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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青枝(幼禾)


她脑袋都快炸了,哪还有心思用膳。
结束的时候,本以为就此一别,再不相见了。
那人却是托人牵着马车停在她面前,请她上车。
沈青枝眼神一滞,要不是白苏亲自坐在马车前,她都不敢置信。
将主仆两人平平安安送到沈府,白苏终是忍不住,下了马车,大步行至沈青枝面前,长吁一口气,“四姑娘,其实我们爷挺孤独的,他也没有外面传的那般可怕,多说无益,白苏还是希望四姑娘能与爷多接触接触,他其实真得很好的。”
沈青枝颦眉,“白苏,可这世间有很多无奈。”
白苏笑笑,“可是我们爷能摆平您的所有无奈。”
沈青枝摇头,“很多事,我心里头过不去。”
比如说做妾。
白苏叹了口气,没再劝说,这位四姑娘也是位知书达理,学识渊博之人,他可辩不过她的口舌,他若欺负了这位姑娘,他家大人恐怕会将他一整月的俸禄都扣光了。
故而,白苏朝着冬葵眨了眨眼,随后抱拳辞别两人。
夜色寂静,只余虫鸣声,冬葵今日受了点轻伤,走路走得极慢,沈青枝也不催,跟着她的脚步缓缓朝后门走去。
甫进后院,就看见自家院子里灯火通明,她眉头一皱,心里七上八下跳个不停。
“小姐,咱们今日对那三姑娘心软,看样子,她是不打算放过咱们啊?”
冬葵今日刚领教过这姑娘的狠毒,当即腿都有些吓得颤抖。
沈青枝摸了摸她柔软的长发,轻笑道,“你这婢子,初来上京时,你不还夸下海口说这宅斗妙不可言吗?”
冬葵听闻忙摆了摆手,指了指自己伤痛的腰臀,嗷嗷直叫,“不了,疼疼疼!”
主仆二人在拌嘴中朝那麋院走去。
甫一走进,沈青枝便闻见一股子浓郁花香,这花香浅浅淡淡倒是适宜,这一旦味浓了,就显得庸俗低廉。
“这就是咱府中的四姑娘?”
人未见,那尖锐妖娆的声音就已传至沈青枝的耳畔,她往院子里走了两步,就见一着华服锦衣的少妇端坐在她的躺椅上,一老妇人站在她旁边给她嗑着瓜子。
那老妇人听闻她的话,忙应了声,“是,夫人,这就是那位贱蹄子生的闺女呢,和她那娘一样下贱,赶着去做人家妾呢!”
那林氏冷嗤一声,接过那老妇人递来的瓜子,一把丢进嘴里,轻嚼两下,皱眉,“这瓜子怎么一股骚味?”
那老妇人啧舌,“这不是狐狸精在那站着吗?”
林氏将瓜子连带着桌上的银壶往沈青枝身上砸去,她恼怒道,“今儿个我家灵儿的腿被摔得走不动路了,也不知是哪个狐媚子惹的事,竟连自己这嫡亲的姐姐都敢惹呢?““我家灵儿躺着,我可不想她还好端端得站着!”
那老妇人听闻,忙朝院子里的仆人挑挑眉,满是皱纹的脸上闪过一丝凌厉,“还不快将门都关上!夫人要上家法了!棍子都准备好了吗?”
话落,就有人将一根足有成年男子胳膊粗的棍子拿了上来,紧接着,沈青枝的膝盖被那老妇人狠狠顶了下,她本就有些身子乏软,此刻更是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第19章
冬葵被人压倒在地,她本就还有着痛意的腰臀,此刻被人用脚踩在地上狠狠打着圈,痛意入骨,她眼泪汪汪地匍匐在地,目光停留在摔倒在地的沈青枝身上。
沈青枝一身媚骨,柔弱纤细。
即使一身狼狈,却依然娇媚怜人,一双楚楚可怜的眸子里含着不容无视的凉薄,她踉跄着起身,一手抓住那老婆子手中的棍子,白裙袖子褪至臂弯处,露出雪白如凝脂的肌肤,价值连城的玉镯圈在她纤细的手腕上,皎洁月色下,散发着耀眼美丽的光芒。
那镯子一眼看上去便价值不菲,它毫无一丝瑕疵,美得像是一块用水凝结成的镯子,干净纯粹。
即使是身世高贵的林氏也未曾见过这般晶莹剔透的镯子,当即她脸色动了动。
嘴角轻嗤,“这般华贵的镯子定是从府上偷来的吧?”
