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脚步声纷沓而来。
待几个内侍闻声匆匆赶过来,两个蒙面黑衣人狠狠踢了他最后两脚,闪电般离去。
“皇上!皇上!”几个内侍手忙脚乱地扯开黑布,不安地跪在一旁请罪,“奴才该死!奴才护驾不利,奴才罪该万死!求皇上恕罪!”
夜容煊眼前发黑,整个人蜷缩在地上,脑子晕眩得什么都不知道,只感觉到无边无尽的疼痛。
浑身都痛,头疼,脚疼,腿疼,尤其腰部更疼得像是要断掉似的。
他安静地躺着,耳边嗡嗡嗡的请罪求饶声听不真切,恍惚间他好像回到了幼时被刁奴拳打脚踢的时候……
“皇上?”林英手脚并用地爬过来,紧张不安地看着夜容煊,“奴才这就让人去宣太医,皇上,皇上!”
夜容煊缓缓睁开眼,一只眼睛肿得像是核桃。
“皇上,您……您没事儿吧?”林英吓得魂不附体,几乎要哭了出来,“皇上。”
夜容煊动了动嘴,蓦地一口鲜血喷出:“噗!”
林英被溅了一身,脸色煞白:“皇上!”
“林……林总管。”身后一个年轻的内侍战战兢兢地开口提醒,“奴才们应该赶紧把皇上送回寝宫,然后找个太医来看看,还……还要去通知皇后娘娘……”
林英一听,这才从慌乱中回神,连忙吩咐几个小太监过来,帮他把皇上扶起来。
夜容煊惨叫一声,疼得瑟瑟发抖。
“皇上?”林英吓得魂飞魄散,顾不得此事惊动皇后会有什么后果,声音焦灼而急切,“快!禀报皇后娘娘,让凌统领赶紧过来!”
一个小太监起身就往凤仪宫跑去。
晏姝已经歇下了。
凤仪宫里内外一片安静,宫门紧闭。
突然一阵脚步声和急切的禀报声打断了静寂:“开门,我有急事禀报皇后娘娘!”
当夜值的冷嬷嬷听闻事情经过之后,急匆匆进了内殿,低声开口:“皇后娘娘,外面出事了。”
晏姝睁开眼,转头看着她凝重的表情:“发生了什么事?”
“皇上遇到了刺客。”
晏姝坐起身:“你说什么?”
“有太监过来禀报,说是皇上和林英从清秋殿出来的宫道上遇到了刺客,皇上被人蒙着头打……打了一顿。”冷嬷嬷说着,低下头,“打得挺厉害。”
晏姝眸心微细,短暂地沉思须臾,起身道:“更衣。”
夜半三更被扰了好眠,皇后娘娘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崇明殿。
皇帝已经被晏凌风带着御林军送回寝宫,太医匆忙抵达,给皇上仔仔细细查看一番,面色极为凝重。
林英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焦灼发问:“太医,皇上情况到底怎么样?”
霍太医皱眉,看着夜容煊脸上和身上淤青,面上带着担忧:“皇上内伤外伤都有些重——”
“还有内伤?”林英大惊,“这……这该怎么办?”
“林公公,皇上在宫里怎么会遇袭?”霍太医不解地看着他,“不是有御林军护驾吗?”
林英心虚:“皇上是在后宫遇袭——”
“就算在后宫,也该有随身内侍护驾。”霍太医打断了他的话,“而且皇上的伤看起来像是练武之人动的手,脏腑都有损伤,根本不是宫女可以做到的。”
林英吓得不知如何是好:“脏腑有损?这……这会不会有什么危险?霍太医,皇上可万万不能有事啊!”
霍太医面色凝重,正要说话,外面骤然响起一声高亢的通报:“皇后娘娘驾到!”
呼啦啦,崇明殿里里外外的宫人全跪了下来。
林英脸色煞白,战战兢兢跪伏在地。
晏姝走了进来,身后乌泱泱的嬷嬷和宫女自动候在殿门外,只有南歌和青雉随身跟着。
殿内灯火通明。
明亮的灯火映照下,跪伏一地的宫人们脸色皆是苍白如纸,面上带着掩不住的惊惧不安。
晏姝走进内殿,看着夜容煊躺在床上的样子,衣服下应该已经检查过了,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破裂红肿,眼角的淤青已经开始发黑,可见下人之人手劲不是一般的大。
“林英。”晏姝转头,目光冰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林英,“皇上在何处被人袭击?袭击之人是谁?护驾之人何在?”
