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钱是因为赚的多,花的也多。大周建国这十几年,为了天下大一统,防范北边的匈奴几乎每年都在打仗。”
打战就要钱,而且这几年大周也不怎么太平,“我们这地方是没啥大灾大难,其他地方洪水、地震、干旱什么的几乎就没停过。”有了灾情就要赈灾要花钱,国家当然没钱。
解释完,钱有福敲敲桌子又把话题拉回到了怎么给国家挣钱,提高基数这个问题上。
奈何大家想了好半天都想不出什么切实有效的法子。
这场讨论只能到此无疾而终。
但是钱有福却并未彻底放下,每天完成自己定的任务之后,睡觉前,甚至走在路上都会再想想。
功夫不负苦心人,小胖大婚这一天,钱有福闭着眼坐在晃晃悠悠的马车上去观礼的时候,迷迷糊糊间,脑袋突然灵光一闪,还真叫他想到了一个点。
只是想到这一点之后,他就发现他们之前都想错了,想要国家有钱不应该是加税,而应该在一定程度上减税。
“减税?何解?”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就像我们现在抓一把沙子,用力越大手里的沙子流失就会越严重,相反放松一点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商税也一样,“加税只会让更多的人退出,适应的减税才能让更多有意做生意的人都加入进来。”有更的人做生意,更多的生意做起来,经济繁荣了,商税自然而然就多了。“当然如果衙门能做些引导就更好了。”
“商人做生意,衙门咋引导?”
“就给行一些方便啊,就比如去衙门办事的时候能方便点不用到处求人,把那些收保护费的给打,呜呜……”
钱有福不妨他哥会突然来捂他的嘴,一个没防备直接被捂了个正着,“呜呜,锅(哥)?”钱有福不懂他哥干嘛不让他说话?
“口无遮拦,这种话是能在外面随便说的吗?难道你不知道那些人背后都是些什么人?”钱有德脸上难得带了几分厉色,“以后在外面说话,注意点”就算他们兄弟俩都已经中了举,在这府城也不是谁都惹得起的,就算他们不想着自己,也要为家人考虑考虑。
钱有福愣愣点头。
钱有德见他确实听进去了,这才松了手,倒在车壁上。
然后好一会儿,兄弟俩都没说话。
好半晌,钱有德才幽幽开口道,“阿福,哥知道你天赐聪颖,总有很多奇思妙想,想改变很多事情,可是哥的想法真的很简单,只想我们一家人好好在一起。哥读书,考秀才,考举人,考进士都只是想让家里的日子能更好而已。”
钱有福抠着手指点头,他其实也一样,没什么大理想,就是有时候有点控制不住自己总想做点什么,“哥,今天是我错了,是我口无遮拦,我不应该在外面说这些。你别生气,我以后一定会注意的。”
“确定?”
“确定”
钱有德点头,伸手揉了揉钱有福脑袋,然后像小时候一样用胳膊勾住钱有福脖子,兄弟俩脑袋挨脑袋靠在一起,轻声给钱有福讲官场上、商场的一些道道。“……这些哥之前其
实也不懂,还是上次进京,岳丈大人还有金宝他们跟哥说的。”
说实话,一开始听完其实有点颠覆他的三观,因为很多事情实在太黑暗了,各种阴谋算计充斥其间,与他一开始想的官场截然不同。
“那哥一开始听到刚刚那些的时候怕吗?”钱有福歪头靠在钱有德肩上轻声问。
“怕”钱有德轻笑,“不瞒你说,刚开始那两天我连着做了两天噩梦,甚至有过放弃继续往上考进士的想法。”
“……那后来,哥你又是怎么想通的?”钱有福好奇。
说到这个,钱有德脸上笑意顿失,张了张嘴道,“有一次从宁平伯府回去,走在路上看到一对卖唱的父女被两个公子哥戏弄,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的家人……”
想到如果自己只是一个举人,自己的女儿、侄女被公子哥戏弄,自己没法替她出头,心里之前所有的对官场黑暗、那些阴谋诡计的害怕那一刻全都被他抛到了脑后。
经过这次被钱有德提醒, 之后钱有福说话做事相比之前都谨慎了很多。
这一点黄夫子最有感触,小徒弟之前在他跟前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半点不知道遮掩, 那会儿他觉得这孩子过于没心眼,现在小徒弟知道藏话了, 黄夫子又有些失落。就像父母面对长大的孩子, 既欣慰孩子的成长,又失落孩子不跟他撒娇了,就矛盾的很。
想到过几天自己要去的文会, 黄夫子捋着胡子问旁边认真抄书的钱有福,“阿福, 过几天为师要去参加个文会,你要不要跟着一起去?”
