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王爷没要了小姐的身子?
沈宁酣然大睡,萧惟璟却彻夜未眠,心情几经起落。
不管沈宁是借酒发疯还是酒后吐真言,就凭她吐露出来的话,注定不可能是沈怀仁的棋子。
老狐狸心思缜密,必不会让她犯这个错误。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沈宁借酒发疯,不怕他杀人灭口吗?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传出去必遭灾殃。
可如果她酒后吐真言,又是如何得知他会杀兄弑父?
难道她有预知将来的本事?
萧惟璟不信邪,但想到她这两年为了治脸没少跟神婆神棍打交道,而且现在的她也是衍生出来的,或许是体内的神婆神棍胡绉呢?
但不管怎么说,她歪打正着了。
杀兄弑父未可知,但他的病刻不容缓。
他不在乎是否满门屠戮,但绝不给他人做嫁衣。
迫在眉睫的,是要压制病情恶化,可惜鬼医下落不明,唯有沈宁的针法还算管用。
他不会扔她去喂狗,但也不会放她离开,这辈子就留在他身边。
只要她愿意帮他,真到无力挽回的那天,他会为她安排好后路,给她一个安稳富足的后半生。
想到这,萧惟璟心情豁然开朗,嗅着安神香入眠。
一夜宿醉,沈宁头痛欲裂,感觉身体飘在半空。
竹青惊慌失措跑进来,“小姐,出事了。”
沈宁迷糊起身,“又怎么了?”是林婉月作妖,还是萧惟璟搞事?
竹青气喘吁吁,“庞将军他、他快要死了。”
沈宁瞬间回魂,着急道:“他昨天还好好的,怎么就要死了?”
竹青也不清楚,还是今儿早下人发现不对劲,庞德松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沈宁预感不妙,匆匆往庞家兄妹的院子跑。
院子已经聚了不少人,除了黑着脸的萧惟璟,连宫里的御医都出动了。
沈宁脚刚踏进来,一众目光齐刷刷望过来,带着质问,愤怒,嫌弃。
“你就是王妃?”谷御医率先发难,趾高气扬道:“真是胡闹,纵然你身份尊贵,也不能罔顾他人性命。”.CoM
不问红青皂白扣屎盆子,沈宁也不是好欺负的,“谷御医,我怎么就罔顾他人性命了?”
“你根本不懂医术,却擅自给人装假肢,害的庞将军断肢发脓感染陷入昏迷,难道不是草菅人命?”
屋里传来庞杏秀悲痛的哭声,屋外全是讨伐责怪的目光,沈宁就这样被扣上十恶不赦的帽子。
沈宁环视众人,没有错过贺启轩眼中的冷嘲,最后将视线落在萧惟璟身上,“王爷,你也觉得我害了庞将军?”
沈宁的话,让萧惟璟目光晦暗,片刻才开口,“还在查。”
还在查?换句话说,如果庞德松死了,她就是罪魁祸首。
她出的设计,由他亲手制作,花了这么多心血,竟然落得这番下场?
见沈宁不说话,谷御医更加肯定自己的判断,神情激动道:“王爷,我已经再三检查,庞将军病危就是伤口感染造成的,王妃她根本不懂医,不,她就是庸医,胡乱给人治病!”
“我看你才是老眼晕花的庸医。”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沈宁毫不客气怼过去,“伤口即便破损感染,发作也需要时间,昨晚还生龙活虎,今天就命悬一线,你的医术都被狗吃了吧,连最起码的判断都不会。”
“你真是无理取闹,不懂装懂。”谷御医满脸气愤,“伤口捂在假肢里,可不就加快感染么?杀人害命还不承认,真是心思歹毒。”
“昨天给庞将军安装假肢,我再三叮嘱过,行走会生产磨合,锻炼要适当,睡觉时要将假肢取下。”沈宁冷笑,紧紧盯着萧惟璟,“当时王爷也在场,如果我真要杀人,又怎么会提醒他劳逸结合?
即使我真的杀人害命,还得三司过审才能判案,你们现在有什么证据?”
萧惟璟眉头微蹙,她指着他说话是什么意思?
“王妃,庞将军昨天还好好,穿了你的假肢就突然病危,不是你做的还有谁?”
