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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春宫,宫人送来黄梨后,很快离开。
铜芸将黄梨端给容昭仪,忍不住笑着道:
“黄梨清热去火,见娘娘在宴会上贪吃了一点荔枝,皇上就特意让人送来黄梨,果真疼爱娘娘。”
容昭仪去看了小公主,夜色已深,见小公主睡得安稳,她才回了内殿,听闻铜芸的话,容昭仪脸上也露出一抹笑:
“哪里是疼爱本宫,明明是知道小公主喜欢吃黄梨。”
铜芸不认可:“小公主都睡了,这个时候送黄梨来,明明是给娘娘的。”
容昭仪嗔了她一眼,没再和她争执,她含笑地勾了勾唇角。
不仅长春宫,其余宫中妃嫔收到黄梨时都是个格外高兴。
翌日请安时,坤宁宫中格外热闹,左一句右一句,总能听见黄梨二字,等容昭仪进来时,自然也是听见了。
没人发现,她唇角勾起的幅度抹平了些许,许久,她轻怠地耷拉下眼睑。
等回了长春宫,容昭仪才彻底冷下脸。
想起请安时宫廷中的议论时,容昭仪只觉得难堪,亏她还沾沾自喜觉得皇上是疼爱她,结果却是满宫都得了黄梨赏赐!
偏她不知道,还在自作多情!
铜芸一脸苍白地跪在地上,是她说了那些话才误导娘娘,铜芸不敢想,如果娘娘在请安时将这件事当做恩典说了出来,结果发现大家都有后,场面该是多么尴尬,幸好她们一进去就知道了真相。
许久,容昭仪终于恢复一点冷静,她看向铜芸:
“跪着做什么,起来。”
铜芸一脸愧疚沮丧:“都是奴婢差点误了娘娘。”
殿内没人敢在这时说话,生怕触了娘娘霉头,容昭仪冷笑扯唇:
“皇上从来没有过这样举动,本宫不信是皇上自己的主意,让人去查,昨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件事不是什么秘密,御前人都知道真相,铜芸派人打听了一番,很快打听到结果,只不过御前宫人也不敢泄露太多,含糊说了一点。
但哪怕含糊其辞,铜芸也能大概拼凑出真相。
和容昭仪回禀时,铜芸一脸气恼:
“都是云姒从中作梗!奴婢听说当时皇上只给了长春宫赏赐,是云姒建议皇上赏赐全宫的!”
殿内一片死寂,容昭仪并不意外这个结果,她面无表情,眸底一片冷寒:
“云、姒!”
她早知晓这个人会是祸害!
云姒可不知道容昭仪因这件事越发记恨上她,就算知道了,云姒也不会在意,毕竟她和容昭仪之间的关系根本不可能缓和。
哪怕容昭仪愿意,她也不会答应。
她当时会那般让谈垣初给全宫赏赐,本身就是给容昭仪找不痛快。
云姒没在意这件事,中秋过后没几日,皇后忽然说了一件事,道苏贵嫔将要生辰,今年会在摘月楼摆宴替苏贵嫔庆生。
众人讶然,不懂皇后娘娘为什么忽然有这么一出。
摘月楼有三层,是宫中最高的一座阁楼,所以有了摘月一名,楼中设有一座戏台,若是庆生摆在摘月楼自然是最合适不过。
只一点,往年宫中只有三品以上妃嫔才有这个资格摆宴庆生,苏贵嫔凭什么?
谁都不知道苏贵嫔凭什么,但皇后下了命令,谁都不敢提出异议。
云姒也不理解,但这件事和云姒没什么关系,她也没怎么关注。
直到庆生宴的前一日,青玉苑派人来了御书房,彼时,云姒恰好在殿外,她只能迎了上去:
“白芍姑娘今日来养心殿可是有什么事?”
白芍见到她,皱了皱眉,但没办法,谁让云姒明面上的身份是御前的宫人,她问:
“许公公不在么?”
怎么是她在?
云姒听出她话中的抵触,她没说什么,只是脸色也淡了下来。
她一副你要说不说的神情,白芍哑声,只能憋屈地说明来意:“主子让想奴婢问一下皇上明日是否有时间,请云姒姑娘替奴婢通传一声。”
她没好态度,云姒也不会贴上去,不冷不淡地点头:
“白芍姑娘且在这儿等着。”
她转身进了御书房,白芍在她身后皱了皱眉,觉得有点不舒坦。
凭什么云姒能随意进出御书房,她家主子贵为四品贵嫔,想要见皇上一面,还得请她通传?