“文会?师父要去参加什么文会?”怎么之前没听说?钱有福一篇写完, 趁着换纸的功夫抬头诧异的询问黄夫子。
“就官府办的一场文会,这两天刚送过来的帖子, 为师也是刚知道。说是会邀请扬州、姑苏、金陵的一些大儒过来交流学习,你要是想去就跟为师一起去见识见识。”
“好啊。”有这样的好机会, 钱有福当然要抓住, “这个文会在哪儿办?”不会又像之前一样在船上吧?钱有福真的对船上办诗会什么的有阴影了。
“在孔雀园。”
“孔雀园?”大家口中的淮安府第一园?传说中真的养有美丽孔雀的那个园子?钱有福惊诧“曹家竟然愿意借?!”那园子平时等闲人压根进不去。别说他们这些人了,恐怕就是本地的许多官员都没进去过。
黄夫子饱含深意的看了钱有福一眼,笑着道, “再好的园子也就是个园子而已。”
钱有福闻言轻笑,“这倒也是,就是便宜了我们。”
能参加这么一个文会, 见到那么多名家大儒, 还能顺便去淮安府最好的园子免费逛逛。说起来,他上次见孔雀好像还是上辈子的事了。
想到马上又能见到漂亮的孔雀, 钱有福竟然还有些小激动。“师父,你之前见过孔雀吗?”
“见过”,妻子离世后,他天南地北的到处跑了好几年,“为师不仅在南边见过孔雀、仙鹤,还在北边见过鹰隼、白狼、老虎。”
他那几年见过的禽兽恐怕比很多人一辈子见过的还要多。“我记得我当时还画过一副孔雀图。”
“那那幅孔雀图呢?还在吗?”
“在,不过不在先生这了。”松子给钱有福添了碗茶轻声道,“那幅画后来作为大姑娘的陪嫁被大姑娘带到刘国公府去了。阿福要是喜欢,不如找先生重新给你画一幅。”
反正先生有事没事就喜欢画画,也不拘画什么,画一幅孔雀图也是一样的。
“师父?”钱有福闻言双眼渴望的看向黄夫子。
黄夫子摇着扇子无奈笑道,“行,给你画,不过得等为师这次去孔雀园好好观察观察孔雀的姿态习性再动笔。”这么多年过去,孔雀的好多习性他早就忘了,现在就算动手,神态方面肯定也很难画的很好。
钱有福点头。
很快,文会的日子就到了。
钱有福一身锦衣,在门口跟他哥钱有德分开,跟在黄夫子身后进了孔雀园。
一进园子,心心念念的孔雀没见到,倒是被淡淡的荷花香扑了满脸满身,“好香。这园子里竟然还种了荷花?!”闻这味道,估计种的还不少。
事实也确实如此,钱有福跟着黄夫子进去后,跟着引路的仆从过了隐壁,再走过一段长廊,面前便出现一片大大的荷花池。
荷花池约莫有三四亩地大小,里面密密麻麻挤挤挨挨的全都是青翠欲滴的荷叶及粉嫩的荷花,看上去美极了。
钱有福跟着仆从往荷花池边的敞轩走的一路上,眼睛就没从那一片荷花池离开过。
黄夫子转头瞥见,摇着扇子笑着摇头。
“松岩,你可算是到了。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
黄夫子带着钱有福刚进临近荷花池的敞轩,胳膊就被一个中年文士拽住了,非要黄夫子做一首咏荷诗,用他的话说,“如此美景,不做上一首诗,岂不辜负了美景?”
