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秃驴不老实。”她趴在桌上道,“他老盯着我看。”
拓跋渊笑道:“笈多供奉的吉祥天女同你模样差不多,他见你定然以为见了吉祥天,看两眼是小事,若你跟了我之前去他们那,怕是要做笈多圣女了。”
她来了兴致,转身问道:“圣女都做些什么?”
天子想了想道:“大约同裴太后一样,有人伺候着,干吃不做事,但可以自由行动。”
陆银屏一听,还有这等好事?
她打了鸡血似的站起身来,扯着他向外走。
“走走,咱们去祈愿寺。”陆银屏扯不动便用推的,“我要去问问他,能不能一年中十一个月做贵妃,一个月做圣女。”
拓跋渊牵着她的手向外走:“迟了……”
“为什么?”
二人走出门外,他贴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句话。
陆银屏的脸瞬间红了个透。
重阳热闹,城内熙熙攘攘,人流不断。
二人带着宫人简易出行,化作富贵人家的公子夫人在城中游乐。
已经不是第一次同游,但是此时和彼时心态大不同。
上次出来时还是在伽蓝寺,俩人一道去了西市,别别扭扭不说,中途还生了好一阵儿的气。
这趟是在凉州,没有京里那些烦心事
她抱着天子胳膊,等同抱住了大腿。
陆银屏心想,反正如今也摊了牌,他还是这么宠她,怎么作他都由着她了。
凉州是却霜最后一站,之后便可回元京。等她回去了,一定每月一三五将大小李嫔拎出来敲打敲打;
二四六将全嫔和崔灵素拉出去教育教育;七八就去裴太后那坐坐,提醒提醒她地图的事儿该重视起来;
九日就要在徽音殿折磨佛奴,好让他知道自己这个母妃有多重视他……
呀,还有一日?那一日便当是休沐,放过他们好了。
宠妃之路漫漫,这么一想,回宫后的业务还真的挺忙。
不过只要这个人在身边就好。
陆银屏勒紧了他的胳膊,随着他一同前往祈愿寺。
前些日子天子将祈愿寺作为行刑之地,将淫僧们尽数处置。但凉州城内的人并不因此而感到害怕,反而只觉得大快人心。
因此祈愿寺的香火也更胜往日。
寺庙门前众生相林林总总,最常见的是来烧香拜佛之人,也有借着佛祖的光做些小生意的。
这些做小生意的多是贩卖香火,或者出售祈福牌同心锁,亦或者是卜卦算命的。
陆银屏跳脱,没玩过的都要玩上一遍。
她年少时见过同心锁,可惜那时没有想要永结同心之人。
卖同心锁的大婶抄手盯了他们老半天,见年轻的夫人频频看过来,便出言诱惑:“买个同心锁,一辈子拴一起。”
陆银屏的魂儿就这么被勾过去,毫不犹豫地买了一个同心锁。
她写了俩人的名字,锁在旁边的树上。
老榕树上密密麻麻地挂满了同心锁和祈福牌,早就失了原来的模样。可这也证明世间有情人多。
陆银屏拿着锁的钥匙,不知道放哪儿时,卖同心锁的大婶一把抢过来,远远地抛进桥下的河里。
陆银屏伸头去看
“同心锁就得这么着,才能锁住男人的心。”大婶捱近了她道,“你夫婿模样好,家中收了不少妾吧?”
可不正是!
陆银屏点头:“是不少,一个赛一个的好看。”
说罢又遗憾地补了句:“不瞒您说,我也是他的妾。”
大婶一听,嫌弃地白了一眼当今天子,又道:“瞧你这模样气度,什么样的好男儿找不到,非得给人当妾?”
陆银屏两手一摊:“鬼迷心窍。”
“还是被情缚住了。”大婶叹息,“不过,他既在重阳带你一个出来,就说明你是最受宠的那个,可得好好看住了,慢慢熬,总有一天熬出头。”
陆银屏觉得不能熬,他没多少年的活头,万一熬死了自己就成寡妇了。
听力过人的天子早就忍不了她被人灌输一些奇怪的思想,过来扯了她向寺内走。
陆银屏走得跌跌撞撞,最后挂在他小臂上痛斥道:“许你纳妾,还不许人说了?”
