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陪着芷儿，一生一世，从生到死，不离不弃。”
芷儿噗呲笑了，还真是从生到死的陪伴。
“好，不离不弃。”
第580章 ，白天明成亲了。
冬天一日比一日冷，云州很干。不下雪属于干冷，西北风呼呼吹，骨头缝里都是寒意。
芷儿第一次到下面考察的村子里，家家户户紧闭门户，猫在屋子里过冬。
“还是有炭火好啊，暖和。”年老的大伯磕着烟锅，身上穿着秋日里新做的棉花大袄，和老伴说话。
这两年风调雨顺，庄稼长得好，朝廷免了三年赋税，粮食足，再也不用苦冬了，一天可以吃两到三餐。
“那可不。若是往年，哪敢想这好日子！”今年家家户户都不难过。
“给根儿的棉衣送去了吧？”老伯忽然想起这一茬。
“早送去了，连着棉花被子一起送的。”儿子在云州城香水作坊里做工，工钱高，还能吃饱饭。
“明年把亲事定下来吧。”如今日子不难过，早定下早安心。
“我看成。”大娘数了数床底下坛子里藏着的银子，心里不慌。
除了粮食，他们春天卖水果，卖鲜花，都是收入。
日子慢慢好起来了，就有了盼头。
老伯点点头，含饴弄孙的日子不远了。
云州城再也不是三年前的云州城，多亏了长乐郡主和知州大人啊。
云州白府。
“今年街上乞讨的人越发少了。”白天明坐在白苏书房里，手里端着莲花纹的龙泉青瓷茶盏，袅袅热气晕湿了眉眼，越发眉清目秀起来。
他继承了凤卿卿出色的容貌，还有些骨子里头的高贵。
白苏笑着道，“不是放了几天假，回吧。”
白天明昨天大婚。
“是。”今儿他带温阑来拜见大人和郡主的。
主院，芷儿给温阑送了礼物，两个人说着悄悄话。
“没想到他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上了床活像变了人，那狠劲就像一头狼宅子似的，凶着呢。”温阑很委屈。
芷儿静静听温阑抱怨了好一阵儿了，幽幽问，“不喜欢？”
温阑纵使再脸皮厚，这一刻也不仅羞的慌。
声若蚊蝇，“没有不喜欢。”
芷儿闻言呵呵笑，温阑慢慢抬起头，跟着笑。
“刚成亲正是稀罕你的时候，自然粘的紧。”且有的收。
温阑有娘亲有婆婆，不需要她越俎代庖地吩咐提点，只是作为朋友的说笑。
她为她开心。
说起来温湛是云州一带赫赫有名的大儒，她和白天明从提亲到成亲才大半年，已经很赶了。
温阑没有抱怨，她不在意这些的。
芷儿喜欢这样的性子。
“今儿太冷了，难为你跑一趟。早点儿回去躺着吧，刚刚小脸都是白的。”
“嗯。”
同一时间的京城，雪莹公主傻掉了。
小糖站在涌金楼的楼梯上，一脸莫名其妙。这人谁啊，见面就叫弟弟，怪瘆人的。
百里长风没想到在这儿遇见雪莹公主，他今儿是来给小糖践行的。
“公主恐怕认错人了。”百里长风给哑巴了的小糖解围，拉着他上楼进了二楼包间。
他是知道雪莹公主在找人的，如今看来是在找弟弟了。
雪莹公主是西夏人，他弟弟自然是西夏人。
可小糖……
脑海里念头没转开，只听王家那公子笑着打招呼，“你们可来了。”
百里长风笑的风流，“耽误了。”
王乃文又问，“刚看见雪莹公主了，怎么没带上来？”
雪莹公主追着百里长风跑，全京城谁人不知？
偏眼前这人看着风流多情，万花丛中过，来者不拒。实则心肠冷硬似铁，硬是没一点儿动心。这许多年，这厮其实还是个处！
这话说出去偏没人信！
你说气不气人。
“人有事儿。”百里长风对雪莹公主确实不感冒。
一开始他的心思都在生意上面，想着多多开铺面，多收集消息，找长姐。
后来秦国公府烈火烹油一般高高在上，那些扑上来的都是为了利。偏他觉得恶心。
这些年耽误下去，也就没了心思。觉得情情爱爱这东西，虚无缥缈，挺没意思的。
雪莹公主对他并无情意，他们心知肚明。
