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
孟如寄话都没说完,牧随直接夺过她手里的笔,抬手就在婚书上签了自己的名字——牧随。
手一转,笔直接递到了孟如寄面前。
动作迫不及待得让孟如寄都意料未及。
孟如寄打量了一眼牧随,见他眸色清亮,满眼期许。孟如寄便也拿过笔,麻溜的签了。
一张红色的婚书,提了两个名字,下一瞬,婚书上红光一闪,化作一缕光芒红丝线,向远处飞去。
军士笑着祝福:“恭喜二位新人了,婚书已经通过内置的术法,将两位的名字传去姻缘树上了,待红丝线到,姻缘树自会刻上两人的名字,你们就成为无留之地的合法夫妻了。无留之地所有公务者,都向你们献上崇高的敬意与全心的祝福。”
看着红丝线飞远,听着军士的祝福,孟如寄看了眼旁边的人,一时觉得有些不真实起来,她竟然,就这么,将自己嫁了。
真是……来了个无留之地,将自己这辈子从未设想过的事,全都通通做了一个遍!
不过,罢了!逐流城!已经是半个掌中之物了!
“牧随,从今往后……”孟如寄道,“我们就是真正的夫妻了。”
孟如寄心里补充:在这里。
“对。”牧随道,“我们已经是夫妻了。”
牧随心里同样补充:仅此刻。
姻缘树与此处的链接已经斩断了,红丝线并飞不回逐流城的姻缘树,红丝线会停在半空中,然后消失,他和孟如寄,依旧还是,清、白、之、身。
“哎,快看!那个临岚山主来了!”
姻缘殿外,忽然传来了一群人的呼喊:“好气派!好威风!从天而降!”
“去戏台子那边了!”
“他手里还带了个人!”
孟如寄听着,心里隐隐觉得不妙,她警惕的看向了门外。
在破姻缘殿外,一群人正翘首看着一个方向,而还有一群穿着临岚山弟子衣裳的人,配着剑,从外面疾步而过。
紧接着,一道声音,传遍全集市,所有人的耳朵里,都听到了临岚山主的声音:“宵小两只,你们父亲在我手中,若想救他!速来见我!”
孟如寄听着,简直想把面前这个柜台拍烂。
牧随更是转过头去,在孟如寄看不见的地方,露出了自己满脸的嫌恶。
谁父亲?
恶心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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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离:快来救你爸爸!你的老父亲!
第30章
“这外面又是怎么了?”军士显然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他好奇的凑到了门口,往外面打量。
孟如寄拖着牧随藏到了殿中隐蔽的角落里。
牧随转头,盯着孟如寄,藏不住内心的鄙夷与轻蔑:“魇天君?他活命的本事呢?”
孟如寄却低着头,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似在愁苦思索。
牧随看她这模样,又想到了她拿身上所有的钱给自己换药的事,他垂下眼眸,已经开始谋算,如果孟如寄决意要去救这个什么讨厌君,他要怎么说服她,如果说服不了,又要用什么手段带走她……
“没办法了,你先把六个银珠给我。”
孟如寄忽然抬头,看向牧随,神色真挚。
牧随僵住。
虽说已经猜到了她会去救人,但当她真的开口时,牧随却觉,自己比自己想象中的,更难接受。
她想拿所有的钱,去救那个人?
所以,真的无论是谁,她都可以拿所有的钱去救?
牧随眼眸晦暗,神色里,莫名起了点杀意——对那白面红唇的男子。
牧随摸向怀里的六银,内心的打算却不是直接给孟如寄,而是要用六银打晕孟如寄,然后把她抬走……
“快些呀。”孟如寄催促,“那临岚山主术法不怎么样,但架不住他钱多,要想从他手里逃走,我翻遍脑中记忆,只想到一个阵法,虽说御风极快,可一旦起阵,便不能轻易停下,只有等银珠灵力耗尽为止。”
牧随眉梢一挑,神色缓和下来。
“这种直肠子的阵术我是不爱用的。”孟如寄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叹气,“到时候摔哪儿也不知道,估计有点危险,不过总比困在这儿好。”
孟如寄说着,对牧随伸出了手。
牧随看着她索要银钱的掌心,轻声问:“不救他?”
“救谁?”
