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氏僵跪在地上,脸色惨白如雪,没有一丝血色。
“若说清白可以造假,本宫难不成还能平白往她肚子里塞个孩子不成?”晏姝冷笑,“夫人行为,当真让本宫心寒失望!”
云氏一震,面色颓然僵白:“臣妇知罪,此事是臣妇冲动,臣妇小人之心,求皇后娘娘恕罪!”
哪怕心里已经把晏姝恨到了骨子里,恨不得心里诅咒她被老天爷降到雷劈死,此时她也不敢在流露出任何不满。
晏雪不清白,还怀过孩子。
这件事足以让护国公身败名裂。
如果她再跟皇后顶撞,让护国公府彻底跟皇后决裂……
云氏打了个寒颤,跪在地上不发一语。
晏姝一甩袖子,冷冷往外走去:“起驾回宫。”
林英连忙扬声开口:“皇后娘娘有旨,起驾回宫——”
“恭送皇上,恭送皇后娘娘!”众臣还跪在地上,便齐齐俯身恭送,“恭送皇上,恭送皇后娘娘!”
夜容煊和晏姝二人并肩走出护国公府,身后乌压压的一群人跪地恭送他们坐上御辇,恭敬地目送着帝驾回宫。
“起驾——”林英高亢而拖长的声音响起,“回宫!”
众人再次俯身行礼:“恭送皇上,恭送皇后娘娘!”
御林军开道,帝王仪仗起驾离去,绵延的皇族禁军护卫着帝后渐行渐远……
轻轻吁了一口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平日里威风八面的官员们不约而同地抬手擦着额头冷汗,面色发白,一时竟觉得浑身虚软。
南丞相站起身,转过头,颇为讽刺地朝护国公拱手:“本相先告辞,祝愿国公大人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岳父大人!”护国公脸色青白,“你——”
“老夫不敢当。”南丞相冷冷瞥他一眼,“这声岳父你还是留着喊别人吧。”
说罢,冷冷拂袖离去。
文太傅跟着拱手:“老夫告辞。”
武王站起身,随意拂了拂袍子:“祝国公大人岁岁有今朝,告辞。”
又是‘岁岁有今朝’?
护国公脸色一点点发青。
三三两两告辞离去的客人也是表情各异,只觉得今日这一出出发生得实在太过戏剧性,当真是跌宕起伏,让人心惊胆战。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
今日之后,护国公府只怕再也不复往日威风显赫。
他的女儿无法嫁人,这辈子洗脱不掉屈辱。
云氏没了诰命夫人的头衔,从此在勋贵之列也将降一层身份。
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所有人都知道云氏教出来的女儿不检点,以后跟她来往的夫人也会少上许多,今日又把皇后得罪了一个彻底。
失去皇后庇护的护国公府,将很快在贵族圈中被排挤出去。
经此一事,护国公府自求多福吧。
宾客们接二连三告辞,很快就走了个门庭冷落。
府里堆积如山的贺礼,各院尚未开吃的宴席,桌上完好无损的菜肴,看着真是讽刺得很。
夜容煊不发一语地坐着,面上还残留着几分心有余悸的不安。
晏姝虽跟他坐在一块儿,然而身子朝一旁斜靠着,带着几分散漫和慵懒——或者说疲惫,微阖着眼,一副心情不太好的样子,对夜容煊视而不见。
晏姝心情当然很好。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汇来形容她此时的心情,说是扬眉吐气正合适。
她不是圣人,没有喜怒不惊磐石不移的心性。
她就是有仇必报的脾气。
她的亲生父亲和云氏一起逼死她的母亲,她从小到大受了父亲和云氏多少冷眼,栽赃陷害,虚伪刻薄,对晏雪疼若至宝,对她和大哥比对待下人还不如。
负心薄情之人就该被千刀万剐,万劫不复。
今日不过是收了一点小小的利息,来日还有更大的礼奉上。
晏姝阖眼暗自计算着,今日算是一箭几雕?
