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纳征也被称作纳聘,等到了这日,男方会把准备好的聘礼送到女方家,以表达这边的聘娶之意。
林远秋送聘礼的日子定在了六月十六。
至于聘礼,林三柱和冯氏把两人这些年攒的银钱全都拿了出来。
而吴氏,则也拿出了公中的那部分。
原本按老林头和吴氏的意思,是准备多给小孙子拿上一些的。不过林远秋并没有同意,只让爷奶拿出与大堂哥他们相同数额的聘礼就成。
虽林远秋已有几千两私房存着,也完全有能力用自己的银钱把所有聘礼都给筹办出来。可面对爹娘攒了好多年的银子,林远秋依旧收的毫不犹豫,包括公中给的那些,他也没有一丁点的推辞。
在林远秋看来,这些银子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都是不可或缺的。
因为爹娘给的,则表明爹娘对这个儿媳妇的满意。而公中的,更是代表了整个林家对新媳妇的认可。
说句难听的,日后真要是与婆家闹起了矛盾,当儿媳(孙媳)的最起码还有一句“我可是你们家三媒六聘娶进门”的话能说。
所以,这样的聘礼,他肯定要替未婚妻收下来。
哪怕林远秋知道这种吵架的事不可能会在他们家发生,可别人家媳妇该有的,他媳妇也一定不能少才是。
至于聘礼的总数,林远秋已经打算好了。除去爹娘和公中给的这些,林远秋准备再从自己的私房中取一千两银子出来。
那日老师已与他细说了时下京城的聘礼等次。所以,除开皇室贵胄以及高门大户,自己一千多两银子的聘礼,在京城,已算是中等偏上了。林远秋觉得这样不多不少不显眼的就挺好。
只不过,趁着休沐这日,林远秋又去首饰铺子挑了两套金头面,准备到时当作聘礼一起送到钟家去。
冯氏也没闲着,之前大嫂二嫂给远枫远松他们几个置办聘礼时,她就羡慕的不行。
如今终于轮到自家儿子要娶媳妇了,冯氏自然要帮着好好操办一番。
为此,冯氏还特地去秦府拜访了赵氏,向她讨教了不少京城这边的纳征礼数。
赵氏自是细细与冯氏说了。
待听到林家准备的聘礼和聘金共有一千五百多两银子时,赵氏心中忍不住多了感叹,如此好的亲事,可惜自己外甥女错过了啊。
回到家后,冯氏就按照赵氏告知的开始了各种置办,四京果和四色糖是必不可少的,还有就是绸缎衣料、酒品礼担。对了,那聘金盒里的各式干果也得去买了来。
而林三柱,则拿着儿子给的银票兴冲冲地出了门。那如风的脚步,让吴氏很快想起三儿小时,被自己扛着大扫把追着满地跑的场景。所以,这许多年过去,她家三娃还是这么能跑哩!
林三柱自是不知他娘又想起了他这个小时候的糟心玩意。
这会儿的他,正准备和平安一起去牙行看看,想看看有没有田地可买,若是有的话,林三柱准备买上一些,到时当作聘礼也是不错的。
岂知一整天下来,林三柱和平安两个,几乎把城中的牙行都逛了个遍,都没见有水田往外卖,最后主仆二人只得两手空空回了南锣鼓巷。
待林远秋下了值,林三柱忙说了此事,“远秋啊,今日爹算是开了眼界了,原本爹以为,只要有银子,就没有买不上地的道理。可今日爹差不多把京城的牙行都跑了个遍,愣是没一家有田地卖的。听那些牙侩说,想买地得先排队,之后就是等着别家把地往外卖了,爹一听,就知道这地肯定是买不上了。哎呦,今天可把爹给累坏了。”
一旁的冯氏听了,也跟着说道,“确实累,昨日我跟吕妈走了好多家铺子,一双脚到现在都还是酸的。”
只是嘴上虽喊着累,可等第二日一早,商量了一晚明天该置办些啥的夫妻俩,又高高兴兴地出门去了。
看到爹娘每日忙进忙出脚不沾地,却脸上满是笑意的模样,林远秋那句“有些物件就安排平安和吕妈去买”的话,到了嘴边又收了回来。