这两个字,问得那叫一个没心没肺。
从道理上说,是她把人扔出去的,自己逃命了,现在还不想管那人死活,无论站在哪条道的道义上,她这样做,都多少有点没良心了。
但牧随嘴角,就是翘了起来。
他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哦。魇天君……”
孟如寄想起来了,“救什么救,咱们拿什么救?”
牧随低头,藏住嘴角不可抑制的弧度。
“他魇天君能那么容易被抓吗?这老东西在人间已经死了千八百年了,来无留之地也不知多久了,以前的无留之地没有危险吗?肯定有呀,他能活到现在,那定是有自己的本事。”
牧随点了点头:“对,无留之地以金银论力量。他的石头本体可以将一颗金珠击碎,证明他身体比金珠更有价值。”
”对嘛,所以这个老东西被抓,一听就有蹊跷,不能冒然去……”
孟如寄嘴型里的那个“救”字还没说出来,忽然之间!
好似天崩地裂!
头顶砖瓦轰然掉落,宛如瀑布在孟如寄与牧随面前倾泻而下,晨光在尘埃的翻飞间,画出笔直锋利的线条。
“啊!我的姻缘殿!”看守的军士惊慌大叫,却直接被头顶一块掉落的瓦片砸晕过去。
牧随立即护住孟如寄,将她揽在怀里,用身体帮孟如寄挡住尘土砖石。
孟如寄在牧随怀里有些愣神,不为其他,只为他动作太快了。
见孟如寄还瞪着眼看他,牧随微微一皱眉,抬手抓了她的脖子上围着的布,一如她方才给他拉这围布一样,牧随也给孟如寄拉上了围布。
“把口鼻捂住。”牧随沉声说。
“哦。”孟如寄照做。
“我好伤心啊。”
莫离的声音,紧随着出现。
孟如寄刚起的异样心绪转瞬消失无形,她将牧随拨开,望向破洞的屋顶,但见莫离带着洛迎风,坦然淡定的从天而降。
莫离的脸,被晨光勾勒出明晰的线条,让他整个人切分出一半的光,一半的影。
“不孝女,你都不来救为父。”
“你看看你哪里是要被救的样子!”孟如寄指着莫离破口大骂,“你为谁的父!”
莫离一手捏着洛迎风的肩,就像是吃肉的鹰掐住了一只小鸡崽子的脖子。他故作悲伤,另一只手还在假模假样的抹着自己的眼泪:“哎,又凶我。你这样,我还怎么指望你给我养老。”
“别指望了!”
孟如寄咬牙切齿,及至此刻才反应过来,刚才外面喊的“好气派好威风”是说的莫离。
说他带了一个人,也是说莫离带着洛迎风来了。
难怪外面刚才跑过去的临岚山弟子显得那么捉急……
“洛山主,你看,我说得可对,我这个不孝女,当真对我是没有半分尊重。”莫离抓着洛迎风的肩,站在他身后,在他身边轻声叹息,“一点都不想给我养老。”
孟如寄和牧随目光挪到了洛迎风身上,发现了他不对劲。
这个临岚山主,双眼发直,神色僵硬,他看见了牧随和孟如寄也完全没有反应,开口回答莫离的声音更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面蹦:“不孝女,不尊重……”
就好似……全然成了莫离的提线木偶。
牧随本还在孟如寄身后用围布挡着脸,见洛迎风如此,他干脆松了摁住围布的手:“你对他做了什么?”
莫离笑了笑:“小孟,你猜。”
孟如寄沉着脸:“魇天君,梦万物,魇天下。”
“梦魇……”牧随皱眉,“你到底想做什么。”
莫离看着牧随,神色微微凉了下来:“我说了,我要找人给我养老。”
“你离不离谱!”孟如寄气道,“这临岚山主,在你手里跟个鹌鹑一样,你需要我给你养老?你既然能魇住他,你让他给你养老不行?”
