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她也看不懂陆淞最后看向她时的情绪。
秋媛挑眉,有点不解,难道带皇上去一趟翊和宫,陆淞就有办法让皇上彻底厌恶了德妃?
如果真的是这样,秋媛就真的要对陆淞另眼相看了。
秋媛其实挺好奇主子和陆淞的过往,她没问,但她也看得出陆淞似乎对主子余情未了。
云姒仿佛察觉到什么,她陡然抬头看向秋媛,问:
“你是不是觉得陆淞很喜欢我?”
喜欢到这么多过去,她都成了后妃,陆淞还对她念念不忘。
秋媛脸色一变,她砰得一声跪下:“请主子明鉴,奴婢不敢胡思乱想。”
秋媛在宫中许多年,她早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在这宫中,人要清楚自己的位置。
主子很信任她,她也知道即使她承认了,主子也不会因此对她生出不虞。
但秋媛不希望她摆不正位置。
云姒拉她起来,忽然轻扯了下唇,语气轻松平常:
“我曾经也这样觉得。”
话音甫落,秋媛心底蓦然咯噔了一声,她惊愕地抬起眼,一时间有些不解这话是什么意思?
或者是她有点不敢置信。
云姒只是笑:
“我说过的,他很聪明。”
秋媛还是不懂,但她却是看了主子一眼,她觉得主子似乎不是很高兴。
云姒没再提她和陆淞过往的事情,而是轻敛下眼睑,低声道:
“他会帮我,我不意外,但他顶多只会告诉我关于德妃的消息,而不应该像现在这样。”
秋媛皱眉,顺着主子的话想,不由得皱起眉:“主子是觉得有诈?”
“不是,”云姒摇头,她倏地冷笑一声:“他必然另有所谋。”
她在做戏,陆淞也未尝不是在做戏。
秋媛惊愕,她下意识地瞥了主子一眼,忍不住在心底想,这对青梅竹马怎么对彼此都是这么多心眼?
她难得有点迟疑地问:“那主子打算怎么办?”
云姒在心底骂了陆淞一百遍,才忍住心底的恼意,她深呼吸一口气:
“等七日后,一切自有分晓。”
云姒要对付德妃,又知道了陆淞另有图谋时,自然不会全部指望陆淞,她对秋媛低语了两句,秋媛问:
“主子就这般肯定皇后娘娘会找您谈话?”
云姒笃定地点头:“她会。”
秋媛不怀疑这一点,毕竟皇后娘娘对主子的友善表现得格外明显,从主子封了位份那一日开始。
秋媛转头看了一眼殿内摆着的赤红珊瑚摆件。
但她还是有点犹豫:
“您是宁愿选择皇后娘娘,都不愿意和静妃娘娘有牵扯么?”
如果让秋媛来说,静妃娘娘明显对主子有移情之意,相较而言,静妃比皇后娘娘要可信得多。
只看苏婕妤的下场,就能知道皇后娘娘可不什么一个好的合作对象。
云姒蓦然一顿,她欲要再说什么,忽然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哈欠。
她眉梢肉眼可见地浮现困倦。
秋媛扭头看向沙漏,忙道:“时辰不早了,主子您该休息了。”
明早还有请安,云姒没有拒绝,她本来以为这一晚发生这么多事,她会睡不着,结果一到床上,秋媛被褥还未铺好,她就睡得不省人事。
秋媛铺好被褥后看向她,有点惊讶主子入睡的速度,却是没出声,轻手轻脚地吹灭了殿内的灯火。
秋媛睡觉很浅,但向来都很快能入睡,做奴才的少有不珍惜休息时间的,在要睡着时,一个念头无意识地划过她脑海,好像从行宫回来后,主子就经常会觉得犯困。
********
翊和宫,今日是皇长子的生辰,圣驾才回京不久,德妃特意要求不要大办,她只在今日让御膳房做了一顿丰盛的膳食,然后亲自请了皇上过来。
谈垣初没有拒绝的理由。
和小公主相比,皇长子要年长一些,也早懂得一些规矩,晚膳后,他没有闹着父皇和母妃,早早回了偏殿。
宫人进来收拾了膳食。
殿内逐渐恢复安静,谈垣初和德妃进了内殿,皇长子退下后,他的神情就一直淡淡,也不说要休息。
德妃看了他一眼,心底有点摸不清他的想法,但见时辰不早,她觑归秋一眼,归秋立即意会,退了出去。
很快,一桶桶热水被抬进来。
德妃也站起来,靠近谈垣初后,轻声温柔道:
“皇上,时辰不早了,臣妾伺候您沐浴吧?”
