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命运总是很难预料的。
他李德全就是命好,才一步步的爬上了今天的位置。
这黑不溜秋的小子,如今虽比不上自己。
但能这么快爬到高位,还是让他心里有一丝不爽的。
不过平心而论,卓文虽然黑了些,模样却也端正。
面对自己也不卑不亢。
倒是让李德全不爽的同时,心底也有了一丝欣赏之意。
“跟我过来。”
挥手把两个小太监打发到远处。
让自己的徒弟秦川远远地放哨。
才和卓文一起走进了不远处的凉亭。
“宸主子近来可好?”
李德全坐在石凳上,放下手里的拂尘,随意的问道。
“主子挺好的,每日都早睡早起,膳食也进的香甜。”
卓文一时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便老实的回道。
毕竟这也没什么需要保密的。
“进的香甜?”
听了这话,李德全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作为侍候康熙多年的贴身太监,主子的心思他还是能揣测一二的。
尤其是今天在慈宁宫请安。
主子的眼神,几次都不经意的掠过角落里的宸嫔。
李德全的心里,就更加确定了。
此刻听了卓文的话,李德全也不由得感觉事情有些棘手起来。
原以为是很简单的事儿。
心照不宣。
毕竟依着皇上的权势样貌。
这宫里的娘娘小主们,哪一个不是对皇上情真意切,笑脸相迎。
求着盼着让皇上到自己宫里坐坐。
可听了卓文的话。
李德全也愣住了。
听这宸嫔的状态,见天儿能吃能睡,一点儿忧伤憔悴的意思都没有。
似乎也不像是个肯服软的。
自己再怎么说也只是个奴才,谨言慎行是最起码的。
又怎么能真的教主子做事。
万一要是不小心弄巧成拙了。
怕是脖子上的脑袋不想要了。
可是,若宸嫔娘娘一直不肯主动。
依着万岁爷的骄傲,哪怕心里再不快活,也是绝不可能主动再去咸福宫的。
一想到这。
李德全忍不住捻了捻下巴上粘的假胡子,心里有些发愁。
这宸嫔娘娘的模样儿倒是一等一的好看,就是这性子。
委实有些太高傲了。
一点儿台阶都不给皇上留。
两个主子都这般年轻好胜。
真是让人为难啊!
李德全有些头痛的按了按眉心。
只能咱们做奴才的在中间描补了。
“你这样,明儿个……”
李德全轻呼了一口气,招手让卓文上前。
压低了声音嘱咐道。
卓文听着,脸上闪过一丝迟疑。
语带踟蹰:
“这……这主子知道了会不会怪罪啊,不如我先回去跟主子商量一下吧。”
“你小子脑子是不是缺根筋?做奴才的就要眼明心亮,还想不想你家主子得宠了!”
李德全眉头一皱,语带警告:
“就按我说的去做,出了事儿有我在前面顶着呢,还轮不到你操心。记住了,这事儿只能做不能说。回去把嘴巴给我管好了,要是传出一丝儿,李爷爷我有的是法子剥了你这身皮!”
乾清宫。
一身朝服的恭亲王常宁被一名太监引领,匆匆走进了康熙的御书房。
常宁一甩袖口,单膝跪下,给康熙行了一礼。
“给皇兄请安!”
“起来吧,常宁。”
“谢皇兄!”
常宁站起身,垂手而立,显得颇为老实乖巧。
康熙向来重视亲情,兄弟俩加上福全,从小一起长大。
虽然,常宁的性子有些跳脱,却也不乏才能,又向来对自己忠心耿耿。
所以,他对这个弟弟向来不错,放下手里的折子,笑着问道:
“你小子可不是个勤快的性子,说吧,究竟来找朕有什么事儿?”
