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可真是意思,萧君郡如何针对萧惟璟跟北境军,军饷粮草军械哪次不延时,为了夺嫡除掉眼中钉肉中刺,屡次无视北境安危,欲给萧惟璟扣上通敌叛国的罪名。
他是老糊涂了,真不怕她故意手抖,送萧君郡上西天,还是说想要一箭双雕?
沈宁不想救,但事关政治还得问狗男人意见。
让徐御医在外面等候,她进寝室问高床软枕的萧惟璟,“你父皇让我做菩萨普渡太子,救还是不救?”
萧惟璟没有犹豫,“救。”
沈宁诧异,“他死了,对你们都有好处。”
国无储君,其他皇子才有希望。
“我们?”萧惟璟一把将她搂在怀里,“你确定他会把皇位传给我?”
也是,出身是萧惟璟的原罪,除非狗皇帝真糊涂了,否则哪怕放下偏见,于礼俗体制来说,保皇党也不可能答应的。
老皇帝的儿子没死几个,继承者的选择很多,怎么也轮不到萧惟璟头上。
而且,萧君郡已经被阿芙蓉腐蚀了心智,脑神经受到影响,再蠢的事都能做得出来。
如果狗男人心黑的话,暗中用阿芙蓉控制他,不比对付其他皇子轻松多了?
其他瓜皮或许没狗男人聪明,但只要脑子不进水,做不出萧君郡的蠢事来。
权衡之下,沈宁改变了主意。
谁知萧惟璟却来了句,“他还有用,现在死了太便宜他。”
沈宁瞟了他一眼,“你好坏哦。”
萧惟璟用力嘬了她一口,“跟你学的。”
无语,谁跟谁学的。
没有政治天分的沈宁反复琢磨,发现萧君郡活着确实比死了更有价值。
要现在就嗝屁,所谓人死怨消,吸食阿芙蓉,殿前果奔失仪,以及咬伤丞相之事,狗皇帝统统都将忘了,只会伤心他家好大儿死了。
朝臣同样如此,一切尘归尘,土归土。
萧君郡的死,对萧惟璟而言毫无价值,不,甚至反而是种损失。
要知道,紫薇真人可是萧君郡引荐给老皇帝的,这笔账该怎么算?
非但不能死,还得好好活着。
所以,她得把他救活才行。
“本王陪你进宫。”萧惟璟起身更衣,提醒道:“阿宁,你救治萧君郡,此事有利有弊,得三思而行。”
“你怕他有个好歹,皇帝皇后会迁怒到我身上?”
萧惟璟老谋深算,“也不排除其他人借此做文章。”
老皇帝都发话了,她还能抗旨不成,哪怕是步步惊心,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不过,从徐太医还能等的情况来看,杨大人应该有做止血措施,一时半会应该死不了。
沈宁从容得体,带上医疗器械进宫。
偏不巧走到半路马车坏了,又磨蹭了两刻钟左右。
唉,这个反派狗男人真是满肚子坏水。
进了宫,两人脚步匆匆。
到坤宁宫时,沈宁已经气喘吁吁,“儿、儿臣拜见父皇,父皇万岁,皇后千岁。”
皇后心里恨得牙痒痒,儿子命悬一线,晋王妃却拖拖拉拉,真是狼子野心。
呵,还以为她仍是家族强大,连皇帝都要给面子的皇后?醒醒,早就失宠了!
沈宁连眼神都不屑给她,朝着皇帝战战兢兢道:“父皇,儿臣听闻太子受伤导致血管破裂,这可如何是好?阿芙蓉药性强,上瘾者发作时如行尸走肉,任何事都可能做得出来,万不能松绑的。”
皇后面色铁青,这是在说她照顾不周么?
她也没有想到,药瘾发作如此厉害,让平日里温和谦恭的太子变成失去理智的疯子。
太子要有个好歹,她该怎么办?
然而,没有人在意皇后的悲痛,连老皇帝都觉得她烦。
若非她自作主张,太子岂会割腕自戗?
再说,老皇帝想到近来发生的种种,心里同样憋着无处发泄的怒火。
他没有如此愚蠢而不自知的儿子,皇家脸面都被丢光了。
可为人父,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亲骨肉去死。
老皇帝压下烦躁,疲倦道:“晋王妃,你可有把握缝合血管?”
