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珠伸手扯扯他的袖子,漂亮的眉眼一弯,软了声音,“你先坐下来,我跟你解释好不好....”
宋毅面色冷峻,盛满怒火的茶色眸子里映着的人影巧笑倩兮。
生气归生气,到底没甩开她的手。
林玉珠捏着他的袖子晃了晃,仰头嗯了一声,九转十八弯的音调端的那叫一个娇媚可人,目光灼灼看着他。
对上她水汪汪的眼睛,撅起的嘴唇,委屈的小模样,宋毅一口气噎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他的脸寸寸地热了起来,心里躁得很,又拿她没办法。
看她眼下青黑一片,明显的没睡够觉,没好气地抖了一下袖子坐下。
“我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来!”
林玉珠暗暗松了一口气,好在宋钢铁就是宋钢铁,不会给她来一句我不听我不听!
她眉心舒展,伸出尾指勾起脸颊边掉落的碎发拢到耳后,落座后手肘支在桌面上托着下巴,冲他讨好地眨巴眨巴眼睛。
“我要是说了,你不能拍桌子。”
“少跟我讨价还价!”
“咳....就,那个肖东明吧....我跟他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的友谊是很纯洁的!”
“废话少说,说重点!”
林玉珠把手掌移到脸上罩住整张脸,决定坦白从严。
“我只见过他两次,他是倒爷。我找他买过票,今天跟他在一块是因为他帮我卖蛋糕的事,绝对不是什么搞对象。”
“卖蛋糕,你怎么不上天!”宋毅气急败坏地拍了一下桌子,伸手把她的手拉下来,“哪个肖东明,是不是左边眉毛有道疤那个!”
林玉珠被他捉住手腕,跑不了,尽量把身子往后仰,讪讪一笑,“认识啊?”
“哼!那个害群之马,我当初多余救他!”宋毅松开她,脸上依旧愤慨,“你跟他搅在一起没有好下场的!”
他骂完这句,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林玉珠偏过头表情很复杂,此情此情,怎么有一种早恋被爹训的感觉....
“他也不算害群之马啊....你看啊,他卖票给我,我才能去粮站称粮食对吧。我做了蛋糕,没有门路,他收去卖,我不用担风险也不用浪费时间。”
“我懒得听你讲那些歪理!”
“怎么能是歪理呢?人活着,最基本的穿衣吃饭总得顾好吧?”
“我能让你饿肚子吗!”
宋毅脱口而出的话语让他皱了皱眉头,迎上林玉珠歪着头冲他的甜甜一笑,不自在的抿抿嘴,硬邦邦地说:“我当队长,不会出现饿死人的现象!”
“那我想吃肉呢?”林玉珠好整以暇歪靠着桌子,不怕死的朝他扬扬眼尾。
林玉珠眉眼生得妩媚,随随便便飞个眼,那种带着些许轻佻的娇媚能把人酥到骨子里。
但不包括被气得差点吐血的宋毅。
“你怎么不想参吃!”他觉得头又大了一圈,脑瓜子嗡嗡响。
上回吃过肉才几天,又想吃肉,天上是能下猪还是能下肉票!
说起肉票,他想起来一件事,从裤兜里掏出那个装钱票的食品袋子。
“给你,上回借你一块肉。”
一张票和几张毛票摆在桌面上。
林玉珠瞟了一眼那张厚棉纸,没有花里胡哨的镶边图案,简单粗暴地印着一头猪,上面盖了供销合作社的红戳和票据编号,以及使用季度限制。
上面还标了三个加粗的红字。
壹市斤。
这是林玉珠第一次见这里的猪肉票,这种票基本不会出现在生产队。
“队长,你好厉害啊~不过,我给的那块肉是我自己的心意,用不着你还。”
“给你就拿着,说了借就是借。”
林玉珠把钱和票都推回去,“不要。”
那天煮面条用的肉还不到二两,再说也是帮原主还了个恩情,拿这一斤肉票,烫手。
她打了一个哈欠,困劲又上来了,摇摇晃晃站起身往外走。
宋毅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抓起桌上的钱票起身追上去塞进她的口袋。
初夏时期的单衣用的是市布薄料,宋毅的手指虽没实实在在碰到她,但在极快的勾拉之间,林玉珠领口的扣子开了....
