忧心的不是这些修士,而是藏在他们身后不知何时就会突然出现给人致命一击的伏冷霖。
所以他们不停变换方向,在同一个地方不敢停留太久,以免被猜到目的地,遭受中途伏击。
花燃摇头,“伏冷霖刚愎自用,只相信自己所看见的,更何况不论是我还是你又有什么区别?”
湛尘:“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的生辰?”
花燃摇头,而后猛地瞪圆眼睛,“伏冷霖不是说十二之数的时候恶念力量最强吗?”
湛尘如今二十七,二十四岁的时候还在寺里安安稳稳待着。
湛尘:“所以伏冷霖不一定是对的,他没有强大到任何事情都算无遗策,不必害怕。”
花燃一怔,在面对伏冷霖的时候,她确实紧张得有些过度。
或许是他一手策划了她的半生,也可能是她在千杀楼长大,潜移默化地对他带有恐惧和敬畏。
她一直以来紧绷的神经微微放松,抱住湛尘,“谢谢你。”
或许伏冷霖没有她想象中的无所不能,毕竟他想要统一天下都还要靠吞噬恶念化身,是她把他想象得太过恐怖。
净光寺外, 花燃满身狼狈,抬眼看着面前古朴的大门。
还是分别时的模样,没有一丝变化, 这僻静一隅仿佛没遭到任何尘世打扰, 不见刀光剑影, 不闻歇斯底里。
她看着自己的手掌心, 目露迷茫,“你说,我算是佛修了吗?”
湛尘:“邪佛也称佛,这只是一种修炼的途径, 真正的佛在心中。”
他心中已无佛, 但站在净光寺门前,往日方丈所说的话又在耳边重现。
花燃不满,“神神叨叨的,你说如果老和尚知道你的真实来历, 会不会直接对你下手?”
湛尘摇头:“不知。”
他不懂人心。
花燃此番前来,是想闯一闯问佛阵, 如今劫难已经开始,然而她未曾听闻任何关于救世之人的消息,与其等待一个不确定的人和未来, 她不如自己主动出击。
若是老老实实修炼, 过个百八十年或许能有与伏冷霖抗衡的能力, 但现在她没有时间了。
只能孤注一掷, 将所有筹码压在这问佛阵上, 要么满盘皆输, 要么赢下一线生机。
伏冷霖迟早会发现她是个假货, 他又见过湛尘身上的业火, 不难猜到真正的恶念化身是谁。
到那时他必定会想方设法对湛尘下手,要不然就是大肆屠杀再将世界各人恶念逼出,这两样都不是她希望看见的。
花燃走向前去敲响净光寺的门,一个僧侣打开门,双手合十打招呼道:“阿弥陀佛,施主……”
剩下的话在看见两人的面容后卡在嗓子眼,他死死盯着湛尘的脸,目光复杂。
花燃:“我找方丈。”
僧侣把视线转移到花燃脸上,眼神中夹杂着惊惧与厌恶,“杀孽缠身者,恕不接待。”
花燃了然,看来净光寺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外面的动静已经传到这里来。
她记得这个僧侣,对方的法号叫广圆。
看着广圆敌视的神情,她问道:“为什么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害过你吗?”
广圆:“我不为己,只是不想有更多的人因为你而死去。”
“人被千杀楼所杀,你不去恨千杀楼,反倒觉得是我的错,难道不觉得这种行为很可笑吗?”花燃冷淡道。
广圆无言,花燃继续说:“还是你觉得我杀过丹心宗上下,手染鲜血,所以该死?”
“是,你手段太过狠辣,若放任你不管,谁知还会不会有下一个丹心宗?”广圆直白道。
花燃咄咄逼人:“你了解过真相吗?还是仅凭流言的一面之词?你依靠什么认定我的所作所为?你又是否知道丹心宗只是千杀楼手下一个披壳的宗门?”
一连串的质问让广圆僵在当场,无法反驳。
良久,他才开口道:“可你将我们的佛子诱骗离寺,这是事实。”
花燃:……
合着广圆针对她,是因为她将湛尘拐出净光寺?
