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浅(为了猫条)

宿窈沉默片刻，仰头对着周时衍的面容，吐出一口烟雾，接着便笑了，她指尖夹着烟，偏头看着周时衍，笑的很妩媚，也很轻浮：
“没有如果，周时衍，你要是觉得官司的事我欠了你，我也没话说，你想问我要什么，要我陪你上床吗，可以啊，现在吗，去我家？”
周时衍被烟雾呛了一下，狼狈的偏开头时脑中突然掠过一个念头，果然，他还是讨厌烟味。
他终于意识到，这场谈话就算继续下去，也不会再有任何意义了，他在宿窈这里，永远得不到他真正想要的东西，那个女人是没有心的，他与她纠缠，只是浪费时间。
他终于还是走了，只是走出两步，却又再次停下，宿窈依旧咬着烟，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怎么？后悔了？”
周时衍指了指她脚边的塑料袋，道：“你生理期快到了，这个时期最好不要喝酒，本来你那段时间就不太舒服，这方面最好还是注重一些。”
说完，他才再次转了身，这次他没再回头，也就没看见，在他第二次转身时，宿窈的眼中已经不受控地落下了泪。

周时衍在进到驾驶座后还是又往宿窈的方向看了一眼的。
目之所及，原本女人站立的地方已经没了身影。
只余下一根未燃尽的香烟，在被雪覆盖的地面上幽幽亮着光。
雪越下越大，那点光很快就灭了，于是便又只剩下寒凉和孤寂。
周时衍收回目光没有再看，驱车离开了原地。
路走到一半，手机来了电话。
“周先生，您跟我们签订的的劳务合同即将到期，上次问您续签的事您说要考虑一下，现在距离上次的时间已经过去一周了，请问您考虑清楚了吗？”
周时衍沉默片刻，道：“很感谢你们的赏识，但是抱歉，我还是决定不再续签了。”
停车往家走时，路过一个垃圾桶，周时衍脚步顿了下，从口袋里取出那盒香烟，垂眸看了看，接着手一抬，一松，香烟便进了垃圾桶。
这么多年了，哪怕他自己都学会了抽烟，可他仍旧是讨厌烟味。
也许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不属于他的便注定不属于他，再不甘心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香烟终究是有害身体健康，尼古丁带来的感觉，窒息的让他喘不过气来。
是时候应该戒烟了，他不能再自己折磨自己。
扔完香烟，周时衍又拿出打火机，脑中又浮现了宿窈咬着烟，低头点火时眼睑微垂，睫毛上还停着雪花的那一幕。
手都举到了垃圾桶上面，却又顿住，迟疑片刻，周时衍收回手，又把它放进了口袋。
回到房间后，找出一个大小差不多的小盒子，把打火机装进去，封存好。
留着吧，留在身边，就当是个警示，提醒自己有过那么一段荒诞的过往。
明知道自己跟香烟合不来，还非要尝试。
接下来的半个月，周时衍又恢复了刚来慕尼黑时的样子，把所有心思都投入到了工作上。
由于他拒绝续签合同，公司也不再放心让他接手新的项目，交到他手里的任务都是给之前的工作收尾。
相对来说，周时衍就轻松很多，也有了更多的个人时间，甚至还抽空去参加了滑雪，并在过程中认识了一个热情开朗的D国美女。
他之前都不怎么发朋友圈的，却在那天一反常态，发了几张D国美女穿着滑雪服，笑容灿烂的样子。
林之遥立刻就看见了，然后便截了图，发给了宿窈。
【什么情况，你跟他是真的断了？】
宿窈之前被周时衍拉黑，早就看不到他的朋友圈了，看到这条消息后没急着回，反而是想到，周时衍还在她的黑名单里待着呢，
既然两个人都彻底聊崩了，最后又闹得那么难看，以后也肯定是相见不如不见，与其留着他联系方式也没什么用，还不如删了干净。
她去自己黑名单里找到周时衍的账号，点开到他的个人信息界面，刚要点删除，突然又愣住。