护国公府名声一败涂地,晏雪从此再也无法翻身,云氏被剥一品诰命。
国公府掌家大权顺理成章交到了大哥手上——虽然这一点对于晏姝来说影响不大。
但大哥以后不必再受到父亲和云氏的打压,反而是云氏那个儿子需要看大哥的脸色。
父亲和夫人为了自己的小儿子,多多少少都会收敛一些。
今日她表现出来的镇定从容和对待护国公府的态度,外祖父应该看在了眼里,放在了心上。
夜容煊被武王言语讥讽羞辱时,她只当没听见,这一点足以让外祖父明白她对夜容煊的态度。
她要让南家毫无后顾之忧地站在她这边,明白她的打算,看到她的野心,并坚定不移地做她的后盾。
至于晏雪。
剃度出家?
晏姝眉目微冷,在宫里辟一方净土让她好好敲木鱼挺好,全当是被打发去冷宫自生自灭。
让她离开皇宫继续兴风作浪?
“姝儿。”夜容煊声音响在耳畔,带着几分迟疑和忐忑,“对护国公的处置是不是有点过了?”
“嗯?”晏姝缓缓睁开眼,声音寒凉,“皇上说什么?”
“朕觉得对护国公的处置有些过分了。”夜容煊眉头微皱,像是有些顾忌,“她到底是你父亲,皇后打压自己的父亲,只怕会激起大臣们的不满。”
他以为晏姝今日要对付的人只有晏雪,最多再加一个云氏,没想到她会连自己的父亲一并处置。
这一点让夜容煊法接受。
皇后当众处置朝中重臣,处置他自己的父亲,他这个皇帝却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大臣们不满又如何?”晏姝淡淡一笑,“本宫不在乎。”
夜容煊微微一窒:“朕只是觉得晏雪行为不端,罚云氏足够。护国公乃是一家之主,又是朝中重臣,精力大多放在公务上,难免疏忽了儿女之事——”
“难免疏忽?”晏姝表情冷了下来,“当年他宠妾灭妻,不顾母亲反对,执意把云氏娶进门的时候,可一点都没疏忽!”
夜容煊皱眉:“这件事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怎能混为一谈?”
晏姝沉默着,不发一语地看着他,眼底有冰芒浮现。
夜容煊心头一悸,被她看得心慌:“朕不是替他们辩护,只因你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朕总觉得你应该是宽容而大度的,就像朕一直立志做一个恩威并施的皇帝,以德服人——”
“本宫今日没有以德服人?”晏姝冷冷一笑,“皇上觉得以德服人应该是什么样的?晏雪做错了事,本宫说一句‘没关系,下次别错了’;云氏威逼本宫,本宫笑着跟她说一句没关系,因为她是长辈,本宫里该尊敬她?”
“朕不是这个意思!”夜容煊环着她的身体,态度已有几分服软,“姝儿,你知道朕不是这个意思,朕只是担心——”
“皇上什么都不用担心。”晏姝冷冷打断了他的话,“我既然敢这么做,就有这么做的底气,护国公府翻不出风浪。”
夜容煊一窒,不再说话。
回到凤仪宫,锦溪和青雉带着宫女上前伺候两位主子。
晏姝褪去一身华贵凤袍,换上宽松轻薄的紫色绸衣,简单洗漱之后,有些慵懒地在软榻上坐了下来。
夜容煊换好衣服走过来,在她面前蹲跪下来,主动给她捏着小腿。
青雉过来奉了茶,不动声色地瞥一眼夜容煊卑微示弱的姿态,敛着眸子,安静地带着宫人们退了出去。
晏姝平静地阖眼小憩,对他主动讨好示弱的行为无动于衷。
“姝儿。”夜容煊抬头看她一眼,主动开口赔礼道歉,“我不是故意要跟你争执,只是担心你得罪的人太多,会引起他们的不满。”
晏姝淡淡一哂,沉默不语。
“朕出身卑微,本就被人看不起,他们都说朕是靠你庇护才有今天,朕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夜容煊低着头,面上又开始浮现羞愧自责的表情,“朕没有强大的后盾可以庇护你,没有强硬的臂膀让你依靠,每次看着你独自面对那么多敌意,总能感受到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晏姝淡道:“我既然选择庇护你,自然清楚你的处境,你不用担心。”
“可是——”
“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跟父亲撕破脸,并不完全是为了报复当年他对母亲的薄情。”晏姝坐起身子,朝后靠在软榻上,端过一旁的茶盏,“更多的是让大臣们看到,我跟护国公府没有丝毫情谊可言,我不在乎他们的死活,他们的生死荣华对我来说也从不是牵制。”
夜容煊脸色微变。
“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看任何人的脸色,不必顾及任何人的想法。”晏姝冷笑,“我们只有破釜沉舟,才能让大臣心生惧怕,哪怕不会立即表忠心,但至少不敢拖后腿。”
她的筹码从来不是护国公府。
若不是护国公府还有晏凌风在,以后找个理由把他们夷为平地,她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不过也无所谓。
慢慢削了父亲的权,让大哥执掌国公府,父亲和云氏同样翻不出风浪。
夜容煊沉默片刻:“可能你说的是对的,朕眼皮子浅,还需要姝儿多多提点才是。”
第62章 心黑又手辣
晏姝啜了口茶,没什么表情地瞥一眼他的脸:“皇上脸上的痕迹已经消了,明天可以上朝了。”
“嗯。”夜容煊牵起她的手,“你跟朕一起去。”
“皇上想好了?”
