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惹春舟(熙桃见果)


萧锐依旧愁眉苦脸:“我都说了,烦了内宅搞那么多人, 再说,纵是百人千人, 也不能抵一个旎旎。”
一旁跟了他多年的老奴见状, 上来劝道:
“大殿下做事自然有他的考量, 说了是政事上的原因, 小殿下还是赶紧想通的好, 毕竟, 您自己说了, 您这一生荣华富贵全靠兄长啊, 那万不能做了大殿下施政的绊脚石啊!”
萧锐虽算不得足智多谋, 但有一好处, 十分听得逆耳忠言, 老奴一番话,他非但不加叱责,反而若有所思,点起头来:
“你说的对,还是保住我的荣华富贵为要……但是……”
萧锐还是觉得心里疼痛,忍不住揪住那老奴的衣襟,与他诉苦:“可我是真心喜欢旎旎啊……”
那老奴前襟被揪住,呼吸不畅,咳嗽一声,道:“小殿下,当初在北燕,您也是真心喜欢兰香和花舍,花了万金从红袖楼中赎出,后来还不是……”
萧锐闻言,悻悻松开了手,不耐烦道:“行了行了,别说了,我遣散她们不是因为她们人品差嘛?算了,说了你也不懂,你该干嘛干嘛去,别烦我了。我虽不舍,那为了皇兄的天下大义,只得忍痛割爱了。”
那老奴了解萧锐,见他这已经是顺着台阶下了,于是也不再多说,退了出去。
萧锐是个心大的,自己在房中伤心了一会,觉得饿了,又叫了点心来吃。
岷山王府里,气氛逐渐恢复了寻常的平静,而承天殿的气氛确是紧张而危险的。
面对萧铮逼近的身影,云舟被那气势逼迫地欲要倒退,向后一动,没有站稳,跌坐在地上。
她仰头望着萧铮,那张脸让她想起在承天殿时的日子,他是曾庇护过她,可也同样用行动狠狠辱没了她的尊严。
忽然间,心中对他的畏惧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直被压抑的委屈和怨恨,那些情绪纷纷在此时涌现出来,她冷笑道:
“当时是你亲手把我像个物件一样送给岷山王的,现在又反悔了吗?兄夺弟妻,好不要脸!难道你就不怕天下人耻笑你?”
萧铮面无表情地蹲下来与她平视,道:“弟妻?我送你去时明明说你是妾,且未过文书,如今的北燕贵族府中谁家还没几个你们暮氏宗族的丫鬟妾室,天下人没有那么无聊偏偏就关注了你,就算有那么几个心细的,也不敢开口,你当我萧铮是谁都可以妄议的吗?”
云舟看了他一会,哼了一声:“恐怕大妃可不会这么想。”
提到大妃,萧铮果然脸色微变,他沉默片刻,再开口时,声音也变得略微缓和:“大妃的事我来处理,不需要你来管。”
说完,他忽然朝云舟伸出手去。
云舟下意识一躲:“你要干什么?”
萧铮手上一滞,但也不过是一瞬,接着,不由分说的手臂穿过云舟的腋下,单手便将她提了起来,扛在肩上。
云舟大惊,胡乱地踢打抗拒,但她身子悬在半空,使不上力,拳头捶上他的后背,像捶打一堵墙,手指骨节生疼。
她只得怒道:“你要干什么?放我下来!无德无行,禽兽不如!萧铮!”
她气地直呼他的大名,把能想到的唾骂之词一股脑倒在他头上。
然而萧铮听了微微提起嘴角,瞟了她一眼:“很不错,看来你很了解我。”
说话间,已经走至塌边,一松手,将她扔在榻上。
床榻上铺了锦垫,十分柔软,云舟一个滚身,乌黑的长发,榻上的锦衾,层层叠叠的衣料子,全部滚在一起。
她在锦绣堆里翻起身来怒视着萧铮,眼里有一点升腾的水汽,透着说不出的一种天然娇怨之态。
萧铮望着她的脸,平心静气,缓和声音,道:“那天,我打翻你的汤碗,你不是问我,过去发生过什么吗?过去确实发生过我不想重复的悲剧,所以我当时觉得,还是应该让你离开皇宫这是非之地,我是在……”
“保护我。”
云舟冷冷地看着他,语带一丝嘲讽:
“真是自以为是,你们这些上位者总是那么傲慢,那么容易自我感动,我父亲将我们这些女人送给你的时候恐怕还在感动于自己为了大魏的伟大牺牲!因为在他心里,他的女人和孩子都是他的所有物。你也一样,你自己收藏不了的女人就送给自己能掌控的弟弟,后悔了,又拿回来,像小孩抢玩具一样儿戏!你明明可以直接放我走,非要我嫁给岷山王,还是不想松开控制我的手,一切只是因为你的自私!现在说什么保护我,还想要我感谢你吗?”
