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浅(为了猫条)

可现在，宿窈主动把她自己给爆了出去，可以说是直接毁了他前边所有的铺排和计划。
不过眼下木已成舟，说什么都是晚了。
周时衍能做的，只有尽最大程度扭转局势。
根据宿窈这一行为引发的社会舆论和关注度等现有条件，重新规划以后的路。
“以后再做什么，不要私自决定，至少跟我商议下。”
事情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那些人肯定已经注意到宿窈，并且有了防备了。
目前的局势对宿窈来说，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局面。
不过事已至此，说出来除了加重她的忧虑也没有任何用处，周时衍最终还是选择了不再去谈。
宿窈从小不被家人善待，饿的受不了时会被邻居或者亲戚接济。
除去有母亲，有家，她的部分成长经历，跟讨饭也没有什么区别。
在那种环境下长大，自然非常会察言观色。
见周时衍面色疲惫，从上车后就半垂着眼，也大概能想象到，苏格昨晚一定没少作。
她主动往周时衍身边凑了凑：“这个时间段容易堵车，想回酒店起码还要一个小时，你累的话，不如靠在我身上睡会儿？”
周时衍一夜未睡，醒来后又经历发现母亲的骗局，和宿窈打乱了他计划的双重打击。
这会儿脑子里的确是有些乱套，想事情也想不出什么头绪。
但他还是倚在后座的沙发椅上，没有往宿窈那边靠近的意思：“不用。”
宿窈察觉到他的冷淡，沉吟一瞬，又主动往他身上凑近了些，抱着他手臂，放轻了声音。
“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周时衍就算跟人吵架，也不是没有素质的大喊大叫。
他只会拐弯抹角地指桑骂槐，让人自己想。
可以说智商低一点的，被他骂了都不会意识到。
两人在来酒吧的路上就已经吵过一波了，当时周时衍有一句话是问宿窈：
到底是什么样的蠢人，才会在打人之前主动对着人大喊一声我要对你动手？
当时宿窈没细想，现在冷静下来，她有点心惊，同时也多了些忐忑。
脸上，不可避免地多了些忧心，落在周时衍的眼中，就有些像难过。
他皱着眉看她半晌，最终还是缓和了些许态度。
“没有。”
顿了顿，又说：“不过你这样做，李家肯定会注意到你，以后尽量要小心些，他们很可能已经提起了警觉，会找时机钻空子对你下手。”
宿窈小声道：“我本来也是待在酒店不出门的，今天要不是你……”
顿了下，她改口：“那我在开庭前，除了酒店，就哪也不去了？”
周时衍摇头：“酒店也不安全，那些人真想对你下手，完全可以伪装成酒店的服务人员，你根本没办法分辨。”
宿窈愣了下：“光天化日，他们不至于胆子那么大吧？”
周时衍嘲弄地垂下眼，淡声道：“苏格就是这样出事的。”
宿窈愣住，身上一阵阵的后怕。
周时衍说：“那些人做事不择手段，当时元旦，就是因为不想牵扯到你，才没让你过来。”
宿窈沉默了会儿，主动地仰起头，亲了亲周时衍侧颜。
“你该早点告诉我的，周律师，你如果早这样说，我一定不会跟你吵架。”
周时衍微闭着眼，没说话，宿窈再想搭话时，注意到他的呼吸放轻了，眼眸静静闭着，看样子是睡着了。
宿窈在他车里找了找，注意到后座有件外套后，拿出来轻轻地盖在了他身上。
做完这一切，她才拿出手机，想看一眼网上关于她妹妹那桩案子发酵到了什么地步。
刚点开界面，微信跳出来一个好友添加请求。
杜天磊的微信很好辨认，头像就是他倚在跑车上的自拍。
宿窈看到那个请求后，皱了眉。
她跟杜天磊本来就没什么交情，今天更是因他做的事，败光了所有好感。
毫不犹豫地直接选择拒绝。
杜天磊的下一条请求，带了附加消息。
【王奥也是你的仇人对不对？我现在就和他在一起，要不要我帮你报仇？】
宿窈的仇家：李家、薛家、卢家、王家，当年害死宿雨的人中，的确有个人叫王奥。
