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惹春腰(沉絮)


谁知那男孩唇角略上扬,眼神轻蔑,并未接玉佩,而是迅速跪在皇后席前,跪下磕了个头,满面的恭敬有礼:“儿臣多谢皇后娘娘赏赐。”
春愿手尴尬在半空,示好的话停在唇边,她不禁再次上下打量这个男孩,摇头一笑,懿宁公主果真教的好。
而这时,对面的懿宁公主面带微笑,朝儿子招招手,“乐民,回来吧。”她和驸马一同起身,给郭嫣行礼谢恩,从都到尾都没正眼看过春愿,仿佛觉得方才儿子的举动是合适的,是一位贵公子应该有的风骨。
懿宁看了眼儿子手里的凤钗,下巴微抬,“臣妾多谢皇后娘娘赏赐,也多谢娘娘美意,只是臣妾身子虚弱,太医叮嘱过,最好不要去潮湿阴冷的地方,免得过了病气。”
郭嫣暗骂这懿宁着实不识好歹,她面含愧色,看向身旁的春愿。
春愿却毫不在意,笑道:“娘娘,今晚的歌舞不错,听说过会儿还有烟花,咱们一同登摘星楼看,可好?”
“好,好。”郭嫣忙点头。原本想着她和阿姐都退一步,由她牵头,她们三个女人和解,别叫陛下夹在中间难做,也别叫太后被那妇人挑拨了,寻阿姐的麻烦,没想到……
郭嫣看了眼侍立在懿宁身侧的男孩,不愧是他母亲教养出来的好儿子,真是会拜高踩低。她不想席面更难看,淡淡笑道:“都平身,看歌舞罢。”
场中的舞姬们心都悬在嗓子眼跳,察觉到殿里暗流涌动,生怕跳错一步,叫生气的贵人们瞧出来。
“阿姐,”郭嫣十分心疼春愿,“要不咱们走罢。”
“陛下还没回来呢。”春愿眨眨眼,摩挲着郭嫣的手,低声劝道:“没事儿,我没放心上。再难堪的场面我都经历过,这算什么。偷偷告诉你,其实今晚我还要和慎钰一起守岁,我满心满眼都是这件事,想不了别的。”
郭嫣噗嗤一笑,“你们俩又好了?这杯喜酒等了半年,总算吃到了。”
春愿粉颊微红,啐了口:“谁和他好了,我跟你说,他……”
这边的春愿和郭嫣已经将不愉快抛诸脑后,两人又开开心心地说女孩子间的私房密话,而对席的懿宁仍旧如鲠在喉,看那两个小贱人窃窃私语,必定是在说她是非。她满脑子都是方才如何被长乐公主驳面子,又如何被郭嫣取笑,那个长乐当着她的面儿就拿媚眼勾引驸马,当真无耻。
懿宁越想越气,三杯两盏冷酒下肚,未将腹内的火浇灭,反倒烧得更旺起来。好在大娘娘是疼她的,为她出言责骂了皇后,陛下也偏袒她,上次舅舅出事,陛下怕她心里有什么,还赏赐了不少珍玩。
想到此,懿宁坐直了身子,笑颜如花:“皇后娘娘和长乐公主情谊深厚,真是羡煞旁人。”
春愿和郭嫣互望一眼,默契地以微笑应答,都没说话。
懿宁见人家不理她,更恼了,头也更晕了,笑道:“方才皇后娘娘提起鸣芳苑,我记得……”她看向春愿,“陛下将这园子赐给了妹妹不是?”
春愿知道这女人来者不善,装作没听见,喝了杯酒。
懿宁笑道:“最近总听人说,陛下三番五次派裴提督去忠诚伯家当说客,想要老伯爷迁府,似乎……想拿伯爵府给妹妹修个花园子?”
常驸马方才亲眼见到长乐公主暗讽妻子,又敢当面拒绝太后赐婚,知道这位是个深藏不露的厉害主儿,况且她又有陛下在背后撑腰,她的未婚夫唐慎钰更是轻易惹不得的阎王,那厮随便寻几件晦气,都够他家受的了。他急忙去拽妻子的衣袖,低声道:“你喝多了,咱们家去吧。”
“大殿里拉拉扯扯,像什么话。”懿宁在府里做主惯了,可不理会丈夫的“规劝”,笑着问春愿,“这事是真是假?”