人群中,不知谁推波助澜说了句,众人看她的眼神更复杂了。
“光凭伤口感染,确实不可能发作如此快,或许还有别的可能。”贺启轩站出来,却回头朝房内望,“杏秀,你快告诉谷御医,庞将军平时都吃了什么喝了什么,跟何人接触最多,平时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好一招杀人诛心,脏水泼的不要钱。
谁不知庞杏秀跟沈宁走得近,还经常给庞德松带饭,轮椅又是沈宁制作,就差没直接点名道姓,沈宁不但杀人还乱搞男女关系。
萧惟璟神情深沉,目光锋利如刀,居高临下朝沈宁走来。
他带着冷冽气场,声音低沉冷酷,“沈宁,庞将军病危由伤口感染引起,既然你觉得自己没错,那本王就给你个澄清的机会。”
“怎么澄清?”沈宁觉得可笑,“我连他的伤都没看,如何知道他真的感染,还是有人栽赃嫁祸?”
“王爷万万不可。”谷御医着急道,“庞将军岌岌可危,真要纵容王妃胡来,可真就一命呜呼了。”
沈宁懒得跟庸医废话,直勾勾盯着萧惟璟。
明眸善睐,闪着无所畏惧的坚韧之光,萧惟璟下意识握住她的皓腕,径直走进房间。
王爷开道,没人敢拦,纷纷让步。
刚进房间,沈宁很快闻到股淡淡酸臭味道,不由皱起眉头,“庞将军可有呕吐?”
哭肿眼的庞杏秀起身,“今早进来,发现兄长确有呕吐。”
“呕吐物如何?”沈宁给庞德松把脉,翻看眼睑,掐开他的嘴巴看舌头,“你发现时是新鲜的,还是已凝固?”
庞杏秀当时心急如焚,压根没有注意这些,连忙让下人清理干净。
沈宁观察庞德松的断肢,确实破皮肿胀,而且积有大量脓血。
庞德松太过心急,不听劝告过量行走导致断肢磨破,加上烤鱼辛辣,他又喝了大量的酒,回来倒头就睡连假肢都没拆,确实容易造成感染发炎,但不可能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
沈宁注意到,庞德松的口鼻耳呈黑色,心中已有判断,“他的病危并非感染,而是中毒。”
“王妃真是荒谬。”谷御医厉声斥责,“老夫刚才已经仔细诊查,连同屋内的茶水都看过了,庞将军并没有中毒的迹象。”
打从她进来,谷御医傲慢轻蔑,像条疯狗般可劲咬她,就想知道是谁给他的勇气?
沈宁喷他,“莫非你老眼昏花,连最基本的中毒面相都看不出来?”
“肺活血,肝排毒,庞将军因感染而五脏受损,身体无法活血排毒,身体自然会发黑,这有什么好稀奇的?”知道她在王府不受待见,谷御医说话毫不客气,“王妃不懂医,就别班门弄斧贻笑大方,贺府医你说是不是?”
贺启轩神态恭谦,向着萧惟璟解释道:“王爷,谷老说得没错,肺活血肝排毒。王妃若觉得有人下毒,尽可勘验现场。”
萧惟璟没说话,神情晦暗不明,丝毫看不出情绪。
沈宁这时要还看不出栽赃陷害,可就白活两世了。
狗东西,这是要合伙整死她,还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的那种。
坐以待毙,不是沈宁的性格。
只是,除了愤怒之外,心里哽着极不舒服。
庞杏秀走过来,紧紧握住沈宁的手,声音哽咽却铿锵,“王妃,我相信你不会害我兄长的。”
兄长是王爷的心腹,而王爷的敌人甚多,想兄长死的不在少数。
她的信任,平息了沈宁的怒气,“阿秀,我会揪出害庞将军的凶手,把他救治回来的。”
庞杏秀失控,抱着她失声痛哭。
她跟兄长相依为命,如果兄长真的没了,她就是孤家寡人了。
眼泪解决不了问题,何况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要查出庞德松中了什么毒,才能对症下药。
沈宁取出银针,逐一检验房间的物品,假肢的缓冲棉垫,流脓的伤口,房间的茶水,全部都没有问题。
昨晚聚堆吃饭喝酒,要是有毒早一窝全放倒了。
沈宁皱眉,对方手段极为高明,摆明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见她无功而返,谷御医嚣张桀骜,神情得意道:“王妃口口声声说庞将军中毒,可有检查出来?你根本就是胡扯,想将罪责栽到他人头上,庞将军就是被你害死的。”
不是所有的毒,都能用银针检验出来的。
沈宁懒得搭理他,而是仔细打量房间。
雁过留痕,风过留声,只要有人动手脚,就不可没有痕迹。
沈宁目光迥然,在房间四周闻了起来,她总觉得除了呕吐的酸臭味之外,还夹杂着别的气息……
第92章 震惊沈宁想男人想疯了
沈宁走向窗边,并没有踩踏的痕迹,但心生疑惑,“昨天是谁送庞将军回房的?”
