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燕这一刻的感觉是很难堪,她自以为的幸福生活,原来是自以为是而已。她猛地别开脸,不想大家看见她的狼狈和眼里的泪水,她死死咬着牙不许自己哭,这大概是她最后的坚强了。
曹勇本来是想逼一下父亲承认错误,可没想到他宁愿不要这个家,也要带着钱走,他小时候恨小弟,觉得是他害得父亲坐了牢,让自己没有父亲,被人辱骂,后来离开家流浪,可心里还是牵挂着那个破旧狭小的家。
回来后范燕和曹科让他感受到了家的温暖,他也安心回家做起了家里的顶梁柱,那时候,他还是盼望着父亲回来,只要父亲回来了,家里就有了真正的主心骨,可他万万没有想到,曹祥忠一回来就闹了一段时间,后来又变好了,可现在他居然要抛弃这个来之不易的家,却只纠结了十几分钟而已。
第367章 离婚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曹祥忠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就好像终于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了,一阵释然,至于以后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他这一辈子都在憋屈地过日子,在牢里只能夹着尾巴做人才能少受些欺负,至少,他平平安安出狱了。
回来后,他依然要做低服小,之前靠着范燕养活他,后来要靠着杨柳和林志宇的关系拉活干,如今他憋屈够了,终于能扬眉吐气一次,只觉得浑身痛快,哪里还管什么以后后不后悔的事?
面对范燕的的怒容,还有这个敢和他动手的大儿子,曹祥忠犹如胜利者般等待他们的反应。
但他们都没有说话,反而是曹科突然上前,走到他的身边,伸手抢到一叠报纸包好的钱,用力砸在地上,他的动作太快,让曹祥忠没有防备被抢走了一叠,大吃一惊的同时下意识护住了剩下的钱,果然,成功阻止了曹科的第二次抢钱行为。
他期待的反应没有,反而是被人动了钱,这可是他始料未及的,心里的怒火瞬间直冲脑门。随后便是爆发一句大吼:“曹科,给老子滚,敢动老子的钱,老子打死你这个兔崽子。”
曹科爱笑,是阳光俊朗的大男孩。
但此时却双眼赤红,脸也扭曲狰狞了起来,冲着父亲大吼道:“好啊,打死我啊,打死我啊,反正我出生就是个错,要是没有我,你不会坐牢,妈不会一个人苦守十年,哥也不会早早退学去外面闯荡,我知道,在这个家里我是个多余的。”
曹科吼得很大声,到了后面却带了哭腔:“可你们干嘛要生我?现在打死我也不晚,打死我算了!反正又不是我要来这个世上的。”
范燕顾不得自己的痛苦和难堪了,吃惊地看着曹科,这个和她相依为命长大的孩子,怎么会有这么想法?
她急忙过去想要碰一碰曹科,想要安抚他激动的情绪,可曹科后退一步,根本不让范燕靠近:“别碰我!”
范燕捂着嘴不敢靠近,心里如刀子般割裂出血,痛不欲生!
曹勇也吓到了,他站起身却没有动,怔怔看着小弟,心里涌起了愧疚之意,他当初不也是把所有的罪责都怪罪在曹科的头上,而这样的想法估计曹祥忠也无数次想过吧?若是不生他,自己怎么会有牢狱之灾?
杨柳拉了一把傻掉了的林钰:“你去把曹科带进去,让他缓一缓!”
“啊?哦,好的!”林钰回过神,上前两步,拉住曹科的手,曹科想挣脱,却被林钰用了力拉了一下:“曹科!”
听见林钰的声音,曹科的理智总算是回笼了,他扭头抬起另一只胳膊胡乱擦了一下眼睛,却倔强地不说话,也不看林钰。
林钰完全能体会曹科的心情,声音里带着一丝感同身受的悲伤:“算了,走吧,我们进去!”
曹科习惯了听林钰的话,低着头转身沉默着跟着进了后院林钰的房间。
杨柳听见林钰那句算了,心里不免心疼起来,便站起身对曹祥忠道:“曹祥忠,你别以为有了点点钱就不顾后果了,你最好记住你今天的选择,以后可不要后悔!”
