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找自己秋后算账的人自然也不少。
想要保全儿子。
最好的做法, 就是离他远一些。
这样,那些恨自己的人,才不会将怨气撒在儿子玉柱的身上。
玉柱才能平安。
“可是,主子, 那事儿真的能成么?奴婢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见李四儿的态度坚决。
梁玉也不好再劝。
转而说起了之前的事儿:
“也没个凭据的,那个小陈子公公, 拿了银子之后, 不会不给咱们办事儿吧?”
“怕什么,他不过是个阉人罢了。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 我李四儿的银子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奴婢是.......是担心被发现,毕竟宫里规矩严。”
梁玉的语气有些踟蹰。
说道最后。
语气也变得小心翼翼。
她原本也不愿意干这事儿。
毕竟,这要是被发现了,很可能是要掉脑袋的。
但一来,她是李四儿的贴身丫鬟,这些年本就为她做了不少脏事儿,一时不好推脱。
二来,李四儿出手大方,直接就给了她三百两银子。
还承诺事成之后,再给她二百两。
所以。
她才没忍住诱惑,帮李四儿做这掉脑袋的事儿。
“放心吧,这样的事儿,从来都是一传十,十传百。只要小陈子管住嘴,自己不主动说,时间长了,谁知道是谁传的,我就不信还能查出什么来。”
李四儿的眼中露出一丝得意。
她对自己的手段很有自信。
往常在佟府里,为了争宠,打击其他妾室,她也用过这样的手段。
可以说是屡试不爽。
末了。
打量着下午刚刚涂好丹蔻的鲜红指甲。
李四儿的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语气笃定的道:
“只要小陈子把消息传开了,到时候,阖宫都知道她和玉柱有私,大公主就算满身是嘴也说不清楚。她若是不想出家,一辈子青灯古佛,最好的法子就是嫁给玉柱。即使是闹到皇上面前,为了掩盖这种丑闻,也只能这么办呢。”
李四儿心里很清楚。
自己的儿子其实学业一般,性子也有些软弱。
可以说,没什么本事。
想要靠自己出人头地是根本不可能的。
儿子从小就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
自己如今这样,除了留一些银子以外,多半也无法继续照顾儿子了。
作为母亲。
她自然不放心。
更不愿意儿子未来受人欺负。
尤其是如今隆科多的正妻已经开始管家了。
李四儿害怕她会报复自己的儿子。
所以。
才千方百计的算计大公主。
就是想让自己的儿子能够尚主。
只要能娶了大公主,玉柱就是额驸。
地位自然尊贵。
以后。
只要能将公主笼络好。
捏在手里。
那玉柱的未来就不会受苦了。
“可是......主子您就不怕皇上一怒之下,处置了玉柱少爷么?”
听了梁玉的话。
李四儿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眼中闪一丝恐惧。
这确实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她做了这么多的努力,就是为了玉柱。
若是皇上最后处置了玉柱。
那对她来说,简直比死还难受。
一想到此。
李四儿眼中不由的闪过一丝阴霾。
又似想到了什么似的。
身子微微一顿。
眼中闪过一丝戾色。
那涂着鲜红丹蔻的指甲。
紧紧的攥住手里的帕子。
语气笃定的道:
“大公主只是一个王府庶女,何况又不是皇上亲生的公主。玉柱可是佟家人,是三爷的儿子,皇上的亲外甥,我就不信皇上会那么绝情。”
梁玉见状。
知道自己刚才的话,已经让李四儿心里不悦了。
自然不敢再触她的霉头。
也不再说话。
老老实实的给李四儿捶起了腿。
屋子里一时变得安静至极。
只能偶尔听见窗外的蝉鸣声。
可是,这样的安静并没有持续多久。
没一会儿。
就听到外面略微嘈杂的声音。
似乎混合着脚步声,以及人说话的声音。
李四儿有些吃惊的站起身子。
梁玉也停下了手里的活计。
李四儿正准备叫小丫鬟出去看看什么情况。
院门就被人推开了。
十来个丫鬟和仆妇在大管家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深夜不通报就闯进芳草院来,这是谁家的规矩?”
李四儿柳眉倒竖。
上前一指大管家温玉水。
语气桀骜的斥道。
这些日子,音多隆虽然没有来她这里。
但是看在隆科多的面子上,一应用度,也不曾亏待她。
下人们自然也不敢随意招惹她。
所以。
李四儿的日子并不难过。
“回禀李姨娘,是老爷让奴才请您和梁玉姑娘去书房呢。”
管家打了个千儿。
语气和善的道。
目光中早已没了往日的谦卑。
“这会子时辰晚了,我要睡下了。你去回了老爷,就说有事儿明天再说。”
李四儿一见管家根本没有请罪的意思。
顿时心里不由的咯噔一下。
感觉不妙。
一挥手里的蓝绸帕子。
故作镇定的道。
边说着边往内室里走去。
“来人,请李姨娘上路。”
眼见李四儿不肯配合,管家自然也不惯着。
“李姨娘,得罪了。”
说完便一挥手。
四个身材壮硕的粗使仆妇。
毫不客气的上前拉住了李四儿。
一人一只胳膊一只脚。
李四儿见状。
顿时扯着嗓子声嘶力竭的尖叫起来。
她的性子向来泼辣。
一边叫还一边蹬腿儿挣扎:
“快放开我,反了你们了,我可是隆科多的女人,敢对我这样无礼,小心我让他砍了你们的脑袋!”