宿窈看着那条消息，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通过了对方的好友请求。
杜天磊的消息紧跟着就过来了，这回是一张照片，宿窈点开，放大，一眼就在花花绿绿的人群中，看到了那张眼熟的面孔。
宿窈的呼吸，不自觉地屏住，指甲深陷掌心，目光变得憎恶。
杜天磊发了个坏笑的表情：“他年纪不大，在那件事中扮演的也不是主要角色，就算周时衍把官司打起来，有王家保他，也顶多是让他去牢里待两三年。”
“王家那么大家业，肯定还会继续照顾他，说不定坐牢跟在家也没差，到时候再减个刑，顶多好吃好喝待个一年就出来了，你确定这是你想要的结果？”
一句接着一句的话，仿佛是魔鬼，在引诱。
“宿窈姐，我是有精神病证明的人，身后又有我爸和杜家，就算我今天直接把他捅死，别人也没办法动我半根指头，所以，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甩了那个没用的周时衍，跟我好，我就帮你解决他。”
宿窈眼神在屏幕上定了许久，偏头看向周时衍，男人依旧在睡着，对她此刻内心的天人交战分毫未觉。
如果公正给与施暴者的惩罚，不能与他所行的罪恶等值，那是否要摒弃这个世间原有的秩序，而去考虑私刑？

【别做那些没必要的事】
如果四个仇家都在，都能被杜天磊解决，宿窈或许还会认真考虑一下，是否值得。
但如果只是一个王奥，那真的不太划算。
出门前宿窈没给手机充电，发完那条消息，没一会儿就自动关机了。
宿窈在被送到酒店，要给代驾付款时才发现。
周时衍还在睡梦中，宿窈轻轻地叫了声人。
“醒一醒，周律师。”
真的把人叫醒了，她才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手机关机了，没办法给代驾付钱。”
周时衍刚睁眼时还有些分不清自己在哪的茫然，但很快就清醒了过来。
边付钱边跟代驾商量：“能在车库等我们一会儿吗，我们会尽快下来，然后还需要麻烦你送我们去另一个位置。”
代驾一听说还能接单，笑的合不拢嘴：“没问题。”
周时衍带着宿窈往酒店里走，到前台时驻足：“你去酒店房间收拾东西，我去办理退房。”
宿窈疑惑：“为什么要退房？”
周时衍淡淡道：“之前不是说过了，你再住酒店会不安全。”
宿窈问：“可是我能去哪呢？”
周时衍：“我家。”
宿窈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答案有点抵触。
直到跟周时衍到了他的住处，她才想起来自己抵触的原因。
这个地方，不就是他生日那天，苏格更新的连环朋友圈吗？
从酒店到琥珀澜湾，又是一段漫长的车程，周时衍本就休息不足，又坐了那么久的车，神情怏怏的。
宿窈原本想问问他苏格那些照片的事，看见他脸上露出的疲惫，只能把满心的疑问又咽回了肚子。
“昨晚没睡好？”
周时衍淡淡嗯了一声，转身往卧室走：“空调控制器和充电宝都在客厅，电视遥控器在茶几，我先去睡会儿，你随意。”
宿窈迟疑片刻，看着他背影，轻声发问：“苏格，最近有没有来过这里啊？”
周时衍步伐顿了下，皱眉回头看她一眼，像是不理解她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句话一样。
宿窈话出口后就后悔了，抿着唇往沙发上走：“你去休息吧，我看会电视。”
“没有。”周时衍冷淡的声音，几乎是跟她转身的动作同时响起的。
宿窈说不出自己此刻什么感受，自嘲地勾了勾唇，心中难免嘲弄自己多此一举。
明知是谎言的答案，与其说出来让人戳穿，还不如不说。
“知道了，我不会再问这种问题了。”
这句话说出来，半天没等到回应，宿窈回头看过去，才发现身后早已空空荡荡，周时衍不知何时早已回房了。
手机没电了，她没事可做，拿着充电宝充好后，只能打开电视看节目。
也是巧了，刚打开电视，跳出来的历史播放，就是她之前在苏格朋友圈里见过的那个综艺界面。