扣子叮叮咚咚在地上欢快弹跳,最后骨碌骨碌往墙角滚去。
锁骨以下常年捂在衣服里晒不到太阳的地方,白得像糯玉。
林玉珠愣了一下,倒也没太尴尬,毕竟这个时代的农村女人没有啥性感的内衣,里头都穿背心。
宋钢铁能看见的,顶多是背心领子。
宋毅的脸轰的一下红了,满脑子都是林玉珠胸口的那枚小小的红痣,在瓷白一片中异常显眼妖艳。
也....异常勾人。
他尴尬地攥了攥拳头,咳嗽了一声,看着她弯腰捡扣子的背影,“我这里有针线....”话说到一半,他咬了一下舌尖。
提什么针线!
难不成还叫人把上衣脱下来缝扣子么!
一想到那场面,他的脸更热了。
“行啊,你拿给我吧。”林玉珠捡起扣子随口答他,“你帮我出去守着门,别让人进来就行。”
宋毅抿抿嘴,心里不知道该不该高兴。
她就那么相信他么....
旧旧的铝饭盒放在桌上,他走出去顺便锁上门。
林玉珠打开饭盒,里头有几个线圈,白线圈上插着一枚带线的针。
不舍得丢的笔帽、铅笔头、铁夹子、坏了笔尖部分的圆珠笔、锈迹斑斑的圆规、木半圆尺、半块脏兮兮的橡皮擦。
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
她小小的感叹了一下,宋钢铁这个糙汉子,不注重形象,办公桌却整理得整整齐齐。
零碎小物件都收纳在盒子里。
他是真的对这份工作抱着最大的诚意和敬意。
第45章 禾苗也怕冷
宋毅在外面站了很久,久到他怀疑林玉珠在里面到底是在缝扣子还是在绣花。
他试着敲了几下门,里面毫无动静。
“你缝好没有,赶紧回地里干活去,别赖在我这偷懒。”
里面依然没有应答。
他皱起眉头,掏了钥匙开门,望着趴在桌上的林玉珠挫败地呼出一口气。
在队长办公室睡觉,她是怎么敢的啊!
他走过去不客气地推她手臂,“起来干活去,在我这睡觉,长本事了你。”
林玉珠抓过那只打扰她睡觉的手垫在脸下面蹭了蹭,迷迷糊糊嘟囔:“唔....别闹....我好困。”
属于女人温热柔软的脸颊在他手背上带起一阵酥麻,他僵着身子,触电般抽回手臂,一颗心跳得砰砰作响。
他张了张嘴,想怒斥她一顿,但看她毫无防备的睡颜和眼下青黑的阴影,真是又心疼又生气还有点无奈。
门锁咔哒一声锁上,唰的一声,窗帘被拉上了,整间办公室的光线暗了许多。
宋毅继续写材料,时不时抬头瞟一眼安安静静睡觉的林玉珠。
直到写完,林玉珠还在睡着。
他放下笔,拧好墨水瓶盖子,见她脸上那道泥印已经风干,鬼使神差地伸手想帮她擦掉。
泥没擦干净,林玉珠的脸上多一道蓝墨水痕迹....
宋毅尴尬地抿了抿嘴,站起身走到水盆架拿了毛巾打湿。
他单手撑着桌沿,弯下腰轻轻地给她擦去脸上的污渍。
脸上的凉意令睡着的林玉珠蹙了蹙眉,嘤咛一声,小刷子般浓密卷翘的睫毛翕动了几下,宋毅闪电般地缩回手,紧张地盯着她。
幸好,她没醒。
提心吊胆地终于把她的脸擦干净了,宋毅暗暗松了一口气,颇有些做贼心虚的侥幸意味。
他以前从未这样仔细看过她,目光一寸一寸扫过她的脸。
她生得好看,他早就看习惯了,只是自从她上吊醒来之后,她好像美得不一样了。
他垂下眸子盯着她想了很久,不得不承认心里呼出欲出的念头。
以前的她,好看是好看,没什么意思。
现在的她,一颦一笑一个眼神....
勾得人心痒。
“唔....”林玉珠缓缓睁开眼,昏暗的光线,刷白的墙,让她有一种不知今夕是何夕,我是谁我在哪的混乱错觉。
“睡醒了?”