春愿蹙眉。
是真是假,干你什么事,怕是这女人想要借此事指控她奢靡过度,少不得还要将今年旱灾蝗灾的事拉出来,给她扣一项罪名。
春愿不想和这女人有过多的纠缠,正要说今日已经劝陛下收回成命,忽然瞧见侧门那边不对劲儿,奉茶宫女并不是侍立着,而且跪着。
她立马反应过来,后头有人,宗吉。
懿宁见春愿不说话,自觉占了理,颇严肃道:“自本朝立朝以来,就从未有过将皇家园林赏赐给皇族宗亲的例子,妹妹算是独一无二的荣宠了。我家与忠诚伯家是世交,整个腊月都看见老伯爷愁眉不展,一副有苦说不出的模样。如今国库吃紧,江州等地的百姓受灾严重,几乎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修建园林耗费巨大,每一块瓦皆是民脂,每一株树皆是民膏,妹妹来自民间,应该知道百姓的苦楚。”
郭嫣见懿宁见缝就插针的摆架子,厌烦道:“好了,今儿是除夕家宴,又不是朝会。修花园子的事是陛下拍板决定的,公主若是觉得不妥,赶明儿写封折子递上去。现在专心用膳罢,否则菜都要凉了。”
懿宁半点胃口都没有。从前她在宫里的时候,何等风光,谁敢忤逆她一句,哪里受过这样的奚落。当年她看在太后的面儿上,才让郭嫣这个乳臭未干的毛丫头做伴读。那时,这小丫头规矩谨慎得很,磕头行礼一样不差,乖巧地站在她身后捧妆奁匣子,如今倒时刻给她摆架子。
懿宁连喝了两杯,笑道:“皇后娘娘今晚三番四次训斥臣妾,可是因为臣妾日前往勤政殿送了两个婢女的缘故?”
郭嫣瞥了眼懿宁,淡淡道:“公主喝多了,下去休息吧。”
常驸马闻言,忙去搀妻子。
懿宁完全不理丈夫,扫了圈在坐的嫔妃,叹道:“如今我朝国力鼎盛,各宫嫔妃正当妙龄,穿的未免也太素净了些,娘娘应当时常给予赏赐,想来陛下看了也不会喜欢。”
郭嫣生气了,“公主这是什么意思,觉着本宫苛待了她们?”
懿宁手凭空拂过桌上的珍馐,指三骂四:“后宫由娘娘您统辖调度,瞧,咱们今夜能用如此美味,全是娘娘您的慈悲。自打贵妃遭陛下训斥、德妃降位,皇后娘娘您就宠冠六宫了,列祖列宗保佑,您终于有了身子,哪料素日里操心太过,三个月头上又小月了。”
懿宁叹了口气,抬手佯装擦泪,宽袖子遮挡住了大半张脸,那双杏眼却盛满了笑意。她挺直了腰杆,摆出一副长姐的尊态,与其说闲话家常,倒不如说立规矩:“陛下心慈,怜惜娘娘,可却忽视了整个后宫。后妃当以绵延宗庙为任,您既然身子有恙,那也该让其他妃嫔替您分担一二啊。”
饶是郭嫣好脾气,这会儿也火冒三丈了,愤怒地拍了下桌子:“你这是在骂本宫善妒吗!?”
春愿忙扶起倒了的酒杯,把什么体统、小心全都抛诸脑后,帮郭嫣说话:“公主从小在宫里长大,应当知礼仪进退,这是和皇后娘娘说话的态度?打着为陛下着想的旗号往勤政殿塞人,别不是想要探听什么朝政和军事机密吧!你自己家篱笆扎紧了没,就上赶着跑到别人家院子里指手划脚,本末倒置,不知所谓!”
懿宁何曾被人这般露骨的羞辱过,气得眼睛发直,手指着春愿:“你、你放肆!”
兴庆殿里此时一片寂静,乐师和舞姬瑟瑟缩缩地退到一边,将台子让给正主们演,这难道不比那些扭捏装腔的宫廷舞好看?
宗亲们又惊又惧,同时还有点尴尬,往大里说,这是君在训诫臣,往小里说,这就是三个女子拌嘴,今儿这顿除夕宴吃的可真有意思,比家里受子孙叩拜香多了。
正在此时,东南角那边响起“吱呀”地推门声,轻微而绵长,在这诡异的安静中显得格外扎耳。众人应声看去,见走出来个清贵俊逸的年轻男子,正是离开许久的皇帝。宗吉将大氅除下,随手丢到一边,裴肆和黄忠全见状,同时上前来接住。
“歌舞怎么停了?”