想来爹娘正乐在其中呢。
林远秋心想,这世间,怕只有父母对子女的付出,哪怕再累再苦都是甘之如饴的吧。
都说“一尺三寸婴,十又八载功。”
所以,作为儿子的他,林远秋觉得,自己得谨记爹娘的恩情,好让爹娘不枉养儿一场。
纳征过后就是请期,于是吴氏和冯氏又去了一趟京郊的大慈寺。两人还跟上次一样,并没往山上的寺庙去,而是直接找了山脚下算命的摊子。
大慈寺香火鼎盛,每天到山上烧香拜佛的妇人可有不少。
人多了,自然引得好些小商贩过来做买卖,有卖香囊的,卖团扇的,还有卖小吃食的,那摊子一直从路口摆到了山脚台阶上,各式各样的小玩意,说是应有尽有都不为过。
除了商贩们,还有好些算命的也把摊子摆到了山脚下,这其中不乏算法精准之辈。
日子久了,大慈寺这边算命、排八字灵验的消息就传了开来。
冯氏也是听赵氏说的,所以上一次合八字就来的这里,结果得了一句“郎才女貌,瓜瓞延绵”的好寓意,当时直把吴氏和冯氏乐的合不拢嘴。
这次婆媳俩依旧找的那位白须老者,让帮着算的日子,老先生给出了九月初二、十月二十八,以及十一月初六三个吉日。
吴氏和冯氏与人谢过后,就高高兴兴回了家。
待这边用红纸把吉日都写上,接着送到钟家后,钟家选了十月二十八这日亲迎。
林三柱算了算,现下已是六月底,这么说来,再有四个来月,就到了他家狗子娶媳妇的大喜之日了。
想到这里,林三柱心中感慨万千,这日子过得可真快啊。
七月的天已是热的厉害,如此大热天,最难受的怕就是孕妇了。
已怀孕近九个月的春燕和春草,这会儿已然一副肚大如鼓的模样,孕妇本就怕热,更何况还是在这七月的天。
是以,这段时日姐妹两个都没怎么休息好,不是不想睡,而是这汗津津的,实在睡不着啊。
至于一日三餐就更不用说了,每次一顿饭下来,姐妹俩就跟水里捞出来似的,差不多都湿透了。
看着妻子明显瘦了一圈的脸,周子旭和王文昌心疼的不行。可是他俩除了睡觉时多给妻子打打扇,别的还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原本两人还想去冰局买些冰块回来的,可大夫又说临近产期的孕妇用不得冰,唉。
林远秋则想的更多一些,至多一个月,春燕和春草就要生产了,这么热的天,坐月子更是难熬,何况还得门窗紧闭,到时房里不就跟蒸笼差不多吗。
所以自己一定得想个好法子才行。
很快林远秋就想到了小高山村那山上的院子,大热天住在那儿格外的凉快。他记得,当初家里,也正是为了让几个嫂子大热天做月子舒服,才盖的院子。
所以,自己为何不在这上头想想法子呢。
比如干脆就买一座靠山的庄子,面积不用太大,只要有山有水就成。
原本自家的庄子也是挺不错的,可如今那边有不少的鸡养着,再过去做月子就不适合了。
只是不知有山有水的庄子牙行那里有没有,还有就是价钱会不会很贵,毕竟像上次捡漏式的买庄子,肯定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想到这里,等第二日出门时,林远秋就把所有私房都带上了,他想趁着午休的时候去李牙侩那儿一趟。
正在打盹的李牙侩,没想到林远秋大中午的会过来,迷迷糊糊站起身后就张罗着给倒了凉茶。
可等他看清林远秋身上穿的是官袍后,当下就是一个激灵,这这这林公子啥时候当上官老爷了啊?
想到对方反正知道自己姓名,届时少不得要与旁人打听,所以林远秋也就没解释太多,只问了有没有山庄出售的事。
“不瞒林大人,山庄倒是有,不过那山并不高,且庄子里除了一个水塘,剩下的全是旱地,水田是一块都没有的。”李牙侩很快就喊上林大人了。
“多大?卖价是多少?”