沈青枝拿着棍子的手一滞,这一滞,被那老婆子逮着机会,一股脑儿将她压在了地上,嘴角冷笑,“想不到这贱人还是个手脚不干净的!”
说罢就要去摘那镯子。
下一秒,冬葵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挣脱开那些婆子的束缚,忙往沈青枝身边爬去,她忙挡在自家小姐面前,瞪着那婆子,“你们这些恶毒老妇,竟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这才怀疑别人的好东西也是偷来的吧?”
“哦?那你和我说说这般昂贵的镯子你家小姐哪里来的?据我所知,扬州林府也只是书香门第,教书的能赚几个银子?”
那躺在椅上享受着簇拥的林氏,眼里头满是不屑。
她多年前就将林府的底线摸清楚了,那不过是个没权没势的书香门户。
冬葵抿唇,眼里满是警惕,“何需像你这毒妇报备?”
林氏何曾受过这般屈辱,她可是正儿八经的伯爵府嫡女,生来荣华富贵,今儿个竟被一婢子指着鼻子骂毒妇,她咬了咬牙,一双凤眸里闪过一丝怒火,“嬷嬷,打!”
那嬷嬷肥胖的脸上肉晃了晃,拿起棍子就要往冬葵身上打,却是被一旁的沈青枝紧紧抓住了棍子的末端。
/堤柳街首辅公馆。
月光如水,微风拂面,江聿修踱步在院内,脚步缓慢,心思沉重。
大抵是喝了不少酒,头昏沉沉不说,这心口处还“砰砰”跳个不停,高大挺拔的身影一顿,似乎想到什么,他连忙换来下属长风。
长风一身轻功徐徐自墙角处飞跃而下,落在了江聿修面前,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大人,有何吩咐?”
长风这人和白苏性子恰恰相反,他沉默寡言,常年隐在暗处,皮肤异常白皙,毫无血色,清俊的脸上自左眼到耳根处有一道伤疤,竟是烈火的形状,看上去略微狰狞。
“我这不必守着,你去沈府瞧瞧,若是四姑娘有危险,你自去告知沈如令。”
江聿修转动手上的白玉扳指,心里头说不上来的烦躁,但今日和那姑娘商量好不再逾越,若他大半夜还去沈府,她定是要知道他暗中派人护着她了。
不然,今日她被沈青灵霸凌,他也不能那么快就出现。
如今最好的法子,还是借助沈如令之手。
长风应了一声,转身便消失在黑暗。
/月令园。
沈如令刚宽衣解带,便听见门外传来一声轻响,他蹙眉不悦,但还是过去开了门。
见到门口那人,他冰凉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诧异,漂亮的脸蛋,狰狞的烈火伤口,竟是那传说中烈火死士的头头。
这烈火死士是大京隐秘在地下的骑兵。
无人知晓这帮死士在何处,但每当这群骑兵所到之处,皆是火光烛天,寸草不生。
他们惩恶扬善,斩贪官,除恶霸,为民除害,是以百姓们称他们为焰火死士。
那刀剑一步步朝他紧逼,沈如令虚浮着脚步后退,堪堪扶着檀木椅子才站直身子。
长风如鬼魅一般行至他面前,拿刀夹在他脖间,额间的一缕长发遮住那道狰狞的伤口,漂亮狭长的凤目里一片冰凉,“我家主子让你去麋院救四姑娘,主子还说若是四姑娘今日有什么闪失,拿你整个沈府抵债。”
冰凉的刀锋架在脖间,仿若下一秒那锋利的尖口就要刺穿他脖颈处的血脉,沈如令两指夹住刀剑的尾端,两眼清明,“你背后的主子是谁?”
“这不该是你该问的,今日我来此之事,若是有第二人知晓,这刀子可就不长眼了。”
声音冰冷,仿若来自阴间。
沈如令何其聪慧,当即一个猜想隐隐在脑子里呈现,但仅是片刻,他就虚浮了脚步。
沈如令当即只身赶往麋院,荒废了许久的院落,如今种满花草,生机勃勃。
果然,这姑娘和她那娘一样,对花草颇有兴致。
许久未来这地,甫一靠近,那些埋藏在深处的记忆就涌了上来,他痛苦的握紧双拳,眼眸通红着走了进去。
脚步刚踏进院内,映入眼前的便是那纤弱娇美的小女儿倒在地上,双手紧紧握住婆子手上粗壮坚实的棍子,她双目清冷,却含着坚毅,一如当年她的母亲。
心一颤,沈如令的怒气已达到极致。
“大胆林氏!竟敢对府中女眷动用私刑!”