皇帝面上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吩咐乐师:“大过年的,选个欢快些的曲子来奏。”
谁知皇帝的话还未说完,懿宁公主一脸的委屈,哭的梨花带雨,絮絮叨叨地诉苦:“阿吉,我母妃走得早,父皇生前同我说的话,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若不是大娘娘眷顾,我早都没了……”她用袖子擦拭着眼泪,哭得身子抖动,手颤颤巍巍地伸向年轻的帝王,“当年咱们姐弟同住在坤宁宫,是何等的要好。我出降的时候,你才十岁,你拉住我,不叫我走,哭着叫我再给教一次双陆。”
宗吉打断懿宁的话,“这些陈年往事,皇姐提它作甚。你喝多了,家去休息罢。”
懿宁见宗吉并没有生气,还是关心她的。
懿宁立即从席面后绕出来,可怜巴巴地看了眼郭嫣和春愿,泫然欲晕,眼看着就要崩溃了,“看来,我在这宫里是半点立足的地方都没了,陛下有了新的姐姐,皇后娘娘连句话都不叫我说……”
宗吉面色冷峻:“你要是说话一直这么夹枪带棒,那还是不要说了。”
“啊?”懿宁一愣,“我何曾夹枪带棒了?我都是为了皇家宗庙延续着想啊,您大婚已久,膝下仍旧空落,”
“这是你该管的事?”宗吉声音徒然变冷,“许多事朕都知道,但朕碍着小时候同住的那两年情谊,不想与你计较,没成想你越发骄狂,一个外嫁的公主,居然管起朕的后宫子嗣了,你算个什么东西!”
懿宁这才发现皇帝真龙颜大怒了,一时慌了,“我,我没……”
这时,常驸马赶忙带着儿子冲过来,拉着妻子一齐跪下请罪,求陛下的宽宥。
宗吉回头看了眼单弱娇怯的春愿,不由得想起那会儿郭太后强行赐婚,阿姐敢怒不敢言,而胡太后更是心里纵有不满,为了他,也只能将埋怨吞进肚子里。
宗吉拳头捏住,居高临下地看着懿宁,厉声呵斥:“你指责长乐公主在伤灾年月里修花园子是劳民伤财,那你呢?据朕所知,你府上今夜宴席上有道菜叫“百鸟朝凰”,是用上百条鸡舌炒制的。你平日里穷奢极欲,衣裳必须是织金绣彩的,且只穿一次,月月办宴会雅集,次次耗费巨万,你当朕都不知道?”
懿宁又懵又怕,怎么她府上吃什么菜陛下都知道。
“陛下,我,我……”懿宁跪怕到宗吉脚边,抓住皇帝的衣角哭,“是妾身做错了。”
“你错的何止一点!”宗吉抽回自己的衣裳,喝道:“你为了自己娘家婆家族人前程,三天两头求到朕跟前来,他们都做了什么?贪赃枉法,仗着你的势力随意打杀朝廷官员!朕稍有皱眉,你就撒泼打滚的哭,长乐是朕一娘同胞的亲姐姐,朕不对她好,难不成要上赶着对外人好?朕告诉你,是朕心疼她孤苦可怜,那个花园子是朕给她建的,你指责她,就是在指责朕!在你削尖了脑袋给朕塞女人的时候,长乐公主跪下求朕,要求朕收回成命,不要再劳民伤财。她刚开府不到一年,府里就那么点银子,可依旧捐出万两金银和粮食布匹,她怜悯灾民可怜,想要灾民渡过这个寒冬。你呢?你却奚落了她一晚上,你和你的那些亲族给灾民捐过一粒米么?”
懿宁已经急得满头大汗,手竖起来发誓:“妾身这就捐,让阖家人都捐。”
宗吉打断妇人的话:“这头笑话完长乐公主,转头又刻薄上了皇后。嫣儿屡屡退让,你却越发蹬鼻子上脸!你什么身份,皇后什么身份,你竟敢给她摆架子,在朕的家里指责起朕的妻子,你简直无法无天!夏如利,拟旨!”
说罢,宗吉扭头寻了圈司礼监的掌印、秉笔等人,却没瞧见,发现身边仅有个裴肆。他知道这不符合规矩,仍指向裴肆,厉声道:“你来拟旨,懿宁公主不敬皇后,妄议后宫,素日里骄奢淫逸,即刻褫夺公主封号,降为县主,着驭戎监仔细查一查她亲族有无贪赃枉法,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以后非诏,不许她踏入宫门半步!”
这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惊着了。
懿宁如同迎头泼了盆凉水般,瞬间酒醒了,哭得嘶声力竭:“陛下,妾身该死,妾身去给皇后娘娘和公主磕头赔罪,您好狠的心,真的忘记咱们一同长大的情分了么。”
宗吉确实决绝:“你再多说一个字,从宗谱里剔除!”
懿宁惊恐地完全不敢动。
而宗吉还没打算结束,转头看向跪着的常驸马:“你当朕不知道你父亲在军里做的那些烂事?一个小小的国公竟生了饕餮般胃口,一个人吃了拨给威武营半数军饷!作为儿子,你上不能规劝父亲,作为丈夫,下不敢约束妻子,作为父亲,你把你儿子教的傲慢无礼,来人,给朕廷杖这个是非不分的混账!废物!”
