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颓然垂下肩膀。
李总助很快把车子调过来,周聿白把钟意送上车。
她身上还算干爽,他已经湿了半边身体,车内空调开得略低,带着股清凉水汽的气息。
温莎莎没找到人。
打电话才知道钟意先回了酒店。
回到酒店,钟意恰好从浴室出来。
不知道她在浴缸里泡了多久,白皙细腻的皮肤绯红,一张脸也是云蒸霞蔚。
“你到底在浴缸里泡了多久啊?连眼睛都泡红了,跟哭了似的。”
“淋了一点雨。”钟意鼻音浓重,嗓音低哑,“浴缸水放得太热,可能是热气熏的。”
“不是说等我一起再去逛逛,怎么自己先回来了?”
“下雨不方便,又怕你后台又有事,索性先回来。”
客房传来清脆的门铃声。
原来是酒店送了壶驱寒姜茶过来。
“你还让酒店煮姜汤啦。”温莎莎给钟意倒姜茶,“趁热快喝,今天突然降温,外头挺凉的。”
钟意抿抿唇没说话。
姜茶不是她点了。
这场降温席卷了大江南北。
北城亦是阴雨绵绵,一夜萧瑟。
北城气候不比汀溪暖和,钟意给姐姐钟心打电话,也是叮嘱她和枝枝多穿点,注意保暖。
再说自己过两天就要回去,给枝枝带礼物云云。
枝枝偷偷捂着嘴巴跟钟意聊天:“姨姨,那个躺在医院的叔叔是我的爸爸吗?”
钟意一惊:“怎么了?”
“妈妈炖鸡汤送去医院,我缠着妈妈带我一块去,里面还有个儿童乐园呢,我在病房门口偷听,那个叔叔躺在病床上,妈妈生气说他不配当我的爸爸,也不会让我喊他爸爸……”
钟意扶额:“等过两天姨姨回家,会跟妈妈好好聊聊。”
烦恼的事情总是不少。
周聿白带着一身湿意回了酒店。
梁凤鸣打电话说要和他聊聊,他温声拒绝:“这几日工作太忙,有什么事回北城再说。”
中央空调的温度降至十八度。
不过几个小时,体温便将身上的湿衣烘干。
李总助迈进房间时,穿着西装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看见周聿白刚刚睡醒,剑眉紧蹙,一口一口地喝冰水。
那脸色显然是有些不对劲。
颧骨浮着淡淡的红晕,唇色苍白,眉宇间尽显疲态。
李总助听见周聿白几声咳,嗓子也接近嘶哑。
“周总,您是不是不舒服?”
贴心找出体温计一量——39°C的体温!
周聿白在工作之余有健身的习惯,没什么不良嗜好,饮食也很挑剔。
身边一直都有人照顾,倒是很少生病。
他将杯子里的冰水一口饮尽,哑声吩咐李总助:“我这两天不进公司,有什么事打电话,需要处理的文件直接送过来。”
李总助捏着体温计:“周,周总……您不好好休息吗?还是我请医生过来?”
“不必了。”
周聿白撑着昏沉沉的额头,步态凌乱上楼洗了个冷水澡。
从浴室出来,直接回了床上昏睡。
温莎莎问钟意要不要出去玩:“晚上有个时尚派对,气氛挺high的那种,挺多外国帅哥模特,蓝眼睛金头发,帅得吱哇乱叫的那种,要不要一起去玩玩?给你找点乐子?”
“不用了,你去玩吧。”钟意仍是孜孜不倦地画设计稿,“我待会还要去showroom转转,这几天的资料也要整理。”
温莎莎对着化妆镜涂睫毛膏:“得咧,晚上我就不回来了,你别熬夜太晚,早点睡。”
“玩得开心,注意安全。”
钟意是在酒店附近的便利店遇见李总助。
李总助刚从隔壁的药店出来,手里拎着一袋药品。
“钟小姐?”
“李总助,你怎么在这?”
“周总前两天淋雨生病,在家里休息,我送文件过来,顺便给他带点药。”
钟意抿抿唇,只能颔首:“辛苦了。”
“钟小姐,有个不情之请。”李总助追上钟意的步伐,“周总不喜欢酒店的餐点,说想喝糖水……您看……”
钟意顿住脚步:“临江这么大的城市,想找个糖水店也很简单吧,再说了,即便找不到,请酒店大厨依葫芦画瓢煮一碗,味道想必也不差。”
李总助只能可怜兮兮求情:“您去看看他吧。周总高烧不退,现在都没醒,还惦记着让我出来买鱼粮。”
钟意诧异:“鱼粮?”