拓跋渊头皮一麻,毕竟在这件事上他实在理亏
当然,除非是个断袖。
祈愿寺内,梵天已经开始讲经。
里头的僧众聚精会神,外头的人正在吵吵。
见他不说话,陆银屏腮帮子又鼓起来。
河豚四下了决心回京要收拾那帮妖妖艳艳的嫔御,可这人猴精猴精的,怕是连徽音殿砖头缝里的灰都是他的眼线。
在他眼皮子底下做什么,必然会被发觉。
所以今儿非要他表个态不成。
重阳虽凉爽,但日头还是有些毒辣。
被人逼到角落里迎着日头晒还不敢还手还口的皇帝,大约他是头一位。
都说女人如老虎,从前还不懂她们哪里能跟老虎扯得上关系
女子一旦入了宫,自有对手迎上,便是蛇蝎心肠,也是在一个盅里内卷,左右都不是什么善茬,赢的只能有一个,剩下的便同废人无异。
这陆四的运气实在太好,未入宫就得了青眼,被捧在手心里宠,硬是离那个盅远远的。
所以活脱脱变成一只胭脂虎。
“问你话呢!”陆银屏张牙舞爪,“回去又要天天对着那什么大李嫔小李嫔,烦都烦死了。”
日头晒得很,晒得人有些局促。
李遂意同秋冬远远地躲在挂了同心锁的老榕树下,瞧着他俩说话,不敢上前。
上前指定遭殃。
“晚些回去,朕帮你收拾她们。”其实他想问的是李妩李娴怎么得罪了她,但他也知道这问题一旦问出口,那今天就别想靠近她了。
陆银屏稍稍安心:“还算识相。”
拓跋渊伸出手来,牵着她一道入了祈愿寺。
李遂意和秋冬也跟了进去。
祈愿寺内的僧人早就为帝妃留了间禅房,便是在梵天讲经的宝莲殿后。既不用露面,也不至于听不到梵天的声音。
李遂意和秋冬站在宝莲殿同禅房中间的廊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若说陆贵妃是个佛混子,那么连释迦牟尼都不知道的秋冬便是连混子都算不上。
里头的混子听不进经,外头的混子找李内臣打探秘辛。
秋冬倒也没拐弯抹角,直接问:“怎么最近都不见慕容大将军?”
李遂意靠在栏杆上眯着眼
“前几日熙娘说漏了嘴,把慕容大将军同慕容夫人的事儿说给娘娘听了。”他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娘娘觉得不舒坦,说不想看见他。”
秋冬觉得不对
李遂意看出了她的疑惑,又道:“之前那会儿是没法子了,陛下同韩都督他们在一处,除了慕容大将军没旁的人既能镇住场子又能审讯的。”
秋冬听他里里外外全都是四小姐不待见慕容擎,心里也甚是纳闷
之前从凌家堡回来时,四小姐对慕容大将军的印象还算是不错,怎么一夕之间却又变了态度,巴不得从来没见过这个人似的?
她捱近了李遂意,低着声音问:“李内臣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儿吗?”
李遂意背过身去:“我不知道。”
秋冬好奇得很,又凑到他前面去:“说说嘛……这样我好有个心理准备,伺候的时候不踩了娘娘的忌讳。”
李遂意半睁着眼,一副想说又不能说的样子。
秋冬又道:“我同你说了不少秘密,不拿你当外人,你就不跟我说一下?”
李遂意本想开口,却又摇头:“不成,这是别人的事儿,且人都死了,咱还是积点德吧。阿弥陀佛,祈愿寺是个宝地,我可不想犯下口业。”
秋冬一听就急了,捏着他手肘内的软肉狠狠拧了一圈儿。
“我看你也不是不想说,你就是想卖关子!”她咬牙切齿地道,“说不说?!”
李遂意疼得龇牙咧嘴:“说!好姐姐!我说!”
秋冬这才丢开了他的肉。
“这事儿,不知道从何说起。”李遂意揉了揉被她拧得生疼的小臂,“其实掖庭的老宫人都知道,几位嫔御应该也有听说的……后来发生太多事儿,所以也没人提了。”
秋冬伸手又探上他的胳膊。
李遂意吓出一个激灵:“慕容大将军有个心仪的女人。”
秋冬倒是不觉得这是个什么大不了的事儿,甚至说这件事同四小姐厌恶慕容擎没什么关系。
但本着一颗八卦的心,秋冬也自然对这位年轻大将军的私生活有些兴趣:“心里有人了?是谁?”