湛尘:“我的离开是必然,你却迁怒到无辜之人身上,佛道有瑕。”
广圆不再镇定,“你凭什么说这样的话?你现在已经不是佛子!你看你身上哪还有半点佛修的模样?都是这个妖女害的!”
业火燃起,湛尘漠然道:“注意口戒。”
面对昔日同门,他看上去没有半分情分,在被恶念充斥的躯壳里,他仅能抓住的情感所剩无几。
广圆瞳孔震荡,不明白为什么最熟悉的大师兄像变了个人。
花燃揉揉额头,面对仿佛被抛弃一般露出天崩地裂表情的广圆,实在不知如何安慰。
比起先前封闭自我的故作清冷,如今湛尘是真对一切毫不在意。
“阿燃姐!大师兄!你们怎么来了?我好想你们啊!”
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门内跑来。
广清如同一只归巢的燕子扑过来,完全无视场上剑拔弩张的氛围,脸上是真真切切的喜悦。
还没等他继续靠近花燃,便被广圆一把抓住后领,“别过去!”
广清挣扎:“为什么?”
广圆紧紧抓着广清,冷着脸道:“两位请回,净光寺不欢迎你们,我不会将你们的行踪透露出去,这是最后的让步。”
“谁说不欢迎?我就很欢迎!”广清叫喳喳。
“广圆师弟,你今日是怎么了,为什么说话怪怪的?”
广圆怒喝:“你忘了他俩是什么身份吗?难道你想把灾祸引到净光寺来?”
广清大声反驳:“我才不信那些谣言,阿燃姐不是那样的人!还有大师兄,他做的事情一定有他的道理!”
“我看你也是被迷惑了!”广圆恼怒。
广清:“我看你才是着相了!你的心静得下来吗?为什么听风就是雨,你心中的偏见已经蒙蔽住双眼,像你现在这样就应该扫一年的地冷静冷静!”
雷霆一般的话语入耳,广圆恍惚间手一松,广清趁机挣脱他的束缚,两手分别抓住花燃和湛尘往前跑去。
业火在广清抓着花燃的手上掠过,惊得广清立即松开手。
湛尘拿出一张帕子,擦拭广清牵着花燃的那只手。
花燃:……
她很想说没必要这样,但不敢开口。
广清完全没在意这点,兴奋道:“大师兄,你好厉害!比之前还强,这个黑色的火真是太特别啦!”
大师兄刚离寺的时候,一身修为尽散,人也变得消沉,幸好最后还是撑过来了。
花燃看着广清,心中忽而有些感慨,即使世事变迁,有的人有的事好像怎么也不会改变。
广清带花燃和湛尘去找方丈,路上兴致勃勃道:“阿燃姐,现在我已经变得很厉害,方丈说再有一年就让我下山……”
像是太久没说过话一样,广清一路上连花花草草都恨不得详细介绍一遍。
靠近方丈的禅房,广清变得缄默,整理好表情向前走,抬手敲门。
“进。”门内的嗓音嘶哑苍老。
禅房的门打开,方丈盘腿坐在蒲团上背对着他们,听到动静后缓缓转身过来,露出一张干枯的面容,双眼紧紧闭起,不见那双沧桑有神的眼珠。
花燃:“老和尚,你眼睛怎么了?”
方丈平静道:“妄图窥探天机的一点小惩戒。”
花燃原先要出口的话卡在喉咙里,老和尚为浩劫一事鞠躬尽瘁,现在连双眼睛也保不住,她要怎么将湛尘的身份说出口?
养育多年的孩子非但不是救世之人,反而还是恶念化身,这对于老和尚来说是不是太过残忍。
湛尘:“从天机里看到什么?”
方丈:“救世之人的下落被另一股力量蒙蔽,之前我不知道对方是谁在刻意针对,现在想来应该就是伏冷霖。”
太极有黑白两面,万事万物也是如此,既然有灭世者,就有救世人。
方丈接着说道:“十几年前我就与他相互压制,他不想让我看见救世人,我不想让他看见灭世者,我们两人都做到了。”
气氛一时沉寂,湛尘先开口:“所以你知道我的身份?”