“想好了。”夜容煊点头,语气诚挚,“我们是夫妻,夫妻本为一体。”
晏姝闻言,嘴角扯起一个寒凉弧度。
夫妻本为一体?
她跟他从不是真正的夫妻,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
前世他利用她的一腔情深,助他登上帝位,助他手握大权,助他稳固江山。
这一世她把他当成棋子,一步步完成复仇的计划,还要踩在他的头上夺走他想要的一切。
哪来的夫妻一体?
“姝儿,你对摄政王怎么看?”夜容煊抬眸看着晏姝,眼底有着不易察觉的忌惮,“此人以后是否会成为威胁?”
晏姝语气疏懒:“没什么看法。”
“为什么?”
“他不干涉朝政,也不会主动出现在皇上面前,只在有人威胁到皇权时才会出来维护正统。”晏姝淡道,“何况皇上的处境还远远还没到需要忌惮他的地步,你现在应该想着如何笼络大臣,而不是担心摄政王。”
自己都还没走得稳定,就担心摄政王的存在会威胁到他?
想得太多了。
不过此时闭着眼的晏姝,却开始在心里思索起摄政王这个人。
夜皇,皇族的姓氏,尊贵的名字。
就算是九五之尊,也从没有以“皇”字起名的,偏偏先帝让这个被他从宫外带回来的孩子叫“皇”。
夜皇,指的是守护夜氏皇族,还是暗夜皇帝?
晏姝搜索着前世的记忆,发现自己对此人竟没有过多的印象。
不管她替夜容煊筹谋的前三年,还是登基之后的四年里,他出现的次数寥寥可数。
甚至连对他的记忆都是模糊的。
然而此时想起这个人,记忆分明又并不模糊。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登基大典那日做的那个梦,仅仅是梦,还是她真的重生过一次?
梦里发生的事情太真实,漫长得仿佛真的把婚后那四年一点点经历了一遍,完全不像是一场梦境。
可为什么,夜皇在那长达四年的时间里,几乎很少出现?
“姝儿。”夜容煊仔细地给她捏腿,间或抬头看她一眼,“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
晏姝回神:“没有。”
这会儿她心情好得很,从未有过的好。
晏姝把茶盏搁在一旁,沉吟须臾:“连武王都对摄政王忌惮不已,皇上暂时别跟他正面接触,只当他不存在即可。”
夜容煊点头:“听姝儿的。”
晏姝望着他:“皇上今天虽然表现得不尽如人意,但总体来说,还算让我满意。”
夜容煊神色微紧,缓缓苦笑:“朕到底还是有些定力不足,被武王气得心肝疼,便没办法一直维持理智。”
提到武王,夜容煊心情便像是蒙上了一层阴霾,糟糕透顶。
再想到今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被武王谩骂羞辱,晏姝却无动于衷,丝毫没有维护他,夜容煊心里就更觉得恼火。
“本宫不想跟武王逞口舌之快。”晏姝不知是不是看出了夜容煊心里的想法,语气幽深难测,“但他今日当众挑衅的行为,依然需要受到一些教训。”
夜容煊沉默片刻,脸色缓和了一些:“姝儿说得对。”
顿了顿,夜容煊试探地看向晏姝:“晏雪,真的要送她出宫去剃度?”