常宁嘿嘿一笑,摸了摸鼻子:
“也没什么,就是好久没和皇兄比试骑射了,最近跟□□学了几招,想跟皇兄请教。”
康熙心情不错。
今儿上午云南那边传来鹰信。
七天前,因着自己之前流露出撤藩的意思,并且下旨招吴三桂的儿子吴应熊做驸马。
原本抱团抵制朝廷,商议抵抗朝廷撤藩的平南王尚可喜和靖南王耿精忠,连夜离开了平西王吴三桂的府邸。
自己这步离间之棋,显然取得了巨大的成效。
在三藩之间撬开了一道口子,让他们彼此之间有了猜疑,开始变得互不信任起来。
想来,用不了多久,撤藩的时机就成熟了。
所以此刻。
他倒是难得也有了放松一番的心思。
起身哈哈一笑:
“行啊,要是赢了,朕那把寒水弓赏你!”
常宁眼馋那把寒水弓很久了,顿时兴奋起来:
“好,皇兄说话算话!”
康熙微微一笑:
“先赢了朕再说吧!”
西苑校场。
两人已经换了褚红色箭袖骑马装,策马奔进了校场。
一队两百人的御林军士兵正在校场训练骑射。
听说圣上和恭亲王比箭,士兵们都让出了场地,围在两边。
一边擂鼓,一边饶有兴致的等待观战。
“老三,你先来!”
康熙骑在马上,右手握着寒水弓,凝视着百米外的草人靶子。
常宁也不推辞,一马当先,刚刚进入射击区。
鼓声便敲打起来。
“咚!咚!咚!”
鼓声急促。
常宁紧咬嘴唇,心中略有些紧张。
他深吸了一口气。
纵马而出。
从背后的箭袋抽出一支白色羽箭。
拈在手指上。
在战马的急速奔跑中一箭射出。
显然他发挥的不错。
羽箭精准的射中了草人的胸口。
两边顿时喝彩声如雷。
常宁嘿嘿一笑,眼睛的余光往后扫去。
他要看看皇兄的如何。
士兵们换好了新的草人靶子。
随着急促的鼓声响起。
康熙纵马而出。
从背后的箭袋中抽出两只白色羽箭。
一箭用呀咬住。
在第二声鼓声响起的时候。
他张弓将第一箭射出。
羽箭也精准的射中了草人的胸口。
随即双手互换,身体转向右边。
张弓搭箭。
在第五声鼓响起时。
又是一箭射出,动作潇洒而熟练。
仿若行云流水一般。
精准的射中了草人的眉心。
这高超的箭术。
让校场上的士兵顿时欢声如雷。
连常宁本人也忍不住喝彩一声:
“漂亮!”
“老三,还比不比了?”
康熙骑在马上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常宁才想起来自己又输了,半晌郁闷的道:
“不比了,太打击人了!”
“别灰心,只是教技而已。好好练习骑射,以后朕封你为大将军,为朕征战沙场!”
康熙翻身下了马,把缰绳扔给一旁的士兵,语带豪气的道。
“臣弟明白!”
常宁到底也是少年人,听了这话眼睛迅速的亮了起来。
作为八旗男儿,能在马上建功立业,是他盼望已久的。
又左右瞅了瞅,神色有些纠结的道:
“皇兄,其实,臣弟今天还有件事儿。”
“哦,说来听听。”
“就是......就是,您能不能帮帮平昌。”
常宁踟蹰了一下,有些期期艾艾的道。
“平昌是谁?怎么回事?”
康熙愣了一下,有些奇怪的看着长宁。
“平昌是臣弟之前的伴读,康亲王家的老三。去年娶了纳喇氏的一个格格做福晋,但谁想那女人太跋扈了,简直就是个妒妇。经常为了一些内宅的小事情,抓的平昌一脸伤,都没法子见同僚。”
“你想让朕怎么帮,休了她?”