“回……回禀皇后娘娘……”林英跪得瑟瑟发抖,“皇后恕罪,皇后娘娘饶命——”
“本宫问你话呢!”晏姝抬起一脚踹过去,“皇上因何遇袭?护驾之人何在?”
林英把一脚踹翻在地,很快又爬起来跪好:“奴才该死!奴才该死!皇上……皇上……”
“偷袭皇上之人何在?”
“他们逃了。”林英连连叩首,“奴才该死,求皇后娘娘饶命!”
“护主不力的奴才,留着何用?”晏姝眉目冰冷,“来人!拉出去杖毙!”
“是。”
“皇后娘娘饶命!皇后娘娘饶命!”林英吓得魂飞魄散,惨白着脸磕头求饶,“皇后娘娘——”
晏姝表情漠然,对他的求饶不为所动。
很快有两名侍卫进来把他带了出去。
“皇后娘娘——”林英恐惧地求饶。
“皇后。”夜容煊睁开眼,虚弱着声音试图求情,“别……别杀林英……”
晏姝转头看着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姝儿。”夜容煊挣扎着起身,青紫交织的脸上看着毫无帝王风度,“不怪林英,是朕疏忽。”
晏姝回到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既然如此,皇上能不能告诉我今晚去了何处?为何需要鬼鬼祟祟地去,身边连内侍都不敢多带?”
夜容煊眼神躲闪:“此……此事朕有苦衷——”
“你的苦衷不是林英失职的理由。”晏姝语气冰冷,强硬的态度毫无转圜余地,“林英既然做不了这个贴身总管,我自会给皇上换一个更称职的。皇上可以放心,这种事情以后不会再发生。”
话音落下,外面传来惨叫声:“啊!奴才知错,奴才该死!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饶命啊!”
崇明殿内其他内侍和宫女骇然伏在地上,大气不敢喘,恨不得就此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啊啊!奴才知错!奴才该死!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皇后。”夜容煊心头恐慌,语气不由强硬了几分,“林英只是听命行事,所有事情跟他无关,你有什么事冲着朕来。”
“皇上别说傻话。”晏姝坐在床前,满眼心疼地看着他伤痕累累的脸,“一个没办法保护主子安全的奴才,要他何用?”
夜容煊浑身疼得像是有火在烧,脑子更是一阵疼痛难忍,可他心里更焦灼林英的安危。
若林英真的死了,他在这个宫里还有可以信任的人吗?
“姝儿。”夜容煊强撑着身体,“让他们住手,不许再打了。”
“皇上是在命令我?”晏姝眉梢微挑,眼底浮现几分讥诮,“那皇上能不能告诉我,今晚你去了何处?”
“你问这么多干什么?”夜容煊不知突然间哪来的胆子,冷冷说道,“朕的皇宫,朕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你赶紧把人放了!”
话音落地,南歌和青雉都诧异地看着他。
青雉心里忍不住琢磨,皇上今晚是被人打傻了吗?居然如此跟皇后说话。
晏姝也罕见地静默一瞬,随即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看来林英在皇上心里确实很重要。”
夜容煊攥着手,强撑着底气跟晏姝对视:“林英是朕身边的人,作为皇后,姝儿不应该擅自处置他。”
他确实是因为被打,所以才有了脾气。
但不是因为被打傻,而是浑身疼痛难忍,晏姝不但不安抚他,关心他,反而在这么多人面前拂他这个一国之君的面子。
夜容煊觉得自己帝王尊严严重受损,恼羞成怒之下,就忍不住想压一压晏姝的脾气。
“皇上这么说话很不应该。”晏姝抬手,理了理夜容煊鬓角的发丝,嗓音凉薄无情,“堂堂一国之君在宫里遇袭,到底是御林军失职,还是后宫内侍失职,我需要弄清楚,看看应该处置谁——毕竟我是一个赏罚分明的皇后,不想迁怒无辜之人,所以还请皇上配合一点的好。”
夜容煊咬牙:“皇后,这么多人面前,你就一点都不顾及朕的面子?”
“皇上原来知道要顾忌面子。”晏姝淡笑,手指滑到他的眼角,轻轻一按,“然而一国之君被人打成这样,皇上还有面子可言吗?”