白芍第一次意识到,云姒在御前做宫女不是一件好事。
云姒倒是没有公报私仇,她端了茶水进来,但是谈垣初正在和朝臣议事,云姒漫不经心地想,没办法,只能让白芍等一等了。
这一等,就是将近半个时辰。
白芍被晒得头昏脑热。
朝臣离开,云姒才上前,低声道:“皇上,青玉苑的宫人等在外面,说是有事要寻皇上。”
谈垣初视线一直落在奏折时,闻言,只是点了点头。
等云姒再去通知白芍时,一点都不意外获得了白芍埋怨的眼神。
云姒置若罔闻,领着她进去,一进来,白芍恭敬行礼,说明了来意:
“皇上,明日是主子生辰,皇后娘娘会在摘月楼替主子设宴庆生,主子想知道皇上明日是否有时间前往?”
听见皇后会在摘月楼设宴替人庆生,谈垣初才放下手中的笔,抬起头来,他看了白芍一眼,一时间没认出白芍是谁。
他有将近两个月不曾去过青玉苑,而且,他去青玉苑,注意的人也不会是白芍,毕竟也不是每个人都是云姒。
云姒看出什么,心底颇有点一言难尽,再一次意识到他的薄情。
人人都说苏贵嫔是新妃中最得宠的妃嫔,谁能想到谈垣初连苏贵嫔住在哪个宫殿都记不清。
不得已,云姒只能不着痕迹地低声提醒他。
即使知道了白芍是苏贵嫔宫中的奴才,谈垣初也只是神情淡淡,没给准信:
“要是有时间,朕自会去。”
云姒听出这是一句空话,谁知道他到时有没有空?
但白芍却是觉得皇上这是应了下来,一脸喜色,离开前,她又忍不住看了眼云姒。
谈垣初将她这一记眼神看在眼底,挑了挑眉:
“怎么回事?”
云姒轻声:“许是觉得奴婢没能及时禀报是在拖延时间,故意折腾她。”
谈垣初摇了摇头,和云姒一样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毕竟他刚才和朝臣议事,云姒陡然插话才是不对。
殿内没有了别人,云姒也好奇:
“皇上明日会不会去?”
她很清楚,苏贵嫔来请皇上去赴宴,其实就是想替自己做脸,毕竟不是谁生辰都能请到皇上的。
再说,一旦皇上去了,自然就代表了明日会是苏贵嫔侍寝。
毕竟苏贵嫔生辰,皇上若是还要再离开,就是在打苏贵嫔的脸了。
谈垣初意外问她:“你想去?”
云姒被噎住,她干嘛想去苏贵嫔的庆生宴。
只是,她轻声提醒了谈垣初一件事:
“那次您宣青玉苑侍寝,最后却去了吉云楼,这次苏贵嫔生辰摆宴,您若是不去,怕是后宫会有人生出许多猜测。”
但不等翌日,坤宁宫就派了人来,显然皇后很了解谈垣初,哪怕青玉苑已经派人来了一趟,但皇后还是又派了人来。
对于坤宁宫的人,谈垣初给的答案就明确许多:
“朕知道了。”
皇后想给苏贵嫔做脸,谈垣初自不会拒绝,毕竟皇后替他管理后宫,许多时候,他都乐意给皇后脸面。
皇后的举动瞒不住后宫其他人,容昭仪掀了掀眼皮,遂顿,她轻呵了一声:
“皇后还真是看得起她。”
铜芸听懂了娘娘在说苏贵嫔,但没听懂这话中意思,她不解地看向娘娘。
容昭仪却是什么都没和她解释。
消息传到翊和宫中,归秋皱了皱眉:“一个四品贵嫔,也值得皇后给她这些脸面?”