康熙眉梢一挑,淡淡的道。
“额,这不好吧。不然,皇兄下旨斥责那女人一番?好歹让她收敛一下,不然平昌的日子也太可怜了。”
常宁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的道。
“好好用用你的脑子。平昌可是亲王之子,连一个女人都管不住,那是他无能。”
康熙瞥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
常宁有些讪讪的低下了头。
显然,他也发现了自己的提议有多不靠谱。
康熙也不理他。
转头望着从远处校场上奔跑而来的黑色烈马。
凤眼微眯。
轻抚右手的扳指。
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晦暗之色。
冷哼一声淡淡的道:
“如果是我,再高傲的女人我也驯-服得了。”
所以,午睡是必须的。
摇光今儿身子有些乏,用了午膳之后, 并没有如之前一般躲在帐子里修炼, 而是切切实实的睡了一觉。
等醒来, 太阳已经开始往西边儿偏移了。
按着现代的算法,约摸到了下午五点多的样子。
换了件宽松的浅青色罗裙,由着秋娥和芍药打来清水净了面。
才懒懒的而出了正厅。
梅嬷嬷正带着宫女们,坐在在廊下制香囊。
这也是一桩风雅的活计。
基本上各个宫里, 一年四季都会安排专门的宫人收集各个季节的鲜花,再加以晾晒风干。
放进香囊里佩在身上, 行走之间, 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譬如春天的迎春、百合、白玉兰、杜鹃,夏天的栀子花、夕颜、木槿。
以及秋天的菊花、晚香玉、芙蓉花, 和冬天的梅花、樱草、马蹄莲。
不同季节的花儿, 各有各的美,各有各的香。
深受娘娘小主们的喜爱。
“嬷嬷制的是什么香囊?”
摇光斜倚在廊下的柱子上, 有些好奇的道。
她对于这些精细的活计, 向来不怎么精通。
“呵呵,这是百合香囊,不但香味儿浓郁,而且有安神助眠的功效。用来做香囊最合适不过了。”
梅嬷嬷停下了手里的活计, 让小宫女冬青给去屋里搬来椅子给摇光坐下。
才笑着给她解释,边说边把香囊递到摇光手上。
“主子闻闻这味道, 可比普通的香丸要清新的多呢!”
“嗯, 闻着还不错,想不到嬷嬷还会这个呢。”
摇光坐在椅子上, 凑近闻了闻笑着赞道。
“呵呵,主子说笑了,这有什么稀奇的。会者不难,难者不会罢了,都是有方儿可寻的。”
蔓儿端了一碗蜂蜜桂花酥酪过来。
身后跟着一声靛青色总管太监补子的卓文。
恭恭敬敬的一甩袖子,单膝跪地。
“给主子请安,主子吉祥!”
“起来吧,什么事儿?”
摇光接过酥酪,用勺子舀了一口道。
“回禀主子,奴才听李公公说,今儿下午在畅音阁安排了小戏,听说是唱的昆曲儿《牡丹亭》,主子可要去听听?”
摇光眉头一动,她向来不爱凑热闹。
若是别的,她多半会推了。
但是,对于昆曲儿还是喜欢的。
吴侬软语,婉转缠绵。
虽说听不懂,但就是觉得动人。
“唔,那就去吧,什么时辰开始?”
“酉时。”
卓文低下头,眼中忍不住闪过一丝喜色。
畅音阁在重华宫,离咸福宫不算远。
乘了撵轿过去,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摇光到的时候,戏台周围的主座上,已经坐了几位嫔妃了。
宜妃、惠妃、荣妃、兆佳氏,还有几个答应。
显然都已精心打扮过了。
各个仪态万千,光彩照人。
不过,贵妃佟佳氏不知为何,倒是还没来。
跟在摇光后面的卓文见此,不由的心生疑惑。
李总管之前明明跟自己说,今天听戏的只有自家主子和皇上。
还叮嘱自己千万不能走漏消息。
那,这一屋子的娘娘小主是怎么回事?
难道自己眼睛花了?
其实,李德全也是很无奈。
他原本想的很好,跟卓文打听了摇光爱听昆曲,特意在重华宫叫了一班小戏。
想着给两位主子找个台阶下。
谁承想,其他娘娘们不知从哪儿得来消息。
倒是一个个的先来了。
秦川作为李德全的徒弟,虽然也有些脸面。
但这种情况,就算是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把娘娘们往外轰啊。
办砸了师傅交代的差事,只能一脸生无可恋的守在门口。
对于这些眉眼官司,摇光自然一无所知。
她的位置在荣妃左边。
康熙到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看台周围的宫灯全部点亮了。
畅音阁也变得灯火通明。
他穿着一身石青色的常服,腰束玉带。
手握折扇。
姿态闲逸的和佟佳氏一起从外面走了进来。
佟佳氏边走边言笑晏晏的侧身对他说着什么。
“皇上吉祥!”