庞家兄妹生活谨慎,每次离开都会门窗紧闭,昨天喝到深夜,他又烂醉如泥,那么谁开的窗?
院子里有三名下人,其中一个站出来,“奴才送将军回房的。”
他被吵醒起床的,迷迷糊糊把庞德松送回房间,接着就回去休息。
他没有开窗,也没注意到窗户是开着还是闭的。
“户窗什么时候打开的?”
没有人知道,另外一个人回答道,“我早晨起来洒扫,窗户就是开的。”
不过,他是昨晚回屋睡觉前,无意间看到窗户是关的。
换句话说,晚上有人把窗户打开了。
“那又能怎么样呢?”谷御医无语至极,“庞将军喝了这么多酒,口干舌燥身体发热的,有可能是他晚上起来开的。
这跟他的病有什么关系?王妃没必要在这拖泥带水,鸡蛋里挑骨头,难道是想逃避责任?”
沈宁狠狠瞪了他一眼,“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这得收了多少好处,才会火力全开想要咬死她。
“你……”谷御医气得发抖,“王爷,你瞧瞧王妃的态度,她把你的爱将害死了,竟然还大放厥词!”
萧惟璟喜怒不显,“谷御医如何得知,庞将军是本王爱将?”
“老夫……”谷御医面色涨红,“王爷宽仁厚爱,将残废之人收留在府中,自然是心腹爱将。”
“本王既然宽仁厚爱,自是一视同仁,何来爱将之分?”
“这……”本来是想拍他马屁,没想到拍到马蹄上,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沈宁打断道,“你们可闻到屋里有什么味道?”淡淡的,既像香熏又像药味。
众人纷纷摇头,除了呕吐的酸臭什么也闻不到。
做医生的嗅觉比普通人敏感,沈宁相信自己的直觉,同时望向萧惟璟。
他有洁癖,鼻子比狗还灵,不可能闻不出来。
经她提醒,萧惟璟确实闻出来了,但不确定是什么,想到她昨天恶劣的态度,于是特意留了个心眼,“没有。”
她身体里挤着一百个人,他倒要看看,那些人究竟是绣花枕头,还是有真才实干的?
谁下的毒,沈宁心中已有猜测,望向萧惟璟的眼神满是冷漠跟不屑。
果然,短命是有道理。
这一世,他会死得更惨,死得更早!
求人不如求已,何况沈宁只是随嘴一问,压根就没指望他会相信她。
目光落到床榻旁边的衣架上,挂着件庞德松的玄色长衫。
沈宁走过去,用力嗅着。
众人哗然,王妃她疯了,居然当着所有人的面闻外男的衫衣,实在太不要脸了。
不守妇道,想男人想疯了!
数道目光,纷纷落在萧惟璟身上。
萧惟璟身体僵住,脸部发黑,头顶发绿,眼睛里有无数把飞刀戳向她。
棉布外衫,最容易吸味。
对方心思缜密,但百密一疏,还是留下了痕迹。.CoM
沈宁闻到了穿心莲、黄芪、板蓝根,金银花的味道,以及……陈芥菜卤。
陈芥菜卤,是古代的青霉素,即是抗生素。
取大量芥菜,日晒夜露使之霉变,长出绿色的霉毛,再将缸密封埋入泥土之中。十年后开缸,缸内的芥菜完全化为水,名为陈芥菜卤。
其他草药同样有消炎抗生的效果,它们的组合功效——头孢。
头孢配酒,阎王招手。
昨晚有人潜进房间点燃薰香,然后关闭门窗让烂醉如泥的庞德松吸入,药物和酒精产生双硫轮反应,让他生产中毒差点一命呜呼。
为了驱散房间里的味道,行凶者特意打开房间通风。
只是行凶者粗心大意,觉得普通人睡觉都有开窗通风的习惯,却忽略了庞德松离开时会随手关门窗,更没有考虑到他酒醉后无法开窗。
沈宁将衣服甩到谷御医脸上,“你老眼昏花就算了,不会连鼻子也出问题吧?