从她这个界面，也能看到林之遥发过来的那几张照片，周时衍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把她从黑名单里放出去了。
宿窈不受控地点进去，看了又看，周时衍的配文很简单，普普通通五个字：愉快的一天。
虽然只是五个字，但也已经足够让宿窈难受了。
她跟他在慕尼黑在一起的时候远不止一天，那次数可是多多了。
但他从来没有在自己的社交平台上分享过跟宿窈有关的动态，一次都没有。
唯一一次给宿窈拍照，是在热气球上，后来离开热气球他就像忘了那件事，没再提过。
宿窈追着问，他才说拍的不怎么样，已经删了。
这样想想，两人分开的决定是真的特别对的。
跟她结束以后，他就愉快了，会拍照了，也愿意发朋友圈了。
宿窈盯着那张照片看完，给他点了个赞。
周时衍自然是看到了宿窈那个赞，不过他的社交面很广，宿窈的头像隐在几百个各式头像中，实在是没什么值得关注的，他也就没理会。
林之遥就不一样了，他给宿窈发消息。
【怎么回事啊，有时间给他点赞，没时间回我消息？】
他发完宿窈也没回复，林之遥不甘心，就又发了几条。
到最后，聚会上的朋友都看出他心不在焉了。
“林少今天是怎么回事，现场这么多美女你不看，怎么总是抱着手机玩？”
狐朋狗友搂住他脖子：
“要是觉得我今天叫过来的这几个小姑娘入不了眼，那我就再换一批。你想要什么样的，辣的还是纯的，没整过容的还是名气大的？前几天刚演古装剧火了的那个行不行？”
富家子弟的消遣方式就那几样，林之遥之前在这种场合也是混的相当如鱼得水，只不过最近一年把重心放到了工作上，确实没怎么出来玩过了。
等了一阵儿实在等不到宿窈回他消息，他把手机扣到了桌面上，心不在焉的：
“怎么都行，随你们安排吧。”
那帮朋友就开始起哄，没一会儿，屋子里的姑娘就换了一批，从爱豆偶像换成了明星超模。
朋友伸手指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这个你还记不记得，之前她演那商战剧，你还夸过她穿制服很有感觉呢，今天我特意让她穿OL装来的。”
林之遥兴致一般的随意瞥了一眼，接着目光就凝在女人身上了。
女人对着他微微一笑，一双天生就含水似的眸子，竟然有五分像宿窈。
“林少。”
女人见他看过来，微微弯腰，鞠躬打了个招呼。
讲话时就不像了，宿窈虽然声音甜，但那是音色的问题，绝不是女人这种故意捏着嗓子营造出来的。
但即使是这样，林之遥也朝她招了招手：“来我这边坐吧。”
顿了下，看着她那双眼睛，又加了一句：“我喜欢清静，所以你少说话。”
女人便微微一笑，走了过去，林之遥身边明明还有空位，她却直接奔了他腿上。
林之遥原本正低头给自己倒酒，被她这一动作碰到了胳膊，眉头当时就拧紧了。
“你做什么？”
他一把将女人推开了，女人也没想到他是这个反应，脸上有些无措。
林之遥再看向她，就不觉得这人像宿窈了，只觉得烦。
他拧着眉头，拿起自己的手机：“算了，你们先玩，我出去打个电话。”

“你怎么这么久才接？”
宿窈沉默片刻，轻声道：“林之遥，如果不是必要，我们以后就别再联系了。”
林之遥因为她这句话，愣了好半天。
许久之前，周时衍曾经跟他说，宿窈那个女人很奇怪。
她看着是热的好接近，但这只是她伪装出来想给别人看的假象。
她真正的心是冷的，那种冷甚至不是冰，就算是冰山，只要温度够高还有融化的一天。
宿窈不一样，她是寒铁，又冷又硬的寒铁，没有人能融化她。
那时候，他不信，跟周时衍打了个赌，然后当场失去三百万。
而现在，听着宿窈的声音，林之遥却有点信了。
“是因为周时衍？”他艰涩问。
宿窈又沉默了一小会儿，才轻声说：
“不全是，林之遥，主要是我觉得，我跟你也不能算是朋友，之前有交集也是因为都认识周时衍，现在我跟他已经彻底结束了，我跟你再联系，也就没什么必要了。”
