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温慈柳哀求,“求您主持公道。”
周老爷子久久不语。
温慈柳失望至极。
她露出个破碎又憔悴的笑容,“梁凤鸣……您儿子爱上了个的女明星,你最讨厌这种戏子,就跟讨厌我一样……你逼着他跟这个小明星一刀两断,让他瞒着绾绾,打算再和叶家联一次姻,永无后患之忧?”
她扭过头,尖声笑道:“叶董,江夫人……你们是梁凤鸣的至交好友……你们知道你们帮的是什么人吗?你们知不知道绾绾在临江,聿白依旧心心念念想着那位女明星,惹得绾绾伤心掉眼泪……绾绾,那位钟意小姐一直生活在北城,就住在聿白的房子里,你想不想见见她?”
钟意第一次来周家。
她是被人接过来的——温慈柳给她打过电话。
温慈柳从她从未听过的冷静声音问她,想不想嫁给周聿白?
她今日从头到脚的精致装扮。
眉眼妩媚,身材窈窕,首饰奢华,艳光四射。
手上戴了只水色动人的翡翠手镯。
李总助在门口拦了她一下。
“周总说不需要您,您其实把手镯留下就可以了……”
钟意微微一笑:“来都来了,既然轮到我,那就好好出场吧。”
她神色从容地往前走。
钟意就站在门外。
她被周思旻重重一推,已经落进了众人视线。
屋里坐了些陌生或熟悉的面孔。
每个人的眸光都意味不明、丝毫没有温度地打量她。
周聿白冷清幽深的眸光定定投在她身上。
她抿了抿唇,慢吞吞地朝他走过去。
在灯光和视线的聚焦下,隔着一点空荡荡的距离,毫无遮掩地站在她面前。
晕黄的灯光在她身上浅浅流转,衬着她乌黑的长发和清澈的眸眼,以及小巧的鼻梁和饱满的樱唇。
不觉明艳勾人。
只觉纯真柔软。
周聿白下颚冷峻,敛眉盯着她。
“钟意。”温慈柳厉声喊她,“你有没有什么话说?”
钟意冲着周聿白妩媚一笑。
她垂下长长的睫,抚摸自己手臂。
最后摘手腕的翡翠手镯,搁在桌沿:“这是周总送给我的手镯……”
这只手镯。
大家都认识。
梁凤鸣认识,叶家人也认识。
“聿白?这怎么回事?这个手镯……”梁凤鸣失声,一把上前抓住那只手镯,“这是……这是蓁蓁手上……”
“是聿白带我去温姨家做客,温姨做主送给我的,我还在临江见过周董事长。”
钟意偏了偏脑袋,笑道,“周叔叔,好久不见。”
她这声喊得亲切动听。
周聿白讽刺地看向温慈柳:“温姨,您一向贤惠大度,处心积虑地找个女明星来勾引我,就是为了破坏我和叶家的关系?”
他嗤笑:“你知道我母亲不喜欢戏子,费劲心计找了个女明星来勾引我,也是想故意给我和我母亲制造矛盾,有其父必有其子,不管怎么样都能膈应到人,如果——”
他目光冷清平淡地盯着钟意:“如果我爱上这位钟小姐,那简直是一石二鸟,又能让我母亲伤心,又能让我沉湎于私情。”
“不过,遗憾的是——我和这位钟小姐只是逢场作戏,我从来没有爱过她,只是把她当幌子对待。”
他直视着她清澈的眼眸,目光深沉幽暗,嗓音漠然,“我怎么可能会爱上这种人,不过是故弄玄虚罢了。只是让我心寒的是,爸和温姨一起,一面撮合我和钟小姐,一面撮合思旻和绾绾撮合……又给我制造了压力,又给思旻添加了助力,还破坏了我和叶家的关系……自此之后,我怕也是里里外外都要低头三分,温姨,你这算盘打得真是精明。”
叶绾绾小声嘀咕了一声:“好像是这样的,我说怪不得呢。”
温慈柳脸色瞬间发白。
钟意听着他的清润嗓音,不觉心痛,只觉无比平静。