有没有水田带着,林远秋并不在意,再说,京城水田向来畅销,真要有水田带着,那庄子也早就卖掉了,哪轮得到自己啊。
毕竟有水田就能种粮食,这样的庄子在旁人眼里才是有产出的好庄子。
一听问多大,李牙侩就知道林公子有想买的意向了,哦,不对,是林大人。
李牙侩动作迅速,很快把册子拿了出来。待翻到登记庄子的那一页时,就报出了面积,“林大人,该山庄占地二百九十二亩,内有住房十二间,卖价为一千三百两。”
想起林大人的还价本事,李牙侩很快又补了上一句,“林大人,那卖家说了,概不议价。”
林远秋自然不知道自己的还价大法让人印象深刻。
此时的他正在换算着二百九十二亩的面积呢,林远秋明白,这山庄听着面积大,可摊到山上就没多少了。就像自己横坑村的庄子,说是一百六十多亩,可看着比旁人全平地的庄子要小上不少。
不过这价格着实不便宜,毕竟这庄子里可是一块水田都没有呢。
见林远秋犹豫,李牙侩便知是价格上的事,说实话,单是山庄卖这个价确实有些高,可那庄子李牙侩也是去看过的,那些屋宅可都是才盖没几年的。何况这庄子就在京郊,马车过去至多半个时辰。
想了想,李牙侩便试着说道,“要不林大人您跟小的过去瞧瞧如何,这庄子离得不远,乘马车过去有半个时辰就到了。”
既然要买庄子,林远秋肯定要去实地查看一番的。这不,在出来前他特地跟掌院大人多请了半个时辰的假,为的就是便于去看庄子。
不过坐马车就算了吧,自己是骑马过来的,还是直接骑马更快一些。
“李牙侩可会骑马?”
一听这话,李牙侩立马明白了林远秋的意思,忙点头道,“小的会骑。”
他们当牙侩的,帮人相看牛马是常事,哪有不会骑马的道理。
是以,说了声稍等,李牙侩就快步借马去了。
约摸过了半刻钟,两人便出了城。
跑马的速度果真快了不少,差不多两刻钟就到了地方。
只是下马时,李牙侩的腿有些抖,心里是忍不住的嘀咕,这林大人看着斯斯文文的,可骑马,实在太猛了吧。
许是没有大面积水田的缘故,林远秋发现这边的庄子也是有围墙的。
还有就是,这边的山比横坑村的要高,所以林远秋发现,这边的庄子看着还没横坑村的大。不过庄内那水塘却是活水,而水源,则来自山上的石缝,算是妥妥的山泉水了。
接着,林远秋又仔细查看了屋宅,的确如李牙侩所说,是才建了没几年的,屋里的家具摆设样样齐全,倒是不用另买了。
至于庄子因何要出卖,会不会是凶宅什么的,林远秋自是一点都不担心的。他与李牙侩也打过好几回交道了,知道这人并不是会做坑蒙拐骗生意的人。
只是这价格。
林远秋朝李牙侩看了过去,待看到李牙侩连忙把头转向一边装作在看水塘时,就知道这价没得还了。
再想到如今自己带了官身,要是强行还价的话,难免就有了以权压人之嫌。
唉,算了,便宜不了就便宜不了吧,谁让自己挺喜欢这庄子呢。
待两人回了城,已是未时正,今天买下过户肯定来不及了。
林远秋先付了二十两银子的定金,与李牙侩说好明日中午再过来后,就骑着马儿往回赶。
只是,等林远秋到了翰林院时,心突然提到了嗓子眼。因为他看到大门口有一辆马车停着,而这马车,林远秋自然认识,自己头一回进宫就是乘坐的它。
所以,皇上又派天使过来啦?
没等林远秋回过神,听到马蹄声的韩守卫忙冲了出来,一看果真是林修撰后,忍不住急道,“哎呦,林大人您可算回来了,宫里来人了,说圣上召您进宫进讲经史呢,那姜公公都等了小半个时辰了!”
进讲经史?小半个时辰?
林远秋只觉眼冒金花,这大热天的,圣上您不睡午觉的吗?
还有,等了这么久,自己会不会挨罚啊?