李遂意看了看禅房紧闭的门窗,小声地道:“不是旁人,正是大皇子的生母,已逝的慕容夫人。”
这下秋冬终于算是明白了。
大将军慕容擎喜欢上了自己的胞妹
怪不得原本对救了自己的慕容擎还有些好感的四小姐这些日子突然像是变了个人一般,同在小行宫内走动,看见大将军便大老远地带着人避开。
不仅如此,举一反三的秋冬也将此事同天子当年作为联想到一处。
“我听说,当年陛下同慕容大将军和韩公子曾有过深交?”秋冬又问。
李遂意颔首道是:“鲜卑人是马背上打下的江山,当年陛下刚被立为太子,先帝便要他先立业再成家
那时靖王殿下已经有不少功勋,先帝担心朝里那些鲜卑大臣不服,便扶持了一波汉臣,又让陛下去北伐……
那会儿陛下的年纪还没有凌太一大,便同慕容大将军和韩公子一道北伐柔然。他们三个既是袍泽又是挚友,关系是真不错。”
秋冬点头:“娘娘入宫没多久的时候陛下曾邀娘娘一道出宫,那日耽搁了大半天,说是去见了慕容大将军。不过那时候我听宫人说,陛下和将军的关系并不好。”
“后来陛下刚继位时纳了不少嫔御,其中便有慕容夫人,将军便是那时候起同陛下生疏的。”李遂意又道,“贵人的事儿,咱们本不该置喙。只是我依然觉得陛下做得没错。慕容氏在吐谷浑也是雄霸一方,陛下那时刚继位,前有佞臣后有太后,娶慕容夫人实在是个不错的选择。且兄妹本之间本就不伦,陛下没做错。”
秋冬也是这样认为的。
“慕容大将军怎么阻拦都没有用,于是便同陛下割袍断义。”李遂意叹息,“好在大将军倒是个忠勇之人,不然没了他,剜人眼珠子恐怕就要我动手了……”
冷不丁提起这个,秋冬想想就反胃。
“去去去!”秋冬赶着他道,“瞧见你就恶心!”
“秋冬姐姐真是个用得着人靠前用不着人靠后的。”李遂意被她推到边上笑着道。
秋冬同他一道靠在廊柱边,心里却在琢磨
可这件事儿同娘娘说了又有什么好处?顶多俩不相干的人更不相干罢了。
“如果春夏姐姐在就好了。”她咕哝道,“省得我这么费脑子去琢磨旁人。”
李遂意没听清:“什么?春夏?”
秋冬点头:“之前娘娘未入宫时,同我一道伺候娘娘的姐姐。她人好又聪明,比我还会来事儿。”
李遂意倒是听她和苏婆提起过这个人。
“秋冬!”禅房里传来娘娘的声音。
秋冬哎了一声,撒腿跑过去,留李遂意一人在廊下来回踱步。
“春夏……这个名儿怎么感觉好像在哪儿听过呢……”
韩楚璧今日不巡防,在家休息,等着老娘上好吃的补补身子,媳妇儿说好听的补补脑子。
好吃的上了一桌,然而媳妇儿却换了衣裳要出门。
“去哪儿?”韩楚璧问。
陆珍束起头发,拿了桌上的长刀配在腰间。
“梵天太子在祈愿寺讲经,小四和陛下也在。今日你不去巡防,我担心人太多他们俩会有事。”
韩楚璧托腮直勾勾地看着她,咽了咽口水道:“他们带了不少人,用不着你亲自去。”
陆珍嫌弃地看了他一眼,用手背擦擦自己嘴角示意。
韩楚璧用袖子揩了揩嘴巴,大大咧咧地道:“看自己媳妇儿流哈喇子又不丢人。”
陆珍走到他跟前,捏起他下巴俯视着他。
对视之间,让韩楚璧有些心神荡漾。
他伸手揽过她腰肢,噘着嘴道:“珍珍……”
陆珍一低头,用前额狠狠地顶了他一下。
“嘶……”韩楚璧的鼻子被她顶得发酸,眼泪都要掉出来。
“没正形。”陆珍捏了捏他的脸,似乎觉得手感不如妹妹的好,便松开了手,又道,“过几天小四就要走了,这一走又要几年见不到……我们几个做哥哥姐姐的实在愧对她,我想多看看她。”
韩楚璧将她抱到自己腿上,靠着她的肩膀道:“四妹妹要是个姑娘家,在咱们家住一辈子我都没意见……只是她现在跟了陛下,你还是避着点儿……
元烈不是个善茬,从前北伐行军,他可以不吃不喝,但他身边的惯用的东西,谁都碰不得的,女人也是。阿擎不就因为慕容樱的事儿跟他闹得挺僵?两个都挺好的人,偏就这点儿上抠抠搜搜的。”
