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落日(晏羡)

真是奇奇怪怪的点。
周沅也啼笑皆非，却依旧配合地满足她，“工作人员的钥匙，你要取吗？”
嘴角洋溢着笑意，林初立马点点头，根据周沅也报出的密码，打开了一个又一个柜门。
等果子一行人拖着箱子进门时，林初和周沅也正坐在大厅的窗边喝着咖啡，桌面上是按房间号整齐排列的一把把钥匙。
“？”果子愣了一瞬，说，“这是什么神奇的仪式吗？”
“……”林初被问得懵了，低下头一看，好像还真有点那种感觉。
她笑了一下，把果子的房间钥匙递给她，“客人，请拿好，这是您的房间钥匙。”
果子打趣道：“林老师，挺有老板娘的自觉的哦。”
林初：“？”
“嗯。”周沅也淡淡一笑，也跟着附和道。
为了方便拍摄，周沅也暂停了民宿的订房，这里的房间不少，于是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每个人都分到了一间，不过卫生间和浴室是公用的，只有在每层楼的尽头才有。
放下行李之后，昕哥依旧指挥着工作人员们先在公共区域安装好摄像头，闲下来的果子就拿着摄像头去找林初和周沅也拍点花絮。
由于事先打了招呼，两人都打开了房间的门，在里面收拾行李。
果子先去的是林初的房间。
林初正盘腿坐在窗前的地毯上，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个个分类装好的袋子。
“林老师，节目组出发前给你布置的小任务，”果子也跟着“哎哟”一声坐了下来，“请两位老师带一样契合冰岛氛围的东西，跟观众们分享一下其中的故事，你还记得吗？”
“记得啊。”林初在箱子中拿出了一个被羊绒围巾包裹起来的手掌大小的东西。
“这是什么？”果子好奇地将镜头拉近了一些。
林初小心翼翼地掀开围巾，里面的东西显露出了模样，“是一个小雪球。”
在雪球里，有几间颜色艳丽的红屋顶的房子坐落在白皑皑的雪地之中。
林初轻轻摇晃着手腕，映着窗外夜色的天空中飘起了一朵朵白色的雪花，红色的屋顶瞬间就被雪色覆盖了大半。
“好可爱啊。”果子发出了一声惊叹，“感觉这个小雪球跟我们今天住的民宿的样子好像啊。”
手腕悬空，顿了顿，林初凝视着掌心的小雪球，略加思索后缓声道：“是挺像的，都是红色的屋顶。”
“要是冬天下了雪的话，应该会更像。”果子边说，边给小雪球来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特写镜头，“所以，这个小雪球有什么故事吗？”
“这是我高中的时候，收到的一件礼物。”林初温柔地笑着回答道。

“感觉是很重要的人送的礼物呢。”果子的眼眸中滑过一抹八卦。
“是很重要的人。”林初肯定地点头，“他在那段有着些许压抑和窒息的高三时光里，给了我无尽的勇气和向前冲的动力。”
“是男生吧。”果子直觉敏锐地说。
林初轻笑，“对，是男生，一个‘网友’。”
果子揶揄了一句，“虽然是花絮，但是拍进来没关系嘛？周老师不会暗杀我吧？”
“不会的。”林初笑眯眯地说。
“那我可就继续了。”果子挑着眉，毫不客气地问，“都过了这么久了，这份礼物还被你珍藏着，你应该会有一些什么话，想对这个人说吧？”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林初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旋即开口说道：“在所有的感情里，对那个时候的他，最多的应该是感激吧。感激他陪我熬夜，给我讲题，在我每一次跌倒的时候，都对我伸出援手，给予我无穷的力量。我很庆幸，在我渡过高三这条暗流涌动的湍急河流时，能有人为我照明。”
“听起来是非常令人羡慕的感情诶。”果子不由地感慨道，“说得我都有点好奇了，所以那个人现在怎么样了呢？”