德妃只是温和地笑了笑:
“她做事不是一贯让人琢磨不透。”
德妃想起苏贵嫔那个人,一点都没在意皇后给苏贵嫔做脸,她忽然叹了口气,道:“听说太后娘娘最近身体不爽利,唉,你派人去太医院问问,是否严重。”
过了明日,就是一号。
太后身体不适,看来,又是不会让后宫妃嫔去请安了。
归秋也意识到这一点,她不着痕迹地撇嘴:
“太后娘娘每次身体不适都是这么巧。”
到底是顾及着太后的身份,她只敢小声嘟囔。
即使如此,德妃也是皱起眉,语气有点冷淡下来:
“慎言。”
归秋倏地噤声。
确认谈垣初会去庆生宴后, 云姒悄无声息地敛下眼睑。
八月三十,宫中苏贵嫔生辰,将要傍晚时, 摘月楼一片灯火通明, 华灯如星雨照亮宫廷。
许顺福提醒了谈垣初一声, 圣驾终于从御书房离开。
云姒是伴圣驾而行的, 远远瞧见摘月楼很热闹,水榭歌台,轻纱帷幔环绕,不等云姒感慨摘月楼的精致, 就听见一声通传。
摘月楼骤然安静了一瞬, 今日是苏贵嫔生辰,难得苏贵嫔做了主位,她往日清冷的脸上浮现一抹遮掩不住的笑意。
等云姒跟着谈垣初踏进去时,她迎了过来, 盈盈一弯腰:
“恭迎皇上。”
谈垣初伸手扶起了她,云姒只觑了一眼, 就低调地和许顺福一样做个隐形人。
今日宫中妃嫔几乎都来了,除了一位静妃娘娘,云姒特意看了眼那位安才人, 安才人今日穿了一袭杜鹃引蝶的宫裙, 发髻上戴了一支步摇, 略施粉黛, 朱唇粉嫩, 今日是苏贵嫔的生辰, 但她打扮得却是格外招人。
云姒眨了眨杏眸, 这安才人是截宠成功一次后, 尝到甜头了?
苏贵嫔比她整整高了三个位份,她是怎么敢和苏贵嫔对上的?
云姒不知道安才人怎么敢的,但她知道,今日谈垣初不注意安才人还好,一旦注意到安才人,苏贵嫔和安才人之间必然是要结仇,日后恐怕要势如水火。
偏偏想什么来什么。
庆生宴中途,位下突然传来一声惊呼,云姒顺着声源看去,只见安才人一脸慌乱地推开面前菜肴。
苏贵嫔本就不喜安才人,又见安才人在她庆生宴上闹事,当即冷下脸,但不等她说话,安才人就率先哭出了声,殿内陡然静下来,戏台上的伶人也都停了下来。
苏贵嫔只觉得一口气憋在了胸口:
“你哭什么?”
但安才人只是捂住脸,无措地哭啼不休,但众人发觉到不对劲,短短一段时间,安才人脖颈和手腕上都起了一点点的红疹,堆积在身上,让人不由得一阵恶寒和惊惧,众人惊呼:
“这是什么了?!”
苏贵嫔也愣在原地,有点不适地皱起眉。
谈垣初冷声:“传太医。”
倒是安才人的宫婢桂春一下子反应过来,意识到什么,忙忙护住主子,等太医来了后,很快查出什么:
“才人主子往日可有对什么东西过敏?”
桂春忙说:“主子对虾蟹过敏。”
等桂春话音甫落,殿内倏然有些人变了脸色,容昭仪直接推开还未碰过的菜肴。
安才人拿手帕挡住脸,但即使如此,众人也隐约能看出她脸上是什么情况,不由得皱眉惊愕,这才多长时间,怎么就这么严重?
安才人哭着跪地:
“皇上给嫔妾做主啊!”
苏贵嫔被这句话惊醒,她谨慎道:“你不慎过敏,又非旁人害你,有什么好让皇上替你做主的?”
安才人陡然愤恨地瞪向她,哭着道:
“苏贵嫔还要狡辩吗?!嫔妾向来不会碰虾蟹一类东西,若非是苏贵嫔让人将蟹肉混在汤中,嫔妾怎么会误食过敏?嫔妾知晓苏贵嫔不喜嫔妾,但您也不能这般害嫔妾啊!”
容昭仪也冷眼看向苏贵嫔。
苏贵嫔下意识反驳:“我怎么会知道你对虾蟹过敏?”
安才人依旧挡着脸不敢让人看,闻言,她哭着道:
“半月前的中秋宫宴上,每个人桌上都有螃蟹一物,只有嫔妾未曾碰过,如果苏贵嫔有心观察,自然能察觉到这一点!”
苏贵嫔被她这种无赖话气得胸口不断起伏,她咬牙:“我观察你做什么?!”
安才人认定了是苏贵嫔故意害她:
“谁不知苏贵嫔心底记恨嫔妾。”
苏贵嫔被堵得哑口无声,她的确是不喜安才人,但今日一事也的确和她无关!
她转身看向谈垣初,谈垣初听着二人争执,除却在听说有人将蟹肉混进汤中时皱了下眉,后续脸上神情却没有一点波动。
苏贵嫔憋屈,今日是她的生辰,被搅和了不算,还得洗清嫌疑,她心底要恨死安才人了。
她冲谈垣初跪下:
“今日一事和嫔妾无关,求皇上明鉴!”