林之遥被她这话气的不轻，但也稍稍放下了心，宿窈这个样子，应该还是不知道他之前都做过什么。
“谁说的你跟他断了就必须同样跟我断了，你这个想法有点不讲道理了吧？好歹我也帮过你几次忙，还救过你一回呢，怎么着也算你半个恩人，你就这么翻脸无情？”
宿窈之前特别不理解，曾经的周时衍对苏格到底是什么感情。
他口口声声说自己已经对苏格没有喜欢了，只是碍于被苏格帮助过，才不能放下她不管。
当时的宿窈真的无法接受他这个解释，但现在，通过林之遥，宿窈终于明白那时的周时衍到底是什么心态了。
顿了下，她低声说：“林之遥，我再也不想知道跟周时衍有关的事了，也不太想再见到跟他有关的人。”
林之遥琢磨出来，宿窈这回应该是彻底下定决心，再也不会跟周时衍和好了。
这对他来说可是一件好事，他立刻就道：
“好好好，那我就不说了，以后你就把我当成一个全新的朋友呗，咱们俩之前不聊他的时候，一起吃饭一起聊天，一起讨论怎么养猫，不也是相处的挺好吗？”
说着，他故意把话题引开，引到了宿窈的猫上，这才渐渐转移了她的关注点。
而挂断电话后，宿窈就去了心理医生的诊所。
医生见到她时脸上全是惊讶，眉心微皱：
“宿小姐，你最近来的有点过于频繁了。”
宿窈躺在理疗椅上，闭眼问：“有吗？”
医生叹气道：“我们最近一周，几乎每隔一天就要见一次。方便跟我说一下，你的生活最近是有了什么重大变化吗？”
宿窈没在第一时间回话，医生就又问了一遍，宿窈依旧没回。
医生过去看，才发现宿窈已经自己睡着了。
一小时后，宿窈醒来，看了眼周围环境，对医生道谢。
“你的治疗效果真好。”
医生眼神复杂的看着她：“我还什么都没做。”
“是吗？”宿窈愣了下，垂眸片刻，又轻声说：“我最近经常做梦，在自己家总是睡不好觉，已经很久没睡的像刚才那样安稳舒服了。”
“什么样的梦，方便说说吗？”
“一些过去的事，和一些过去的人，具体都是什么往往醒来就忘，但是那种感觉特别压抑，每次醒来的时候，我的心脏都很难受，有时候脸上还有泪水。”
“你自己有想过，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吗？”
“我有猜想过，可能，是我的良心在惩罚我，因为我对一些人有亏欠。”
“什么人？”
“其中一个你知道的，是我的妹妹，还有一个，我不太想说他的名字，但我对他的亏欠也很多，我很清楚，我之前的行为已经对他造成了伤害。”
医生便又给宿窈进行了第二次催眠治疗，这次结束，又是一个小时后了。
医生看宿窈的眼神含着怜悯：“想开点，宿小姐，很多事情不全是你一个人的责任，你不要把所有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揽，给自己太大压力、”
宿窈低着头，没有说话。
医生又道：“在治疗的时候，你的手机屏幕亮了两次，有人给你留了消息。”
宿窈没急着看，她先告别了医生，然后回家，在回家的路上还买了猫罐头。
回到家后又陪大猫咪玩了一阵儿，直到把人跟猫的体力都消耗的差不多，才躺在床上，想起来去看手机。
信息来自周时衍的社交软件：
【宿窈，我要离开慕尼黑回国了，临走前最后见一面吧，有个礼物送给你】
宿窈第一反应是，他要是走了，那个D国美女怎么办，第二反应是，想那么多做什么，这又关她什么事。
【没这个必要】
她不想去见周时衍了。
他似乎已经从被她伤害的情况中走了出去。
可她却留在那天那个雪夜，再也走不出来了。
好多次梦里，宿窈回到那天，那时她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
所以每一次，她做的都是跟当初一样的选择。
她把周时衍刺激走，然后自己躲起来哭，所以最后醒来，眼睛是肿的，枕巾是湿的。
宿窈快崩溃了，她在被折磨，她在被自己折磨。