如果是,不如尽早告老还乡,否则给皇亲贵胄诊病诊出麻烦来,小心项上脑袋。”
分辨出衣服上的味道,谷御医老脸臊得通红,“老夫行医二十多载,从未听过这几味药能让醉酒之人中毒,简直无稽之谈!”
“没听过不代表没有,那是你孤陋寡闻眼皮浅薄,当了二十多年大夫还是庸医,到处杀人害命。”沈宁嘴上不饶人,“要不,你来现场试一下,看会不会死?要是死了,算你为医界献身,功绩千秋万代。”
谷御医气得跳脚,浑身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贺府医呢?”沈宁点名道姓,“你年纪轻轻的,该不会也像谷御医那样老眼昏花,张嘴就来了吧?”
贺启轩脸色不佳,但性格沉稳许多,“王妃或许猜得有理,醉酒之人闻着这几味药有可能会中毒,但不至于如此厉害吧?”
药效确实比头孢逊色,但如果加上食药相克呢?
昨晚吃了辛辣的烤鱼,配着酒喝没任何问题,但加上药熏就是剧毒,庞德松没嗝屁真是命大。
如果他咽气,她就是背锅侠,先不说萧惟璟会怎么对付她,光是他麾下那帮神兽就不会放过她。
到时别说在王府没了立足之地,脑袋能不能挂脖子上还两说,玩得好一手挑拨离间,栽赃陷害!
沈宁要不是懂医学常识,或是不知古中医的博大精深,今天就是跳到黄河都洗不清。
对方狠毒不假,但知道头孢配酒,药食相克的屈指可数,而且对自己恨之入骨的,用脚趾头猜都知道是谁。
沈宁意味深长瞟了眼贺启轩,撸起袖子抢救庞德松。
萧惟璟神情肃穆,喝声道:“来人,彻查厨房上下。”
能清楚知道陶然院吃喝的,除了厨房采办就是送菜的。
萧惟璟对初九跟十一有信心,但还是让人审问庞杏秀跟竹青,不排除她们说漏嘴的可能。
谍探擅长审讯,夜枭很快揪了人过来——厨房采办刘青。
刘青吓得瑟瑟发抖,连连求饶道,“王爷饶命。”
萧惟璟面带寒霜,“说,谁指使你干的?”
第93章 沈宁嘴炮一个个打脸
“奴才也不知道,前段时间在街上碰到头戴幂篱的人,给了奴才一百两,要奴才告之每天往王妃的院子送了什么菜。”
家里有事急需用钱,刘青想着只是告之菜单而已,压根不是做害人的事,于是很痛快答应下来。
拿了钱,他暗中关注厨房往陶然院送了什么菜,然后写在纸条上,塞在两条街外的砖洞里。
他想着顺手赚点快钱,哪里想到有人会通过食物害人,顿时吓得屁滚屁流。
蠢奴叛主,萧惟璟杀一儆百。
刘青被拖到后院,当着全府奴才的面公然行刑,锋利的钢针戳进手指头。
十指连心,刘青痛得哀嚎连天,将知道的交代一清二楚。
见问不出什么来,萧惟璟轻挥衣袖,“拖出去喂狗。”
刚要将刘青丢狗棚,谁知萧惟璟突然又改变主意,“杖毙。”
当着众人的面,刘青被活活杖毙。
不过杀鸡儆猴而已,再说刘青只是传递口信,给庞德松点香的才是罪魁祸首。
晋王府守卫森严,还有暗卫放哨,不是谁都能出入自由的,而且院子里没有入侵的痕迹,所以有内鬼的可能性很大。
沈宁在屋里救人,萧惟璟在堂厅审案。
庞家兄妹宿醉,而院子里只有三位下人,可没有谁愿意承认,最大的嫌疑落在扶庞德松回房的李三身上。
李三连连喊冤,“王爷明察,奴才是被枉冤的,我扶庞将军回房后,一觉睡到大天亮,就算给一万个胆子也不敢给庞将军下毒。”
都知道王爷手段狠厉,刘青刚刚被活活杖毙,三个人吓得瑟瑟发抖,挨了三十板打得鲜血淋漓也咬死不认。
沈宁从房间出来,庞德松的命暂时保住了。
她累得满头大汗,谁知刚出来就见到血腥场面。
不愧是生性残暴的反派,简直不把他人性命当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