“那个人……”
林初笑了笑，抬起头，玻璃窗上反射着昏黄的灯光，上面还映着一个身材颀长的人影。
果子也发现了门口站着的周沅也，担心他们尴尬，于是便没有继续问下去。
她站起身，转移了话题，“林老师，这边差不多了，我跟周老师过去咯。”
“嗯。”林初冲他们挥挥手。
周沅也的房间就在林初的对面，几步之遥而已。
果子跟在周沅也身后走进去，“周老师，你带了什么东西来呢？”
周沅也刚才并不是故意偷听的，他只是去厨房倒了一杯水，回来的时候正巧路过而已。
将手中的玻璃杯搁在胡桃木的斗柜上，他才走到床头，从背包里拿出了一本画册。
“这是？”果子发出了疑问，“可以打开看吗？”
略一颔首，周沅也轻轻翻开扉页，略有泛黄的纸页在他的指尖翩飞，过了一会儿，他才停下了动作，翻转画册，对着果子的镜头，展示给她看。
“一幅雪景？”果子靠近，瞧着画册上的图，抬眸问道，“周老师，这是你画的吗？”
“不是，是我收到的礼物。”周沅也回答道。
“好巧，林老师那边也是……”果子说到一半，连忙刹住了车，还好没说完，差点露馅了。
周沅也眸色幽深，专注地低着头。
完了，是不是刚才采访林老师的话，被他听见了？
周老师的表情怎么隐约中透露出了异于往常的清冷呢？
果子心中忧虑，越看周沅也，越像吃醋的模样。
她暗自腹诽，这个花絮到底还能不能播出去啊，这两位不是在谈恋爱吗？怎么都带着别人送的礼物来啊。
到时候，他们要是因为这个采访闹出什么矛盾，那她可就是天大的罪人了……
周沅也静静地等着果子的下文，却见她扯了扯嘴角，苦思冥想，抛出了问题：“这个是谁送的呢？”
“我的高中校友。”周沅也的嘴角若有似无地噙着笑，“这本画册都是她画的。”
“女生？”果子看见上面隐约有一个签名，写着“小兔”，于是试探地看向周沅也。
“是女生。”
见他淡淡笑着点头，果子心中无语，两位老师该不是要亲手拆CP吧……
“节目组说要带符合冰岛氛围的东西，我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要带什么。后来躺在床上的时候，脑海中突然就想起了这本画册。”周沅也修长的手指点在这幅铅笔描绘的，线条都已隐隐晕开的画上，嗓音低沉，而又温柔，“曾经有人跟我说，要是有机会，她最想去的地方就是冰岛。因为这个国家的街道，每一条都通往着雪山与大海。只要张开双臂，就能拥抱来自世界尽头的风。”
“……”果子默默听着，不发一言。
这是表白吗？
周老师怎么能跟别人表白呢？
果子欲哭无泪，我们的节目还没结束啊，CP不能拆啊呜呜呜！
“这个采访环节，不用拍吗？”周沅也看了一眼呆在原地，表情奇怪的果子，眉目中有几分不解与困惑。
“嗯嗯，要的，周老师。”果子勉强地说。
那幅画上，是一条宽敞的街道，街道两旁矗立着高高矮矮的房子，在街道的尽头，是一片一望无垠的海面，而海的对岸，是漫着白雪的重重高山。
果子拿起摄像机，前后左右胡乱拍了一通，心中已然放弃了播出这个采访的念头。
比起播放量创新高，话题热度爆表，她宁愿选择初沅CP的粉丝们不要寄刀片到公司里来。
心中五味杂陈的果子，自然也不会注意到，在纸页的右下方，那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还印着一个字迹清淡的签名——

民宿餐厅的角落，果子单手托着腮，遥望着远方。
轻叹一声，她失去焦点的视线透过刷着白漆的木窗户，散落在被月光洒满的雪山上。
“这是你坐在这里叹的第一百口气了。”三哥忍不住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摸着耳朵，看向对面的人，问道，“到底遇到什么事了，能让你一整晚叹气？”
“这都是节目的最后一集了，我不是想弄点升华主题的环节嘛。”果子转过了头来，幽幽的眼神盯着三哥，有气无力地说，“所以我就跟周老师和林老师说，让他们带点符合冰岛氛围的物件，然后谈谈感言想法，有没有印象深刻的人或事啊，最好能落泪哭出来这种。”