方丈缓缓点头:“你们本该同日生,但我中途失误导致出现些许差错,救世主晚了三年出世。”
简单几句话,抛出一个极大的惊雷。
花燃瞳孔微微放大,她与湛尘的生辰是同一天,且正好隔着三年。
老和尚已经知道湛尘的身世,而这不知所踪的救世之人……竟然是她?
何其荒诞,老和尚和伏冷霖都找错了人,她和湛尘本该是死敌,却阴差阳错走到现在,变成如今场面。
方丈:“当初换心之举,是我算到你与花燃命中注定有纠葛,以为这是你佛道突破的契机,没想到真相竟是如此。”
只能叹一句天意弄人,无论是谁,都没能算到这无常的命数。
方丈看向花燃,语气轻缓:“我一直在等你来。”
花燃:“我要进问佛阵。”
坚定而有力的语调,带着莫名的悲悯,结局如何并不确定,唯一能做的就是放手一搏。
此时伏冷霖尚未吞噬恶念化身,都已经在梦蓬莱掀起如此大的风浪,他掀开千杀楼的真正面目,向梦蓬莱张开獠牙。
三人连同一直守在门外的广清走向问佛阵,净光寺里空荡荡,广清说寺里大半的人都出去抵御千杀楼的屠杀。
广清:“大师兄,你又要进问佛阵吗?”
“不是他,是我。”花燃接话。
广清:“就非进不可吗?我不是在怀疑你的能力,只是能走过问佛阵的概率实在太小。”
花燃:“即使是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要去试试。”
不仅是伏冷霖的威胁,更多还是对湛尘的担忧,一旦湛尘失控,或许后果不比伏冷霖的危害小。
她需要足够强悍的修为,做一条能锁住他的链子。
还没走到问佛阵所在地,忽而一阵阴影覆盖下来,一道熟悉的嗓音随之响起。
“净明,你现在也学会抢东西了。”
伏冷霖落在四人面前,一道灵力朝广清打去,广清猝不及防之下闪躲不及。
花燃离广清最近,下意识抵挡在前,袭来的攻击却化为一条绳子灵活绕过她,缠住广清的脖子将他拉开吊在半空。
业火汹涌,伏冷霖抬手一挥,两股力量相撞,僵持不下。
脑中的声音又在蛊惑,接纳全部的力量吧,只需轻轻动一下手指头就能把对方捏死,此后天底下不会再有谁可以阻挡他,不要再抗衡了……接受吧……
湛尘眼眸露出挣扎,被伏冷霖击倒在地。
业火猛然加大,仿佛不受控制般将湛尘包裹在其中,火焰冰冷入骨,眉间图案火热,双重感受反复交替,让他不得不咬住舌尖来保持清醒。
伏冷霖捏着广清的命,“十七,我很不想这么做,但你实在太不听话。”
锁着广清喉咙的绳子逐渐收紧,他不直接将人杀死,而是用一种缓慢的、残忍的方式折磨着。
炎炎夏日,这一隅却同冰窖,磅礴业火不断散发冷意,伏冷霖的做法更令人寒意入骨。
指甲掐入掌心,刺破肌肤渗出血来也感觉不到疼痛,花燃克制着愤怒而发颤的身体。
“这里离问佛阵不远,你想不想赌一下看我能不能逃进阵里。”
伏冷霖要的是她活着的命,一旦她进入问佛阵就是个生死未卜的状态,无论是死还是活着出来,都不会是伏冷霖想要看见的,他也不可能为她冒着巨大风险进入问佛阵。
绳子松开,广清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咳得停不下来。
伏冷霖:“你不听话,这让我很不高兴。”
花燃低头,控制灵力在体内冲撞,经脉寸寸碎裂,一身修为尽散。
“阿燃!”