曹祥忠呸了一声:“我虽然没有你们这么有能力,可我绝对不会后悔,杨柳,你也看到了,家里哪有我的地位?两个儿子都向着她范燕,我挣再多钱他们都看不起我,别以为我不知道。”
杨柳不想和他废话,冷笑道:“哼,那你也记住,以后在京都有了麻烦不要来找我们帮忙。”
曹祥忠起身去把掉在地上的钱捡了起来,走过去直接拿起曹勇之前装钱的包,把钱都装了进去,嘴里嘟囔着:“妈的,说是养儿防老,养了两个儿子都是白眼狼,还不如我手里的钱,至少这些钱能让我吃饱穿暖!”
钱装完了,一把搂在怀里,这才看向范燕,似乎想说两句,但范燕扭着头不看他,而坐着的曹勇就那样抬着头看向曹祥忠,眼神冰冷不带一丝感情,甚至连愤怒都没有了。
这一刻,曹祥忠心头慌了一下,他知道自己失去的不止是家和范燕这个女人,还有他的两个儿子。下一秒,他用力抱了抱手里的钱,心里顿时踏实了。
在曹祥忠转身离开的时候,范燕转过来看着他的背影,开了口:“曹祥忠,我们明天回老家去把婚离了,以后就各走各路!”
曹祥忠转头:“你不是今天要走吗?”
“先把婚离了,我不想拖着这事,我现在一想到和你还是夫妻都觉得恶心,我是等不了了!”范燕的声音冰冷,但还是听得出压抑着的颤抖。
曹祥忠沉默了一会儿,道:“行!”
但他没有离开,对范燕又道:“你等我这么多年,我心里是感激你的,你是个好女人,可我心里总是过不去那些坎,我......”
“别说这些废话,你过不去坎,不也过了这么多年?”
范燕不想和他瞎掰扯,看到曹祥忠还想落点好人缘,心里更是恶心,便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杨柳看了眼欲言又止的曹祥忠,十分明白他心里想什么?不就是想在范燕和曹勇的面前留点他也是有苦衷的想法,大约不想要范燕,可曹勇这个儿子还是想有来往的。
曹祥忠被噎,瞪了范燕一眼,目光扫视过杨柳,心头不免火气,今天谈离婚选的地点不对,因为杨柳在,他好些话不能痛快说,好些事也不能放开手脚做。
吐出一口气,又对曹勇道:“那你去改火车票的时候帮我买一张票。”
曹勇没有吱声,却听范燕说:“把票退了,我出钱买机票回去!”
一贯节俭的范燕居然提出要坐飞机回去,看来真如她所说,只想快速和曹祥忠了结婚姻关系。
曹祥忠愣了愣,又啐了一口,道:“随便你,反正机票钱你出!”
等他一走,杨柳对曹勇道:“你先去看看曹科,顺便告诉他们计划有变的事。”
曹勇点头,但没有起身,看向母亲:“妈,我陪你一起回去吧,你不用担心,万事有我呢!”
范燕努力露出一丝笑意,点头:“妈知道,有你们兄弟俩在,我什么都不怕!”
又对儿子说道:“还有,我自己回去就行,这事我能办好,你上班去吧,现在林老师愿意带你,你就好好学,将来也能做办公室上班就好了!”
对于范燕来说挣多少钱不重要,体面的工作和孩子有了出息才是最重要的。
杨柳见曹勇还要说,便开口道:“就让曹科和林钰跟着一起回去吧,顺便把林博也带回去,他一直想舅舅家玩,肯定很高兴。范姐,你们先把顺裕的事情办好,然后可以从顺裕再去广市玩一趟,既是散心,也圆了孩子们的计划!”
范燕同意了,曹勇便起身进去看曹科,还要去退票再去买机票。
杨柳想要给孩子们的机票钱,被范燕制止了,她说就是想要挥霍一下,心里才是舒服!
真正是计划不如变化快,昨天计划要走,可今天就改行程了。
等曹勇开车去换车票,范燕已经回了屋,只有杨柳坐在院子里发呆,说实话,她即便知道曹祥忠被扫黄抓住现行后,也没想过范燕真的会离婚,其实要不是今天曹勇把曹祥忠的钱都给取了,导致曹祥忠孤注一掷,可能他们的婚姻还要纠缠一段时间或者一辈子。
杨柳突然觉得婚姻其实很脆弱,当一方或者双方都不在乎后,就那么轻轻一碰就碎了。
就在她一个人坐着发呆时,林博去和小伙伴道别后回来了,手里还兴冲冲地拿着一个西红柿和一根黄瓜。
杨柳所有的感叹都烟消云散,无语扶额,这个出去顺吃食的毛病怎么就改不了呢?