萧铮被云舟说得哑口无言,他自知理亏,只得道:
“总之你现在已经回到宫中了,你既然知道逃不出我的手心,不如接受现实吧。”
云舟听了,拨开脸颊上散落的头发,忽然笑了一笑,刺道:
“我相信殿下是为了我好,但为什么要召我回来?我原要嫁的刘家三郎与你弟弟很像,岷山王府的生活是我原来梦寐以求,这些日子我已经适应了,和他过得好好的,岷山王性格温柔小意,比你强上百倍。”
这番话正刺在萧铮的心口上,控制不住的怒火迅速窜上头顶,那些他梦里出现过的画面在脑中一幕一幕地闪过……
萧锐的欢喜,云舟的娇羞,那渐渐扯松的衣带……
云舟还在滔滔不绝:“你为什么不让我们郎情妾意的过……”
萧铮此刻没有别的想法,只想让她立刻马上闭嘴!
于是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是萧铮箍住她的后脑,用嘴封住了她的嘴唇。
最开始只是堵住了她的唇不让她出声音,但渐渐的,不止于此,那温软侵袭神智,它开始意图侵略……
云舟愣了一下,开始推打他,拳头一下一下打在他的肩头,嘴里含糊不清地叱责着:“放开!”
然而,面前俯下的身躯岿然不动,嫌她的手碍事,直接把她两个手腕拢在一起箍在手心。
云舟本是坐着,待缓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被推倒在了榻上。
她瞪大了眼睛,越发激烈地踢打起来。
萧铮在她颊边越来越激烈的呼吸召示着她的处境越来越危险。
云舟心一横,像一只被逼急了的小动物,在萧铮的唇上狠狠咬下一口!
欲望中逐渐失去理智的萧铮骤然吃痛,随着痛感,口中迅速翻起一股血腥味,剑眉拧起,他离开了她。
云舟躺在那,双手还被他控制着,头发凌乱地铺了满床,嘴唇上沾了他的血,一抹嫣红格外浓重,烛火下,这画面有一种近乎妖异的美丽。映在人的眸中,能点燃一簇烈火。
萧铮理智回归,渐渐松劲,因为看到云舟眼中此时灼人而凛冽的愤恨。
云舟的手得了自由,第一个动作就是啪的一声给了萧铮个一耳光。
这一巴掌云舟使了很大的力气,实实在在打在萧铮脸上,她的手登时便麻了。
萧铮线条锐利的侧脸刹那间就红了一大片,颌角的肌肉咬紧,又缓缓松开。
“长本事了。”他缓缓吐出一句话。
云舟高昂着美丽的脖颈,眼中毫无畏色:
“你是不是以为,我做过你弟弟的妾室,就是个被拆开过的礼物,你也可以对我为所欲为了?我告诉你,即使岷山王拆的开,也和你渤阳王无关,你若对我用强,我就和你同归于尽!”
云舟是懂得怎么戳他的肺管子的,萧铮气得额角青筋暴起,大手一挥,将榻案上的所有东西拂落在地。
折本散落,白色的纸张铺在地上,如长绫般不祥,铜炉里的焚香燃到一半滚落出来,将折本点燃。
“暮云舟!注意你的言辞!”
云舟气喘嘘嘘,依旧不服输地瞪着他。
火苗渐渐从地上腾起,他们谁也不动。
“殿下!”
门被从外头强推开,薛尚宫率先闯进来,惊呼一声,立刻指挥人去提水。
慌乱的宫人急促的脚步声将萧铮的理智重新拉回,他将云舟挡在榻里迅速回头看那火势。
好在只是烧了几本折子,火苗很快就被扑灭了。
地上的绒毯被烧出一个窟窿,薛尚宫此时已经镇定下来,她指挥其他宫人取换新的地毯,自己跪下道:“殿下息怒。”
云舟看到薛尚宫,想起她在马车里的那些话,也敛了眸,不再怒视萧铮,只是偏着头不说话。
“将这里收拾好,看好暮云舟,不许她离开,也不许别人来见。”
萧铮的声音凉薄而无波澜,说完就走。
行至门口,顿了顿脚步:
“还有,她现在不是宫女了。”
“是。”薛尚宫行礼恭送,待萧铮的身影看不见了,她转身看伏在榻上的云舟。
云舟的眼泪这时才落下来。
薛采仪叹气:“公主这眼泪何不早点落,也不至于闹到差点走水的地步。”
云舟自嘲一笑:“他难道还会吃我的苦肉计吗?”