“这、这……”沈宁羞愧地低下头,“儿臣……”
老皇帝心烦意乱,“但讲无妨。”
“儿臣在北境时,曾有晋王府的家奴受伤,血管破裂,儿臣当时年轻气盛,想着救人生命胜造七级浮屠,于是自告奋勇给家奴缝合,后来……”
她支吾着,不愿意再说。
皇后急得要死,“后来如何?”
“后来,他就死了。”
沈宁自责不已,“儿臣一心想救人,可没想到刚愎自用,他的死跟儿臣脱不了关系,每次午夜梦回,我都梦到家奴来讨命,后来还是王爷体恤儿臣,请道士给家奴超度才化解的。
自打那以后,儿臣便对手术缝合有阴影,已经很久没拿过刀了。
太子乃一国储君,千金贵体,若是有任何闪失,儿臣万死难辞其咎。”
皇后脸色极为难看,但又没有证据说她推诿见死不救,心中五味杂陈,急怒惊愤交加。
倒是老皇帝有几分清楚,晋王妃生性大胆,为了和离跟晋王闹得狗飞狗跳,救李珍珠跟太后时更是力争三分。
她的医术毋庸置疑,无非要个承诺罢了。
他清了清嗓子,“依晋王妃之见,该如何是好?”
皇帝开口,沈宁神情犹豫。
“儿臣心有障碍虽不能再执刀,便缝合的医理还是懂的,如今太子的伤迫在眉睫,万不能拖延的,父皇可以选出缝合术精粹的御医,儿臣可以从旁指定,共同医治太子殿下。”
随后,话锋一转,“只是,医事无绝对,儿臣会尽力去做,却不敢保证能治好太子殿下。”
老皇帝想了想,颔首道:“朕允了,由太医院正缝合,你从旁协助即可,若真有个好歹,朕不会怪罪于你。”
“皇上。”皇后急了。
老皇帝瞟了她一眼,“莫非皇后有更适合的人选?”
皇后被噎,只得作罢。
事不宜迟,沈宁跟杨大人走进萧君郡的房间。
看到奄奄一息,躺在床榻上脸色煞白,已经陷入昏迷的萧君郡,沈宁不禁感慨万分,他走到今天这一步,到底该怪自己,还是怪皇后惯子?
想到萧惟璟遭受的不公,沈宁对他没有任何同情。
要么不接,但只要接了,她的职业素养还是在的。
取出头盔式放大镜,教杨大人如何使用……
看到物件放大数倍,杨大人叹为观止,医界真是无奇不有,他坐井观天了。
堂堂太医院正,竟然因沈宁的撑腰而淡定不少。
沈宁观察萧君郡的伤口,有杨大人及时而正确的处理,血流减慢许多,而且伤口不算特别严重,有头盔式放大镜足够了。
心中有方案,她跟杨大人讨论缝合步骤。
说是讨论,其实就是授徒。
能坐太医院正这把交椅,理解力毋庸置疑,杨大人一听就懂,心中不禁感慨,真是小刀拉屁股——开眼了。
有沈宁在旁边的指点,杨大人不到两刻钟就缝合完成。
他深知其中的利害关系,将皇后安排的奴才全部撤掉,换上太医院的御医近身照顾,随时注意萧君郡的病情。
同时,杨大人知恩图报,复命时不忘大夸沈宁的医术。
太子的命保住了,老皇帝不由松口气,反倒是皇后跟死了儿子似的,非但对沈宁没半分感激,心里的怨恨更深。
皇帝看在眼中,对她的不满更深了几分。
太子落得今天这个地步,跟胸襟狭隘的皇后脱不了关系!
夜深露重,老皇帝烦躁不堪,龙体撑不住了,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沈宁看在眼中,心里已经有猜测。
从皇宫出来,已经是凌晨,她困得倒头就睡。
有太医院的人全程照顾萧君郡,沈宁没有再继续跟进,省得吃力不讨好还惹得满身骚。
沾了阿芙蓉,这辈子就算彻底完。
哪怕一时凭意志戒瘾,可人生漫长,每逢遇事不顺想逃避或是被他人诱惑而心志不坚时,复瘾重吸的可能性太大。
从此以后,萧君郡不过是条蛆而已,恶心自己更恶心别人。
落得今天这地步,完全是咎由自取。
沈宁没进宫,但有消息传出来,萧君郡每天在宫里鬼哭狼嚎的,除了皇后会心疼之外,压根没有人再心疼他,皇帝更是心烦无比,已经连续斥责皇后数次。
估计,已经在考虑废后之事。
沈宁好奇,晚上用脚撩拨狗男人,“王爷,皇后会被废吗?”