黄夫子笑着答应,“行行行,这就做,这就做。”来之前就预料到了这一幕,早有准备的黄夫子也没推辞,很快便当着众人面赋诗一首。
众人连声称赞,“不愧是你啊黄松岩,随便写写就是一首好诗。”
“哪里哪里,过誉了过誉了。”黄夫子手里还握着扇子笑着朝人拱手。
钱有福就站在边上一边微笑装乖巧少年,看着黄夫子跟旁边人寒暄,一边隐晦打量跟他师父说话的几位文士。
从他师父口中得知几人的身份,钱有福面上看不怎么出来,心下却很是震惊。
他没想到,他之前心心念念想的,几位可能要等他去姑苏才能有幸遇到的大儒,这次一次性竟然全让他见齐了。而且这些大儒竟然这么平易近人,一点该有的大儒架子、包袱都没有。
即便有他这个小辈在,他们说话也都十分随性随意。讨论学问的时候,一旦钱有福脸上露出疑惑或是不解的神色,他们甚至还会主动询问然后帮他答疑解惑。
跟这些人在一起,短短时间,钱有福便觉得自己受益匪浅。
“不好了,有人落水了,救命啊。”
新一轮学术交流还在继续,只是这一次他们才刚刚开始,钱有福便听到“扑通”一声,重物落水的声音传来。
听到求救声,钱有福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身体已经比大脑更快一步跑了出去。他预想中的应该是他跳下荷花池去救人,然而却是,他刚跑出来就很不幸的跟另外一个想要下池子救人的人撞了个正着。
因为角度问题外加可能他的身形确实还是单薄了点吧。
钱有福整个人被那人撞的往边上连着几个趔趄,然后当着在场无数人的面,从敞轩摔到了荷花池子里。
身体落水的一瞬间,钱有福心里一个念头瞬间在脑海闪过——话说,他跟水好像也不算犯冲吧?京城、金陵坐船都来回好几次了也没怎么样啊,怎么一参加文会遇到水就总出事呢?真是奇了怪了。
“阿福?”黄夫子万年不动的脸色霎时一变。
另一边正跟人说话的钱有德听到这边动静, 身体也比大脑反应快多了,跑过来勉强保持清醒踢掉脚上的靴子就跟着跳进了荷花池。
“咕”猝不及防的钱有福一落水就喝了两口水,被他哥拎着后衣领提出水面时, 整个人都还是懵的。
不过他回神回的很快,只瞬间就清醒过来, 自己开始踩起了水。
“你先上去。”见钱有福没事, 钱有德把人往边上拉了拉,示意钱有福拉着栏杆爬上去。
“哥,你不上来吗?”钱有福一边拽着栏杆借力往上爬一边问道。
钱有德转头看看另一边还没救上来的人道, “你先上去,我去那边看看。”如果能帮忙就帮一把。
钱有福手上动作一顿, “哥,要不我跟你一起过去?”
“不用, 你先上去,别让我操心。”
钱有福想想他哥的水平, 又简单评估了一下这个荷花池,看着从这边过去确实有一条还算宽敞的水道问题应该不大, 就同意了, “那哥你小心点。”
三两下上了岸,钱有福婉拒了仆从过来要带他去洗漱的想法,只从仆从手里接了一条长巾搭在脑袋上, 一边擦头上滴落下来的水,一边和黄夫子一起,默默注意着钱有德。准备着一旦他哥那边不好就下去救人。
“过来了, 过来了。”
好在, 钱有德那边还算顺利,等他到那
边时那落水的孩子跟那跳下去救人的汉子已经纠缠了有一会儿, 那孩子力气已经用的差不多了。他绕到落水的孩子身后几乎没费多大力气就一把薅住了那孩子的头发,让他不得不松了手。
“谢了兄弟。”
孩子被钱有德薅走,一直被小孩八爪鱼一样巴拉着,以为自己这次会跟着一起挂掉的汉子大大松了一口气,喘着粗气跟钱有德道谢。
钱有德摇头,拽着小孩就往回游,等把小孩送上岸,自己也被钱有福拽住了手,才转头喘着粗气给汉子传授经验,“救落水的人不能从前面救他们会挣扎的很厉害,要从后面救,趁他们不注意。”薅头发是最好的办法。
钱有福听到跟着叫声附和。
汉子点头,“以后知道了。”这是他第一次救人,没经验。“对了,这位小兄弟,刚刚实在对不住”他刚刚太着急了,没想到会撞到人,还把人撞到了荷花池里,“小兄弟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吓了一跳。”钱有福把他哥拉上来后,又笑着在汉子上来的时候搭了把手。
汉子拉着钱有福手在旁边人七手八脚的帮忙下拖着疲惫的身体终于爬上了岸,上来后就倒地上瘫了。
边上其他人见了,赶紧把人扶起来,又让人去准备热水,请大夫给看看什么的。
黄夫子也跟着叮嘱钱有福、钱有德,“阿福,阿德现在人也救上来了,你们也都赶紧去洗洗,别染上风寒。”
“对对对,赶紧去,你们啊,现在年轻,别不当回事,等老了可就后悔了。”边上几位刚刚跟黄夫子一起讨论学问的大儒连声附和,有的还当场说起自己年轻时的经历,“我年轻时那会儿也跟你们一样,淋个雨,湿个衣服什么的也不当回事,现在这腰啊腿啊头啊,一到天气不好就疼。”
“那我们先去收拾收拾。”
“快去吧。”黄夫子等人挥手。
钱有福三人便跟着仆从去洗了个热水澡,又灌了碗姜汤。
这些都弄完出来,钱有福随口问了旁边仆从一句被他哥跟汉子救上来那孩子怎么样了?