众人起身行礼。
一身月白色轻琚罗裙的摇光,站在荣妃身侧,也一起起身。
康熙没有停顿,径直走向主位坐下。
一收折扇,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道:
“都起吧,今儿只是听戏,都不必拘束。戏点了吗?”
“宸嫔妹妹到底年轻些,点了《牡丹亭》。臣妾、惠妃姐姐还有荣妃妹妹各点了一出,是《八仙祝寿》、《生平宝筏》和《螽斯衍庆》。不过这第一出戏要唱什么,还得万岁爷和贵妃定夺呢!”
宜妃身着一身银红色旗装。
仪态万千的起身,抿嘴一笑,将手里的点戏本子递过去。
行动间,华贵的明珠耳坠微微一晃。
在宫灯的映衬下,散发着璀璨夺目的光芒。
康熙接过戏本子,并没有打开。
随手递给了身旁的佟佳氏。
转而瞥了一眼一身素衣的摇光。
眼神波澜不惊。
习惯性的轻抚上右手的扳指,神色略微沉吟了一下。
语气漫不经心的道:
“唔,那就先唱一出《牡丹亭》吧。”
......
铜锣一响。
戏开场了。
三楼清晰的飘来丝竹之声,姑娘们唱着水磨腔昆曲儿的声音。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桓
良辰美景奈何天
赏心乐事谁家院
摇光在赫舍里府的时候,跟嫂子瓜尔佳氏也去戏园子听过。
还有,之前祖父索尼生辰的时候,也叫了广德楼的戏班子来府里唱过堂会。
听得多了,自是能分辨的出好赖。
昆曲儿行腔优美,缠绵婉转。有别于京戏的沉稳刚健,有别于越剧的款款语长。
尤其是水磨腔,几百年忠于传统,更见古典韵味儿。
慢节奏的演唱,装饰性的花腔技巧,更是轻柔又委婉,缠绵而幽远。
这样繁花似锦的迷人春色无人赏识,都付予断井残垣,这良辰美景,只能令人感到百无聊赖,那赏心乐事,究竟在谁家的庭院。
笛的声若游丝,箫声的如泣如诉,吴侬软语的念白。
摇光忍不住将手肘支在身前,有些痴迷的托腮细听。
不知不觉间,外面天已经黑了。
春夜的微风,缓缓的从不远处的水榭吹来。
带着一丝丝的凉意。
昨儿个刚挨了太皇太后的训诫,李德全自然伺候的越发仔细妥帖。
感受到夜风中的凉意。
挥手让徒弟秦川取来银灰色的大氅,给康熙披在身上。
夜晚的凉风,让座位上的摇光,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冷颤。
忍不住皱了皱眉,总感觉像是忘了什么事情似的。
顺手拿起桌子上的热茶喝了一口。
就感觉到身子里一股热流涌出。
这熟悉的感觉。
让摇光整个人,瞬间都不好了。
这个月的葵水,居然提前来了。
摇光瞬间想明白了。
难怪自己这两日都感觉乏力嗜睡。
还想着是春困秋乏的缘故。
谁承想居然是这个缘故。
偏偏她出门还穿的是一件白色的轻琚罗裙。
几乎不用想。
此刻,裙子后面定然是梅花点点。
摇光不免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毕竟小戏结束,恭送康熙的时候,肯定要站起身来的。
若是这样起身,让众人看见,那可就面子里子都丢没了。
一想到此。
向来气定神闲的她,也难免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忍不住咬了咬唇。
不时地张望着站在门边等候的梅嬷嬷,眼中露出一丝纠结。
这样的反常举动,让一旁听戏的荣妃有些诧异。
凑过身来低声道:
“怎么了,妹妹可是听不惯,想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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