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别吵了,祝公子还有气,只是晕厥了而已,你们放开,把他带到医舍去,我再治疗。”兰姑娘失色也只是片刻,她迅速的恢复了冷静,随即不急不缓的对着众人说道。
“既然如此,还不快把祝英台抬过去,你们还愣在这里作甚?”山长已经来到了他们一行人身侧,自己女儿的话他也听得明白,马文才关心则乱他并没有过多指责,今夜大家已经奔波了许久,寝居这会儿也烧了大半,救人才是当务之急。
一番语重心长的话抵了众人不一的口舌,马文才猛地回过神来,这个时候,他也顾不得性别暴露不暴露的问题了,总之能救她,比什么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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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道子今日没课,谢道韫傍晚的时候,闲来无事,便来到了某人的住所与之对弈。
对此,秦道子自然不会拒绝,棋艺是他现如今少有的喜好,阿穆那丫头对这个不感兴趣,只能说是略懂皮毛,谢道韫的棋艺有幸得他师傅指导,因此一直以来倒是少有遇到旗鼓相当之人。
二人一经对弈,便专心的应对了起来,阿穆来这边看了好多次,发现都还未曾结束,也就闷闷的回到了自己屋中,开始折腾起那副刺绣起来。
她自小被当成男孩子养,虚谷中人大多又是男子,没有人教她刺绣这些大家闺秀的东西。秦道子怕她延承虚谷那个莫名的“凡虚谷传人,皆活不过四十的”的预言,没有敢教她太多的东西,这么多年下来,阿穆最擅长的,除了医学的像样以外,其他的都只能说粗识了解。
阿穆也不知道为何,总之看着谢先生十分大方得体的与自己师傅对话,她内心便有了一些别扭,微微泛起了酸意。
谢先生这么好,什么都懂,师傅会不会,喜欢上她呢?
可明明英台姐姐和师傅在一起,她就没这种感觉,这是为什么...
好奇怪。
阿穆摇了摇头,不想再去思考这个东西。她看着手中被自己绣的看不出具体模样的东西,心下没来由的一气,猛地将其甩到了床上。
算了,她还是再去看看师傅那边完了没有吧,嗯。
阿穆从屋中出来的时候,恰好陆仁这边正欲敲她的屋门,看着阿穆从内打开了屋门,陆仁敲门的动作一滞,神色间还颇有些赫然。“阿穆,你这是要去哪里?”
“你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脏?”阿穆没有回答陆仁的话,她看着眼前脏兮兮的某人,眉头微微皱了皱眉,继而反问道。
“哦,我就是因为这个来找你的。”陆仁闻声看了看自己身前,确实有些狼狈,但这并不妨碍他继续把话说下去,阿穆眼中露出了一抹不解,他对着阿穆笑了笑,继续道:“是这样的,马文才那屋不知怎么今日着起了大火,烧的可大了,我特意来提醒你一下,最近还是仔细着些火烛,莫要一不留神像他们那样,到时....”
“等等,你说什么?”阿穆的注意力全被前一句话吸引了过去,陆仁后半句她根本就没往心里去。“你说马文才的屋子被烧了?那马文才和祝英台呢?他们怎么样了?”她私下可以唤祝英台为姐姐,可在外人面前,阿穆还是很能分清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你说他们?没事,都救出来了,祝英台现在应该被送去医舍了,哎..阿穆你怎么走了”陆仁对阿穆关注的重点不是很在意,在他看来,人没事,就是损失了些许钱财而已,再加上他和他们不熟,是而对其并没有多大关心。
“我还有事,你别跟来,今日之事,谢谢你还特意过来通知我。”阿穆继续朝着前方走去,她的步伐不知不觉间快了一分,出于礼数,她还是感谢了陆仁一番。
陆仁难得的听到阿穆这么对他说话,心下不由得美滋滋的,他看着阿穆渐渐走远的身影,想了想还是先去把自己收拾好再说。
阿穆到秦道子的屋子的时候,这一次恰好他们二人下完最后一局,谢道韫正在和秦道子小声的交谈着,她的嘴角时不时的露出一抹极其淡雅的笑容,阿穆见了,眼神闪了一闪,还是上前了一步,对着秦道子道:“师傅,马文才他们寝居今夜走了水,听说祝英台受了伤,现在已经送去了医舍,我们...”