仆从:“卢小公子已经没事了。”
钱有福点头,既然人没事也就没再细问,却不曾想文会结束的第二天,通判大人竟然亲自带着夫人并卢小公子上了门。
彼时钱有福兄弟俩正在外院倒座房里跟周元、张霖一起念书,得知通判大人上门都很是诧异,“这位大人怎么亲自来了?”就算是为了感谢钱有德之前在文会上救了那位卢小公子,对于钱家这样的门第,通判夫人上门也足够诚意了。
“先去看看吧。”他们在这乱猜,也猜不出什么,不如亲自去会会这位通判大人。
钱有福几个点头,四人简单整理了一下衣着出来见人。
通判大人显然没想到周元、张霖也在,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笑着道,“张举人、周举人原来也在,是在学习吧?倒是我们打扰了。”
钱有福几人连忙摆手。道自己几人这会儿也正好休息,并未打扰云云。
通判大人闻言似是松了口气,却又对钱有福他们学习的场所起了兴趣,于是由钱有福几人带路,把人带到了倒座房这边。
一进门,几乎占了两间房一半面积的一张宽宽大大的长条桌就吸引了通判大人的注意力,长条桌上看物品摆放分了六个区域,椅子也放了六把,想来这边一起学习的人有六个,只是今天另外两个没在。
想到下面人报上来的钱有福另外交好的两个秀才,通判大人了然点头,这两个应该就是那两人的位置。只是通判大人不解的是,“既然都是学习,你们为什么不去府学?”
那当然是府学里并不像上辈子的大学有图书馆这种地方。
府学虽然也有藏书阁,藏书阁里也有看书的地方,可是那里位置很少,除非住在府学里,每天一大早就跑去占位置否则根本找不到座位。就算偶尔能找到位置,也很难像他们在家里这样能找到一起的位置。
通判大人闻言捋着胡子点头,“最近(知府)大人正在准备各处筹建藏书阁,既然你们有此想法,想来其他人也会有此需求,我会跟(知府)大人提一下这事,看看建藏书阁的时候能不能考虑到这一点。”
还有这好事?钱有福几个闻言对视一眼,眼里全都闪过惊喜,虽然他们有地方了,用不上,可其他人能用上啊。
再一个,刚刚通判大人那意思是不是说,府学里的藏书阁会扩建或者府城里会再建藏书阁?
通判大人笑着点头。
如此,“学生多谢大人。”
通判大人朝上拱了拱手,笑道,“此乃圣上恩德。”
确实是皇上的恩德,于是钱有福等人又像模像样的朝着京城方向躬身行了一礼,口呼谢圣上隆恩,然后一行人才又说起别的。
通判夫人也适时把卢小公子叫到跟前,再次提出感谢。“家姐多年只得这一子,当时情况危急,若非钱大公子仗义出手,恐怕……”
“夫人言重了。”钱有德连连摆手,并不敢受通判夫人的礼,“这事夫人更应该感谢的是洪兄才对。就算没有在下,洪兄也是能把小公子救下的,在下只是帮着搭了把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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