三哥愣了一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果子瞪圆了眼睛，怒视着他，“你没看那几个比较火的综艺里都是这样的嘛？开始大家都嘻嘻哈哈特别开心，然后到最后就不停地煽情，给一个主题，把每个嘉宾都弄哭就最好了。”
“……”三哥收敛起上扬的嘴角，努力憋着笑意，说，“嗯，你说得对。不过，这跟你一直叹气有什么关系？”
“刚才你们装机器的时候，我就去找两位老师拍花絮去了。”果子身子后仰，瘫倒在椅背上，“结果，你猜怎么着。”
三哥：“怎么着？”这是在说相声吗？还需要捧哏的？
“两位老师确实是带了东西来，可都是别人送的礼物。林老师的礼物是男网友送的，周老师的礼物是高中的女校友送的，那个名字一看就是个女孩子。”果子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捂着心口，“我不仅没有拍到好素材，而且还给自己插了一刀。”
“你觉得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他们的礼物是对方送的？”三哥喝了一口已经变温的牛奶，“之前周老师官宣的时候，不就说他跟林老师是高中认识的么？”
“不会吧，周老师说的是网友诶。”果子摇着头，否定道，“都是同学了，还网什么友啊？”
“你不懂，这可能是人家的情趣呢。”三哥随口说道，“不然，在节目里带别的异性送的礼物也太奇怪了。你看他们俩的样子蜜里调油的，也不像是商业联盟组的CP吧。只有那种合约CP才会挑时间解绑。那我们这最后一期节目还没播呢，时机也不对啊。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你说的……”果子眯了眯眼睛，手指顶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走廊那头两边关着门的两位话题主人公的房间，“好像也有道理。”
“别想那么多了，赶紧睡吧。”三哥困到不能自已，连连打了好几个呵欠，“明天一早起来你找机会问问他们俩不就好了。最差也不过就是不放这段花絮了，平稳地把最后一期节目播完，后面他们自己怎么发展，你和观众又控制不了。”
“唉……”
三哥把杯中的牛奶一口气喝完，起身将杯子拿到水槽里，打开水龙头，冲洗干净，放到沥水架上，“起来吧，回房间去。”
果子“嗯”了一声，跟着三哥走出了餐厅，指尖在墙上轻轻按了几下。
餐厅的灯一盏一盏熄灭了。
寂静的夜，被安详的月光笼罩着。
直到太阳身披曙光，重新爬上了海平线。
民宿里逐渐响起了人声，走廊尽头的卫生间里水声淅淅沥沥。
果子由于不习惯换床，睡眠很浅，很早就起来了，反正也睡不着，就在餐厅里“守株待兔”了。
她用牛奶泡了一杯燕麦片，心不在焉地搅拌着，眼看燕麦都快涨出了杯子，终于尝了几口，而后拿起刀，挖出一小块黄油在吐司上来回均匀地抹。
“早啊，果子。”林初刚洗漱过，头上戴着一个可爱的发箍，长发被绑成了清爽的丸子头，精神抖擞地拉开椅子，坐在果子对面。
果子的眼神蓦地亮起了光芒，“林老师！”
“啊？”林初被果子的热情吓到了。
“早啊！”
“……早。”林初眨了眨眼，不明白为什么前一刻还如同蔫了的花儿的果子，突然之间就变得亢奋了。
在果子炙热的注视之下，她不自在地开口找了个话题，问道：“燕麦泡奶好喝吗？”
“嗯嗯！”果子点头，心中却在打着草稿一会儿该如何试探。
“那我也去泡一杯。”
林初起身到自助餐台上，拧动存储麦片的圆桶罐子的开关，燕麦零零落落地掉落在白色的瓷杯中，随后又接了半杯的牛奶，一边搅拌，一边回到座位上。
“林老师，我听说之前拍摄《ROSE》封面的时候，那个拍摄脚本是你画的？”果子暗自打听起来，“那你画画一定很好吧？”