云姒低眉顺眼地站在谈垣初身后。
容昭仪冷眼扫向殿内众人,任何一个人都没放过,她冷声:“这件事的确要彻查到底!”
要不是安才人也对虾蟹过敏,且早暴露了汤水中有蟹肉,或许今日捂着脸只能等待太医诊治的人就是她了!
容昭仪如何能不怒?!
只有一点,今日一事到底是意外还是有人故意算计?如果是算计,那背后之人又是冲着谁来的?
她对虾蟹过敏一事不是秘密,但也只有寥寥几个人知道。
一时间,容昭仪视线掠过知情的几人,看谁都觉得有嫌疑。
在后宫若要争宠,谁都不能忽视那张脸的重要性,一旦脸上起了红疹,谁能保证一定会毫无痕迹地消下去?
一旦脸上落下痕迹,叫皇上逐渐冷淡也只是时间长短的事罢了。
看到现在,皇后终于皱眉出声:
“去传御膳房的人来。”
御膳房的张公公很快到了,一进来就砰得一声跪了下来,他在来的过程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当即额头溢出一片冷汗:
“皇上和娘娘明鉴,奴才绝不敢有意谋害主子娘娘啊!”
张公公只觉得无妄之灾,他道:“这道香口福本身就是蟹肉做料,苏贵嫔交代庆生宴要尽善尽美,而这个时节螃蟹又恰是肥美,奴才才想了这个点子,香口福清香鲜甜,奴才也不知道会有主子娘娘对蟹肉过敏,是奴才失职,但绝非有意谋害主子娘娘,请皇上和娘娘明鉴!”
对这个答案,安才人根本接受不了:
“狗奴才,事到如今还不承认!定是你被苏贵嫔收买了来谋害我!”
话音落下,许多人心底都摇了摇头。
谁不知道中省殿、敬事房和敬事房的掌事公公都只忠于一个人,便是当今皇上,许是各位公公心底有偏向,但绝做不出替妃嫔谋害另一位妃嫔这种事情。
有人替她洗清嫌疑,苏贵嫔又硬气起来,她冷眼看向安才人:“我要是想对付你,何须这样麻烦?”
安才人被她这般肆无忌惮的态度堵得无话可说,知道这次扳不倒苏贵嫔后,后知后觉察觉到后怕。
她本来就得罪了苏贵嫔,今日一件事后,怕是要将苏贵嫔得罪狠了,苏贵嫔不会轻饶了她的。
容昭仪一错不错地盯着张公公,见他真的一点都没心虚,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难道真是巧合?
谈垣初这时忽然淡淡道:
“日后凡是菜肴中带有虾蟹等物,名字中必须要显出。”
云姒一点点攥紧衣袖,她不着痕迹地抬眸看了眼谈垣初的背影,心底有些许的烦躁。
他就这般疼爱容昭仪?
生怕再有这样的情况会危害到容昭仪?
张公公立即应下。
庆生宴不欢而散,哪怕是意外,但到底安才人遭了罪,张公公被拖下去杖罚了十棍,算是给了安才人交代。
这种交代,安才人只觉得还不如不要!
不仅没得到什么实际上的好处,还平白得罪了御膳房。
出了这种事,谈垣初自然没有在青玉苑留宿,离开前,云姒觉得苏贵嫔看向安才人的眼神如果能杀人的话,安才人早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夜色逐渐浓郁得化不开,风吹竹林沙沙作响,宫廷似乎彻底安静下来。
但总有几处不安静。
御膳房。
张公公被抬了回去,刑罚的人没下狠手,但他这把老骨头挨上十棍子依旧受不了,他疼得龇牙咧嘴,但还是没忘记:
“给我把圆福叫过来!”
圆福很快来了,张公公一个枕头砸下去:“混账东西!是谁让你干的?”
张公公在摘月楼时把这件事担了下来,毕竟,香口福的确是他拟定的菜单,但在回来的路上,张公公怎么想怎么不对劲,香口福这个想法是谁启发他的?
而且待在宫中这么多年,往年中秋宴会上都不曾有过螃蟹,他心底隐约有了猜测,必然是高位上有人对螃蟹不喜。
圆福吓得一跳,当即跪在地上,他哭丧着脸:
“公公冤枉奴才!奴才怎么敢这么大胆地去谋害主子娘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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