莫离瞥了眼被自己控制的洛迎风,有些嫌弃的撇嘴:“他心眼黑,我瞧不上。等我真老了,没本事了,会被他欺负的。”
孟如寄冷笑:“你就赌我不会在你没本事的时候拔你头发?一根根的拔。”
“你不会。”
孟如寄冷眼盯着莫离。
莫离抱着手,歪着脑袋,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盯着孟如寄:“而且,你现在还有什么理由拒绝我呢。之前,你还可以推说自己没钱,可你现在……”
莫离说到此处,手比划了一下四周。
孟如寄心觉不妙,迈步上前想要去捂住莫离的嘴却也已经来不及。
“你不是已经跟逐流城主成亲了吗?”
他就这么说出来了。
孟如寄迈出一步的身体就这么僵在原地,她僵硬转头,看向牧随。
牧随也被搞了个猝不及防,虽然早就猜到孟如寄玩着花样要与他成亲一定是知道了什么,但没想到,竟然是这个魇天君在背后做的推手。
而此时此刻,牧随还得找回自己的“人设”,他望着孟如寄,先是呆怔,而后错愕,再用少说少错的方式,重复了一句:
“逐流城主?”
孟如寄揉了揉眉心:“我可以解释……”
不管牧随是真的爱她还是在装傻充嫩,刚签完婚书,就被人戳穿自己的“阴险计谋”,孟如寄脸上都有些挂不住。
“小孟。”莫离还在身后唤,“你忘了吗,昨日的婚书,还是我陪你去领的……”
孟如寄看着牧随的脸色越来越黑。
“你能成为半个逐流城的主人,也是我给你提点的……”
孟如寄只能在牧随面前干巴巴的说:“你给我点时间……我应该能解释。”
就好像说,你给我点时间,让我再编编……
“小孟,你吃水,可别忘挖井人呀。”
孟如寄隐忍到了极限,转头怒斥:“你就先闭嘴吧!”
“我还有更多的话没说呢。”莫离笑得人畜无害。
孟如寄气得脑仁疼。
莫离见状,胜券在握的点了点洛迎风的肩膀。
洛迎风手中结印,一张白纸契约从阵法中飞了出来,契纸飞向孟如寄,停在了孟如寄面前。
这纸上画着的人正是孟如寄的模样,而纸上赫然写着的“卖身契”三个字,更是给孟如寄看呆了。
“养老归养老,你这卖身契又是要干什么!?”
“这是临岚山的把戏,我知你现在对给我养老的事还很排斥,但我相信,我们相处的时间久了,你会对我好的。所以,为了我们有很长的相处时间,你先把卖身契签了。等你诚心诚意的想给我养老了,我再把卖身契……”
他话音未落,飘在空中的纸,直接被修长的手指抓住,扯了下来。
孟如寄转头,看向抓住契纸的牧随。
他神色还是那么的又冰冷又难看。
孟如寄想说点什么,想给自己辩解辩解,但没给她开口的时间,牧随直接将契纸撕了。
“你强迫不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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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破烂烂的姻缘殿里,一时安静得可闻落纸之声。
孟如寄有些愣神的望着牧随,眼睛眨到第二下,她手腕就被牧随一把拉住,近乎强硬的,牧随把孟如寄拽到自己身后。
“我是谁,我们如何成亲,都是我们的事。”牧随望着莫离,声色冰冷,“还轮不到你以此为柄,要挟于她。”
孟如寄闻言,有些意外的看了眼牧随。
这小子说话的方式,是不是与之前不一样了?
好像更强硬、更冷漠、更居高临下和倨傲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好像,更聪明了……
之前和牧随几乎只与孟如寄说话,孟如寄还没有那么深的感受,这次他们一致“对外”孟如寄忽然就回味过来了。
现在这情况,以前的牧随不会直接冲上去说“我先宰了你”吗?
孟如寄摸着下巴,打量着牧随,没再吭声。
而前面的莫离与牧随正对峙着,没人分神看孟如寄。
莫离听了牧随的话,也不气,也不恼,就笑着点点头,直接认了:“你说我是强迫,是要挟,那便是吧。不然,我带他来找你们干什么?”
话音一落,莫离点了一下洛迎风的肩,洛迎风手掌一翻,三颗金珠在他掌中散发出耀眼刺目的光芒!
孟如寄双目一瞠,一手握住怀里的一银四文,可她还没来得及动呢,便见旁边三个银点光华一闪,霎时融为一道刺目银光。
银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绕过了洛迎风面前的金光,直冲洛迎风身后的莫离打去!