手机上，周时衍几乎是秒回的，给她发了餐厅位置。
【别急着拒绝，礼物很漂亮，你会喜欢的】
当初买了那块紫色的玉石，周时衍就送去给工匠打磨了。
因为比较耗时，后来他自己都忘了还有这件事。
直到今天接到电话，通知他去取货。
不愧是耗时那么久，工匠技艺精湛，紫色的玉石变成手镯，漂亮的不可思议。
手镯是按照宿窈的手腕尺寸定做的，周时衍留着也没什么用，他依旧准备送给她。
宿窈关上手机，没再回复他。
到了第二天，在距离约定时间还有半个小时的时候，她开始坐立难安。
下班后上了出租车，没在第一时间开口说地址。
司机疑惑地看着她：“小姐，请问你要去什么地方？”
宿窈迟疑，脑子里，自己家，和周时衍发给她的那个餐厅，两个位置不断交换。
也许是最后一面了，该不该去见他？
司机又催促了一回，终于等到了后座的女人开口：
“我的目的地是……”

第313章 回国
七点钟的暮色美得不可思议，天是灰蓝色的，云层卷着若隐若现的边，旁边零星跟着几颗早来的星子。
街道边的灯柱上排布着碎雪，两侧店铺的门牌上，也停留着少许洁白的雪垢，美丽而又纯洁。
高档的餐厅亮着明亮的灯光，把里面的一切都笼罩的灯火通明，分毫毕现。
司机把车停在餐厅外，礼貌地开口：
“女士，您的目的地已经抵达。”
宿窈在远处，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边位置的周时衍。
男人一个人坐在位置上，清冷的眉目没什么表情，唯独略显出神的目光，泄漏了他的心事。
司机又催促了一声：“女士，您可以下车了。”
既然都决定了要离开，又何必非要见这一面？
宿窈原本已经握在车门上的手，在看见周时衍后，又变得迟疑。
她想见他，但她又不敢见他，她怕自己再伤害周时衍，更怕自己会忍不住说出实话。
“再等下吧，我可以按照等待时间给你付费。”
她这样说，司机也就没再催促，只是看向宿窈的眼里，多了一些好奇。
周时衍在店里，一个人静静地坐着，宿窈在店外的出租车中，紧抿着唇悄悄的看着他。
两人一个在里，一个在外，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从黄昏到夜色深深，从店里客满到最后只剩下周时衍一个人。
侍者满含歉意地走过去：“抱歉这位先生，我们的营业时间已经结束了。”
周时衍这才从始终没被接听过的电话界面收回目光，面无表情地站起身。
“是我该道歉才对，抱歉占用了你们的营业餐位。”
顿了下，他问：“现在还能买酒吗？”
侍者愣了下，道：“可以的。”
周时衍就随便叫了一瓶价格昂贵的红酒，又在侍者表示为他装袋时表示不必了。
“就送给你们吧，当是我为自己今天的行为致歉。”
他拿着自己的手机站起身，带着那个终究是没有机会送出去的礼物袋，慢慢转身，走出了这家餐厅。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了，街道上都没什么人了，周时衍出门后环视了一圈空旷的四周，又低头，自嘲地扯了扯唇角。
回到车中后，拿出手机，找到那个熟悉的号码，发出了两人之间的最后一条消息。
就在周时衍的车位旁边，小心翼翼避开挡风玻璃，躲在车后座的宿窈，手机叮咚了一声。
点开，是男人的消息。
【如果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宿窈，我不想再遇见你了】
旁边汽车传出发动的嗡鸣的同时，宿窈捂住嘴，泪如雨下。
驾驶座的司机已经因为等了太久，趴在方向盘上睡着了。
呼噜声连绵起伏的响着，成功盖住了女人细小的哽咽。
周时衍回到家，打开灯。
已经是深夜了，但他仍旧没有感到困倦。
于是他便打开行李箱，开始整理起自己的个人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