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实际上,她其实并没有真正的伺候过人,就连来到马府,这都是个意外,若不是她自己莫名背负的这个使命,她这会儿应该在现世呆的好好地才是。
“姑姑放心,我们做这事不是一两次了。”马战的性格偏冷,除了进门时看了眼白玉,这会儿他是全心放在了马文才身上,白玉问话,他也没有搭理,回答白玉的,是一侧的马善。
“不是一...”马善的此般回话,更加深了白玉的疑问,连着适才祁大夫的话,白玉觉得仿佛她忽略了什么东西似得,然而这边她还未问出口,下一刻,已经将药桶搬进了浴室的奴仆便过来复命了。
“晚姑姑,浴桶已经放好了,祁大夫说水有四分凉意时就可以让少爷起身了,其他的若有事,可再吩咐奴才们。”
白玉抬眼看了看自己身前说话的人,默默地将对方的姓名职位在心里过了一遍,既然祁大夫这么安排,那可得抓紧了。她朝着对方点了点头,马善马战已经听到了这边的话语,见白玉给他们使了个眼色,便也就将马文才扶着进了浴室。
众奴仆迅速的退了出去,白玉原本欲直接进去看看情况,可这厢她刚动了一步,又想起马文才换洗的衣服还没拿,便又出屋找了李氏拿了其换洗的衣物,再进屋时,马善马战二人早已将马文才收拾妥当放入了药桶中。
身体渐渐没入水中,暖意四袭,马文才几乎没多久便被这股暖意温暖了身子悠然转醒。
白玉进屋的时候,迎面扑来一股极浓的中药味,她皱了皱眉,强忍着这股子刺鼻的味道,来到了浴桶之前。
药浴药浴,顾名思义,是由众多药材熬成药水,再像寻常洗浴一般浸浴。太守府显然不差那些钱,药量十足,整个药水熬成了棕黑色,水中情况白玉完全看不清楚,可马文才□□在外面的皮肤,却被白玉看了个遍。
她冷了个脸,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马善马战二人这边给马文才收拾衣服的动作一滞,寻着白玉的眼光看去,瞬间也明白了白玉所指为何——
自家少爷身上,几乎是遍体鳞伤,新伤旧伤都有,这完全是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出身世家大族少爷身上的东西。
不能说白玉小题大做,实在是马文才身上的伤看着太吓人了。纵横交错,整个背部,但凡白玉能看见的,都布满了伤痕,但□□在外的毕竟有限,白玉有一万个理由相信,水下的伤痕绝对是只多不少!
“回姑姑,这...这不关我们的事。”马善不知该如何说才妥当,这太守府内,能让少爷受如此重的人,只有一个人,可这个人偏偏主导着他们的生死,他们作为奴才,不能对主子妄自评论。
“说!”见马善吞吞吐吐,白玉来了脾气,她加重了语气,浑身散发着冷意,眉眼厉色的对马善说道。
“你为何要为难我们,这太守府,能让少爷成这个样子的人,难道你想不到吗?”马战缓缓地抬起了头,只见他眼里不带丝毫感情,冷声冷情的言完这句之后,便又继续着手上的动作了。
他是四个书童里年纪最大的,今年已有十四,因着马文才将其从街上捡了回来,又将其带在身边,所以这太守府内,他对马文才,算是最忠心的了,这也是为何马善会找他来搭把手的原因所在。
白玉听完马战的话,默了两秒,其实她心里隐约也有了猜测,可马战这么说了之后,她心中的猜测得以验证,可疑团也更加的深了。
马太守对自己的孩子,是在意的,从今天的事其实能窥出一二,可这是他自己的亲骨肉,现在才只有9岁,究竟什么样的事,促使他能下如此的狠手?这些伤有新有旧,怪不得祁大夫说再有事可以去东苑找他,也怪不得马善适才说他们做这些不是一两次,原来竟是这样!
☆、第五章 敲打
白玉觉得她大概是发现了一丝太守府不为外人知道的秘密。这个秘密关系着太守和太守公子的关系,亦或者,太守夫人的死....会不会和这也有关联?
她来到萧梁已经一年有余,因起初一直住在萧家,所以对于萧家的事,她是知道的是*不离十,可这太守府,除了最开始萧老夫人给的些资料,她此时知道的并不多。
也就是说,要想将马文才扳回正途,她第一步肯定要得到对方的信任。
而显然的,这孩子对外人的防备极其严重,就算她身份加持,他也并没有轻易的信了她来,所以,若不将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弄清楚,她估计再待个五六年也完成不了任务,更别妄想回到现世了。
白玉的思绪此时千回百转,她也没计较马战的失礼,双手下意识的拿起了布巾给桶里的某人擦拭着身子,她眼里情绪不明,自然没注意到自己身前的某人已经醒了过来,缓缓张开了一双深邃不见底的黑眸....