速度之快,似牧随早有准备。
莫离想操控洛迎风来拦,那银光已经击中了他的手腕!
这银光力量之大,让莫离擒住洛迎风肩膀的手直接甩开,银光也如此前夜里的金珠一样,“嘭”的一声,瞬间化为齑粉。
但有这一刻的冲击已经够了。
洛迎风脱离了莫离的控制,整个人被甩了出去,摔在地上,滚了两圈,他掌中的三颗金珠也稀里哗啦的滚了一地。
此时此刻,听着金珠落地的声音,孟如寄大脑根本就没有任何思考,宛如饿虎扑食一样,冲着落在地上的金珠就扑了过去!
根本没看两个男人一眼。
而那两个男人也默契的没去管地上捡钱的孟如寄。
牧随身动,犹似风过,一击直取莫离的颈项。
莫离被击中的手腕无力的垂下,只得用另一只手招架牧随。但超出莫离的预料,在体术的比拼上,莫离竟然输了牧随一手!
错愕间,莫离被牧随掐住后颈拧住胳膊,直接摁倒到了地上。
“咚”的一声,以脸着地,让那张白得几乎发光的脸霎时沾染了地上的尘埃。
“你不再纠缠她,我还可饶你一命。”
莫离被摁在地上,虽然狼狈,但神态却依旧放松,他甚至在被摁得气都快喘不过来时,还笑了一声:“小伙子,我后悔让你当我女婿了。”
这句话让牧随脸色更黑,他下了狠手,作势要卸了莫离的胳膊。但在牧随发力之前,一道金光倏尔蹿了过来,化为绳索,像蛇一样要将牧随绑住!
牧随眉头一皱,松了莫离,抬手要掏出怀里仅剩的三银……
就在这最关键的时候,牧随的肚子响起了可怕的“咕咕”声,抓心挠肝的饥饿席卷全身,他手一抖,都差点没握住钱。
金光术法可不会让他,直接席卷上来,将牧随团团绕住,直将他绑得好似个粽子。
牧随挣扎,金珠术法却将他缠得更紧,他手就贴在银珠上,却根本没法施加术法。
牧随艰难转头,在自己腹鸣如鼓中看见,旁边,刚才那个被甩出去的洛迎风,此时已经站了起来。
洛迎风一身华服也已经在地上滚的脏兮兮,灰头土脸,看着比他和孟如寄还有地上的莫离也好不到哪儿去。
而孟如寄……
捡钱的孟如寄,不仅没捡到钱,还被面前的钱,给绑住了,和牧随一样……浑身金丝线,将她也绑成了粽子。金丝线的末端,还把孟如寄的嘴给捂住了。
牧随无言:难怪没听到她叫……
孟如寄被绑着,飘在空中,“吚吚呜呜”的挣扎着,似乎也已经挣扎了好一会儿了,眼看着牧随被绑,她有些气馁的放弃了挣扎,末了,还极其无语似的用鼻子长长的叹了口气。随后她目光一转,又大大的翻了个白眼。
因为……
她看见……
地上的莫离也被绑了……
三颗金珠,绑三个人,一个也不少,“一家人”就是这么整整齐齐的被绑了起来。
“好啊……好啊……”
洛迎风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他似乎也正情绪激动着,他的声音都因为压抑情绪,而隐隐有些发抖:
“我做临岚山主多少年,从未如此受辱!你们……你!牧随!”他恶狠狠的瞪向了牧随,“这都是你们逐流城搞的鬼!从杀我的人,诱我出山,再以梦魇控我,好啊!你想杀我啊!再夺我临岚山!”
牧随的嘴没有被捂住,他想说,洛迎风,你怎么配?
但他嘴巴动了动,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
在孟如寄这里,他又没有恢复记忆,他要怎么和洛迎风“叙旧”?
而他的沉默,却被洛迎风看做是默认,洛迎风猜的是越来越离谱:“从你买命离开开始,是不是就是谣言!你做了好大一局棋!”
牧随听得想以白眼相待,他抿着唇,忍着话。
地上,被绑得似蝉蛹的莫离偏还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张口就来:“怪我,我这个做长辈的没劝住我的不孝女,她想要你的临岚山财产,逐流城主才出了这计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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