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萧厉这一路都在担心萧首长的情况,都到了首都,不去看看肯定不放心。
 “也……行!我先送你去休息。”
 萧厉一手握着林苒的手,一手拎着行礼,快步出了车站。
 站在首都大街上,看着熟悉的地儿。
 他心中升不起丝毫开心,在靠山村这么久。
 好像已经习惯了那些乡间的景致,至少,那些都是热热闹闹有温度的。
 不像首都,虽然很繁华,却冰冷至极。
 林苒本以为萧厉会带她找个招待所,可谁知道,萧厉直接带她到了一间大酒店前。
 虽说上辈子她住多了星级酒店,可在这个年代。
 想住这样的大酒店,光有钱还不行。
 “萧厉,要不,咱还是找个招待所吧!”
 萧厉勾了勾唇,拉着林苒往里走。
 “跟着自家男人来首都,哪儿有让你住招待所的道理?
 放心,不会把你赶出去!”
 说话的功夫,他已经走到前台。
 “你好,同志,我们要一间房!”
 服务员眼皮子朝天,看都不看这两个乡下来的。
 “没房,也不打听下,这是什么地方?
 什么人,都能随便进来的?
 保安呢?赶紧轰出去!别弄脏这地毯了。”
 萧厉皱了皱眉,手中行礼不轻不重的放在柜台上。
 “嘿,我说你这个乡下土老帽,还跟我较上劲了是吧?”
 服务员恼了,从柜台冲出来,就要拎着东西把人赶出去。
 这档口,戴军生从楼上下来,听到动静。
 扯了个呵欠,不悦的叫住她。
 “小李,大晚上的,吵吵什么?
 好好的酒店,被你弄得跟菜市场一样,跌份!”
 服务员一脸委屈,让开些身子,指着萧厉控诉道。
 “老板,不怪我。
 都跟这两个土老帽说了,我们这儿不是他们能住得起的地儿。
 他们死活不听,还想赖在这儿……”
 戴军生本来疲惫的眉眼,在看到萧厉的瞬间,忽然就精神了。
 三步并做两步跑到萧厉跟前,仔细打量着他。
 “哎哟,我去。
 真是厉哥?大晚上的,我不是见鬼了吧?”
 话没说完,肩上就挨了萧厉一圈。
 疼得他龇牙咧嘴,面上却满是高兴。
 “疼,看来,错不了。
 真是你啊!厉哥?
 你回首都了?啥时候回的?
 咱哥几个,可好久没聚了。
 走,好好喝一顿去!”
 萧厉淡淡挡开戴军生要搂他肩膀的手,拉着林苒上前一步。
 “刚回,认识一下。
 这你嫂子,林苒。
 酒店是你弄的?本来不想走关系。
 可不想委屈了我媳妇,能匀出一间房吗?”
 比起萧厉忽然回城,萧厉有媳妇了这件事,更叫戴军生惊呆下巴。
 “不是,厉哥。
 你,你结婚了?
 看着,也不像啊!”
 就这一大冰块疙瘩,当初在首都,多少大姑娘喜欢,送信送花送围巾手套。
 愣是没见他给过人家一个好脸,怎么下一回乡了回来,就多了个媳妇?
 戴军生不由多打量了林苒两眼,长得还行,可算不上顶漂亮。
 到底是用了啥功夫,哄着他厉哥结了婚?
 林苒也不扭捏,伸出手笑了笑。
 “你好,我叫林苒。
 我们到得晚,不好意思回去打搅家里人。
 临时找到这酒店,给你添麻烦了,实在不好意思。”
 这落落大方的态度,倒显得戴军生的打量有些小家子气。
 他赶紧点头,伸手和林苒握手。
 “嫂子,你好。
 那啥,我叫戴军生,比厉哥小两岁。
 咱们都是一个大院长大的兄弟,没啥不好意思的。”
 说着,他扭头看向服务员,皱起眉头。
 “还愣着干啥?给一间最好的房间。
 这两位可是我自家哥嫂,要是怠慢了,我可饶不了你!”
 刚才还趾高气昂的服务员,见自家老板在这两个人面前,都小心翼翼。
 这会也怕了,赶紧回到柜台拿了钥匙,拎着行李袋往楼上走。
 “两位同志,我带你们去房间,这边请!”
 林苒看了萧厉一眼,把棉衣脱下来批在他身上。
 “萧厉,你们先聊会儿,我先去房间洗个澡。”
 萧厉点点头,摸了摸林苒的脑袋。
 “去吧!”