马文才恢复意识的第一眼,便见着自己身侧立了一位衣着束腰上裙的女子,双眼无神,显然工作的并不认真。
马文才皱了皱眉,只闻“噗通!”一声响,顿时水花四溅,白玉眼前一花,嘻嘻哗哗的落下了数串含着药水的水珠,白玉没有惊慌,神色顿时转了回来,冷静的在一侧等着马文才发话。
“出去。”薄唇微启,不怒自威。
这人在他身前伺候都能出神,不罚她,已是看在母亲母族的面子上了,他脾气不好,可他从懂事起就经历了许多常人无法经历的东西,这次晕倒,浑身发冷,一冷冷到了心底,寒彻心扉。不知是不是母亲在天有灵,他迷糊中竟然看见了已逝的母亲。
母亲还是那个样子,性格温润长棉,她盈盈一笑,温柔的抱着他,像以前那样叮嘱他一般:要记得照顾好自己,一日三餐不可废,少和父亲顶嘴,不要那么执拗....
明明还是那些内容,他听着却莫名的心酸难过,临了最后,母亲不舍的说道她安排了新的人来照顾他,要他平日里乖一些别惹父亲不快,那人会替她照顾好他的。他不想听这个,只想让母亲再像小时候那样抱抱他,可母亲却说她该走了....他留不住她,眼睁睁看着母亲再次消失在自己眼前。
他大惊,急欲追寻,可母亲越走越远,他使出了浑身解数都没能追上。再次醒来时,周遭就如春日的沐阳般温暖,他的身子浑身上下四肢百骸都渐渐地暖和了起来,也看清了眼前的情形。
说实话,从他懂事开始,他能信的人,只有母亲,母亲没了,他便没了顾虑,任人说的再好,他都不会动容一分,这在某种程度而言,和他的父亲极其相似。
向晚是外祖家派来的,外祖家这些年都没有怎么走动,他有数个理由怀疑其派人前来的居心。若没有那个梦,他或许会一直防备下去,不给其一丝机会。
可奇怪的是,前脚白玉刚入府,后脚母亲就出现在了他的梦中....
马文才脸色依旧,看着白玉在自己身后歉意的拂了拂身然后冷静的走了出去,也没有过多辩解询问,他心里好歹满意了些。
他身边的人,遇事处变不惊,不骄不躁,不多言不长舌,这是最基本的规矩。若其连这点姿态都没有,纵使他信了母亲的话,她也不配伺候他。
他赶她出去,只是因为这人在伺候他的时候还能分神,显然没有用心。他可以给对方一次机会,可也只有一次机会,这里你已经浪费掉了,向晚,后面你最好不要辜负本少爷给你的机会。
马文才这边敛了敛目,缓缓闭上了眼睛,而后沉着个脸将整个身子渐渐浸入了水中。药浴颜色偏黑,这边药水盖住了其头顶之后,还在冒着袅袅热气的水面便逐渐没有了动静。马善有些不知所措的拿不定主意,他二人适才全程默默在侧收拾,这边发生的事自然也看在眼里,少年难得一次没有罚人,他拿不准,于是只能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少爷有吩咐他便做,没有他便候着。
马战的胆子比马善大些,素日里除了少爷也没见他听过其他人的吩咐,适而这边大概等了一盏茶的功夫,估摸着药浴温度应该降了下去,所以主动上前,不卑不亢的说道:“少爷,祁大夫吩咐,水温冷了四分便可起身。”
马文才沉浸在自己的思路中,马战这一提醒他也迅速敛了敛神,一个用力,便从水中冲了出来,他晃了晃脑袋,使耳朵里的水尽数洒出,略微减少了些许不适。
他年幼,皮肤偏白,可也因着常年练武,此时的骨骼比同龄男子健壮许多,此时在桶中坐着,一番调整之后气色明显好上了许多。他冷眸一扫,见马善马战二人恭敬的在一侧站着,遂道:“扶我起来。”
马善马战二人闻此一言,便一左一右分开行动了起来。拿帕子的拿帕子,拿衣服的拿衣服,井井有条,井然有序。
穿至一半,马文才似是想到了什么,他的身体一僵,马善心细,最先发现。“少爷?怎么了?”
“没事,先穿衣,马战扶我进去,马善晚些去将向晚给我叫进来。”她这么特殊,他必须试探一二才行,才决定这个人,她用,还是不用。
“好的少爷。”马善将外衣给了一旁的马战,示意其搭在少爷身上,他则朝着屋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