宋毅冷硬的声音瞬间把她拉回现实,她机械性抬起头,冲桌子对面的他干笑了一声,“你怎么不叫我。”
“没叫你?你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你睡得跟死猪一样,被人抬走了都不知道。”
“呃....”林玉珠坐正了身子,笑意僵了一下,顿时垮下脸龇牙咧嘴地揉手臂。
压着手臂睡觉,麻了,像有一万只蚂蚁在她手臂上聚餐。
“那我先走了啊。”她抱着手臂刚要起身,果断又坐下来。
腿上也有聚餐的蚂蚁....
不动还好,一动,她想锯腿!
宋毅静静地看着她,又好气又好笑,尤其是她脸上压出的红印子,明晃晃地证明了她胆大包天在他办公室睡了半个下午。
“咳....”林玉珠尴尬地瞟了一眼宋毅,“我再坐一会....那个....我能喝点水么....”
宋毅放下钢笔,默默给她倒了一杯水回来。
“谢谢啊。”林玉珠一边喝水一边看他埋头写东西。
之前瞟过两眼,她发现睡了一觉醒来,他还在写怎么提高亩产的计划书。
这好像是第二版了。
“队长,我大概知道长坑尾和白石坳那一片的田为什么打不了多少粮食。”
“说说看。”
林玉珠看他不停笔的态度就知道他没把她的话当一回事。
“明明是一样的肥,一样的种子,日照也挺好,那边的田就是没产量对吧?原因很简单,那边的都是冷水田。”
“你说什么?冷水田什么意思。”
宋毅终于停下笔,目光直直地盯着她,表情严肃。
林玉珠指尖敲敲头,“越靠近山脚的田,每次下水都像有鬼抱腿一样,从脚底心开始凉到心里。”
村里一直流传着关于这些田的荒诞鬼怪故事,只是这几年不让提了。
但是这些水田还是要种的,谁种呢?
谁倒霉谁种呗。
比如她和那些阶级的敌人们。
“世上没有鬼!”
“啊对对对。”
林玉珠敷衍地点点头,庙都给夷为平地了,哪敢有什么鬼。
“我是说咱们这里四面环山,地下水源丰沛,山脚下水田的水是山里的渗水。人怕冷,禾苗也怕冷啊。它要努力活下来,哪还顾得上结什么粮食。”
而且这山区好多都是梯田,这样一来,成片的水稻只能长到膝盖高,产量惨不忍睹。
但是这里人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一直以来都是这种状态,自然不会往深里想。
他们只会更努力地给肥,而且是农家肥。
林玉珠以为他会追问一番,但是他却低头沉默了一会,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的眼睛。
“你有办法。”
不是疑问,不是反问,而是肯定。
“嘶....诶?”林玉珠趴在桌上凑近审视他,“你这么肯定?”
他烦躁地啧了一声,抬手使劲捏了捏眉心。
“我最近几天总是会做莫名其妙的梦,梦见一个小姑娘从几岁长到二十几岁。还梦见一些,啧,我叫不出来名字的东西。”
“她…爱穿那种白衬衫…咳…长得还行,有一对酒窝,胸口有一枚红痣...如果没猜错,应该是你吧?”
宋毅低着头,满脸通红,耳朵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他看梦里那个人的很多习惯性小动作和眼前的女人一模一样,联想到她最近那些荒诞中又有些道理的想法。
他想通了,她大概就是老人讲古的人有三魂七魄,有一天,少了的魂和魄找回来了,就多了前世的记忆。
尽管他一直都当做有趣的故事来听,眼前,他倒是见了个真的。
“嚯~”林玉珠不敢置信捂着嘴,尴尬得想钻地。
这是什么鬼情况…
她确实有一对很深的酒窝。
胸口也有一个和这个身体一模一样的红痣。
她不是爱穿白衬衫,是习惯在自己公寓的时候只穿一件只遮住臀部的白衬衫…
自己家,又是独居,肯定是怎么放飞自我怎么来。
她以为她有一个绝对私密的私人空间,结果却以另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社死直播。
林玉珠的思绪飞速运转,她应该没干什么丢人的事吧....
应该没有的。
作为一个自媒体人,忙起来的时候不是在绞尽脑汁写文案就是剪片子,顶多两三天不洗头不洗脸,形象崩塌而已....
“所以....”林玉珠干笑一声,“你最后看到我的时候应该不是很好看哈....”