“你又去哪里顺了东西回来?”
“我朋友给的,他们院子里自己种的,可好吃了!”说完,咬了一口西红柿,汁液随着嘴角淌了下来。
完全不懂家里发生了大事的林博笑呵呵走到杨柳身边,大方地把黄瓜递给杨柳:“妈,这个给你吃,刚摘下来的,新鲜着呢,喏!”
从儿子手里接过新鲜的黄瓜,抬头看了眼已经快到自己耳朵高的儿子,站起身把儿子搂进怀里:“妈会保护你的,绝对不让你受伤,我要让你幸福!”
林博吓傻了,他很少收到来自妈妈的温言细语,他没有感受到幸福,只觉得有些恐怖。
忙挣脱了妈妈的怀抱,转身去找姐姐了。
进了屋就看曹科哥坐在姐姐的书桌前,正趴在桌上听歌,而姐姐正在窗户边的椅子上看书,虽然是平时很简单惬意的样子,但林博莫名觉得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无论是突然温柔的妈妈,还是无精打采的曹科哥,还是一本正经看书,却在自己进来都没有抬一眼的姐姐。
他看了一圈,还是蹭到姐姐身边,小声问:“姐,我们不是该去火车站了吗?”
林钰双眼依然看着书,嘴里却答道:“计划有变,我们要先回顺裕,然后从顺裕去广市!”
作为小透明的林博微张着嘴,没有人询问他的意见,也没有人给他解释为什么?
但他性子好,立刻高兴起来:“我早就想回舅舅家了,现在山庄里肯定很多吃的。”
还不等林钰骂他是个吃货,突然就看见曹科把头埋在双臂里呜咽出声了。
林博瞬间明白了,计划有变肯定是跟曹科哥有关。
送走所有人后,家里再次冷清下来,对于杨柳来说倒也无所谓,而一贯喜欢热闹的林志宇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没有空去理会这些事了。
酷暑时节,大家都缩在工作室里赶制接下来的订单。
关于刘韩提交的服装节的事情,上面还在研究可行性,没有办法,如今的办事效率就是这么低。
放假后的龚芳芳几乎天天来工作室报道,一呆就是一天,她也会动手帮忙,可发现自己的动手能力还不如陈妍带了一年的学徒,不由苦笑,但也静下心来从头开始学起。
因着人多起来,这边早就是自己开火,由几个小学徒轮流做饭,杨柳和陈妍也在这边吃饭。
自从陈飞絮走后,陈妍便接管了管理工作室杂事的事情,杨柳专心做服装,有了龚芳芳的加入,倒是在一些理论知识上得到了补充,杨柳的服装便更加有文化底蕴了。
陈妍忙得很,杨柳发现这几天刘海洋都没有来了,有些奇怪地问陈妍。
“刘海洋怎么不来吃晚饭了?”
陈妍面色如常:“大约他有事吧,我也不清楚!”
之前刘海洋隔三差五就来家里吃个晚饭,对于陈妍的态度也表现得十分明显,陈妍好像也没有多抵触,只是她性子如此,两人之间进展缓慢,但也看得出感情在慢慢升温,可现在很明显,两人之间是闹了矛盾了。
见她不愿意说,杨柳也不好再多问,感情的事让他们自己去发展。
“师父,外面有人找你!”陈妍抱着一块布从外面进来,顺便告诉杨柳有人找。
杨柳已经坐了一个上午,闻言便起身出去。
外面的人是她意想不到的人:“李清?”
李清剪了短发,人也很清瘦,笑着朝杨柳挥挥手:“杨柳,不好意思,我没有打招呼就来了,不过你这里还挺好找的。”
“坐下说!”杨柳给她倒了水,在她对面坐下,打量了几眼李清,见她神情倒也正常。
“你怎么突然过来了?你顺裕的事情那么多,你走得开?”杨柳问。
“顺裕的事情交给我哥在忙,我想出来闯闯,但我这人胆子小,别的地方也不敢去,就来投奔你了。”
要说李清胆子小,杨柳是不认可的,当年大家都牢牢把握住铁饭碗的的时候,她就敢辞职想出去闯,要不是杨柳给她指了一条路,只怕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逍遥呢?