这话王乃文不信，一句话的事儿。
百里长风不愿多提雪莹公主，转了话头。
王乃文大声道，“今儿可是给扶苏将军践行的，不醉不归啊！来来来，这坛酒是我的私藏，光禄酒！”
“那你可破费了。”百里长风一掀衣摆，从容落座。端的是潇洒肆意，风流无限。
“来来来，好久没喝，想的慌。”光禄酒可是名酒，难得。
大宋酒文化盛行，达官贵人，骚人墨客，哪个不是一曲新词酒一杯。
大宴小会，哪个不是饮酒作诗。
出来混，不会喝酒可不行。
然而，小糖不会。
“我说将军，哪有武将不喝酒的！”
小糖拱手致歉，“确实抱歉。姐姐定下规矩，不到弱冠不能饮酒。”
喝酒容易延误军情，战场形势瞬息万变，一个不慎得掉脑袋。
“这……”
“长乐郡主？”
小糖笑着拱手，“今儿我请客，大家随意。”
“二爷陪你们，不醉不归！”百里长风率先端起酒碗，嗯，是碗。
“来来来，干！”
“干了。”
雪莹公主魂不守舍地等在一楼，直到闹哄哄的人群散了一波又一波，小糖扶着百里长风下楼，她才刷的一下站起来。
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小糖，心情激荡，不能平复。
小糖似有所感，瞥了一眼六角琉璃灯下神情呆滞的女人，脚步不停，很快出了门消失不见。
“他就是扶苏将军？”最近茶楼酒肆都是他的传说。
雪莹公主喃喃道，她不是问话，婢女自然没出声。
“真好。”
年少有为。
他也有一个姐姐，那个长乐郡主。
百里二公子的外甥女。
他的姐姐……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小糖和葡萄一起把百里长风送回院子，才迈着步子回自己住处，心内惴惴不安。
他不知这种不安到底是因为什么，不知所以惊讶，所以畏惧，所以六神无主。
“将军。”小辛早已经改口，以后都要叫将军。
“嗯。”
“洗澡水放好了，可要沐浴。”
小糖揉了揉脸颊，点点头。
泡在浴桶里，小糖叹气，他想姐姐了。
穿了芷儿给他特制的睡衣出了沐浴间并没有立即去睡，而是迫不及待地转身去书房给芷儿写信。
小糖骑马回南疆的路上芷儿收到的信。
“雪莹公主？”
芷儿惊呆了。
那个人她见过的，当时隐隐觉得有些眼熟，还以为看错了。
不曾想……
手中捏着信件坐在窗边，看向冬日里寂寥的院子，情绪低落。
白苏回来就见到芷儿这副神不守舍的样子，拿眼询问槐儿，对方摇头。
白苏挥手让人退下，众人鱼贯而出。轻轻走到芷儿面前，把人环在怀里，“怎么了？”
脑子里迅速把最近发生的事儿过了一遍，不明白明明早上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这样失魂落魄了。
芷儿回过神，“你回来了啊。”脑袋自觉往后靠在白苏怀里，蹭了蹭，像一只意兴阑珊的猫儿。
白苏心头柔软，芷儿越来越依赖他了。
白苏看见芷儿手边的家书，抽过来一目十行地迅速看完。
“雪莹公主来大宋找弟弟这事儿我知道。”
芷儿坐直了身体，“嗯？”
白苏给芷儿倒了一杯热水，推到她手边，自己在她身旁坐下，看着她，缓缓道。
“雪莹公主一直追着小舅舅，你知道的。”
芷儿点头，没错，她知道。小舅舅英俊潇洒，以后肯定继承外祖父的爵位，听说外祖父已经在准备上书立他为世子了。
如此人才，追着他跑也正常吧。
白苏让芷儿坐下，自己坐在她身边，“芷儿是没关注雪莹公主，她其实对小舅舅并无意，只是看上他的身份。”
芷儿点头，虽然她认为小舅舅一万个值得，也不能强求所有人都和一样。
这年头，就讲究个门当户对，至于是不是两情相悦，根本不重要。
“她之所以愿意和亲就是为了找弟弟。雪莹公主是西夏王的女儿，生母穆氏是西夏王第一任皇后。”