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是周思旻让我去勾引周总,说给我三千万……我那时亟需用钱,周总是个很阔绰的主顾,我偶尔陪他出席一些应酬,也会去临江……温夫人会经常和我聊天,也会从我这里问问周总的事情……我在周总身边呆了两年,没有任何感情,只是陪他演戏罢了。”
钟意朝着梁凤鸣和叶绾绾欠身,歉意笑道:“以前给你们添麻烦了,对不起。”
那些点点滴滴的日常,那些耳鬓厮磨的亲昵,那些他望进她眼里的光亮,那些璀璨的宝石和话语。
都是演给别人看的。
她瞥眼看了看温慈柳憔悴面容,柳眉轻蹙,怯声道:“温夫人跟我说……只要我怀了孩子,就能跟她一样,成为董事长夫人……”
“温慈柳,你这个贱人。”
梁凤鸣胸脯起伏,目眦欲裂,暴怒“啪”地给了温慈柳一个耳光。
来自一个母亲从未有过的动怒:“你自轻自贱还不够,你还想用同样的方法害聿白?你杀人诛心。”
温慈柳被打得趔趄。
丈夫颓首,没有人帮她。
叶家父母护着叶绾绾,脸上已有愠色,周老爷子和老太太的目光又冷又亮。
温慈柳喉咙涌起血腥气。
温顺小意了二十年,总是没有人能帮她,总是这样功亏一篑。
她眼眶深陷,形容枯槁。
目光转到周聿白身上,又转到周思旻和周安和身上。
没指望了。
她有三个孩子。
受了二十多年的委屈。
兴许再也没有出头之日。
温慈柳最后看见叶家人。
她阴柔冷笑,嗓音尖细冷漠:“差点忘了,我还知道一件事……叶蓁蓁的死并非意外,而是有人谋杀,谋杀的原因是因为她和人偷情。每年,每年都有一笔巨额封口费从临江的夜店打到美国一家繁姓人家的账户上。”
周聿白失神片刻,轻轻叹了口气。
叶家夫妻神色遽变。
怆然张了张口:“什么……意思……”
叶绾绾如遭雷击:“聿白哥哥?怎么回事。”
他起身,嗓音沙哑:“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和蓁蓁订婚……还有后来没有劝她回头……这当然是我的错。”
周聿白展开手心——银色的U盘静静卧着。
他把U盘递给了叶家,黯然垂眼:“这个U盘里是星河的电脑存档记录,里面有很多蓁蓁的照片视频……也许是个纪念……我上次去美国从繁家人手里拿到的……叶叔叔、江阿姨,我希望你们永远都不知道这件事,又希望你们能彻底放下对蓁蓁遗憾……”
无人在意。
钟意默默退出了周家。
她谢绝了李总助送她的好意,自己迈出了这个陌生的地方。
坐在回程的出租车,她怔怔倚在窗边发呆。
窗外的世界飞驰掠过,形形色色的面孔,匆匆而过的陌生故事。
降下车窗。
闭眼感受猛烈吹拂的晚风。
好奇怪。
夏夜的风不觉燥热,只觉冰凉。
伸手一摸。
指腹触到脸颊一点湿漉。
还有一点湿意挂在睫尖,被狂风吹散,不知所踪。
她总是记得他。
记得第一次见他的锐利眼神,第二次见他的倨傲清贵,第三次见他的温润体贴。
深刻记得昏迷前浮现在她脑海里的俊逸面容,记得那枚袖扣的质感。
钟意日思夜想好多回,也梦过好多次。
她在各种场合,不一样的装束和表情站在他面前,酝酿着对他说谢谢。
每次从梦中醒来,心都会砰砰跳动。
是一种逃无可逃的直觉。
直至最后跌进他深沉的眸海里。
明明知道无处可依,时不时有浪潮扑来。
她依旧想沉溺进去。
后来在唐柠身上看见自己。
她猛然清醒。
当初的自己是不是就是这副可笑模样,被他蛊惑着栽进去?
You have bewitched me.