殿内点着烛火,人人都说灯光看美人,越看越美,德妃站在烛火前,灯光也不由得给她添了几分柔和。
但偏偏就是这般的人,瞧着温和恭顺,却是心思缜密,手段也格外阴狠,行宫一行后,她明明知道他在怀疑她,仍是能够恰到好处地露出两分羞涩和柔情。
谈垣初掀起眼,在德妃要碰到他的腰带时,他语气平淡地出声:
“不必了。”
殿内一静,德妃不着痕迹地看了眼皇上,她抿了下唇,很快抿出一抹幅度:“那臣妾在外面等着皇上。”
谈垣初话落后,也不管她是什么反应,直接进了净室。
许顺福跟着净室。
归秋不由得朝娘娘看了一眼,德妃察觉到她的视线,极快地皱了皱眉,归秋瞥向殿内御前的宫人,也知道自己不该情绪外泄,忙忙收敛了视线。
但归秋心底仍是有点不安。
人人都说祁贵嫔曾经冲冠后宫,但细论起来,皇上来翊和宫的次数其实也不算少。
没道理皇上会频繁去看小公主,却不来见皇长子。
只是娘娘从不像祁贵嫔那般张扬,众人的注意都被祁贵嫔当时的锋芒吸引住,从而忽视了自家娘娘罢了。
皇上惯来是顺着心意的人,娘娘也一向表现温和,诸事都顺着皇上心意,所以,翊和宫掌灯时,少有不叫水的情况。
尤其今日还是皇长子的生辰,但皇上对娘娘的态度实在是有点冷淡。
陆淞回到翊和宫时,守门的宫人无声地放了他进来,除了守门的人,谁都没发现陆淞曾离开过翊和宫。
在回厢房前,陆淞朝正殿看了一眼,正殿早熄了灯,一片暗色,只有殿前点着几盏灯笼,守着零星的几个人,御前的人早被安排去耳房休息了。
陆淞看了眼天色,意识到殿内今日没叫水,他眼神倏然一闪。
********
翌日,云姒睡到将近辰时,被秋媛叫起来时,还有点迷糊。
秋媛侍奉她穿衣洗漱,她还记得昨晚睡前的想法,忍不住道:
“主子,您不觉得您最近有点贪睡么?”
云姒也有点察觉,但才回来那日,常太医给她请过脉,什么都没有,她迟疑道:
“怕晕车难受,在回京的路上,我几乎睡了一路,也许是还没有调整过来。”
闻言,秋媛也只能放下心底的狐疑。
今日云姒起来得有点晚,等到了坤宁宫时,才发现她居然是最晚的一个,她才坐下,忽然听见对面的苏婕妤道:
“云婕妤来得有点晚,我差点以为自己记错了昨日侍寝的是谁。”
云姒有点纳闷,今日苏婕妤是吃错药了不成?
被人欺负到头上,云姒没有忍着的道理,她没有直接和苏婕妤说话,而是扭头问向坤宁宫伺候的宫女:
“现在什么时辰了?”
宫女茫然回答:“辰时。”
云姒掩住唇,仿佛长舒了一口气的模样,心有余悸道:
“我差点以为都午时了呢。”
殿内众人陡然噤声,不得不看向云婕妤,她一句话都没和苏婕妤说,却又是句句都在打苏婕妤的脸。
苏婕妤也听得懂她话中嘲讽,不由得立时冷下脸。
皇后娘娘就是在这时出来的,她脸上是和平时一样温和的笑,但目光却是一出来就看向了苏婕妤,苏婕妤抿唇,堪堪移开了视线。
她袖中攥紧了手帕,即使避开了皇后娘娘的视线,心底却是不断涌出怨恨。
凭什么?
皇上看重云姒也就罢了,如今连皇后娘娘也要看重云姒?
她这般身体,再难得到皇上的看重,如今她只能倚仗皇后娘娘生存。
云姒就什么都要和她抢么?!
第94章 主持中馈【营养液加更】
云姒察觉到苏婕妤的视线, 心底有点纳闷,这苏婕妤怎么仿佛和疯了一样?
莫不是真被小产刺激到了?