洪亮威严的声音响起,那林氏吓得从躺椅上“蹭”一下站了起来,顾盼之间,露出胆怯,她紧抓着一旁侍女的手腕,纤长的指甲融入那侍女的肉里,惹得那娘子泪眼盈盈。
“官人......”林氏脸色倏然一白,她在沈如令的眼中一直是贤良淑德的模样,而此刻却是阴森狠毒,特别是沈青枝那贱人,躺在地上,泪眼婆娑,我见犹怜的样,更凸显出她的阴辣狠毒。
沈如令却是看都未看沈青枝一眼,冰冷的视线落在那林氏身上,叹了口气,“林氏,你可知今日出手伤灵儿的是谁?”
林氏摇头,凤眸里泪光闪闪,“官人,柔儿不知,灵儿什么话也不肯和我说。”
沈如令冷哼声,“愚昧妇人,那你找青枝作甚?人是那首辅踹伤的,你去找他啊?我可听说那人可是猖狂到今日直接在殿上对圣上说,不想做就下台!他都敢这般对圣上说话,掐死一个沈青灵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他为何要留下青灵的性命?”
“为何?”林氏困惑。
“青枝与那小将军大婚在即,闹出人命来还得了?你切记不要再惹那丫头,她背后是小将军,小将军背后是那只手遮天,权倾朝野的首辅!”
“别说你是伯爵府的嫡女,便是那当今圣上,见着那首辅都得低声下气!”
沈如令说完,那林氏像只风中摇摆的蒲公英,似乎下一秒就要随风吹散。
她林家如今也只是空有个伯爵府的名头而已,其内里早已破败不堪,她如今能依仗的根源也没落了,只能收起浑身的尖锐毒刺。
说完这一切,沈如令甩了甩衣袖,仍旧未看沈青枝一眼,大步离去。
而林氏则颤抖着手扶着身边侍女的手臂,将身子支在她身上,身上早已吓得汗如雨下,她忙吞咽了口水,在众人的搀扶中悄然离去。
众人一哄而散,麋院又恢复了以往的安宁。
沈青枝忙过去扶起冬葵,见她衣服上血迹斑斑,娇媚可人的脸上,泪水滴答滴答流了下来,当真是美丽不可方物。
“小姐,别哭,他们不敢惹您的。”冬葵伸手用袖子擦了擦她眼角的泪水,“小姐,我日后再也不说这宅斗乐趣无穷了,实在是疼得很,估摸着这个把月都不能陪您去宜园采果子了。”
“冬葵,切勿这般说,明日我上山摘点新鲜草药,替你敷着,这伤定能早日好起来。”沈青枝将她扶至耳房,又端来一盆清水替她洗了洗身子。
冬葵趴在床上红着眼看着自家小姐忙来忙去的身影,她咬牙切齿地开口,“小姐,日后您定能荣华富贵,将他们都踩在脚底下。”
沈青枝回眸轻笑,“你这婢子,心可真大。”
冬葵不语,眼神却异常坚定,“以后咱们富贵了,定不能饶恕这沈家三小姐。”
“说得像真的似的。”
“小姐,定可以的。”冬葵坚信。
“好,早点休憩吧,明日你家小姐我还要上山采药呢!”沈青枝大抵是喝了酒,浑身绵绵软软的,替冬葵盖好被子,便虚浮着脚步朝自个屋内走去。
进了屋子,灭了灯,一阵酸楚感袭来,想到方才沈如令那冰凉的目光,那酸酸胀胀的感觉直往喉间涌去,万分委屈涌上心头,瞬间那张美丽的小脸泪如雨下。
她缩在被子里,紧紧攥住手中的薄被,轻轻抽泣着,脑海里又想起今日江聿修视若无睹的目光,以及那傅家大姑娘怎样的殷勤,无尽酸楚涌上心头,她强压着声音哭泣着。
哭到最后,薄被都被打湿了。
约是寅时,天色微亮,沈青枝闺房内的窗户被人徐徐推开,那堂堂首辅大人着一身月牙白袍,从窗户内轻轻翻进了姑娘闺房内。
立在窗前的身影,长身如玉,当真是芝兰玉树,俊美无涛,也难怪上京无数娘子对这郎君心驰神往。
裁制完美的袍子上,还沾上了些许露珠,一滴滴顺着袍子落在了干净的地面上。
男人手上捧着一束娇艳欲滴的月季,以及一些上好的还滴着露水的草药。
透过微弱的光线他轻瞄了眼双腿夹着被子,睡得沉沉的姑娘,一向清冷淡漠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柔意。
他将那月季放到桌上,又将粉青釉梅瓶里的山茶花取出来,腾出空瓶,将那月季放了进去。