这个时候。
她才有些悲哀的发现。
自己身上最值钱的头衔。
竟然就是隆科多的女人。
她的这一声叫喊,让仆妇们的动作稍停了一下。
毕竟,隆科多作为九门提督。
在京城分量不小,说句话普通人也是要抖三抖的。
众人一时间都不免有些犹豫。
“愣着干什么,还不把姨娘扶好,还有那个丫鬟梁玉也一起带走。”
大管家却心里有数,根本不在意李四儿的叫喊。
直接对仆妇们吩咐道。
末了。
一指主仆二人。
眼中闪过一丝微妙的讽刺。
语气平静的道:
“李姨娘不必着急,隆科多大人此刻就在书房,和老大人说话呢。李姨娘若想砍了小的的脑袋,等去了尽管告诉大人就是。”
直接一挥手:
“带走!”
......
李四儿被仆妇们半拉半拽着进了前院儿的书房。
刚才管家的话。
让她的心里有些不安,又有些期待。
她没想到隆科多还会来找自己。
这个时候。
夜深人静的,突然来音多隆府上要见自己。
莫非是发现还是离不开自己。
想求自己回心转意?
一时间,李四儿不免有些想入非非。
越想越觉得是这样。
一日夫妻百日恩。
隆科多宠爱自己这么多年。
就连福晋都得靠边站。
又怎么可能轻易就舍弃自己。
对于重回隆科多的怀抱,李四儿并不排斥。
这些日子,她已经充分明白了什么叫做世态炎凉。
离开了隆科多,她的日子并不好过。
失去了原本明面上的九门提督夫人光环。
虽然暂时衣食无忧,也不缺银子。
但是,往常那种人人奉承,出门威风八面的日子却再也没有了。
还有那些自己过去的罪过的人,听说她如今失势了。
都专门跑来音多隆府上嘲笑自己。
那些难听的话。
这让李四儿感觉颇为屈辱。
这样的日子。
她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虽然心里已经决定和隆科多好了。
但李四儿却也暗暗盘算起来。
既然对方离不开自己。
那就该趁机讨价还价一番,才能跟他回府。
毕竟,自己这次受了这么大的罪。
对方怎么也得补偿自己。
至少,也得给自己一万两的私房钱才行。
福晋也要继续关起来。
还有那些得罪自己的人,也都要一一报复回去。
一想到此。
李四儿忍不住狠狠的瞪了周围拉着自己的仆妇一眼。
心中暗暗的发誓。
等自己回到隆科多身边。
定要将这些人统统做成人彘。
狗胆包天,居然敢这么粗鲁的拉扯自己。
他今年五十多岁,身体保养得不错。
穿着一身儿湖蓝色的绸缎长衫,外面罩着银灰色的对襟马甲。
皮肤白皙, 一缕胡须修剪的整齐。
显得整个人气质颇为斯文。
“岳丈大人过誉了, 都是为主子分忧, 小婿不敢懈怠。倒是这么晚了还登门打扰您老人家,小婿心里也实在过意不去。”
摆脱了对李四儿的沉迷。
此刻的隆科多,已经恢复了以往的精明能干。
对音多隆这个老丈人也变得客气起来。
音多隆虽然在官场上没有什么建树。
这么多年。
也只靠着祖上的蒙荫混了个三等轻车都尉的虚职。
但其为人倒是颇为干练,很有商业头脑。
这些年在京城周边置田地办产业, 靠着赫舍里氏的招牌和女婿隆科多的名头,将名下的产业打理的井井有条。
攒下了不少的家业。
从隆科多的态度中, 音多隆便感觉到了这个重臣女婿的亲近和好之意。
自然心中一喜。
对此他当然求之不得。
他知道轻重, 也不过问隆科多的公务。
转头说起了家长里短,问起了女儿敏岚和孙子岳兴阿的情况。
隆科多自然对答如流。
还顺口夸赞起长子岳兴阿的孝顺勇武来。
一时间。
翁婿二人相谈甚欢。
气氛极为融洽。
正说着。
大管家轻手轻脚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打了个千儿。
语气恭敬的禀报道:
“老爷、姑爷, 李四儿带到了。”
大管家人老成精, 自然懂事儿。
此刻禀报直呼李四儿的名字。
而并没有像之前那样,以李姨娘相称。
李四儿的身份, 委实有些尴尬。
既是姑爷隆科多的小妾, 又是自家老爷音多隆的小妾。
若是这会子直接叫李姨娘,岂不是明晃晃的的打两人的脸么。
听了大管家的禀报。
隆科多的眼皮微跳。
不顾他城府很深,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尴尬。
而是微微一笑。
起身对音多隆行礼告辞。
“岳父大人,请恕小婿还有公务在身, 就不多留了,改日定带夫人和岳兴阿来府上看望您老人家和岳母。”
音多隆听了也不多留。
放下手里的白瓷茶盏。
笑吟吟的颔首道:
“去吧, 差事要紧。”
......