 那温柔的模样,叫一旁的戴军生又张大了嘴。
 等林苒走后,戴军生拉着萧厉走到后头的休息间,仔仔细细打量着他。
 “厉哥,下乡这么久,你还好不?
 可,我怎么听萧家那边传出的消息。
 说你跟快死了一样?又是瞎眼又是犯事儿啥的。
 整得好像你都回不了首都了,我这寻思着再过几天去找你的。
 没想到,你居然回来了。
 我看着,好像也好好的!”
 他拿出一包烟,抽出一根递过去。
 萧厉用手挡了挡,拉开衣领活动了下僵硬的脖子。
 “戒了,你嫂子不喜欢闻这味儿。
 你也别再她跟前抽,别熏着她。”
 戴军生点烟的手顿了顿,一言难尽的看着萧厉。
 “不是,厉哥。
 你撞邪了?还是里头换了个芯子?
 以前咋没发现,你是个软皮子?
 女人这玩意儿,你越宠越来劲……”
 话没说完,就对上萧厉冰冷的视线。
 他后背一凉,打小挨揍的经验,让他识趣的闭嘴拿下烟,一气呵成。
 萧厉顿了顿,捏了捏眉心。
 “我媳妇先住你这儿,你给我看好点。
 别让萧家人来烦她,我先回萧家,看看老爷子。
 对了,你知道老爷子的情况吗?”
 那他可太知道了,戴军生一下打开了话匣子。
 “你呀,也甭回萧家了。
 萧老爷子前些日子在家昏过去,这会儿正在首都医院养病呢。
 我前几天跟我爸去看过,情况不大好一直昏迷不醒。
 你爸跟你二叔三叔他们,这段日子可忙得不轻。
 趁老爷子没办法管事,底下动作可不停。
 就怕老爷子万一没了,他们没掌着权。
 你爸因为当年你妈的死和你后妈那事,一直被老爷子不喜。
 被压了好些年,这回是想趁着这机会,往上动一动。
 听说,是想从你的婚事上下手。
 让你去联个姻,人选都定下了。
 可谁知道,你居然带着个媳妇,不声不响的就回来了。
 你爸要知道,肯定又得生气了。”
 萧厉嗤笑一声,拍了拍戴军生的肩膀。
 “他要靠结婚往上爬,自己结就是。
 反正能结第二次,也不怕再结一次。
 我先上去看看我媳妇,回头再聊。”
 对戴军生的语气,可以算得上是温和。
 等萧厉走后,戴军生不可置信的看了看自己的肩膀。
 不是,这真的是以前那个动手就揍,冷硬如冰的萧厉吗?
 咋觉得,像是变了一个人?
 萧厉回到房间,林苒已经洗过澡了。
 正坐在窗前的椅子上,擦拭着头发。
 房中的干燥寒冷,因为这一抹潮湿的水汽,也变得柔软了许多。
 萧厉走上前,先去洗了把手。
 随后来到林苒身后,接过她手里的毛巾。
 “我帮你……”
 林苒松开手,扭头看萧厉。
 “这么快就聊好了?这么久没见,怎么没多说会儿话?”
 萧厉看着林苒乖巧的眉眼,没忍住,低头亲了亲。
 “跟他个大男人有什么好说的?还不如来陪陪媳妇儿!”
 薄唇从额头滑到眉心,又从眉心落到鼻尖。
 最后,贴上那一抹柔软的双唇。
 亲着亲着,气息就乱了。
 萧厉发誓,他一开始真的没想到会这样。
 只是单纯的,想要亲亲媳妇儿,抱抱媳妇儿。
 萧厉坐下来,一把抱起林苒,横跨在身上。
 “媳妇儿,你现在困吗?”
 林苒感受到身下的异样,咬了咬萧厉的舌尖,红着脸看着他。
 “不是还有正事儿?这一折腾,我明天可什么都干不了了。”
 萧厉闷笑一声,捏了捏林苒的腰。
 “知道,我不动你。
 让我抱会儿,成不?”
 “嗯!”
 林苒靠在萧厉肩头,感受着他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虽然萧厉没有说什么,可她知道。
 再次回到首都,萧厉并没有多开心。
 没过多久,天就亮了。
 萧厉不舍的放开林苒,冲了个冷水澡换了身衣服,准备出门。
 林苒看着他的背影,有些不放心。
 “萧厉,小心点!”