“露台水池里养的那几条小金鱼,您应该去看看,一直养到了现在,周总每次来临江,都要亲自去买鱼粮,叮嘱管家每天喂食,小心翼翼照顾着,现在那几条鱼已经长大很多。”
那几条小金鱼,因为叶绾绾来,她唯一留在酒店套房的东西。
还……活着吗?
“抱歉。”钟意只能说抱歉,迈步走开,“我还有点事情。”
李总助失望地在钟意身后叹了口气。
钟意晚上才回酒店。
只是抱着枕头辗转难眠。
脑海里游着几条小小的金鱼。
她早就忘记了,甚至没想过这几条小鱼会怎么样。
没有想过他会一直养到现在。
后来钟意打了个电话给套房管家。
管家当然还记得她,很热情地喊了声钟小姐:“这两天周先生生病,也没吃什么东西,刚刚送了点白粥过去,他还在休息……那几条金鱼很悉心地养着呢,现在也活得很好,周先生还吩咐我们把水池改造成了景观池。”
套房还保留了钟意的门禁权限。
她推门进去,站在这熟悉的空间似乎又回到了从前。
屋子里静悄悄的毫无动静。
只有餐桌上仍然摆着一份原封未动的白粥。
钟意拎着手里的食材走进厨房。
煮一碗绿豆沙并不需要花很长时间,只是这种心境很难回到从前。
她差点忘记。
她以前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和态度在厨房煮一碗糖水,然后跟他在一张餐桌共享。
周聿白在楼上卧室睡觉。
钟意站在门口踌躇了一会,最后推门进去看看他——要不是她,他也不会淋雨生病。
室内只拧开了一盏暗淡的落地灯,和露台上那盏乳白色光芒的仿真月亮遥遥相对。
安静的室内能听见急促的呼吸。
周聿白摊开一只手,深陷在一堆枕褥间。
床头柜搁着水杯和药品。
走到床边就能感知周聿白身上的高热。
周聿白黑发凌乱,嘴唇苍白如纸,面色潮红,浓墨重彩的眉眼紧紧地闭着、拧着。
素色的睡衣纽扣直到最高,露出一点尖锐的喉结,那喉结似乎也泛着抹不正常的红。
钟意忍不住蹙眉。
盯着他看了许久,最后轻轻探手触他的额头。
旋即被惊烫得缩手。
似乎感觉凉意贴在额头,紧闭的眼睫动了动,喉结滚了滚。
又陷入了沉甸甸的昏睡中。
钟意在床边站了良久。
看得出来他病得难受,也看得出来他这会的昏睡状态。
这么大的房子,也只有他一个人。
她走去露台。
也看见了竹影和芭蕉树下的那汪活水。
水声潺潺。
池子比以前更精致,池底铺了火山石和光滑鹅卵石,也种了睡莲和浮萍。
几条金鱼悠闲惬意地在水里追逐嬉戏。
身后甚至还跟着一群的迷你小金鱼。
她捻起一旁的鱼粮。
那些鱼儿察觉到动静,吩咐摇着尾巴凑过来,在水面张开嘴巴,轻车熟路地等着人的投喂。
钟意酸楚又开心地笑笑。
几滴眼泪溅落池水。
这真是……
她怎么能忘记?
她回到他身边。
似乎是察觉到动静,床上人撑起虚弱高烧的脑袋,睁开烧得通红的眼睛,似乎极虚弱,又像是呓语地问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不等她回话,他又被身体的高热拖回昏昏沉沉的境地。
“周聿白,你吃药了吗?”她在他耳边问。
他含含糊糊说了句吃了。
吃了药怎么还会这么烫?
去浴室找了条湿毛巾,擦拭他满是热汗的脸和脖颈。
她的手指是凉滑的,蹭过他的脸颊鬓角,带来清清凉凉的舒适。
周聿白舒展了自己的眉头。
亚麻睡衣浸了一层层的热汗,早就已经湿透了。
钟意摸到他热烫到吓人的手心,再摸到剧烈跳动的心脏和后颈黏重的大颗汗珠,压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周聿白,去医院好吗?”