要结束了吧。
真期待啊。
钟意关注了第二天的新闻。
的确有关于天恒集团的消息,很重磅,也很瞩目。
周聿白的名字赫然醒目。
媒体用了“父子夺权”和“父子让位”这样的标题。
各种文章从细枝末节着手,抽丝剥茧般详细分析,来解释这件事情的蹊跷和突然。
从来没有一家集团的权利更迭能做到这样。
同时还有和叶氏集团的战略合作签约。
媒体把这两件事情并排放在一起,也做详尽的分析。
新闻媒体声势掀天地炒了一波。
天恒的股价猛涨。
四处也涌出了不少声音夸天恒这位新的接班人,年轻有为,能力卓绝,手段深厚。
何况还有那样一张英俊摄人的面容。
钟意等了好些天。
周聿白和李总助那边一直没有联系过她,似乎把她遗忘在角落里。
但只要随手一刷有关天恒的新闻。
他现在应该很忙很忙,忙到无暇分神,压根顾及不了她。
周安和卸任天恒董事长之职,悄悄带着妻儿去了澳洲生活。
周家突然就如尘埃落定般平静下来。
周聿白抽空,陪着梁凤鸣送叶叔叔和江阿姨回美国。
两位长辈眼里泪光闪闪:“谢谢你替叶家保全这个秘密。”
他薄唇微勾,微微颔首:“我抽空回去看看蓁蓁。”
“绾绾就先留在国内,让她跟着你好好历练历练。”叶父拍拍周聿白的肩膀,“后生可畏,聿白,绾绾要是能有你一半的魄力和手段就好了。叔叔很欣赏你,也很看好你,天恒在你手上,应当比在你父亲手上要走得更高。”
“谢谢叶叔叔夸奖。”
最春风得意、心满意足的人非梁凤鸣莫属。
她不稀罕那5%的股份。
只是这二十年的浊气一扫而空。
温慈柳和周安和也双双隐退国外,清净无比。
谁也没想到能有这结局。
她问儿子:“有没有想过以后要怎么办?”
是不是应该把自己的终身大事定下来?
“眼下公司事情实在太多,我要先去临江一趟,把那边公司的料理干净,再回北城。”周聿白皱眉。
预料可见会有很长一段暗无天日的忙碌。
“妈支持你。”梁凤鸣慈爱道,“有什么事情,尽管跟妈说。”
这个儿子没有让她失望。
现下不是考虑其他事情的时候,暂时还是把心思放在工作上。
李总助在陪周聿白出差时接到了钟意的电话。
他捂着电话转身:“钟小姐找您。”
周聿白眼皮淡淡一撩,看着李总助手里的手机。
似乎举棋不定。
很久之后才点头示意,接过了电话。
钟意在那边轻轻喊了声:“周总。”
她语气礼貌疏离:“周总……抱歉打搅您……请问我们可以结束了吗?”
周聿白抬眼,漠然注视着眼前。
他喉头干涸,咽下的时候有生涩之感:“可以。”
“好的。”钟意语气轻松了些,“祝您一切都好,再见。”
她迫不及待挂了电话。
周聿白平静握着发烫的手机。
神色极度平静。
后来李总助给钟意打个电话,交代了一些事情。
她住的那套房子赠与在她名下。
周聿白送给她的所有东西都归她处置。
这些东西变现或者收藏投资,都极有价值。
经纪人曼姐也给钟意打电话,让她去一趟公司。
钟意已经很久没有出来工作。
曼姐看见她,含笑推出了几个本子:“挑挑吧,都是好剧本好导演,大投资。”
钟意不解。
“是周总的意思。”曼姐笑道,“你还很年轻,这两年也不耽搁,一切都刚刚好,做什么都来得及呢。”
“不用了。”钟意微笑着拒绝,“我来找您也是为了这事……我打算退圈了,这行挺没意思的。”
曼姐敲敲剧本:“你慎重考虑一下。这些都是绝佳的机会,给你女一号的戏份,公司计划重点捧你。想爆红不难,等你人气上去,什么都有了。”
真的不难。
那个时间唐柠有一部新剧播出,极其火爆,话题度超高。
唐柠不出所料地红了。
只要打开手机,就能看见她的话题。
“不用了,我已经慎重考虑过了,我今天来,就是跟您交代一下。”
那份经纪合同对她几乎没有约束力,她想走随走可以走。
曼姐再三挽留,还是敌不过钟意的决心已定。
处理完工作,钟意又回了家。
这个家。
她收拾了很久很久。
常用的一些用品,她都搬回了自己以前的那个小房子。
还有一些扔了,有些能退则退。
剩下的都是全新的、她几乎很少使用过的东西。
那些昂贵珠宝和奢侈品,没有摘去吊牌的衣物。
她都仔细整理在了衣帽间。
请人清洁全屋。
希望下一位主人入住的时候,在这屋里里找不到她的痕迹。
以免让人心情不悦。
钟意搬回了她原先的家。
紧接着回汀溪了休息了一阵。
她毕业进娱乐圈的时候,枝枝还是个小婴儿。
现在已经变成背着书包的幼儿园小朋友了。
家里气氛依旧轻松愉快。
爸爸妈妈和姐姐钟心听说她要退出娱乐圈,也是很支持:“这份工作还是很辛苦,要么就回汀溪吧,安安稳稳找份工作。”
但说起来,汀溪认识她的人不少。
找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难免问起她的履历。
没有想到在汀溪还接到了蓝郁的电话。
蓝郁爽朗笑道:“听说你退圈了?”
