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们虽然分开,但是梁音夜想,两家应该还是来往的,只是她不常回家,所以不曾遇见过。
——亲朋好友间,尤其逢年过节往来最频繁,但她的工作性质特殊,年节基本都在外,所以没碰见倒也不奇怪。
仔细想想,是很久了。
梁音夜眸光轻闪,筷子戳了下松软的米饭,只说:“是有点久没见到了……叔叔阿姨还好吗?”
她尽量如常地去询问,神色也坦然地笑笑:“这几年有点忙……你帮我和阿姨说,我也很想她,等有机会我就去看她。”
其实他们应该心照不宣,他们之间僵成这样,这几年她没见过他爸妈很正常,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今天突然问这个。
“好。”闻晏微勾唇,只悠悠道:“我记得你们很聊得来。”
傅毓是一个很好相处的长辈,心态很年轻,没什么长辈的架子,年轻人的思想与话题她都跟得上。那时,每次回来她都会与梁音夜聊好久的天,她们关系不错。
梁音夜点点头,胡乱应着。
她低头吃饭,其实也是故意的避开他的眼睛。
也就没看到,他深深地在看着她,笑容微敛。
从她那里回来后,闻晏独自静坐了一整晚。
他当然不可能忘记那天她床头的那些药。查清它们的用途很简单,难的是,他不知道她怎么会生病,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去做、该做什么。
他好像一下子就变得手足无措了起来。
他之前就有很多想不通的点。这几天他捋清思路后,一直在试图捕捉些线索,按照自己的猜测,顺着往下验证。好在还算顺利,虽然还有一些疑虑,但是他感觉,那些死结正在慢慢松开。
——在此之前,他确实有在困惑她为什么始终不肯答应。即使他将误会都解释开,他将距离拉得再近,他们眼看着已经甚是亲密,但她好像总是会及时清醒,永远在推拒。
他不清楚原因,也在试图探究。而今,或许他已经碰到了一个突破口。
──这些年他其实也想过,当年他的性格虽然也闷,但是他一直有在刻意地让自己表露得明显一些。他觉得他对她的喜欢遮掩得并不深。
就算他想遮掩,可是有些时候,某些情愫汹涌太过,总会泄露端倪,不应该那么让人毫无察觉。
尤其是后面两年,跟她进圈后、经济完全独立后,他几乎可以称得上毫无遮掩。
这回上这个综艺,所有人都觉得他那么明显,那么多人都能看出来……而他觉得他如今与当年相差并不大。
可她难道就真的看不出吗?
她为什么还会那么笃定,他不喜欢她?
甚至也是因此,那晚之后连与他说一句话都不肯,径直离开。
可是那是个意外,她的反应也不该如此。她不知道那些事情,她怎会如此决绝……
他不明白她的这份笃定是为什么。
他的喜欢没有那么浅显,她就真的没有一点察觉,也没有一点信心,觉得他喜欢她吗?