都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翰林院也一样,即使被称为清贵之地,可再是清贵,也没有人不愿意仕途远大的。
所以,在看到圣上让人过来传召林修撰,结果林修撰却不在后,有些人的心里只差乐翻了天。
而这些人里面,就包括了杨侍讲学士和胡侍讲学士,那日跪在御书房门口的经历,两人怕是这辈子都难忘。
还有,那天林修撰与圣上的对话,他俩跪在门口时,可是听的一清二楚呢。
那什么“清明之人钓不到贪图诱饵的鱼”,还有什么“圣德深厚床榻才承载不住”,这不是妥妥的溜须拍马吗。
杨侍讲学士和胡侍讲学士实在不明白,凭什么一个巧言令色之辈,却得到了圣上的嘉奖。而像他们这种循规蹈矩的,不但罚跪了好几个时辰,还被罚了半年的俸禄,这也太不公允了。
可再是不服,两人也只敢在肚子里发发牢骚。毕竟林修撰说的这些话,圣上都爱听着呢,那日在御书房门口,他俩可都听到圣上那爽朗的笑声了。
只不过,今日倒要看看林修撰该怎样收场,毕竟让圣上等了这么长的时间,可不是单靠几句溜须拍马就能蒙混过关的。
比起杨、胡两人的幸灾乐祸,顾平和张清远他们就要担心了一些。
几人也是没想到圣上会直接让林修撰进讲经史。再想方才林远秋步履匆匆的样子,心里不免都为他捏把汗。
林远秋自然不知道同僚们的各番心思,匆匆忙忙与掌院销了假后,就出了翰林院,与姜公公一起往宫中去了。
而方掌院,先是呆愣了片刻。之后那提着的心却是放了下来。
他就说林修撰是个做事持重的,你说这都火烧眉毛了,就是他,也早已着急的不行,可你看林修撰,居然还想着先跟他销假。话说这个时候销假,不是就想让姜公公知道,可是与上司告了假后才出去的吗,所以并不占擅离职守这一条。
想到这里,方掌院忍不住感叹,真是后生可畏啊。
方掌院觉得,若换作自己,肯定想不到这点上。
还别说,林远秋确实是这个意思。今日的事,严重之处在于圣上传召自己时,自己并不在职位上,所以他得先避免被戴上擅离职守的帽子。至于其他,也只能见机行事了。
不过林远秋觉得,今日圣上传召他应该只是进讲经史,毕竟这是身为修撰的职责所在,所以,自己只要好好的把这个差事当好就成。
林远秋想的没错,景康帝召他进宫确实是为了讲经史的。
前段时日淮河水患,两岸百姓受灾不少。身为君王的他怎可能不忧心。
可以说,这段时日,景康帝都没怎么好好睡上一觉。
今日召人进宫经讲,也是为了多听听圣贤先哲的立世之道,多感悟感悟他们的哲理妙谛。
这一打算原本挺不错的,可将近半个时辰过去,也不见人来报到,景康帝就有些纳闷和不爽了,自己啥时候要花这么长时间等一个臣子了。
也所以,这会儿跪地行礼三呼万岁后的林远秋,就被晾在那儿没叫起身了。
姜公公悄悄凑入景康帝耳边,把自己过去翰林院传召时,林修撰告假出去并不在值的事说了。
景康帝听了之后,并没多言,而是拿起一旁的折子细看了起来。
于是,林远秋就这样被跪着了。
说实话,虽入翰林院将近一年,可林远秋下跪的机会还真不多。有过的几次,除了在圣上这儿也只有在圣上这儿了。
所以膝盖要说不疼怎么可能。
可林远秋一丁点都不敢动,这会儿自己可在老虎的眼皮子底下呢,可得千万紧着神,好在这屋里有冰盆摆着,倒是不觉着热。
景康帝手上的折子,正是事关水患之后流民安置的,待看到上头写着的“安抚流移,流民遂安”几个字后,连日的忧心倒是消去了不少。
再看到面前跪着的林修撰时,心情舒缓的景康帝突然起了考教的心思,于是就着手上的这份折子,出了题,“淮河水患,灾民失所,朝廷已放赈救济,只是灾民过万,不知林修撰可有安置良策?”
林远秋还跪着呢,见圣上没叫他起来,反而还提了问,就知道,今日自己的回答若没让圣上满意,那么这个跪可能还要被罚到门口去。
好在,圣上的这个问题并不难回答,不说前世耳熟能详了许多灾后安置的好法子,就是自己读书的这些年,他就已经理出了不少安抚灾民的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