“蓝老师,你从哪儿找到我的联系方式?”钟意诧异。
她换了手机号码,也彻底和以前那个圈子告别。
“钟心告诉我的。”蓝郁慢悠悠道,“之前联系过你很多次,一直没有回复,而且你的经纪公司已经删除了你的宣传……天恒集团的事我也听说了……”
“钟意,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难道要回汀溪开糖水店?”
钟意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呢,想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
她有一笔还算丰厚的积蓄,又在北城有个房子,够她衣食无忧生活很长一段时间。
之前上过很多兴趣课。
陶艺、插花、绘画……
也许可以找一份新的职业。
钟意在家过了两个月的闲散生活,因为房子漏水的问题,又回了北城。
也和许久未见的朋友约着聚聚。
她和周聿白偶遇过一次。
那天下起了绵绵秋雨,她撑着把透明的雨伞,站在路边等出租车。
旁边巷子里有家口碑极好的小众餐厅。
有人从迈巴赫下来,皮鞋锃亮,西装楚楚,眉眼凛然。
身边有年轻女孩子,笑靥如花,眉飞色舞。
她无意投去一个眼神。
隔着冰凉萧瑟的秋雨,波光粼粼的积水路面和匆匆而过的行人。
钟意的视线扫过,眸光冷清。
淡然得如同注视着眼前的无边无际的雨丝。
他脚步微顿,微微侧目,同样回以淡漠的眼神。
两人隔着空旷寂寥的雨幕。
背道而行。
大概是初冬时节,北城急急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周聿白路过那套大平层。
初掌天恒,再没有人在他头上置喙。
他大刀阔斧开始整顿公司,先血洗了临江公司的人事架构,并入了总部的管理,再一点点收拾北城的事情。
的确有很长一段时间忙到天昏地暗,疲倦不堪。
今天难得歇口气,应酬又喝了一点酒。
周聿白让司机往里开,车子停在楼下,他抬头望了眼某个楼层。
黑暗无光。
他坐在车里沉默片刻。
最后推开车门,裹着黑色风衣走进风雪夜,衣袂翻飞地迈进了公寓。
一楼的公寓管家还记得他,鞠躬喊他周先生。
“X楼的钟小姐……”
“钟小姐早就搬出了这里,临走之前让我们把她的指纹和住户存档记录全都删除了,说是如果有什么问题,让我们直接联系您这边。”
他哑声问:“她什么时候搬的?”
“好几个月前,还是夏天的时候。”
周聿白上去坐了一会。
整套房子冷冷清清,甚至恢复了她搬来之前的原貌。
所有的家具都用白色的防尘布盖着。
像一个个伫立无声的模糊物体。
干净单调。
完全找不到她曾经生活的一丝痕迹。
玄关旁搁着个被遗忘的花瓶。
瓶里插着曾经怒放过的鲜花——只是不知经历了多久个无人知晓的日夜,已经完全枯萎干硬。
玫瑰花。
干枯的花瓣洒落一地。
像一瓣瓣碎落的月亮碎片。
月色曾经皎洁动人。
但没有太阳的光照,也只是冷冰冰黑漆漆的岩石。
他垂首敛眉,坐在空荡的房子里抽了一根烟。
晦暗光线里的阴郁身影,模糊隐藏的利落脸廓和冷清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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