话越到后面,阿穆便说的越是缓慢,虽无直接开口询问,可也能看出请示的意思。
“唔...”秦道子小啜了一口清茶,他想了想,道:“既然这样,我们也就过去看看吧。”
“令姜,你的棋艺是越发的精湛,若有机会,我们下次再战,今夜估计书院有些热闹,你早些回去休息,我也就不多留了。”秦道子已经从位子上站了起来,他与谢道韫相熟,倒是不虚那些礼,谢道韫也清楚秦道子的脾气,因此点了点头,二人相互道了别,也就独自朝着自己的寝居走去。
秦道子并没有其他的表现,他轻轻拢了拢袖口,准确的找到了阿穆所在的位置,开口道:“走吧。”
“哦...”阿穆轻轻地应了一声,慢慢的走上前去,待将秦道子扶好,二人这才一并走出了屋门。
说实话,马文才受的伤,远远要比祝英台重得多,他们一行人来到医舍的时候,兰姑娘看其现状,原本想先替马文才包扎,但马文才直接毫不客气的拒绝了,情况有些僵持,秦道子进来的时候,兰姑娘刚想转身去内室替祝英台下针检查一二。
“秦先生。”还是山长夫人先看到秦道子,毕竟他们夫妻两和秦道子关系一直不错,经山长夫人这么一提,兰姑娘进屋的身影也就一滞,她微微转过了身子,对着秦道子行了个礼,随后作势便欲继续之前未完成的事。
阿穆焦急的拉了拉秦道子的袖口,秦道子先是对山长夫人点了点头,遂不急不缓的开口道:“我听闻书院走了水有学子受伤,这边便过来看一看,兰侄女可曾瞧过了?”
“回世叔的话,还没来得及,这边正要查看。”秦道子和山长交好,属于同辈,山长的女儿王兰王惠自然就低了一辈,是为小辈,她唤他世叔,也是正常。
“唔,既然我来了,今日就由我问诊吧,兰侄女去备些清水可好?”
“不好!”秦道子的医术如何,山长一家都是知晓的,若是秦道子肯出手,王兰高兴还来不及,怎会拒绝?是而如今冷声开口说话的,其实是在一侧的马文才。
祝英台是女子的事既然怎么都隐瞒不住,马文才自然不会让身为男子的秦道子去查看,哪怕他看不见,那也不行!
马文才冷着个脸来到秦道子面前,看着秦道子宠辱不惊的样子,他客气而疏离道:“先生美意,学生谢...”
秦道子并未给马文才多言的机会,马文才此间话才将将开口,身上微微传来一丝痒意,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和身上扎进了数根银针,也不知秦道子是如何看见的,总之等马文才意识到不对的时候,他的双眼直接一黑,便这么晕了过去。
“哎...”梁山伯一直随着众人来到医舍,此时恰好就站在马文才的身侧,马文才一倒,出于好心,他接了过去。目前的情况有些让人费解,梁山伯疑惑的看向了身前的某人,开口求教道:“秦先生...?”
“兰侄女,你替马文才将伤口处理一下,梁山伯,你帮兰侄女搭把手将人抬过去,祝英台那边交给我,不用担心。”秦道子大概的吩咐了一下,山长夫人对于对方这个行为并不觉有失妥当,秦道子一话言尽,她便先后朝着王兰以及梁山伯点了点头,示意二人按着对方的话行事。
经此一岔,医舍很快便井井有序了起来。
银心之前被白玉吩咐去找苏大娘要些东西,此时还不知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等她意识到不对赶回来的时候,马文才等人已经在医舍了。
祝英台伤的确实不重,只是一个不小心磕到了后脑勺,又吸入了太多烟尘,这才昏迷了过去。秦道子在内室让阿穆小心的替对方整理了一下,他此间之所以特意来此,那是因为之前曾卜过一卦,卦象显示今日书院会有异变。而现如今整个书院,变数最大的,除了祝英台,还会有第二人吗?
明显不会。
为了确定自己的猜想,秦道子将替某人问诊的活计拦了过来,如今他再借着这人卜卦,卦象却是又清晰了起来...
啧,这可有趣了。
“师傅,英台姐姐应该没事了,只是可惜了这一身的秀发了。”阿穆已经替白玉梳理了一遍,又换上了新衣,之前在火海中这么久,长发多多少少都被烧焦了去。古代女子轻易不会剪发,有些发质差的甚至还会买发蓄发,祝英台这身子从小娇生惯养,一抹秀发生的极好,光鲜亮丽柔顺长直这几点,她统统都占了去。
如今清理好了再看,却是参差不齐美感全无,若是再烧的狠些,怕是及腰长发只能齐肩了去。
“可惜的又岂止这些。”秦道子摇着头笑了笑,不做他否。
“师傅你这是又知道了什么?英台姐姐还可惜什么?”阿穆追问。
“师傅什么也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秦道子理了理自己的衣襟,口中虽然如此说着,可其嘴角那抹淡淡的笑意却一直维持着,阿穆对于师傅凡是喜欢卖关子的性格早已熟悉,见对方如此神色,也知道自己今日是无论如何都问不出什么东西,遂也不再纠结于此,她自己这边小心的替祝英台上了药后,看着还在昏睡的某人,私心里还是希望着对方早些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