 萧厉点了点头,把林苒拉进怀里。
 “放心,我待会儿就回来。
 要是觉得没意思,就在附近逛逛。”
 林苒抬头给萧厉把衣领整好,送他出门。
 “嗯,我知道了!”
 萧厉下了楼,早在外头等着的戴军生赶紧扔掉手里的烟站起身。
 “厉哥,我跟你一块去医院吧!”
 萧厉扭头看了他一眼,他立马解释道。
 “我有车,方便!”
 萧厉这回倒是没说啥,点点头。
 两人出了门,坐上戴军生停在外头的小汽车,一路朝首都医院开过去。
 到了医院门口,戴军生让萧厉先下车。
 自己找了个地儿把车停好,这才带着萧厉往萧老爷子的病房走。
 “厉哥,我昨晚上忘了问。
 这次回来,你不走了吧?
 我知道,你对你们家那一套争争抢抢也没兴趣。
 也别回学校当啥老师了,来跟兄弟一块干吧?”
 以前,萧厉就是他们当中最有出息的那一个。
 甭管谁家爹妈说起来,那都是竖大拇指。
 可是萧家那一家子太乱,劲儿不忘一处使。
 自己没多少本事,还看不惯萧厉的优秀。
 明里暗里使袢子,整得萧厉不厌其烦。
 最后为了躲清静,不得不跑大学去了。
 用古人的话说,那就是弃武从文。
 大院里的家长们说起来,那叫一个惋惜。
 要是萧厉继续待在部队,往后的成绩肯定不得了。
 就是摊上这一家子拎不清的,可惜了……
 戴军生自己舍不得吃苦,对部队那一套也不感兴趣。
 所以自己出来干点生意,亏得家里关系。
 他也没吃啥亏,不过也折腾不起多少水花。
 所以想着要是萧厉跟他一块干,以后肯定能挣大钱。
 萧厉顿了顿,放缓了语气。
 “做生意这一块,可以找你嫂子商量……”
 这话叫戴军生听来,不亚于是拒绝了他。
 他嫂子就是个村姑,乡下人。
 也不是看不上乡下人,可是乡下人除了种田,还会干啥?
 “哥,你不帮我,也别这么敷衍我!”
 说话的功夫,两人到了病房门口。
 “到了!”
 戴军生刚准备开门,忽然风吹起一些灰尘,落到萧厉眼中。
 刺得萧厉低下头,揉了揉眼睛。
 “哎哟,厉哥,你怎么了?
 往这儿来点,别摔了!”
 戴军生赶紧拉了萧厉一把,让他站稳些。
 就这一闪神功夫,病房里的萧卫民和萧卫党走了出来。
 萧卫民看着萧厉,眼底闪过几分忌惮。
 千防万防,这小子还是回来了。
 转头看到戴军生,面上浮现几许温和的笑。
 “戴师长家的儿子?我记得,上回你跟你爸来过。”
 这区别对待的态度,叫戴军生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不是,萧家二叔,你家大侄子站这儿呢!你是没看见,还是咋?”
 萧厉知道自家二叔是什么德性,也不想多说。
 冷冷上前,就想进门。
 下一瞬,萧卫民一把将他推开。
 眼珠子上上下下扫视了一遍,冷哼出声。
 “萧厉,这么久没见。
 我跟你三叔好歹是你的长辈,你连个招呼都不打?
 哦,忘了,你眼睛瞎了吧!那也难怪。
 以前你是目中无人,现在倒是想看也看不着了……”
 “嘿,我说……”
 戴军生听不敢这阴阳怪气,上前就想替萧厉解释。
 没曾想,萧厉一把拉着他,没让他说出口。
 “看不见也好,不然见了脏东西还得洗眼睛。
 我来看看爷爷,看完就走。”
 说着,伸出手一把将萧卫民推开。
 “你……”
 萧卫民以前就看不惯萧厉那鼻孔看天的样儿,可以前他有老爷子护着。
 现在老爷子不能护着他了,他自己眼睛也瞎了。
 本想借这个机会拿捏拿捏他,谁承想,这小子还是一如既往的难对付。
 他被推了个趔趄,冲着萧卫党使了个眼色。
 萧卫党赶紧上前,叹了口气。
 “萧厉,别怪二叔三叔心狠,实在是你爷爷不想见你。
 你也知道,当初你非要下乡,老爷子被气得去了半条命。
 这次更是听说你背着他结了婚,气得昏死过去。
 医生说他现在的情况不是很乐观,最好不要再刺激他。
 这样,你先回萧家。
 等老爷子醒来,我们商量好了,再让你过来。”
 萧厉冷冷皱眉,自然不愿。
 “如果,我今天非要看爷爷呢?”