云姒有点狐疑,总觉得苏婕妤应当是不止小产这么简单。
请安散后, 云姒才走到坤宁宫门口, 忽然有一个宫女追过来, 拦住了云姒, 低声恭敬:
“云婕妤留步,娘娘说有一物相赠,却是忘了让婕妤带回去,让奴婢来请您回去一趟。”
云姒挑了挑眉, 有什么东西不能让奴才转交给她?
她和秋媛对视一眼, 心底有了猜测,又转身回了坤宁宫。
在她身后,苏婕妤立在原处,白芍看向她, 眼底有点隐晦的担忧,她低声:
“主子, 咱们该回去了。”
已经坐上仪仗的德妃扫见这一幕,她轻勾了下唇,招过归秋, 低语了两句。
归秋讶然, 很快, 她收敛下情绪, 服了服身。
仪仗才重新起驾。
********
云姒回来时, 殿内很安静, 她被宫人领着进了内殿, 还未进去, 却听见了一阵呛咳声。
珠帘被宫人掀开,皇后娘娘正坐在殿内等她,她拿着手帕按了按嘴角,听见动静,立即抬起头,脸上带着些许温和的笑。
云姒不由得轻颤眼睑,她若是没有听错,皇后娘娘是身体不适?
但怎么一直都没有听说过?
云姒迟疑着,表面上却是没出什么差错,弯腰行礼,不等她服下身,皇后娘娘就拦住了她:
“这般多礼作甚。”
等云姒坐下后,百枝恭敬地上了茶水。
云姒扫了眼,坤宁宫内殿燃了熏香,四处散着颇有点浓郁的香味,像是栀子花香,又仿佛不是,但云姒又好像在这浓郁的香味中闻见了一点点被遮掩住的药涩味。
行宫一趟,云姒不曾断过一日的药,对药味格外敏感,闻见这种味道就觉得头疼。
也因此,云姒心底越发确认,皇后娘娘的身体绝对有问题,但不知为何,消息一直都没有传到外面去。
到底是什么病才不能于外人言?
云姒眼底蓦然一闪。
百枝退出去一趟,又很快回来,回来时手中端着一份锦盒。
云姒惊讶,她以为有物相赠只是一个借口,还真的有东西要给她啊?
锦被被打开,里面是一整套的翡翠首饰,云姒在中省殿待了两年,也是见过各种奇珍异宝的,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套首饰价值连城。
但云姒忍不住和秋媛对视一眼,心底觉得有点古怪。
皇后娘娘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不论是曾经那件珊瑚摆件,还是这套翡翠首饰,其中都带着些许艳红色,红宝石镶在翡翠上,格外醒目。
这和喜不喜欢没有关系,云姒甚至下意识觉得这是个考验。
云姒没有一点犹豫,直接推辞:
“无功不受禄,嫔妾当不得娘娘这般厚爱。”
皇后打断她:“本宫只是觉得这套首饰很适合你,没有什么当不当得一说,你正是好年华时,该是要打扮得俏丽一点。”
云姒一噎。
她和寻常后妃不同,她没什么背景,所有这些首饰全部都是谈垣初赏给她的。
谈垣初对她从来不吝啬,她搬入盼雎殿时,盼雎殿的私库中几乎摆满了绫罗绸缎和玉器首饰。
但她总不能拿皇上赏赐一事来拒绝皇后娘娘。
云姒蹙了蹙黛眉,她是看出来了,皇后娘娘想要送人东西时,绝没有再收回去的可能,她一脸犹豫不安地接下了锦盒。
锦盒是收下了,云姒却是没急着走,皇后娘娘脸上笑意终于深了些许。
百枝看了四周一眼,很快,周围宫人都退了下去,只剩下主仆四人,殿内彻底安静了下来。
云姒轻抿唇,低低地苦笑一声:
“娘娘,您何必在嫔妾身上白费时间,嫔妾无权无势,在这宫中只能倚仗皇上的一点怜惜生存罢了,又如何能帮得到您呢?”
皇后抬眼:“在这宫中,能得皇上一点怜惜便是最了不得了。”
云姒没法反驳。
云姒也不着急说话,总归是皇后娘娘急着和她合作,否则她现在也不会坐在这里。
殿内静了片刻,皇后陡然开口,话音直白:
“云婕妤觉得德妃如何?”