陆珍一拳捣在他后背上,冷冷笑道:“你们这些臭男人,竟将女人当做物件。”
陆珍力气同男子差不多,若不是韩楚璧早练就一身金钢铁骨,这一拳下来怕是要捣出内伤。
“不是男人将女人当做物件,是我们本就不动脑子。”他咳了两声,将陆珍抱得更紧,“媳妇儿进了自家门,那就是自己的一块肉。别人若想过来割上一块,那是要跟他拼命的。”
见陆珍神情软了下来,韩楚璧再哄:“元烈带着四妹妹听经看戏,咱俩也好久没逛逛了。你等我会儿,我陪你一起去。”
陆珍这才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韩楚璧哄好了媳妇儿,又想上来亲两口。
韩母打了帘子进来,见他在厅里就摁着陆珍噘嘴,气得操起擀面杖追着打。
祈愿寺内禅房,天子盘坐在蒲团上,垂下眼眸,聚精会神地听着前殿梵天太子讲经。
陆银屏听经听得眼皮直耷拉,索性将三个蒲团拼在一处,直接倒头呼呼大睡。
天子脱下黑色外袍,给这佛混子贵妃披上。
不一会儿,窗棂上映出了李遂意的上半身。
拓跋渊起身,轻手轻脚地开门走了出去。
李遂意见他袍子没了,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躬身道:“梵天太子还有一讲便完事儿了,后头想要在城中游行,好施些甘露给穷苦百姓。”
拓跋渊漠然:“由他去……”
李遂意哎了一声,又问:“陛下这是要去哪儿?”
拓跋渊道:“朕随便走走,不用跟来。”
李遂意跟惯了他,听他这样说,想着兴许他同贵妃又闹了些什么小矛盾,眼下正是心情不爽的时候,便未敢阻拦,垂袖看着他向前走。
前几日发生在祈愿寺内圣莲道场的那次刑罚已随着血迹消失无踪,前院有百姓僧众听天竺太子梵天讲经说法,道场内空寂无人。
北方秋季十分短暂,故寺外的梧桐像是一夕之间被镀上一层琥珀色,无端生出一种瑞祥之意。
他漫步院内,伸出手指抚上寺内古柏的枝干,褐色树皮同泛着柔光的青白手背形成鲜明对比。
两名侍卫从角落中闪身而出,一人手中呈着份密报,另一人道:“殿下同几位大臣近日未有行动,倒是裴太后与几位嫔御活动略频繁……”
柏叶微动,发出细微声响。
侍卫一抬头,便见天子衣袖一拂,手臂上缠了一物。
那是一条短小的毒蛇,脊背两侧有黑色椭圆花纹,头呈三角状,却被天子死死捏在手中。
侍卫惊出一身汗来,跪地道:“未能及时护驾,卑下该死!”
请完罪后,想要上前将毒蛇取下来。
那毒蛇没料到自己会被抓住,蛇身绕了他手臂两圈儿,想要勒紧他迫使他放开自己。
天子摇了摇头,三指渐渐收拢。
随着中指指缝中溢出第一丝鲜血,渐渐地,那蛇便失去了缠绕的力道,松松垂落下来。
鲜血如枯枝一般蔓上拓跋渊手臂,他狠狠一甩,将已然气绝的毒蛇甩至地上。
侍卫忙去清理蛇尸。
天子望着掌中血凝视许久,又听到身后有人唤:“陛下?”
他回头,见韩楚璧慢慢走来。
“我和珍珍刚来,听那小秃驴说四妹妹模样好,想游行时让她扮做吉祥天女。开始四妹妹不同意,但那秃驴不知道从哪儿拿了吉祥天女的衣裳出来,四妹妹一看,那眼都绿了,当下便同意了。
不过您也不用担心,有珍珍在一边护着呢,我也加派了几个人,断不会让她出事儿……哎?你手怎么啦?!”
拓跋渊摇头:“无事,发现一条毒蛇。”
“毒蛇?!”韩楚璧吓了一跳,“咱们这儿毒蛇是有不少,不过都在沙漠和石头堆里,这儿怎么会有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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