她晃晃他,冰凉手指贴在他眼皮,企图让他醒过来,“你现在得去医院。”
他昏沉挤出个“不”字。
手指拽着汗湿黏腻睡衣,企图要敞开领口,吸纳一点凉气。
钟意给他喂了点药和水,又另外找了一套睡衣。
只是要帮他换下来——
以前面对了无数次的身体,她曾经熟稔他身上每一寸肌肤,也知道每一块肌肉爆发的力道。
她托着他的脖颈,把睡衣从身上一点点剥下来,湿巾先擦拭他后背的热汗。
柔顺长发滑落肩头,垂荡在他腮边。
丝滑清凉的一缕,微微麻麻的痒。
这痒迫使周聿白睁开发红的眼睛,沉重鼻息间她的甜香飘来,他努力着发出嘶哑的声音:“钟意,你是真的,还是假的?”
她挡住了屋里的光,也挡住了他的视线。
“假的。”
他喑哑笑:“也对……也只有梦里你才会在我怀里。”
钟意心头微痛。
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已经缠住了她的纤腰。
将她从床沿抱过来,迎面扑进了气息浓郁的枕褥间。
沉重急促的呼吸低俯而下。
周聿白翻了个身,揽臂一压,将她如同人形抱枕似的搂压住。
男人微微粗砺的下巴搁在她头顶,急烫紧促的呼吸就喷洒在她发间。
钟意趴在枕褥间,闭眼咬咬牙。
她就不应该来这——
只是她要挣扎着起来。
他迷糊说了声别动,伸手捻着她光滑冰凉的头发,长腿就将她紧紧压住。
“钟意。”
他嗓子干涸,嘴唇皲裂,似乎渴得要命。
那滚烫如岩浆的唇蹭蹭发丝的凉意,下滑着精准地叼住了她冰冰凉凉的耳垂,又喟叹满足地吸吮了下。
他想要在这燃烧中的一点舒服。
钟意猛然哆嗦。
似乎有电流从他粗砺炙烫的舌尖直窜遍身体,层层叠叠的鸡皮疙瘩挤拥在后背,电光火石地弥漫全身,在头顶炸出一片空白。
她嗓子软绵绵地似乎堵住。
男人高热的身体贴过来。
这体温似乎也要让她沸腾,让她密密麻麻出一声热汗,让她气喘咻咻。
雪白精致的耳垂被他的唇舌捂热吮绯。
他喘气吐出,饥渴地循着她的脖颈,一个个灼烫的吻剥夺她肌肤的清凉。
那触感太清晰,也太明显,像印章似的落下,也如烙铁似的让她哆嗦发软,让她肩膀耸起躲避,让战栗传遍全身。
“周……”钟意手指紧紧揪着枕套,长睫颤颤,无力地试图负隅顽抗。
她抵抗不了。
男人滚烫的手探进衣内,游走在她清凉微汗的肌肤上。
彼此的温度差异太让人癫狂。
长腿顶开膝盖,他挤进去,全身的燥热和欲望叫嚣着要沸腾,又攫住了一池甘泉,他肆无忌惮地贴附着她,无比昭彰的存在和极致的体温,嚣张地厮磨着汲取她身上的气息和温度。
厮磨的每一下都让钟意哆嗦到痉挛,钟意颤抖着埋进枕间,红潮遍布全身,只能紧紧咬牙,哆嗦着承受身后昭彰的炙热。
久旷的身体禁不住这样敏感的存在,只是隔着薄薄衣料的撞击和厮磨。
是在午夜梦回里想念的身体、是极力抑制仍然无法忽略的感官需求。
不知道是汗意还是湿意,密密麻麻地从身体深处沁出。
很快湿透了。
那种甜腻至极的黏重中,又细细袅袅地升腾出一种被久久压抑的舒爽。
钟意被这把火点燃得太快,也燃烧得太彻底。
仿佛已经被融化、被蒸腾,成为云、雨、雾或者任何漂浮在空中的水汽。
钟意意识已经混乱。
她细细密密炸出了一身热汗, 成熟男性健康的汗水味和醇烈的气息暖烘烘的,埋在她脖颈的凌乱吐息和淡青胡茬把雪白肌肤熏得绯红敏感。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慌乱,浮起的快乐也太过强烈。
以至于身体完全没有拒绝, 只是极为诚实地反馈感官,甚至情不自禁地配合, 有冲动想拨开障碍,毫无阻碍地接纳彼此。
周聿白没有折腾她。
在急促呼吸和滚烫体温的折磨下, 他只是捉着她柔软的手指,沙哑在她耳边呢喃她的名字,而后利用身体优势和技巧,取巧地获取愉悦值。
两人对彼此都足够熟稔,知道怎么用最短时间获得满足。
粗重压抑和急促纤弱的呼吸交叠相缠, 最后平缓至同一节奏。