 萧卫民这会儿已经站起身,跟萧卫党站在一块。
 “呵,你如果不惜打伤两位亲叔叔,也要闯进去刺激你爷爷。
 只要你能担得起这份罪责,那就只管去!”
 这是打定主意,不让萧厉进去。
 要是萧厉非要闯进去,难免会有人受伤。
 万一这时候萧首长出个啥好歹,萧厉可不止坐牢那么简单了。
 戴军生看了看浑身散发着冷意的萧厉,一把拉着他。
 “厉哥,咱不着急这一时半会儿。
 走走走,咱们先回去!”
 他连拉带拽,把萧厉带出首都医院。
 萧厉沉着脸坐上车,冷冷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戴军生知道他心里不好受,叹了口气。
 “厉哥,你现在啥都没有。
 连向来护着你的老爷子也帮你撑不了腰,你拿啥跟他们斗?
 是,你不怕事儿。
 可嫂子呢?万一你有个啥好歹,嫂子咋办?
 她一个乡下姑娘,没钱没背景,不得被他们磋磨死?”
 想到林苒,萧厉脸上的冰封散去,多了几分人气。
 “先回去。”
 戴军生再一次感叹林苒的厉害,能把一个混不吝收拾得这么服服帖帖。
 一脚油门,汽车很快就到了酒店门口。
 要是还有不明白的地方,只管来问我!”
 前两天见了林苒还没好脸色的小李,这会儿捧着一个饭盒,对着林苒笑得那叫一个开心。
 “知道了,姐,我回去就试。
 你这卤肉饭,可真是绝了……”
 说话的功夫,林苒转头看到萧厉,惊喜的走上前。
 “这么快就回来了?正好赶上饭了。
 我做了卤肉饭,走,回房间!”
 萧厉点点头,接过林苒手里的瓦罐就想走。
 跟在后头的戴军生抽了抽鼻子,闻到了那浓厚的香味。
 本来还想说,林苒没邀请他,他也不至于凑上前去讨一口吃的。
 可也不知道咋回事,那瓦罐里飘出来的香味,就跟钩子一样。
 钩得他的脚,不听使唤。
 他轻咳一声,摸了摸肚子。
 “哎哟,都到吃午饭的时候了?”
 林苒侧头,这才注意到戴军生,笑眯眯邀请了一嘴。
 “戴同志也没吃吧?不嫌弃的话,上来一块吃一点?”
 “好啊!”
 戴军生答应得飞快,抢先一步走在了前头。
 萧厉皱了皱眉,似乎想说点啥。
 林苒拉了他一把,让他不用在意。
 “人家好歹也帮了忙,还是你一块长大的兄弟。
 要是连一口饭都不舍得请,回头传出去你咋做人?”
 萧厉看了眼林苒,无奈叹气。
 “媳妇,你不了解这些狗东西……”第一回尝了好,下回闻着味儿就来了。
 而且,赶都赶不走的那种。
 当初王大勇,不就是这样?
 不过,林苒一片好心,他也没再说啥。
 回到房间,林苒把瓦罐打开。
 那香味瞬时间弥漫开,戴军生急不可耐的搓着手直往里头瞧。
 瓦罐上头放着一个饭盒,林苒把白米饭分了三碗。
 把底下熬得软烂的卤肉浇在饭上,再夹上一颗卤蛋。
 一碗卤肉饭就完成了,她先递给戴军生。
 “临时借用的楼下的厨房,场地食材有限。
 只能做成这样,戴同志先尝尝!
 不好吃,下回再换其他的……”
 光是闻着那味儿就知道,肯定好吃。
 戴军生说了声谢,端过碗,学着林苒的样,把饭跟卤肉搅拌在一起,吃上一口。
 炖得软烂香滑的卤肉,均匀的包裹着每一颗不硬不软的米饭。
 肉香浓郁,回味带着些许甘甜。
 一眨眼功夫,戴军生手里的碗就空了。
 他颇有些意犹未尽的盯着萧厉手里的碗,摸了摸肚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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