“还好吧，高中的时候很喜欢，就自学了一段时间。”林初不设防地回答道。
“噢～～～”果子如波浪般点着头，连带着声音也起起伏伏。
在冰岛，吃到的黄油大多数是装在一个小小的盒子里的，就像调料一样，撕开就可以挖出来吃了。林初以前对黄油没有特别的偏好，但是不得不说这里的黄油简直太好吃了，她不由自主地每餐都想把黄油刷在任何可以搭配的食物上。
她正专心致志地切开了一个水煮蛋，在切面上涂着黄油，就听果子继续问道：“林老师，冰岛是不是你最想来的国家啊？”
“是啊。”
“高中时候就是嘛？”
“嗯。”林初疑惑地抬起了头，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真是没想到，小丑竟然是她自己！
果子悔恨呐，她的失眠为哪般。
“因为这个国家的街道，每一条都通往着雪山与大海。只要张开双臂，就能拥抱来自世界尽头的风。”果子一面复述，一面观察着林初的表情。
从错愕到疑惑，林初又重复问了一遍，“你是在哪里看到的这句话？”
陡然之间，果子的脸上与远方徐徐升起的太阳似的布满了灿烂的光芒。
“在周老师的一本画册上。”果子的嘴角露出被强制压抑的兴奋，心中隐约有了猜测，“对了，林老师，昨晚的那个问题，你还没回答我！”
“什么问题？”林初懵懵地看着她。
“等我一下！”果子飞速地蹿到了三哥的那一桌，夺过了一个摄像机，回到位置上，慢慢点下了录制键，才重新正色问道，“那个送你小雪球的人，现在怎么样了呢？”
林初一怔，旋即露出了一抹嫣然的笑意，“他啊……”
日光初升，餐厅被温暖填满，忽而有人身着一袭熟悉的黑衣黑裤，步伐从容淡定地走了过来。
他穿过的长长的走廊，有一面墙的窗户，压花玻璃上的纹路在墙上折射出点点光斑，落在他移动的颀长身躯上，就变成了雀跃的光点。
“正在朝着我走来。”

果然！不愧是我磕的CP！
果子很快起身，将位置让给了周沅也，“周老师，我吃完了，你坐这里吧。我们马上就开始直播了噢！”
周沅也颔首，脚步在桌前停驻。
抱起摄像机，果子一溜烟跑到了一旁，跟三哥他们挤在了一起。
周沅也没有坐下，垂眸看向林初的杯子，淡淡道：“那个咖色的麦片是巧克力味的，我觉得你会喜欢。”
“真的吗？”林初仰起头，抬眸望着他。
“嗯。”周沅也说，“需要我帮你加一点吗？”
“麻烦啦。”林初弯了弯眉眼，端起杯子，娇声道。
周沅也接过来，走到新装的满满的麦片储存罐前，指尖捏住，轻转。
甜甜圈形状的咖色麦片掉落在白色的燕麦牛奶中，给单调的白色增添了点点新意。
接着，他用咖啡机给自己冲了一杯黑咖啡，一起端回座位。
“早餐就喝咖啡吗？”林初的眉头一凝。
“时差还没倒过来，有点吃不下。”周沅也如实道。
“我帮你弄点吐司吧，好不好？”林初担心他的胃会不舒服，于是抬眸看他，全说道，“抹上黄油，味道特别棒。”
“好。”周沅也听话地应答。
为了让吐司更好吃，林初特意放在烤面包机里将表面烤脆了，才涂上了黄油，分了一片给周沅也，自己也啃着一片。
在她的陪同下，周沅也尽管没什么胃口，也吃完了一整片烤吐司。
“今天我们去哪儿呢？”林初支着下巴，双腿交叠在一起，上面的那只长腿悠哉悠哉地晃荡着。
“去……”周沅也陷入沉思。
她的眼睛忽闪忽闪的，仿佛黑夜里的星星忘记了睡去。
看得他一时忘记了思考，“我发觉你来到冰岛之后，心情就特别好。”
“是啊，我太喜欢这里了。”林初随口一说，“节目结束了，可以不走吗？”
“可以啊。”周沅也淡淡笑道，“以后没有工作的时候，我们可以一半时间住在冰岛，另一半时间住在上海。”
“这样的生活简直太完美了。”林初快乐得仿佛背后长出了翅膀，马上就能飞到天上去了。
吃完早餐之后，林初才想起来，周沅也还没告诉她今天的行程，于是在坐上黑色越野车之后，又问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