裴肆躬身上前,他知道皇帝的性子,脾气上来了谁都劝不住,所以他担忧地劝道:“陛下息怒,大娘娘素来宠爱公主和驸马,这……今儿到底是除夕,要不小惩大诫算了,若是廷杖,可就真伤了您和公主的情分,您瞧小公子哭得多可怜。”
“放肆!”宗吉袖子拂了下裴肆的脸,怒道:“朕叫你做什么,你就去做什么,打,给朕往死里打!”
“是,是。”裴肆装作惶恐惊惧,忙安排人去准备廷杖了。
他瞥了眼此时头如蒜倒的驸马,唇角浮起抹难以察觉的笑。
哎,对不住了驸马爷,本督可是冒死劝过陛下的,可惜没用啊。
放心,驭戎监的人很会廷杖,您毕竟是驸马爷,肯定不会真打死您的,但陛下说你是废物,要不,你后半辈子就继续做废物吧。

谁都没想到,除夕宴的结局竟是这样子的。
龙颜大怒,常驸马遭受了廷杖,只打了二十板子人就背过去了,下半截鲜血淋漓的,
太医赶紧给灌了吊气的药,又扎了几针。驸马后来倒是醒了,哭爹喊娘了会儿,忽然说下半身疼得没知觉了,完全动不了……
懿宁听见这话,喃喃说了句“没指望了”,两眼一翻,竟活生生给晕过去了。
慈宁宫灯火通明,里里外外站了不少宫人和侍卫。
春愿立在廊子下,担忧地踮起脚尖,朝远处的寝殿望去,里头忽然传来郭太后的呵斥声,她心砰砰直跳,身子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些。
出事后,太后即刻宣众人后来慈宁宫,此时,宗吉独自进去回话,而皇后则跪在正殿门口,裴肆和承恩公郭淙跪在皇后的身后。
“殿下。”邵俞猫着腰上前,悄声道:“要不咱们走吧,头先陛下就让您赶紧离宫,您今晚拒绝了赐婚,已经惹得太后不高兴了。左右太后没有宣您,您何苦来触这霉头呢。”
春愿愧疚地望向郭嫣:“皇后娘娘今晚是为了维护我,这才跟懿宁闹了龃龉,若是太后生气骂人,我也能帮皇后娘娘承担一二,反正我在她老人家跟前是个叛逆的,有什么惩罚我担着。”
邵俞笑道:“皇后娘娘自有陛下护着,用不着您。”
忽然,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邵公公说得对。”
春愿扭头,只见从廊子的拐角黑暗处,走出来几个太监。为首的那个四十多岁的模样,中等身量,长得挺慈眉善目的,正是慈宁宫的总管太监李福,他身后跟着三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小太监。
春愿知道这位大总管虽不如夏如利和裴肆等人有权有势,但是在宫里还是有几分手腕体面的,她微微颔首,又稍蹲了蹲,给足了这位大太监面子,轻声询问:“李总管,里头怎样了?”
李福忙给公主行了个大礼。
这时,寝殿内响起刺耳的砸杯子声和斥骂声,无不显示着太后的愤怒。
李福肩膀不由得吓得一缩,忙朝公主摆摆手,轻声道:“殿下莫要自责,懿宁县主家的只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朝廷里的才是大事。大娘娘宣陛下来说话,说的也多是朝政,跟您半点关系都没有。”
他侧身做了个请的动作,“老奴送您出宫。”
春愿担忧地望向郭嫣,谁知鬼使神差,裴肆似乎听到什么动静,也往这边看来,两人正好四目相对。
春愿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步,别开眼。
李福这边还打劝着:“皇后娘娘是太后的亲侄女,打断骨头连着筋,太后不会真把她怎样。殿下,承恩公这会子还在那儿跪着呢,万一大娘娘见您也在,坚持要赐婚……”
“知道了,我这就走。”
春愿叹了口气,转身出了慈宁宫。
子夜的宫廷寂寥安静,对于绝大多数的宫人来说,仿佛除夕不过是最平凡的一日。这天过去,就如翻过一页书,再数着这般翻几十页,就能结束这漫长又枯燥的的一生了。
迎面来的风凄冷,春愿将身上的大氅裹紧了些。她注意到了,李福说是送她出慈宁宫,可却陪着她走了好一段路,跟他出来的三个小太监走在中间,刚巧把公主府的侍从隔开一段距离,这位面上淡淡的,可眼睛却观察着四周,似乎想找个合适的地方、合适的时机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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