宿窈原本是很喜欢这档喜剧节目的，这会儿看着却觉得有点闹心，凑合着看了一阵，怎么都无法代入轻松诙谐的情绪。
电视上，主持人和嘉宾正做着游戏，发出阵阵开心的笑声。
屏幕外，宿窈面无表情的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吞下三片缓解情绪的药物。
吃完药，她又窝回沙发上，想了想，调出一档法制节目。
在熟悉的各种犯罪剧情和普法声音中，宿窈的情绪才慢慢放松，转好。
周时衍是被自己的手机铃声吵醒的，皱着眉换了衣服出门，就看见宿窈坐在沙发上，聚精会神的看着一档法制栏目。
电视上，主持人正在用专业、温和的口吻科普：
对正在进行行凶、杀人、抢劫、强奸、绑架以及其他严重危及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采取防卫行为，造成不法侵害人伤亡的，不属于防卫过当，不负刑事责任。
宿窈静静地盯着屏幕，身姿坐得很直，不像是在放松的看电视，倒像是在听课。
披散的长发垂在她脸侧，遮住半张靡艳的面孔。
双手交握缚在身前，微咬着红润的唇。
漆黑的瞳孔，一眨不眨注视着屏幕。
眸中的神色平静中又带着点思索，看得很认真。
认真到，他从房间里走出来，又走到了她身边，她都没察觉到半点。
还是周时衍先开的口：“有点事，我要先出去一趟。”
宿窈这才从电视上转移注意力，淡淡瞥他一眼，又很快再次把眼睛放在电视上。
“去医院？路上小心，开车注意安全。”
周时衍先是应了一声，皱起了眉心，微沉着面色再次开口。
“不是去见苏格。”
宿窈愣了下，他讲话的同时，正好挡在她视线前，挡住了电视。
她只好抬起头，对着周时衍挤出一个温柔理解的笑容。
“我又没问你这个。”
关于苏格的问题，她以后再也不会问了。
免得他说那些拙劣的不符合他智商的谎言，反倒让她真正添堵。
周时衍盯着宿窈脸上的笑，眉心越皱越紧。
不知为什么，他一点都不喜欢此刻宿窈表现出的大度和漫不经心。
想到电话里的内容，他索性伸手，把沙发上的宿窈带了起来。
“杜天磊在酒吧跟人打起来了，这会儿人已经进了医院。你既然跟他以前认识，和我一起去看看他吧。”
宿窈原本想拒绝，接着又是一愣。
杜天磊才问了她王奥的事，现在就跟人发生冲突……
沉吟片刻，她在周时衍递出手后，没有拒绝，主动挽住了他。
出门前，宿窈从充电宝上拿下了手机，电量已经充满了。
刚开机，微信就震动个不停，一连串的消息，全是杜天磊发过来的。
宿窈瞥了眼周时衍，他此刻正专心开着车，目光直视着前方的路段，并没有注意到她这边。
但她还是保险起见，悄悄地调整了下坐姿，确保手机背对着周时衍后，才点开杜天磊给她发的消息的最后一条，语音转成文字。
【是不是不相信我？那我就先送你个小礼物，当是给之前的事赔罪】
再往上，其他消息又是杜天磊可劲撺掇她离开周时衍一类的话，宿窈只看了几条就没了再看的兴趣，目光最终定在最后一条，心里隐隐有些莫名的期待。

杜天磊半只脚包着石膏，高高吊在半空，脸上却带着浑不在意的笑，甚至还有兴趣调侃负责给他换药的小护士。
小护士长得眉清目秀，神情无措，被他三言两语逗得红了半张脸，但看人的眼神却并不反感，反而充满了情窦初开的羞怯。
周时衍领着宿窈进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杜天磊看到周时衍时，轻蔑的嗤笑了一声，在见到他身边的宿窈后，脸上的神情却是一变。
精致的面容，脸色变得惨白，玻璃珠似的瞳孔，也一瞬就浮现出了泪。
“轻轻轻……轻点……”他痛极了地看着身边的小护士，一脸的忍辱负重：“就算是刚毕业的实习生也不能下手这么重啊，你是上药还是上刑，太疼了。”
小护士不明白，刚才还有说有笑的人怎么能变化这么快，被他说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快速上完药就转身跑了。