“后来穆氏一族被诬告谋反，西夏王一怒之下诛杀了穆氏全族，把皇后关了起来，当时皇后身怀六甲。”
“穆氏生了儿子之后又被西夏王一个妃子，也就是野利氏诬告通奸，小王子并非西夏王所育。”
“西夏王震怒，下令杀了穆氏母子。行刑前夜，皇宫突起大火，穆氏母子消失不见。”
“巫师推算出大火是天神降罚，是宫内有人含冤。西夏王复又下令重查穆氏谋反一案，发现穆氏一族冤枉，皇后穆氏也从未通奸。”
“西夏王对穆氏母子三人有愧，这些年对雪莹公主宠爱有加，也找过当年消失的小王子，只是一直未有结果。”
芷儿：“……”这西夏王是猪吗？
没有脑子的？
别人说啥就是啥？
“阿苏可知道当年那个西夏小王子身在何处？”芷儿忐忑地问。
白苏摸了摸芷儿脑袋，“不知。芷儿不必紧张，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儿。”
小糖的来历他也一直在查，可小糖自己没线索，他师傅又早早走了，查起来太难。
西夏王的人像他见过，和小糖不像。
芷儿点头，心里还是不放心，“我觉得雪莹公主和小糖有些像，尤其是眼睛眉毛。”
白苏把人抱起来放自己腿上，“芷儿相信小糖对你的感情吗？”
芷儿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小糖最喜欢她这个姐姐了。
“那不就得了？不管小糖会不会找到他生身父母，我相信他都会认我们。既然如此，何必担忧呢？”
芷儿：“……”也是啊。
这事儿还得看小糖态度。
白苏目光晦暗地看了看芷儿胸前，想到以往夜里种种，他决定晚上要好好给芷儿补补。
南星南烛兄弟慢慢长开，两个小家伙已经初具风华，看得出来将来必定是美男子。
芷儿喜爱得不得了，抱着亲了又亲，心满意足。
白苏：“……”
高兴又吃醋，心头拧巴了。
小家伙们见到娘亲各外亲热，饿了的他们直接动手掀娘亲衣裳，找吃的。
白苏眉心突突跳，他这辈子还算算无遗策，做过的事没有后悔的，除了让芷儿喂奶这件！
每每看到都后悔不已。
孩子们吃完后在一旁玩闹了一会儿就被奶娘们抱走，白苏才得已伺候芷儿用饭。
“多吃点儿，这个味道不错，这天气正适合喝。”是鲫鱼汤。
“哦。”芷儿习惯了被白苏夹菜。
饭后白苏拉着人散步消食，又陪着她画画，直到时间差不多，冷眼望去某个地方又可观起来，才拉着人去沐浴。
天冷了，白苏不敢多耽误，匆匆把人裹起来抱上床。
芷儿隐隐发现发现阿苏今儿又不对劲了，羞答答起来。
“芷儿……”白苏就一句话，两个字，再也不想多浪费时间，直接覆上那粉红的唇瓣，含住仔细品味。
直把人吻的呼吸不畅，才往下。
脖子，锁骨……
“姐姐，别啊，我喜欢听。”
芷儿：“……”
白苏闷笑，眼尾泛红。
一夜抵死缠绵，外面洋洋洒洒开始下雪，天地寂静。
第二天早上，外面扫雪的下人呵气成冰，手冻的通红，可心里高兴。
每次这样的天气，他们都穿着厚厚的棉袄，完事儿还有大饼和羊杂汤喝，汤里放着胡椒粉，一碗下肚浑身暖洋洋。
他们遇到的是最好的主家。
芷儿醒来白苏还在，“阿苏”，喊一声又在白苏怀里蹭了蹭。
被搂着睡一夜，暖呼呼的，醒来神清气爽。
白苏早就醒了，仔细观察芷儿，发现她没为昨夜的不知收敛生气，嘴角不自觉翘起来。
亲了亲芷儿头顶，“嗯，再睡一会儿吧，外面下雪了，太冷。”
芷儿迷迷糊糊之际仰头，“下雪了？”
“嗯，现在没停。”
芷儿一个激灵，彻底醒了，“快起来，我们去看雪。”
白苏无奈，年年都看，还不厌烦么？
“好。”
南星南烛不爱睡懒觉，早早起来吃饱喝足又拉了臭臭，这会儿穿的厚厚的在廊下看雪，奶娘们抱着。
咿咿呀呀，手舞足蹈。
芷儿在窗边看了一会儿，“先用饭吧。”白苏把人拉进饭堂。
“他们真开心。”
“小孩子总是无忧无虑。”