“得了吧,你胆小我可不信!”
李清哈哈一笑,道:“我被家里催婚催得烦了,干脆把生意交给我哥,提着箱子就跑了。可我走时是一时冲动,到了火车站买票才犹豫要去哪里?本来是决定去深市和广市看看的,现在县里很多年轻人都往那边跑,说是有很多机会。”
她喝了一口水,又笑着看向杨柳:“可报出深市的那一刻,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突然说成了这里。大约还是想着去个有熟人的地方安全些!”
杨柳点头,倒也没有多说什么,李清当年被未婚夫弄得伤了心,后来就一门心思搞事业,也陆陆续续相亲了好多次,可都是看不上而告吹,导致她今年三十了还不结婚,家里人已经受不了了,觉得她无论挣再多的钱也是丢了家里人的脸面。
杨柳突然灵机一动,道:“我记得你前几年一直在考会计,不如留下来帮我,把账管管,你的能力我清楚,而且,我十分信任你。怎么样?愿不愿意帮我?”
李清是个肯学能干的女人,半脱产学习管理和考了会计证,把自己的炸鸡店加盟做得风生水起。
三十岁的时候又毅然放弃所有的一切,离开家乡来到京都从头来过,不得不说,这份魄力和毅力都让杨柳佩服。
“说什么我愿不愿意,明明是你收留我,我巴不得跟着你干呢!”
杨柳把陈妍喊出来,介绍了李清和陈妍认识,陈妍管理工作室有些吃力,且她本身的心思也不在这上面,她更喜欢绘图,然后看着纸上的设计变成成品,最后穿在别人身上的那种成就感。
杨柳带着李清回了家,指着前院的一间客房安排李清住下。
李清的行李并不多,只有日常洗漱用品和几件换洗衣服,当然贴身带着的小包里放着她的存折和身份证。
杨柳看着她很快就收拾完了,这才说道:“去客厅坐下歇歇吧!我给你泡茶喝!”
李清和杨柳对面坐着喝茶,陈妍过来问:“师父,你们中午是过工作室吃饭还是出去吃?”
杨柳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便询问李清的意思:“咱们出去吃行不?胡同口出去不远有一家本地菜馆挺不错的,带你尝尝?”
但李清显然有些累,便摇了摇头:“算了,就在家里随便吃点吧,我有点累,不想跑了!”
“陈妍,你一会儿帮我们送点吃的过来,我们就在这边吃饭。下午李清睡一觉,晚上林志宇回来了,我们叫上刘海洋一起给你接风洗尘!”
陈妍眼神闪了闪,点点头出去了。
出了院门,陈妍避开阳光靠着墙下阴影走,心里有股酸酸涩涩的滋味。
李清拿着抱枕抱在怀里,斜靠着椅背喟叹一声:“还是你会过日子,不像我,就是个劳碌命,这么多年,每天拼死拼活干活,就想争口气,证明自己不比任何人差。可结果呢,我让家里人过上了安逸的生活,大房子住着,兜里从不缺钞票,可他们却总是不满意,就好像我不结婚就是个原罪,让他们丢了多大的人似的。”
杨柳有些好奇,李清就这么把多年辛苦的事业交给她哥?
“你那边的事是让你哥暂时帮忙打理还是转让给他了?”
说到这里,李清便又是无奈又是生气:“以前和刘海洋合作还好些,至少我家里人不好明目张胆让我哥来做事。刘海洋退出去后,我也一直不敢跟家里人说,也不知道他们哪里听到了消息后,就根本不理会我的意见,直接让我哥来帮忙了。”
说到这里,李清深深叹气:“我哥以前是看不起我这种私人小买卖,可现在却尝到了甜头,赶也赶不走了。”
“我以为以你的精明,他就算来了也不能接触到核心的东西吧,比如账目什么的?”
见杨柳如此问,李清捞起衣服下摆,指着一块已经好了的伤疤道:“我前两年得了急性阑尾炎,住了一周的院,当时还能怎么着,只能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给我哥了。相比外人,他毕竟是亲人,可信度要高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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