他想了很久,或许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想出个什么结果。
但是想的太久,反倒是将自己想出了个死结,思绪僵住,更是走不出那条窄巷。
次日晚,他直接攒了局,叫上祝涛他们一块去了常去的会所,将自己的困惑倾盘托出。
手边的酒一次次饮尽,困惑却半点未消。
脑海里有个点隐隐在跳,但是跳得并不分明。
容忱思忖许久,亦是觉得棘手。皱眉道:“你再回忆回忆,那个节点附近发生的事情。”
闻晏的酒杯空得太快,眉心也锁得太深。祝涛叹一口气,拿过酒瓶给他添酒:“对,就那几天,你好好想想。”
酒液入喉,微涩。
闻晏闭了闭眼。
他提起傅毓时,她的反应。
他确定,这些年,她也都没有见过他们,因为看得出来她并不知晓他们的现况。
可是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
有问题。
整件事里,某个节点,一定有问题。
只是他不知。
他艰难地在牵起其中
的关联。
但因为从前全然不曾想过,从一片空白、毫无头绪开始,以至于有点困难。
祝涛挠挠头,纠结道:“会不会是你想太多了?兴许压根就没事儿呢。”
──不会。
他握紧酒杯。
那几天有傅毓的痕迹。
如果往前推一段时间,就算推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有傅毓。在出事前,他们平时的联系并不多,各忙各的,不怎么交流,也互不影响。
但恰好那几天正值家里出的问题太大,快兜不住底,父亲也进了医院,傅毓不得不将所有的事情告知与他的时候,也是他在不得不放开她手的边缘徘徊的时候,那段时间他的生活里处处都是傅毓的身影。
脑子里有根弦突然狠狠跳动了下。
闻晏倏然睁眼。
──“他不喜欢她。”
——傅毓。
这两个点并非没有关联。
它们也曾关联过。
那一天,那一条信息──
傅毓发给过他一条信息,让他同她说清楚他不喜欢她。
当时家里情况严峻,债台高筑,高得一眼望不到头。以傅毓的性子,她实在没办法在这样的情况下还同意他们在一起。原因很简单──不能拖累人家。
更何况,人家这些年对他们有恩,他们将儿子一直寄养在梁家,已经很不好意思,又怎么可能还让闻晏和梁音夜在一起,叫她陪他们一家一起下水。
傅毓只能对不起他,含着泪同他说了很久的话,说服他、断他们的可能。
可是这个点与她又有什么关系?与她怎么会有关联。
那是傅毓发给他的信息,他也可以确定,傅毓不可能去找她,不可能给她也发去这信息。之所以叫他这么做,傅毓本就是为了不伤害她,又怎么可能自己去伤害。
闻晏想破一节,却还有一节,前路堵塞不通,走着走着就被砍断,以至于很容易就叫他推翻这个可能性。
可是没有别的了。
千翻万找,这么久过去他只想得到这一个。
他眸光微深。
或许可以不是这个原因。
但他得是亲自排除,而不是随意推翻。
这些事情的头绪在他脑海里越来越清明,即使是酒精都无法紊乱分毫。
他抄起手机就往外走。
“我去找下她。”
很急切的,很想立时,就去与她确认。
她不肯说,他可以婉转来问。
梁音夜刚从外面回来,就看见了梁峻的车在那里等着她。
她迟疑了下,不知道要不要上前,还是经过那辆车,径直回家。
今晚她难得回来得早了点,她准备腾出时间将《逢春》的剧本读完。
她犹豫的须臾,梁峻的司机已经看见她,告知了梁峻。
下一秒,他已从车上下来。
西装革履,一丝不苟,随手将车门关上,温和地看着她,对她笑笑。
温文儒雅,看上去好像没有脾气,他们之间也没有龃龉。
“小夜,爸爸跟你说几句话。”
梁音夜抿了下唇。
她给了他一点时间。
梁峻请她上车,他们可以在车上谈。
梁音夜不知道他想说些什么。想了想,也没拒绝这个提议。
“我看见了很多你和闻晏的新闻。”梁峻说,“你们现在怎么样了?是那个情况吗?”
梁音夜:“就只是绯闻。”
梁峻看了她两秒。
虽然他们之间或许真的不是很亲近吧,但是他想,他多少还是有一点了解她的。
她和闻晏之间,应该不止是绯闻那么简单。
“你们如果在一起也很好,我觉得你们很合适。他家里的事情现在基本上也都解决了,倒也没有什么后顾之忧……”
梁音夜倏然看向他,有些不解地询问:“他家里……什么事情?”
梁峻皱了下眉,“你不知道吗?他家里几年前出事……”
“几年前?出什么事?”