“不清楚,但国舅今天摊上大事了。”
沈宁瞬间化身吃瓜群众,“让我猜猜,国舅是不是霸占良田,刨人祖坟,霸占良家女子?”
萧惟璟无语,她怎么知道的?
别问,问就是权谋剧都是这么编的,而且是一招鲜吃遍天。
萧惟璟在心里叹气,枕边人太聪明对男人来说并非好事,要不是她真钻进自己心坎,他会远而敬之。
没错,国舅爷十年前回乡祭祖,觉得家族庄园不够大,于是强行征了四周良田,只给予他们微薄的补贴,还将山上别人家的祖坟刨了。
乡下无趣,被乡贤多灌了几杯的国舅酒后性起,糟蹋了清白人家的姑娘。
姑娘性子烈,当众投河自尽。
恶行之下,有人奋起反抗到官府状告国舅爷。
他敢告,可官府却不敢判,甚至为了拍国舅爷马屁倒打一耙,又害死了几条人命。
萧惟璟早就收集好证据,只是没找到适合的机会而已。
眼下,就是最佳时机。
事实上,这步棋走对了。
皇帝这两年对皇后愈发不满,如今太子又接连做出无可挽回的蠢事,废后废储势在必行。
可废后废储,无论哪朝哪代都是大事,哪怕贵为九五之尊,也不能凭意气用事的。
尤其废储,稍有不慎会动摇国本。
故而皇帝才会犹豫再三,萧惟璟不过点了把火而已。
数十位证人带着血书入京,堵在国舅府门前闹,瞬间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
后面的事,压根不用萧惟璟出面,他那帮手足兄弟岂会放过扳倒太子的机会,八海过海各显神通。
今天早朝,好几个朝臣同时参了国舅爷。
老皇帝同样也没放弃送上门的机会,震怒的他下令严查此事。
接下来按部就班,每天都有新瓜爆出。
狗男人嘴巴紧,寂寞的沈宁嫌不够刺激,约长公主出来吃火锅。
吃吃喝喝买买,人生也挺惬意的,如果忽视危机四伏的困境。
想听八卦找长公主真不错,她有特殊的消息渠道,也不介意跟沈宁分享,“皇帝要废后了。”
墙倒众人推,国舅爷的案子事实清晰明了,很快就查清原委。
对于名门望族来说,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如何处置全凭皇帝一句话。
从查处态度不难看出,皇帝是下定决心治国舅的,废爵贬为平民。..Com
朝臣不是傻子,想想太子做出来的事,心中已经猜测。
长公主感慨,“国丈一家经营数十年,又为太子筹划已久,奈何烂泥扶不上墙,若是他品行端正,太子党倒也可以为其奔走谋划,如今只能树倒猢狲散。”
一旦废后,太子将彻底完蛋。
见长公主唏嘘,而沈宁则在心中感慨,其实老皇帝对萧君郡还是有感情的,否则也不会拖到现在还没废。
毕竟是嫡长子,花了一生心血培养的。
看来,还得再添把火才行。
想什么,来什么。
大晚上的,御医又来敲门了。
还让不让人睡觉了!熬夜伤肝。
结果,徐御医磕磕绊绊道:“晋王妃,皇上病倒昏迷不醒,杨大人让微臣请你进宫的。”
皇帝昏迷不醒人,万一嗝屁了呢?
沈宁震惊,但又想到最近悠闲淡定的大反派,老皇帝真要嗝屁的话,他不可能天天在家玩孩子。
多半,一时半会死不了。
想归想,脸上还是挺着急,“稍等,本王妃马上随你进宫。”
于是,好男人萧惟璟又陪着媳妇进宫。
皇帝病倒,御医急疯。
整个皇宫戒严,沈宁到乾清殿时,太后跟皇后都在,尤其是太后心急如焚。
见到沈宁,她马上迎上来,紧紧握住沈宁的手,“阿宁,皇帝的病就拜托你了。”
沈宁连忙宽慰,“太后莫急,皇上不会有事的。”
数日不见皇后,她消瘦憔悴的厉害,哪还有昔日的雍容华贵风采。
也是,家族被贬为平民,好大儿嗑阿芙蓉上瘾,外面百姓纷纷指责她德不配位。
没有皇帝宠爱,家族没落,儿子更是被魔药腐蚀心智,皇后岂能不知大势已去。
后宫女人再清楚不过,这些意味着什么?