肌肤因过热的体温产生扭曲的张力, 那是皮肤的黏腻触感和汗水的交融,甚至是耳鬓厮磨带来的触觉和后遗症。
细小的电流在四肢百骸细细游走,让人觉得慵懒疲倦, 思绪迟钝。
钟意已经回神。
她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这种亲密接触, 也就这么稀里糊涂地任由自己跟一个病人荒唐。
周聿白汗湿的手臂揽着她,虚弱地闭着眼, 埋在她肩窝休息。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睁眼,黑色发梢凌乱脆弱, 眼角眉梢都是潮红,但苍白薄唇勾起微笑的弧度——就连这样虚弱的病中也是英俊好看的一张脸。
甚至想把她如同抱枕般团团搂住, 寻找一个舒适的卧姿。
钟意不敢确定他这会的意识是清醒还是陷入了某种自渎癔境。
“周聿白。”
她哑着嗓子喊他的名字。
周聿白眉棱紧锁,黑睫颤抖, 眼珠在薄薄的眼皮底下滚, 仍是没有睁开眼。
只是舒缓又难受地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 陷入了昏睡中。
人在病中。
钟意很容易就能把他的长手长脚推开,从床上下来。
沾在皮肤的黏重汗水和他的气味很难清除,何况还有身体深处淌出的感觉。
周聿白身上也一样。
在浴室镜子里看见自己凌乱的头发、绯红如桃花的脸庞和眼角的倦懒春情。
钟意微愣,抬手摸摸自己的脸。
——她的身体是快乐的。
钟意在浴室清理完自己之后。
再回去擦拭周聿白的虚汗,勉强帮他换了新睡衣。
不知是不是她的动作吵醒了他,还是凉湿的毛巾将他唤醒。
垂落床沿的手攥住转身要走的她。
“钟意……”周聿白吐了口气,极努力地睁开黏重的眼睛,圈紧她的手腕,“你别走。”
“你生病了。”钟意掰他的手指,“我给李总助打个电话,让他请医生过来看看。”
“不要医生。”
他幽黑的瞳仁一片迷蒙,眉眼松软,脸上神情意外地脆弱,“我讨厌医生。”
钟意道:“堂堂集团董事长也害怕医生吗?”
“别让人看见我这样。”
他漆黑睫毛很努力地扇动,睁着眼睛定定地看着她。
“给我吃药,留下来陪我。”他发红的喉结艰难滚动,“别把我扔在这么空的地方,求你了。”
那句“求你了”语气好轻,也像羽毛一样柔软。
像小男孩的撒娇。
那个高傲抬起下巴,说出“别心疼我,我的卧室比你整个家还要大”的男人,也会跟小孩一样可怜兮兮说出“别把我扔在这么空的地方”?
周聿白什么时候这样过?
她什么时候见过他这副模样?
钟意实在迈不开自己的步子。
只得拍他的手,叹气道:“那你放手,我给你拿药。”
把能吃的药都给他吃了,又喝了不少温水。
重新设置了房间的空调温度,又用湿巾冰敷他的身体。
她默不作声地忙着这些。
周聿白沉默又迷蒙地盯着她。
“你去哪?”
“去楼下厨房看看,管家说你今天没吃东西。”她让他睡觉,“你闭上眼,睡一觉吧。”
“你别走。”他固执地睁着发红的眼睛。
钟意叹口气,不得不答应他。
楼下的绿豆沙已经煮好。
钟意洗干净手,用过滤网把绿豆过滤去壳,取沙和牛奶搅拌。
她不确定他生病想吃些什么,但是还记得他以前的饮食偏好。
索性多准备几样。
不过一个小时,钟意听见楼梯传来咚咚的脚步声。
她探头——
周聿白穿着质地柔软的睡衣,神色惊疑不定地扶着栏杆看着她。
她吃惊:“你没睡吗?”
“睡了……梦见你来了……”他垂手,抿着干裂的唇,“又梦见你走了。”
“我,我在厨房煮水果羹。”钟意显然也是怔住,嗫嚅开口,“你再去睡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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