“皇上觉得呢?”
夜容煊想了想,缓缓点头:“这样也好,免得以后再生出不切实际的想法。”
送出去反而安全,不必再忍受晏姝时不时地找茬。
夜容煊会找机会跟她好好说一说,等以后大权在握,他这个皇帝万事都能自己做主了,一定会把她接回来,许以皇后之位。
只是需要她耐心等待一段时间。
“本宫若不知她怀的孩子是皇上的,自该送她常伴青灯古佛,但她的清白身子既然已给了皇上,再把她送出去就有些不太合适。”
夜容煊神色微紧:“姝儿?”
“皇上不必紧张。”晏姝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本宫既然已不跟你计较,就不会把这件事迁怒到晏雪身上。”
夜容煊默了默:“嗯。”
“在宫里辟一处清静之地,让她好好静修吧。”晏姝语气淡淡,“真把她送出去,反倒对皇上不好。”
哪怕夜容煊没那本事继续跟晏雪私通,也没机会与她旧情复燃,可晏姝依然不想让他如愿。
她就是要让他整日提心吊胆,惶惶不安,让他活得跟惊弓之鸟似的,每天都生活在恐惧之中。
怕的事情多了,就容易出错,出的错多了,自然而然会得到教训。
晏姝垂眸,仔细端详着自己的手。
她是个有仇报仇有怨抱怨的人,不会无缘无故迁怒,夜容煊在她死后打了她多少耳光,她加倍还回来即可,不会多讨。
等她发泄了不满,再考虑是给他留个全尸,还是直接送去净身房,让他做个太监?
一国之君被阉成为太监……大概是开天辟地以来最稀罕的一件事儿吧。
或许可以试试。
想到这里,晏姝轻叹一口气。
前世虽然冷清自持,但她到底是柔软善良的性子,不但一心为他筹谋,对待其他人也都能宽容大度。
然而她的善良和包容全部葬送在了他的手里。
这一世她变得心黑又手辣,完全是因为夜容煊而起。
所以他理所当然应该承受她心狠手辣的结果。
这晚夜容煊没再歇在西暖阁。
脸上的肿印已经完全消了下去,清俊容颜恢复如常,没理由继续留在这里。
在凤仪宫用了晚膳之后,夜容煊回了自己的寝宫。
御辇停下之际,他看向站在御乾宫外当值的几个御林军,目光微顿,其中一人面孔无比的熟悉,熟悉到让他觉得惊讶。
夜容煊从御辇上走下来:“钟奕安。”
正在换值的钟奕安转头看见帝王銮驾,疾步而来,单膝跪下:“参见皇上。”
真的是他。
夜容煊目光落在钟奕安头顶,沉默了片刻。
他对钟奕安印象不是很好。
在他那段悲惨的幼年记忆中,所有的皇子和皇亲国戚家的孩子都是欺负过他的恶霸。
钟奕安也不例外。
夜容煊年纪小的时候,平阳长公主正得盛宠,在所有公主之中她是最显赫荣华的一个。
也因此,跟夜容煊年纪相仿的钟奕安就成了所有人捧在掌心的宠儿。
他跟皇子们的关系自然十分要好。
比起皇子,钟奕安当年甚至更得皇帝喜爱。
武王欺负夜容煊时,钟奕安虽不是每次都在场,但只要他在场的时候,讽刺、讥笑、动手绝不会缺他一个。
夜容煊对他印象之深刻只稍稍逊于武王。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
公主府出来的儿子再怎么得宠,那份宠爱却无权力交接。
先帝一死,失去了庇护。
没有权力作为支撑的荣华显赫就像海市蜃楼,随时有破裂的可能。
而夜容煊如今却成了高高在上的天子,一个暂无实权却早晚会掌生杀大权的天子。
“随朕进来。”夜容煊收回思绪,抬脚跨进殿门。
钟奕安起身,不发一语地跟着走了进去。
林英给皇帝奉茶之后,就带人退到了殿外守着,不让任何人进去打扰皇上。
夜容煊走到御案前坐下,随手抽出一本奏折:“你什么时候进了御林军?”
“昨日刚刚报到。”钟奕安道,“是皇后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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