夜容煊疼得瑟缩一下,听到这句话,恼羞成怒:“朕已经伤成了这样,作为皇后,难道你不应该让太医先给朕看看?”
外面惨叫声还在继续,晏姝面色不惊,从容开口:“霍太医。”
“老臣在。”
“皇上情况怎么样?”
“老臣暂不知袭击皇上之人是谁,但此人手劲很大,像是练武之人,皇上身上伤势严重,脏腑有破裂现象,所以才导致呕血,需要好好用药调养一段时间。”霍太医低头说道,“千万不能再劳累,更不能剧烈动作,需要躺在床上静养。”
晏姝看向夜容煊:“皇上听到了,脏腑受损,需要好好调养。”
夜容煊狠狠咬牙:“刺客胆大包天,竟敢偷袭朕!若朕知道是谁,一定把他千刀万剐!”
晏姝冷道:“皇上能查出是谁吗?”
夜容煊一噎,不由心虚:“就由皇后负责查清真凶吧。”
“皇上!皇后娘娘。”一名侍卫进门,单膝跪下,“林公公已经奄奄一息,还继续打吗?”
“打什么?”夜容煊冷怒,“放了他!”
侍卫跪在地上没说话。
晏姝敛眸拂了拂衣服,漫不经心地又问一遍:“皇上今晚去了何处?”
“你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夜容煊被她逼得恼怒,“朕这点自由都没有吗?”
“皇上自然有你的自由。”晏姝缓缓站起身,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可惜在今晚这种情况下,皇上再谈自由不觉得可笑?皇上只带一个内侍,半路遇袭却连何处遇袭都不肯说,我怎么查?皇上心虚,还是已经不耐烦我在这里?”
“朕——”
“皇上以为自己不说,我就不知道你去了清秋殿?”晏姝眸心寒冽,声音像是淬了冰,“本来我是打算饶过晏雪和林英的,但偏偏皇上受人蛊惑,如此拼命地维护一个奴才和水性杨花的女人,倒让臣妾失去了耐心。”
夜容煊眼神骤缩:“姝儿——”
“霍太医。”晏姝冷冷命令,“给皇上好好诊脉,用最好的药。皇上若有什么三长两短,当心你的性命。”
“是。”
晏姝转身往外走去:“崇明殿所有人听清楚,皇上养伤期间不许任何人来打扰,也不许皇上离开这里,若有抗命者,所有人一同处死!”
宫人们齐声应下:“奴才(奴婢)不敢!谨遵皇后懿旨!”
夜容煊如坠冰窖,下意识地起身:“姝儿!”
“皇后娘娘。”方才的侍卫疾步而入,再次跪下禀道,“林公公已断了气。”
夜容煊身子一软,整个人跌坐在床上,脸色煞白。
“拖下去处理了。”晏姝冷道,“摆架清秋殿。”
“是。”
晏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崇明殿,并带走了属于凤仪宫的宫人。
夜容煊僵在床上,眼前黑蒙蒙一片,像是突然间变了天。
殿内安静得似是陷入一片死寂。
清秋殿里还充斥着一股说不出的气息。
晏雪简单清洗一番,命翠湖和翠红把床褥换了,正准备就寝,外面却忽然响起:“皇后娘娘驾到!”
抱着床褥走出去的翠湖和翠红脸色一白,慌慌张张就跪下:“参见皇后娘娘!”
晏雪心里一沉,不安的预感骤然袭来。
晏姝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深更半夜,她不是应该早就睡了,为什么突然驾临清秋殿?
难道她知道皇上来过?
晏雪急急穿衣下床,走到外殿跪了下来:“恭迎皇后娘娘。”
进宫这些日子,她在晏姝手里吃了太多的亏,哪怕心里如何怨恨,面上也绝不敢表现出一丝一毫来。
“来人!”晏姝尚未跨进门槛,狠厉的命令就已响起,“把晏才人拖出去,杖毙!”
晏雪猝然抬眸,震惊地看着她:“为什么?我……我做错了什么?”
两位内侍走进来,一左一右把她往外拖去。
“皇后,皇后!”晏雪脸色煞白,几乎吓得魂飞魄散,拼死挣扎着,“我没有勾引皇上!皇后娘娘明察!我没有——”
“皇上从清秋殿离开之后遇袭,重伤在身。”晏姝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告诉她受罚的原因,“本宫罚你到清秋殿抄经思过,你倒好,死性不改,竟三番两次勾引皇上,祸乱宫闱!今日不罚你,本宫以后如何约束后宫嫔妃?”