她脑海中闪过一些画面。
两旁种着棕榈树的公路、跑车、在路上打闹的学生、猛烈的撞击、骨头碎裂的剧痛…
“不知道,我只看见你在那个墙很白的医院里一直躺着,身上很多管子。进不去,看不清,昨天没再梦到了。”
宋毅低低说着,抬眼瞟了她一眼,“你有学问,你有一整面墙的书,说说怎么治冷水田。”
林玉珠无语仰头望房顶,“行吧...”
不愧是宋钢铁啊,往回搂话题的能力贼强,绝不会带跑偏…
第46章 她好想吐血
“纸,笔,太暗了,窗帘拉开。”
林玉珠甩甩发麻的手臂,嫌弃地推开他递过来的蘸水钢笔。
桌上的两支塑料花杆蘸水钢笔也算生产队的老员工了。
没有普通钢笔的长蓄水囊,只有笔尖带一个小小的蓄水囊,蘸一次墨水只能写两行字。
墨水一次也不能蘸太多,不然容易掉落在纸上滴一个墨疙瘩。
林玉珠拿了摊开的讲义夹过来,看了一眼上面的字。
宋毅字如其人,写出来的字笔锋遒劲,横竖折划之间透着刚毅。
她从铝饭盒里拣了一截铅笔头,把宋毅写的东西翻过去,在空白纸上开始画简易图。
宋毅搬了凳子过来坐在她旁边聚精会神地看着那截铅笔快速勾勒山和梯田线条。
“长坑尾和白石坳的田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你看这些田的位置。”
林玉珠用铅笔圈出离山最近的田,“这些田不断渗水,流到比它们低的田里,这一片全都是冷水田。”
宋毅嗯了一声,没接话,看着图等她继续。
林玉珠开始画线、标注。
“要治这些田,得先开沟。这是主沟,这是支沟,这是厢沟。他们的作用是排水、降低水位,把这些冷水换出来在外面循环一圈变暖再回去。”
她尽量用最通俗的语言来解释配套排水,改善土壤通透性,增加土壤养分,促进水稻生长发育,得到增加稻谷产量的效果。
“早稻栽培宜采用前浅、中烤、后湿润,晚稻采用前浇、中烤、后浅的灌溉方式,能提高结实率和抗倒伏的能力。”
宋毅听得入迷,眉心渐渐舒展,嘴角微微带着舒心的笑意。
抬头看她一本正经解说的样子,那种认真自信的神态比她撒娇的时候更戳他的心。
“增施磷、钾肥是提高冷水田生产力的关键。现在已经插秧了,来不及施钙镁磷基肥,如果能尽快追加硅锌肥可以大大改善僵苗情况。”
“不过嘛,我国80%的土壤都缺硅锌肥,现在这两个元素也没被重视,根本买不到这个肥料。”
林玉珠在化肥名字上画了一个圈,发现旁边的人没什么反应。
转头一看,顿时气笑了,“我好看吗?”
“嗯。”宋毅低低地应了一声。
“嗯你个大头鬼....”林玉珠哭笑不得,伸手拍了一下他的额头,“我在给你补知识,你在开小差,像你这样的在读书的时候是要挨教鞭的好不好。”
宋毅回过神来,脸热又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你刚才说现在要追加什么?”
“这个呀!”林玉珠手里的铅笔戳戳纸上的字,“咱们的苗长不高就是因为冷水田僵苗期太久。”
“化肥....”宋毅眉头紧锁,“这种化肥的指标,我们拿不到。”
这什么硅肥锌肥的,听都没听过。
林玉珠气定神闲靠在桌上支着脸颊冲他扬扬眉毛,“当然拿不到了,国内现在根本不生产。”
现在的化肥厂主要生产氮、磷、钾肥,因为技术不成熟,成本高,都在赔钱卖化肥,全靠补贴才撑着厂子。
生产队能批下来的化肥很少,主要还是靠农家肥。
然而,农家肥不能满足水稻需要的硅肥和锌肥。
这就是为什么一直到八十年代之后,水稻亩产才慢慢呈上升趋势的一部分原因。
宋毅沉默了一会,“那就先挖沟吧,亩产能上来多少算多少。”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认真地看着林玉珠的眼睛,“你说的那个稻田养鱼真的能提高亩产?”
“当然。”林玉珠合上讲义夹,“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她刚想走,敲敲额头,突然坐下来冲他甜甜一笑,捏着食指和拇指举到他眼前,“队长,我有一个小小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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