白苏开始紧锣密鼓地查小糖身世，芷儿这边也给槐儿下了死命令，必须搞清楚小糖到底是不是西夏人，到底是不是雪莹公主弟弟。
南疆，小糖没把这事儿放心上。在他看来，他是不是雪莹公主或者谁家弟弟都无所谓，他不认。
什么认祖归宗，他不认。
他就是姐姐的弟弟，而已。
芷儿静静坐着看白苏发红包，合府欢腾，两个小家伙也手舞足蹈，高兴的不行。
白苏准备了烟火，今夜云州城万民同庆。
芷儿靠在白苏怀里，抬头望向绚烂苍空，烟火层层叠起，经久不息。这一刻，脑海里只有几个字：锦绣未央。
不远处小院里白天明和温阑在守夜，凤卿卿乏了，回屋躺着。
她如今过的很踏实，有自己喜欢的事做，有银子花。儿子长大成人，妻子都有了，不需要她操心。
她也没有再找情人，有些事情一旦停了也就戒了，不再有念想。
只是偶尔会心里空落落的，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又享受这种孤独。
说不好。
白郇有自己单独帐篷，今夜他轮休。这会儿情绪不稳定，可能是刚和花戈喝酒的原因吧。
一手摩挲着包浆了的旧物，一手给自己疏解。烛光摇曳，恍惚间看见白家村里他们度过的缠绵时光。
这几年他一遍一遍回忆过往，回忆那些蚀骨的、痛苦的时光。过去的一切像毒药，浓度与日俱增，慢慢沁入肺腑，每想一次便痛一次，他却欲罢不能，生不如死。
可又如何呢？
不饮鸩止渴，难道拿刀自刎？
不，她还在，他不能走。他要陪她看雪落成海，看花开遍野。即使不在一个地方，他们也有同一个黑夜。
毒药也是药，他甘之若饴。
否则，密密麻麻的夜他该如何消遣？
半个时辰前。
军营里有三三两两的糙汉子出去找乐子，花戈也去，只是结账自己不用。
“你不挑一个？”白郇从来不选，花戈还是象征性问一句。
明知道没可能，还守着？
白郇寡言少语，只有对花戈才愿意多说几句。
“你喜欢芷丫头？”
长乐郡主，他们叫不习惯，私下提起来依然是芷丫头。
花戈一愣，憨笑，“别胡说。”
白郇嗤笑，装！
花戈给自己满上，又给白郇倒一杯，“度数低，喝着是个乐子。”
干坐着也无聊，白郇从善如流。
“以前觉得芷丫头长得俊，难免多看几眼。后来……有苏哥儿在，我就没妄想。”花戈坦荡，没什么不可说的。
少年爱慕，正常，谁不喜欢好颜色？只是人终究是人，有礼义廉耻，懂隐忍克制。
得不到的，也希望她幸福。
白郇听完不发表意见，只是猛灌几口。
“我想离开这儿。”
他来就是为了军功，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光明正大得到她。曾经也想过死了算了，既然不死，那他还得有念头。
她那么渴，离开他肯定不会亏待自己，如今不知已经有多少入幕之宾。
他不会祝福她幸福，他只会死缠烂打，至死方休。
一起烂下去，堕入深渊，轮入地狱，都行。
花戈了然，“为了……天明他娘？”
把“你嫂子”几个字吞进肚子里。
“嗯。”
花戈不说话了。
他这种人永远理解不了白郇，可也不再厌恶他。陷入爱情魔咒里的可怜人罢了。
白郇离开了，花戈一个人喝。他发现自己酒量很好，千杯不醉。
他隐隐感觉自己可能也要离开了。
京城秦国公来信，说查到了他的身世。
花戈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有点儿想爷爷。
云州城从冰天雪地一下子复苏过来。
白苏手里有芷儿的情报网，想要了解和部署什么太容易，比如他的调任就是自己一手操办，没经过秦国公府，没经过太子手。顺便换了晋王和楚王的几个人。
太子笑的轻快，十分期待三年后白苏回京会成为怎样的风流人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