让管家将隆科多送出了府门。
音多隆不慌不忙的回到正院儿。
准备歇息。
就见着夫人章佳氏气呼呼的坐在正厅的绣榻上。
眼见着自己进来了, 也不起身。
甚至连眼皮儿都没抬一下。
显然是在生气。
夫妻一体。
音多隆自然明白夫人在生气什么。
叹了口气。
连忙挥手将伺候的丫鬟都打发了。
亲自提起桌上的白瓷茶壶,倒了一盏凉茶给夫人。
语气柔和的劝道:
“夫人, 就不要生气了吧,仔细伤了身子。”
章佳氏和音多隆少年夫妻。
这些年相敬如宾,夫唱妇随。
感情一直都很好。
她给音多隆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对于唯一的女儿。
她自然极为疼爱,从小都是娇养在家的。
也是因为知道女儿受了委屈,还跑到佟家找自己的大姑子佟老夫人闹了一场。
听了丈夫的话。
章佳氏并没有接茶盏。
而是眉头一皱。
哼了一声。
语气有些不忿的道:
“你这个做阿玛的,倒是有心思巴巴的讨好你那高官女婿,竟是连咱们闺女的伤都不顾了?”
女儿小赫舍里氏虽然一直都说,耳朵上的伤是自己做针线不小心弄得。
但章佳氏极为精明,又怎么会相信。
自然能猜出她耳朵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八成和女婿隆科多还有那个贱人李四儿脱不了关系。
原本李四儿被送回来之后,章佳氏就准备打杀了她给自己的女儿报仇。
但却被丈夫给拦住了。
此刻,见隆科多又大晚上的上门来。
章佳氏自然更没什么好脸色。
所以才避而不见。
让音多隆去出面。
“哎,这事儿我给你说了多少次了。不是女婿干的,他好歹是朝廷高官,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那就是李四儿那个贱人,你为什么拦着不让我打杀了她。莫非你这把年纪了,还对那个贱人余情未了?”
“夫人啊,你不要信口开河了好不好,我都一把年纪了,哪还有那样的心思。这李四儿不过是一只小蚂蚁,自然算不得什么。可是她还有个儿子玉柱,咱们不得不考虑啊。”
“怎么,他不过一个庶子,还能翻了天不成?”
章佳氏啐了一声。
恨恨的攥着手里的帕子。
语气不屑的道。
“他自然不能翻了天,可是他好歹是隆科多的儿子,父子之间血浓于水。咱们不得不考虑女婿的想法啊,你想一想,若是你这个做岳母的打杀了玉柱的亲娘,和玉柱有了杀母之仇,那这亲戚往后还怎么处,咱们的女儿在佟家又怎么生活?”
音多隆见状。
放下手里的白瓷茶盏。
连忙苦口婆心的劝道:
“事已至此,你且听我的,咱们势单力薄,即使为了女儿和外孙着想,也不能这样闹啊。”
章佳氏也知道丈夫说的是实情。
不由的眼圈一红。
泪珠儿从眼眶里滚落了下来:
“可怜我的敏岚啊,被那恶妇人百般欺辱,遭了这么大的罪。我这个做额娘的却什么也做不了,我这心里,怎么能过的去啊。”
说到最后。
章佳氏忍不住身子伏在桌上。
呜呜的哭了起来。
“你且莫哭。”
老夫老妻多年。
见向来刚强的妻子这般心酸难过。
音多隆自己也不由的眼眶一热。
连忙俯身揽住妻子。
告诉了她隆科多今天的来意。
“什么,他竟然带走了那个贱人,那我们敏岚呢,她这些年的苦就都白受了?”
章佳氏一听隆科多居然带走了李四儿。
整个人顿时就炸了。
她顾不得哭。
直接起身推开凳子。
就往外走:
“我要进宫跟贵妃娘娘伸冤。这样大的屈辱,你这个当阿玛的能忍,我这个做额娘的是一刻也不能再忍了!”
“夫人,夫人你冷静一下,且听我把话说完不迟啊。”
音多隆年纪大了。
本身又比较瘦弱。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
好不容易才将夫人安抚好。
坐了下来。
喘着气解释道:
“隆科多是因为公务的缘故,才带走李四儿的,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章佳氏怔了一下:
“什么公务?”
“似乎是宸贵妃安排的,我也不甚清楚。不过大管家告诉我,隆科多带走李四儿的时候,可是给她上了重枷的。想来,应该是犯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了吧。”
章佳氏顿时瞪大了眼睛。
她虽然是个妇道人家,却也知道上重枷意味着什么。
那定然是犯了大罪的。
章佳氏愣了半晌。
整个人扑到音多隆的怀里。
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激动的哽咽道:
“老天开眼了,贵妃娘娘......圣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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