“五六年前了吧,就你闻叔叔他们做生意失败,欠下不少债务。我前段时间还跟你在说呢,唉,都好长时间没见他们。”
梁音夜感觉自己的思绪在凝结。
他喝醉给她打电话的那晚,她似乎是听到了句什么,也产生了疑惑,但转瞬即逝,她没有太留心,后续被什么事情一叉开神她便忘了再问。
没想到背后藏的是这个事情。
她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有点发哑:“那,他们现在还好吗?”
“都挺好的,最难的阶段已经过去了。多亏了闻晏,他这几年……着实不容易。一个人还清了那么多债,谁都没想到。”那并非是一笔小钱,即使闻晏再有能力、再会赚钱,这么短时间内还清,依旧是叫所有人震撼。
梁音夜越往下听,她发现底下越是藏着汹涌的波涛。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越下越大,打在了窗户上,她才怔怔地往外望了望。
是啊,今晚申城有强降雨,所以她今天早早忙完,提前回来,想要避开这场雨。
可是此刻她的注意力完全无心再分在这场雨上。
她喃喃:“你们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谁都没有同她说。
她甚至不知道,她为什么会不知道。
梁峻拧紧眉。他也在想是哪里出了问题。
“欠了多少钱?”她又问。
“十几个亿,再加上……反正,挺繁重。”梁峻的声音有点沉重,“当时我们也想帮,但这已经是帮完之后最好的结果。闻家力挽狂澜了数个月,最开始的时候还远不止这个数字。只是到最后,也确实是没有办法了。”
这个数字庞大到让人没有真实感,就好像它只是一串数字,难以想象它的背后是怎样一笔钱。
梁音夜感觉呼吸都有点困难,“您为什么……今天突然来跟我说这些。”
“我看见了你跟闻晏的那些新闻。我想,如果你们彼此喜欢的话,这回我们是支持你们在一起的。”
“这回……那还有上回吗?”
梁峻倏然一顿。
他到底还是轻叹一声:“五年前,你们关系也很好,那段时间新闻很多,你们的那个什么CP,炒得很火。但那个时候也是闻家彻底坍台的时候,倒不是说落井下石,只是债务庞大,我们肯定不放心你还和他在一起,那段时间我确实和你妈妈在谈这个事,担心了好一阵,不过后来你们也没有在一起,我们才松一口气。”
司机在外等候,突然回来,敲了下车门:“先生,太太来了──”
何昭云不知是不是闻声而来。
梁峻征询她的意见:“要见妈妈吗?她这段时间都很难过。”
她的小女儿口口声声说不要她了,宛如在她心口凿上一刀。
梁音夜整个大脑一片混沌,她说:“我有事情想问她。”
她拉开车门就要下车,被梁峻拉住,他递给她一把伞。
外面雨下得这么大,她就跟没有看见一样要往下冲。
梁音夜心烦意乱,她接过来,撑伞下车。
何昭云也下了车,刚要过来。
她们撑着伞正好对视上。
还不待她说话,梁音夜急迫道:“闻家当年出事……是您刻意瞒我吗?”
她想,这么大的事情,她原不该一无所知的。除非有人刻意在瞒着她,切断消息传播。
可她不知道该去问谁。
她看向何昭云,语气急切。
何昭云得知梁峻来找她,立即便过来了,但还是不知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她看了眼随后下车的梁峻,听着这声问,还是点了头:“是没刻意告诉你。消息在国内发酵最厉害的时候你又在国外,所以可能错过了,就没听见风声吧。”
梁音夜捏紧指尖。
是,那段时间……她直接出国,一走就是那么久。
“爸爸说,你们不赞同当时我们在一起,那……您有做什么吗?”她几乎有些不太敢问。但是隐隐的念头,还是叫她想确认一下。
闻晏于此时抵达,他的车在后方停下。远远看见他们在争执,他叫司机停车,让司机开车先走,他自己撑伞回来。
而他迈步过来,远远的,听见的就是她这一句。
他的眸中墨色在翻涌。
只是夜色深,雨势大,所以遮掩了他的存在感。
何昭云抿紧了唇,眉心也蹙起。
“夜夜,我承认,我去找过他,我希望他还是不要来找你。”她叹一口气,“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妈妈还是没有
办法看着你们在一起。不止是我,你傅毓阿姨也是这个意思,我们都不赞成──”
那个时候,梁音夜才多大呢?才只是个刚出社会不久的小姑娘,未经风雨,他们也不希望她去经什么风雨。这趟水太深了,她如何舍得叫她去蹚?