薛尚宫看孩子似地看她:“若有情,苦肉计使多少遍也一样奏效,殿下吃不吃,公主以后试试不就知道了。”
“我不!”云舟倔强的别过头去。
作者有话说:
云舟:“同归于尽!”
萧铮:“她本来只说要阉了我,但现在愿意和我同归于尽,说明她是爱我的。”
作者:“这……”

第30章 、劝慰
宁和宫中, 大妃刚卸了晚妆准备就寝,荻珠出去了片刻在门外与人说了会话,回来时蹙着眉头。
大妃见她面色有异, 便问道:“什么事?”
荻珠走近,附耳低语。
大妃脸色逐渐难看起来:“铮儿他……”
荻珠扶着大妃回榻边,拉过软枕来, 大妃不肯靠。
“到底叫我最害怕的事发生了, 铮儿一直无心女色, 偏偏就被这一个勾了魂了!他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来!兄夺弟妻……”
大妃捂住心口,已经许久不犯的心痛症又隐隐要发作起来。
荻珠见状连忙取出丸药给她服下,替她顺着气, 大妃脸色这才渐渐好了些。
“现在两人都在承天殿里?”大妃问。
荻珠犹豫不决, 看大妃的样子, 她不大敢开口,怕刺激她的病症。
大妃烦躁催促:“快说!”
荻珠这才回道:“说是那暮氏女和殿下大闹一场, 外头人听见什么同归于尽这样的话,然后又走了水……”
荻珠眼看着大妃眼睛瞪起来, 立刻安抚道, “好在没有真的烧起来, 殿下也没留在承天殿, 而是去了临风阁, 娘娘, 奴婢看这殿下或许因此厌弃了那魏女, 我们不妨等着看看?”
大妃摇头, 忧心忡忡:“那是承天殿, 她闹成那样, 铮儿倒躲出去了, 看起来是厌弃吗?”
她想了想吩咐荻珠:“不行,立后的事要快点定下来了,你明日一早,叫北燕几个主心骨进宫来见我。”
第二日,几个北燕贵族和部落的首领都以探病为由来面见大妃。
大妃开门见山便道:“铮儿的皇后抓紧定一个下来,我看青茵就很好,问问你们的意见如何。”
北燕贵族为了谁的女儿做萧铮的皇后,很是有一番明争暗斗,大妃突然指定冕图王的女儿青茵郡主,让其他人有些不满。?0?1?3?1?0?2?0?2
“娘娘,殿下还没登基呢,此事不那么急,青茵郡主虽好,那我家的女儿差在哪?冕图部虽强,但冕图王就一个病秧子儿子,未来不见得靠得住啊……”
这样的话,大妃不知听了多少遍了,争是争不出什么结果的,无非便是说别家的女儿不如自家的好。
几个贵族因此七嘴八舌地吵嚷,气得大妃猛拍了两下桌子:“你们这些蠢的,还争个不休!如今能保住皇后是咱们北燕的女子已经不错了。”
众人愣住,不明所以,大妃的兄长,北燕庆国公问道:“娘娘这是何出此言呢?北燕大君历来都是娶北燕女子做皇后啊。”
大妃锁眉斟酌着词句。
家丑可能会被人所知,但不好直接外扬,她不能说萧铮把暮氏女送出又抢回的事情,只是道:
“你们也知道自己现在是身在哪里,这里可不是北燕,很多规矩说不定就改了,魏人都能与你们在朝堂平分秋色,皇后的位置难道魏人就不想坐吗?总要警醒着些才是。”
此番话颇有道理,大妃是素来有威望的,几个贵族又商量了一会,虽依然有人不甘,但最后还是听了大妃的意思。
议完事,庆国公从宁和宫出来,刚出得大门便碰见来请安的萧铮。
“舅舅。”萧铮微微低头。
庆国公的袖口缝着一片小小的白色布料,这在北燕是家中有丧的标志。
前几日,庆国公的原配夫人殁了,此时府中正办丧事。
“舅舅节哀。”萧铮补上一句。
庆国公点头,随后向萧铮行礼谢过。
关于魏女的事,他比旁人知道的多些,此时见到萧铮忍不住想,这样一个人中龙凤的外甥都被暮氏女迷惑,不知魏女有什么魔力。
他出宫上得马车,回了自己的府邸。