云姒一点都不意外,她抿了口茶水,轻声道:“德妃心思缜密,嫔妾不及。”
闻言,皇后挑了下眉,她觉得和聪明人说话就是好,不需要把话说得太明了,对方也能明白她的意思。
想来行宫云姒落水一事,她也是怀疑到了德妃身上。
否则不会对德妃有这样一句评价。
皇后语气淡淡:“任何事情都有两面,心思过于缜密有时却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话音甫落,云姒停顿了片刻,她抬起杏眸,略有点迟疑地问:
“娘娘和德妃有旧怨?”
皇后坦白得让云姒有点惊愕:“丧子之仇,云婕妤觉得该如何报?”
猜测被证实,云姒一点都没觉得惊喜,她忍不住朝皇后娘娘看了一眼。
她和皇后的接触不算多,皇后就这么信任她,这等宫中隐晦都能告诉她?
或许不是信任,而是只能拉下德妃,皇后娘娘根本不在乎什么秘密。
云姒却觉得被仇恨蒙蔽双眼的人有点偏执,她在心底提高了谨慎,随后,她忍不住有点纳闷:
“您是皇后娘娘,都拿她没有一点办法么?”
她发自内心的疑惑,却是让皇后自嘲地低笑了一声:“本宫是皇后,她是皇长子的生母,你觉得,她和本宫差什么?”
云姒有点说不上话。
但她又觉得皇后娘娘说得不对,嫡庶二字,其中的差距岂是轻易能抹平的?
皇后深呼吸一口气,她说:
“本宫也是后来才知道,皇上不会允许皇长子有个声名狼藉的生母。”
云姒不觉得意外,但她想问,怕德妃有罪名拖累的皇长子,难道也不允许皇长子丧母么?
皇后仿佛看出她在想什么,平静道:“皇上年少时,太后当时位份不高,皇上曾被先帝在时的淑妃娘娘抚养过一段时间,皇上觉得,若非亲生,后妃必然不会真心对待旁人诞下的皇嗣。”
闻言,云姒的第一个念头根本不是德妃,而是想起了祁贵嫔。
她皱了皱眉:
“娘娘的说法是否有误?祁贵嫔是四品,她不能抚养皇嗣。”
皇后失笑摇头,她好整以暇地问云姒:“你觉得从圣驾回京后的这半个月,皇上为何一直迟迟不给小公主另择养母,而是让小公主一直留在坤宁宫?”
云姒呼吸一紧,在皇后的提醒下隐约猜到了答案。
如果皇上没有让皇后娘娘抚养小公主的想法,那么只剩下一个答案,皇上对祁贵嫔的降位真的只是个惩罚,让祁贵嫔反省自身,随时都可能升回来。
皇后的话音又响起来:
“云婕妤,你要知道,再有两月就到了年宴。”
而年宴上,皇上很有可能会封赏后宫。
云姒蓦然皱眉。
不对,不是可能。
今年和往年有些不同,最主要的是明年将要选秀,在新妃入宫前,皇上一定会给后宫旧人恩典。
云姒脸色不是很好。
她厌恶祁贵嫔至极,本来是见祁贵嫔贬位,德妃的威胁又是肉眼可见,才会将注意力都放在德妃身上。
但如果祁贵嫔很可能恢复三品昭仪的位份,她根本不可能忽视祁贵嫔。
云姒一点点握紧手中的帕子,她轻声道:
“嫔妾谢过娘娘提醒。”
须臾,云姒抬起眼,她问了皇后一个问题:“皇上知道当初娘娘小产和德妃有关么?”
这个问题至关重要。
如果在皇上眼中,所谓的皇长子生母甚至比嫡子还要重要,那么她们根本没有必要再把心思都放在德妃身上——除掉皇长子才是要放在首位。
云姒可不希望等她有孕时,也会稀里糊涂地落得和苏婕妤一般下场。
皇后和云姒对视,许久,她轻扯了下唇,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
“皇上虽对子嗣态度矛盾,但他一直都想要个嫡子,如果皇上知道是德妃害得本宫小产,那年中秋,他再是考虑皇长子,都不可能让德妃操办中秋宴。”
皇后顿了顿,她自嘲一笑:“本宫也是后来,才意识到是德妃害了本宫。”
云姒心道,果然,娘娘每年让德妃操办中秋宴,不过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忘记当年丧子之仇罢了。
但不得不承认,皇后的回答还是让云姒松了一口气。
云姒轻垂下眼睑,她说:
“嫔妾父母早逝,但在嫔妾印象中,记得很清楚,娘亲曾说过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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