别看贵为皇后,现在居然连妃子都敢对她冷嘲热讽,这些对她而言比死还难受。
沈宁看破不说话,对她没有丝毫同情。
身为皇后却没有母仪天下,对皇子们极尽打压,视他人生命为草芥。
想到她拿李珍珠性命欲置自己死地,沈宁只想说,天道好轮回!
安抚太后几句,沈宁望向杨大人,“不知皇上龙体为何抱恙?”
杨大人欲言又止。
太后着急万分,“事到如今,杨大不必忌讳,哀家听着便是。”
杨大人跪下,“启禀太后,皇上乃、乃丹药中毒。”
太后震惊,猛地站起来,“你说什么?”
“老臣曾屡次劝过皇上,丹药乃虎狼之药,刚服用或许有回春之效,久服必然会伤身,但皇上……”
后面的话,杨大人不敢再说。
非但没劝动皇上,自己项上人头还差点不保,更遭到紫薇真人处处刁难。
“你、你为何不早告于哀家……”
杨大人瑟瑟发抖,低头不敢再多事。.c0m
事关龙本,他岂敢向外人多言,再者太后因尼姑之事,同样不喜紫薇真人,也曾劝戒过皇上。
皇上连太后的话都没放在心上,身为太医又岂敢多言。
“好个紫薇真人。”太后勃然大怒,责备的眼神望向皇后,“皇后,你对太子疏于教导,以至于他没有调查清楚,错将神棍当成真人引荐给皇帝,害得自己食药上瘾让天下人看笑话,竟然连皇上也……皇上要是有个好歹,哀家必不让你好过!”
早在紫薇真人出事,皇后便惴惴不安,担心皇帝身体会出问题,到时太子必定难辞其咎,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
她下跪请罪,“太后,太子生性单纯善良,他是真心实意为皇上治医治病的,没想到竟然受人蒙骗。
紫薇真人出现得太过蹊跷,必有奸人设计害太子,请太后主持公道,还太子一个清白。”
“清白?”太后怒而拂袖,“阿芙蓉乃害人之药,常人吸了都能察觉异样,太子身为一国储君非但瞒而不报,甚至吸食长达一年之久,这哪是单纯善良,分明是狼子野心。
来人,从今天起皇后禁足坤宁宫,没有皇上发话不得外出。”
如此愚蠢母子,太后多看一眼都嫌烦,“带走!”
皇后被带下去,太后强忍怒气平静下来,“阿宁,皇上乃国之根本,可千万不能出事,无论如何都得治好他的病。”
沈宁不敢保证,“太后,我先替皇上诊脉。”
太后屏退其他,只剩晋王,沈宁跟杨大人。
沈宁望闻问切,对狗皇帝仔细检查,继续神情凝重。
太后着急,“如何?”
沈宁反复研究剩下的丹药,“太后,实不相瞒,这丹药里不止有各种矿石,还有……阿芙蓉。”
太后震惊,“阿芙蓉?”
沈宁掐算狗皇帝的服药时间,“幸好皇上明睿,那恶道人被皇上察觉,下药并不算很重,但从服药时间来算,怕已经成瘾。”
阿芙蓉还不是最重要的,致命的是服用重金属过量,对心脑血管有影响。”
说明白点,皇上得了后天性心脏病,血管粥样硬化,将来有脑梗或心梗的危险。
“心疾?”
太后只感觉天崩地裂,恨不得将恶道人碎尸万段,“这可如何是好?”
“儿臣跟杨大人只有尽力而为。”沈宁实话实说,“当务之急,是让皇上停止服用丹药。”
阿芙蓉有瘾,看太子生不如死的痛苦模样,太后就知道戒药何其难。
堂堂一国之君居然相信长生谬论,真是荒唐!
皇上这样,储君同样如此,皇室到底怎么了?
太后心力憔悴,瞬间老了十多岁。
她将沈宁及杨大人屏退,将晋王留下来。
不知说了什么,萧惟璟半个小时才出来,而沈宁跟杨大人已经开好药,命医官去煎药。
同时,她不忘提醒杨大人,“父皇一病,只怕群魔乱舞,我与大人不过一界医者,不可有功但求无过,切不可让人误会或利用,反误了卿卿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