周时衍冷着脸走过去，拿起他床头的病历本看了看：“脚趾骨折，有必要把半条腿都包上？”
杜天磊面色顿了顿，惨兮兮的哼了一声：“谁告诉你只有脚趾骨折的，我腿明明也受伤了，还有我身上，我这脸，我这脖子，我这手，你长眼睛看不着吗？”
他语气很冲，眼睛却可怜兮兮地看着宿窈，嘴唇动了动，见宿窈一脸冷漠，他只好又闭上嘴垂下了眼睛，让卷翘的睫毛盖住了那双玻璃珠似的漂亮瞳孔，一副委屈但又不说的姿态。
周时衍又翻了翻他病历，接着才皱眉看了眼他身上：“你除了脚趾骨折，就只是一些皮外伤，身上除了手背有个血痕，其他地方连淤青都找不出来，却往对方头上砸了三个酒水瓶，把人砸成了脑震荡。这种情况，真要追究起来，你们连互殴都算不上。”
杜天磊垂着眼，不耐烦道：“互殴什么啊，我爸把事情交给你处理，可不是让你来这跟我讲道理的，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直接把这件事摆平就行，至于你怎么做，我不感兴趣，也不用跟我说。”
周时衍闻言本就冷淡的脸色更加冷厉，沉着眼刚要说话，他身边的手机响了，又是熟悉的英文歌。
宿窈顿了下，心叹，苏格这个烂摊子，还真是会随时随地，见缝插针的给人找麻烦。
然而下一刻，她又是一愣，周时衍竟然看也没看，直接把电话给拒接了。
不过这也没起作用，也就是不到两分钟，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一个小护士慌里慌张跑进来：“周先生，您快跟我走一趟吧，苏小姐她又闹起来了，这会儿已经站在了天台上，说什么都要您过去，不然她就跳下去。”
杜天磊眼珠转了转，难得体贴一回：“我的事先不着急，反正我有精神病证书，王家那边不可能把我怎么样的，周律师，你还是先去看看那边吧，救人要紧。”
宿窈想了想，也说：“去看看她吧，她既然能让人来找你，显然不见到你说什么都不会消停的。”
周时衍脸色很不好，问那个小护士：“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小护士神色变了变，迟疑着看了眼宿窈，而后才低声说：“你们上楼时，苏小姐正好撞见了，她跟着你们一路过来，然后情绪就变得不正常了。”
周时衍闻言，冷眸中掠过一抹沉郁，宿窈观察着他的面色，在他要说话之前开口。
“就算是不想理她了，你也要当面说清楚理由，冷处理并不是解决问题最好的方式。”
周时衍到了嘴边的拒绝，就这么咽了下去，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才对宿窈说：
“你留在这，等我回来。”
宿窈对他露出理解的笑容：“她现在既然情绪激动，肯定受不了刺激，你也别急于求成，跟她好好讲，不用太着急回来。”
周时衍沉着眉心嗯了一声，而后才沉着表情，跟着那个护士大步离开了。
宿窈一直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彻底进了电梯，不会再回来了，她才回身走到杜天磊旁边。
“你把王奥给打了？”
杜天磊这会儿脸上又是可怜兮兮的神情了，他眼睛生的很漂亮，像摆在橱窗里的精致玩偶，色泽剔透，又大又亮。
这会儿委屈巴巴看着宿窈，见她走近了，立刻就抓住了她的手，把她扯得离自己越来越近，而后把脸靠在她肩膀撒娇。
“我不仅把他给打了，自己也受了伤，宿窈姐，我好疼，你心疼我一下好不好？”
宿窈冷着面色一动不动：“我没有让你对他动手。”
杜天磊见她没推开他，就知道自己对王奥下手这一步还是走对了。
他抱着侧坐在床边的宿窈，用鼻梁在她颈侧蹭了蹭，小狗一样的亲昵，呼吸之间，全是她身上清浅的香气。
“对，你没让我动手，是我自己非要动手的，所以我现在受了伤没有人心疼也是活该，宿窈姐，为了你我心甘情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