一阵月季的清香在屋子里弥漫开来,沁香扑鼻。
换完花,男人才走至美人床榻边,见她睡得并不踏实,即使在睡梦中,纤纤玉手还抓着手中的薄被,极其没有安全感。
他轻叹口气,终是看了会儿姑娘美丽的睡颜,什么也未做。
倏然间,那姑娘不知做了什么梦,哼哼唧唧委屈地哭了起来,莹白娇嫩的脸上,泪花朵朵,好不怜人。
男人忙掏出一块淡粉色帕子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水,“怎么还哭了?乖姑娘,好生睡着,有吾在,这天下无人敢伤你。”
听到这话,睡梦中的姑娘竟止住了哭泣,又沉沉睡去。
江聿修这才放下心来。
到底不知是何时养成的翻窗看美人的习惯,好像是一开始他们一夜*欢好,他不放心她脆弱的身子,甫从扬州赶回来,就摸着黑过来看她,路上经过他栽种的玫园,又采了些玫花带了过来。
这姑娘可真让他牵肠挂肚。
出了麋院,江聿修静静站在沈府一片空地处,此处鸦雀无声,荒废数年,连只活物也没有。
很快,一个高大坚实的身影从屋檐上飞跃下来,轻轻落在他面前,“爷,长风护主不周,愿受罚。”
江聿修摩挲着手中的扳指,眼底一片凉意,他转过身,视线落在单膝跪地的长风,薄唇轻启,“长风,吾记得和你们说过,这世间,她的性命比吾还要重要,怎么今日你们一个两个都未守着她?”
长风单膝跪地,眉眼柔顺,一向冷酷的死士头领此刻低着头,俊俏的脸上满是敬重,“大人,再无下次了,若有下次,长风愿以死谢罪。”
江聿修将手上的扳指除了下来,借着皎洁月色垂眸看了眼,方才低声开口,“日后白苏若不在吾身边,你也不准离开她,你要记得!她的一切方是第一!”
长风颔首低眉,“是!长风定当誓死守护四姑娘!”

沈青枝醒来时,已是午时三刻,太阳高高挂在天空,灼热笼罩着大地,上京陷入了一片火热中。
沈青枝甫从睡梦中醒来,竟还有些困意,但也没再接着睡,她从塌上起来,伸了个懒腰,一股子清甜的月季香映入鼻尖,美眸轻转间,视线落在了木桌上的月季。
眸子里闪过一丝诧异,她以手揉眉,恍惚间,竟闻到了一阵熟悉的鹅梨果香,浅浅淡淡的,煞是好闻。
“冬葵?”美人着一袭白色亵衣,肤如凝脂,粉面桃腮,尤为动人。
片刻,冬葵便自耳房入内,她身子骨像是好了不少,笑容清甜,手中端着一杯解酒汤,双腿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
“小姐,您终于醒了!”冬葵有些兴奋,忙将那汤搁在桌上,走至衣匣间,踌躇了一会儿,拿了件玉青薄纱裙走了过来,“小姐,将衣裳换下吧?奴婢为您备了解酒汤,小姐待会儿喝上些许。”
沈青枝点头,拿着那衣裳往里件走去,待至衣裳换毕,再出来时,美眸定格在冬葵腰臀之处,轻问,“你这伤......”冬葵眼神躲闪了下,忙一瘸一拐地扶着沈青枝到桌边坐下,将那解酒汤端至她面前,“怜姐儿给奴婢一些药草,奴婢用了好多了,这解救汤也是她给的药草熬的呢,听说解酒效果极好。”
沈青枝听闻颦了颦眉,拿着汤碗的玉手微顿,终是叹了口气,将那解酒汤喝下。
这汤药不苦,微甜,倒需要费一番功夫,寻此类新鲜草药方可有这口感。
她搁下碗,抬眸看了眼冬葵,“倒不知这怜姐儿还会识得这般药草。”
冬葵挠了挠头,笑盈盈道,“婢子也不甚清楚。”
沈青枝摇摇头,又徐徐抿了些许清茶,一杯下肚,方觉肚子有些饿了。
她朝冬葵招招手,冬葵凑到她眼前,她才缓缓开口,“拿上银子,今儿个我们下馆子。”
/月香园。
那沈青灵被侍女扶着坐在了林氏跟前,两眼汪汪地看着自家母亲,双手紧紧缠绕着母亲的宽袖,“娘,你得为灵儿做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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