湛尘抬脚要往前走,业火忽而涌到他面前,拦住他的去路,他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冰冷阴邪,又在眨眼间转换为原样。
灵力的波及让方丈枯朽的身体摇摇欲坠,他的修为早在测算天机的时候耗尽,此刻真如一个平凡老人般慢慢朝广清走过去。
他蹲下轻拍着广清的背部,喂给广清一颗丹药。
“方丈,阿燃姐……”广清吞吞口水,声音无比沙哑,像是从嗓子眼儿硬挤出来。
方丈长叹一口气,“我看不清命数。”
如今他老弱,其他人病残,要如何抵抗伏冷霖?
他缓慢站起,捏碎手中一粒珠子,珠子散成无数金光落入花燃体内,伏冷霖阻止不及。
温暖的金光落入灵海,温和地拂过破碎的经脉,让疼痛不再明显。
花燃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打捞出来,冷汗打湿头发,眼前都因为疼痛而一片模糊。
方丈被击倒在地,伏冷霖逼问道:“那是什么?”
方丈咳嗽几下,呼吸困难,“让她好受一点,硬生生散尽修为,会把人疼死。”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心软,不用我动手你也活不了多久,你最好是努力活着,看着我如何成为这世上唯一的神。”伏冷霖冷笑一声。
方丈:“伏冷霖,你真是一点也没变,还是这么喜欢异想天开。”
“异想天开?”伏冷霖掐住方丈的脖子。
“如果不是你故意和我作对,我早就成功了,我说过在我成神之后可以帮你突破成佛,可惜你蠢得太固执,身体老朽的感觉如何?你还能撑到几时?”
方丈看不见伏冷霖的脸,但可以想象出对方偏执的神情。
他喉咙胀痛,想说句话也已经说不来出。
伏冷霖将方丈扔下,转头看向花燃,她的表情确实没有一开始扭曲。
灵力强势探入花燃的皮肉骨骼,反复冲刷探视,伏冷霖确定方丈没有留下其他东西后,开始修复花燃的经脉。
他要的就是花燃痛苦,清楚知道背叛他的下场。
经脉并不是完全修复,而是最简单粗暴地粘贴在一起,痛感比起毁掉来更胜一筹。
反复的毁坏和修复中,花燃逐渐变得虚弱,嘴唇发白,头发湿哒哒贴在脸上。
在花燃即将撑不住时,伏冷霖捏开她的嘴塞进一颗丹药,“给你两天时间,把实力恢复如初。”
他不需要一个废人,恶念化身仅此一个,炼人丹的材料必须够好。
有市无价的丹药落入口中,经脉一点点的恢复,这种缓慢的过程比刚才还要折磨,刺密的疼痛犹如万针穿刺。
方丈站在原地,忽的喷出一口血来。
天上星盘混乱,看不出结局,他半生修为化成种子种入花燃体内,只希望在这一场博弈里,花燃能赢。
方丈倒地,缓缓闭上眼睛,广清扑过来,嘶哑的嗓音吼叫道:“方丈,方丈你怎么了?你醒醒啊!”
大颗大颗的眼泪落下,广清茫然抬头,将求救的目光放在唯一剩下的人身上,呜咽道:“大师兄,我们该怎么办啊?”
眼看花燃被带走,愤怒险些将湛尘吞噬,此时被广清一喊,理智回归体内。
方丈……方丈……
过往如烟,他痛苦地扶住额头,各种情绪在脑中拉扯,如箭穿心。
湛尘半跪在地,身体向前倾,一颗平安扣从衣领出划出。
这是一个做工粗劣的平安扣,边缘粗糙,做得不够圆,薄厚不一,像是初学者练手的残次品。
他伸手紧紧握住平安扣,掌心被勒得发疼,业火一点点淡下,脑中的声音不甘地折服下去。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力量的重要!这副软弱的躯壳就应当被抛弃!我等着我们融为一体的一天……
湛尘重重喘息着,所踩着的地面上凝出一层灰白色的薄霜,被破碎的指甲扣出几道血痕。
他眼中的黑又浓重几分,眉间火焰不停跳动。
伸出去想触碰广清的手犹豫一刻又收回,目光落在已无呼吸的方丈身上,时光在这一刻仿佛停滞。
他收回目光,“方丈圆寂,广圆爱钻牛角尖担不起重任,寺中剩下的人寥寥无几,你需要撑到净光寺,别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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