晏雪被按在长条春凳上,不敢相信地摇头:“不可能!这宫里皇上最大,谁敢偷袭皇上?我不相信,我不——啊!”
一声惨叫划破空气,在万籁俱寂的夜里,听着格外让人心惊。
沉重的棍杖重重落在她腰部以下位置,像是要砸断骨头的力道,打得晏雪一次次惨叫:“啊!啊啊!不要,皇后娘娘,我知道错了!我没有不检点!我的孩子是皇上的,你们成亲之前我就跟了皇上,啊——”
晏姝冷眼看着,声音无情:“你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晏雪狂乱地摇头,疼得发出声声惨叫:“你不能杀我,皇……皇上不会放过你的,啊!父亲……父亲也不会放过你,啊——”
一记更狠的棍杖落在她腿上,骨头仿佛被砸断的剧痛袭遍全身,疼得晏雪抽搐,惨叫,忍不住剧烈翻滚。
左右两边内侍死死地按着她,不让她有机会挣脱。
“姐姐!”晏雪受不住了,她开始嘶声求饶,“我错了,我不该背着你跟皇上来往,求……求求你饶了我!我知道错了,你饶了我吧,我出宫出家,削发为尼,啊——”
晏姝抬手,内侍们停下动作,退至两旁。
晏雪痛得剧烈发抖,发丝凌乱,脸上惨白无色。
“晏雪,你以为我把你弄进宫来,真是为了让你做夜容煊的妃子?”晏姝走到晏雪身侧,弯腰在她耳畔开口,声音平静得像是索命阎罗,“你跟你母亲一样,就喜欢勾引别人的丈夫。我的母亲死在你们母女的手里,今日就当我替母亲先讨一点利息。”
晏雪身后疼得像是油泼滚刀一样,此时却依然清清楚楚地把晏姝的话听进了耳朵里。
“你敢?”她颤抖着声音,发了狠似的咬牙,哪怕疼得浑身打颤,语调依然阴冷怨恨,“父亲不会放过你的!晏姝,你母亲的死是咎由自取,是她自己没用,怨不得人!我告诉——”
“你说得没错,母亲当年识人不清,看上了一个薄情寡义之徒,确实是她自己的错,怨不得人。”晏姝站直身体,声音漠然,“本宫识人不清,看中了一个愚蠢自私、胆小懦弱,还偏偏喜欢玩风流好色那一套的男人,本宫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人。”
晏雪死死地咬着牙:“既然如此,你放过我——”
“既然如此,今晚你的下场也是咎由自取。”晏姝一甩袍袖,转身往外走去,“杖毙。”
晏雪魂飞魄散,疯狂地挣扎起来:“晏姝!晏姝!你不能这么做——”
沉重的棍杖再次如雨般落下,力道比之前更大,更猛,更密集。
晏雪惨叫声凄厉,几乎响彻整个后宫,直到声音渐渐弱下去,再也没了气息。
宝成殿里。
沈嘉心心惊胆战地坐在床沿:“晏雪被杖毙了?”
“是。”嬷嬷跪在一旁,“奴婢也是刚刚得到的消息,好像是因为皇上晚间私会晏才人,回去之后被人蒙头打了。”
沈嘉心瞠目结舌。
因为私会晏雪,被人打了?
晏雪那小贱人究竟有什么魅力,值得皇上夜半三更偷偷摸摸去私会?
在皇上的后宫,他因为私会女人被打……传出去,不得成为千古笑话?
“听说林英也被皇后娘娘处置了。”嬷嬷低声说着,还有些惊魂未定,“皇上他……”
“不必多说话。”沈嘉心抬手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力地靠着床头,“宫里真是个处处充满凶险的地方。”
“娘娘可有什么打算?”
沈嘉心闭目思索:“皇后心狠手辣,我们暂时惹不得她。”
“是。”
“流云殿应该也得到了这个消息。”沈嘉心睁开眼,若有所思,“不知道云妃有没有后怕。”
毕竟林云珠可是真正侍寝过的,还被逼着喝了一碗避子汤,皇上要是突然发疯,难保不会把她也拖出去杖毙。
“娘娘不觉得最近很古怪?”嬷嬷抬起头,“以前先帝在位时,太后、贵太妃和淑太妃她们争得你死我活,也没见谁像皇后这么狠辣到一点都不掩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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