“那是十几个亿,不是几千万,也不是几个亿。是你们就算再努力,可能都还不完的钱呀,夜夜。”她有些艰难道。
梁音夜死死咬紧唇,唇瓣毫无血色。
她好像,很竭力地在控制着什么,竭力到浑身发颤。
梁音夜好久都找不回自己的声音。
是她从不曾知道的事情, 也是藏匿于她所在之处另一面的隐秘。
她很难去将当年的画面复现在自己的脑海之中,也很难想象当时的情形。
她脑海里只跳出了一个念头——
原来,这些年, 他竟是过得这么难。
这句话难受得令她失语,胸腔里涌起阵阵潮湿, 闷热到了五脏六腑。
她已经很久不曾觉得情绪迸发得这么严重, 像极了在拍《永夜》的时候。
——《永夜》是她在拍完《圆满》后无缝进的剧组,没有给她情绪作缓的时间,也没有给她任何缝隙, 直接进入另一片黑暗与深渊。
那是她窒息得最难受的一段时间,也是后期完全依赖药物才能走下来的一段时间。
情绪坠入最低谷。
而现在的难受与当时别无两样。
刚才梁峻和何昭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在她脑海里放映, 循环滚动。
她不太能想象,那个时候的闻晏该是什么样子的。
她意气风发的少年……
傲骨是不是尽数被折在了那一日?
她好像说了句什么, 只是因为她说得轻,加上距离和雨声和太大, 何昭云没有听清,她上前几步, “你说什么?”
梁音夜抬起眸望向她, 面色有些白,加重了声音,一字一句道:“你们为什么, 要这么对他。”
闻晏握紧了伞柄,手指的指节用力到泛白。
整颗心都被攥得发疼。
“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她有点控制不住情绪,也控制不住流泪。
理智拼命地在试图掌控情绪, 但是最终宣告掌控失败。
何昭云也着急, 她试图解释:“宝贝,妈妈没有对他做什么, 我只是与他沟通了一回,没有说难听的话,也没有去做别的事情伤害他。你要理解妈妈,为人父母,我们不可能放心看着你们在一起的,那些债务太重了,你才多大呀?你怎么能去背那些债呢?那些有可能是你们一辈子都还不清的债呀。我只希望你简简单单地过日子,过好日子,舒舒服服的——你要理解妈妈呀。”
那个时候,谁也不知道闻晏需要多久才能还清,也不知道他这一辈子能否还得清。那就是个深渊巨口,填不上的火坑,她看着都胆颤,又怎么会叫她的女儿去受这份苦?小夜还年轻,前途明媚,未来坦顺,何昭云即使这些年没有将水端平,可她自始至终也只是希望她的女儿们以后的日子都能过得好。
而且,当时她是与傅毓达成了一致的。因为有傅毓这一举,她才觉得那几年没有帮忙白养了闻晏。
她帮忙带着闻晏,让他寄住在家里,却不能是让他带了自己的女儿进火坑,那样她一辈子心都难平。
现在这样的情况自然是最好,闻晏还清了所有的债务,肩上再无重担,如果现在他们还要在一起,何昭云也不会再反对。
梁音夜好像想到了什么。
之前她好奇过,为什么何昭云生日的时候闻晏没有去,当时听了他的解释她也不曾多想,可是现在再回头看去,才能读出其中更多——他问她是不是几年没去何昭云的生日,是不是也意味着,他也已经几年不曾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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