庆国公府的门楣上悬了白绫花,府中下人也皆着素服,庆国公去灵堂看了看,待了一会。
他往铜盆里续上一把纸钱,过堂风搅起一阵纸灰,管家在侧忙送上擦手的巾帕。
“这几日府中二夫人管得可还好?”庆国公边擦手边问。
因为北燕习俗,出身好,名声好的妾室,在正室妻子殁了,或者本无正室的,可以抬为续弦正夫人。
所以国公夫人殁了之后,府中中馈就交给了二夫人方氏,庆国公如此问便是问问她主理大事可还过得去。
管家知道方氏比较得国公爷的青睐,自然顺势说好话:“二夫人一应事务都管理的井井有条。”
庆国公闻言点头,往后宅走去。?0?4?3?8?2?5?0?9
后宅中,二夫人房里丫鬟们仗着自己家娘子马上要做府中的女主人,有些自持身份,对府中旁的丫鬟呼来喝去。
二夫人院里的杏儿本是要给方氏送洗脸水,结果脚下一滑,扭了筋,她当即坐下歇着,随手拉过一个灶房里灰头土脸的丫头,指挥道:“我脚疼,你给夫人送水去,记住,在门□□给屋里人,别让夫人看见你,听见没?”
那丫头很不情愿,但她怕杏儿嚷骂起来,招惹旁人的眼光,于是还是接过水盆去了。
方氏刚用了午饭,见庆国公忽然来了,便把这几日迎来送往和花销大致说了说,又问道国公爷在外头是否用过饭。
庆国公道:“我还有事要与先生们议,你叫人把饭送去书房吧。”
说完转身便要出去。
掀开门帘,也没看外头,步子走的又急,刚迈过门槛就撞上一个人。
那人破旧丫鬟装束,脸上还沾着锅底灰,手中端着一盆水,这一撞之下洒了一地。
方氏正挑帘出来送庆国公,瞧见这一幕,又看见倒地的人,心中一警,立刻训斥道:
“毛手毛脚,还不赶紧下去!”
那丫鬟一声都不吭,埋头爬起来,立刻跑了。
可是庆国公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那背影。
虽说蓬头垢面的,但不难看出来,那是个很漂亮的丫头……
他背着手穿过抄手游廊,想到刚才宁和宫中大妃的脸色和他听说的一点关于暮氏公主的传言,魏女有什么魔力……
想着想着,忽然记起来,自己府上好像也有一个前朝公主呢……
方氏瞪着地上的一滩水,气得手发抖:“杏儿那死蹄子呢?我叫她去端个水,她竟把那前朝的狐媚子打发过来了!”
她太了解庆国公了,方才走时回头看那一眼,定是上心了!
从那美貌的暮氏女被送过来时,她便着意防着,远远的打发她到火房里去干粗活,万不愿让她入国公爷的眼,只是千防万防,眼看着自己要扶正了,竟然这时候出这么个幺蛾子来,真真是晦气!
晨霜回到灶房,心还在怦怦跳,她怎么也没想到,庆国公这时候会在方氏屋里,不然,她打死也不会去送水的。
从进这府邸开始她就故意每天蓬头垢面,躲着所有男人,尤其是那个庆国公,一旦被他看上,自己这辈子就算完了,她虽不知以后要如何打算,但躲一日算一日,就算干粗活也总比给五旬老头做小妾强。
可是今天居然还是见着了,但愿那庆国公转眼便把她忘在脑后才好……
承天殿里,萧铮甩袖而去,次日也没有来,是薛尚宫在关照云舟起居。
云舟起初不肯说话,也不愿意吃饭,直到三日后,薛尚宫持了粥碗要亲自来喂她,云舟终于开口,恹恹道:“薛姑姑不必如此。”
“殿下那日吩咐,您再不是宫人了,还命人收拾了双鸢阁,阁中一切都与从前一样,未有变动,由奴婢兼管着,过两日都收拾好了,便让您住进去,殿下还强调双鸢阁里饮食起居要格外留心,尤其饮食必要由奴婢亲自检查,想来殿下怕公主被人谋害,在极力保护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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