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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中意(休屠城)


叶父已经被请李总助请到了会议室,也听到周聿白的这些话。
心情复杂地站起来:“这涉及到周氏和天恒,我也不便多说什么,企业合作考量诸多……”
周聿白站起来,缓步走到周安和面前。
双手撑着桌面,弯下腰,锐利冷淡的目光盯着自己的父亲。
“爸,您亲口说过,公司的未来要交给我,我就是天恒的接班人……我现在有股份,有控制权,有证据,您不如就在明天的董事会上赏我一个面子——”
他微微一笑,正色道:“您由于身体原因无法续任董事长一职,将所有职务转给长子周聿白。”
“我也是为您着想,您膝下还有弱子娇女,思潼还很小,您又在公司鞠躬尽瘁二十余年,辛苦劳累,不如早点退休,回归家庭,爱护弟弟妹妹们,您觉得呢?咱们周家依旧是家宅和睦,人丁兴旺,三代幸福。”
周安和颤颤巍巍坐着,汗流浃背,一言不发。
他如何能想——
有一日能被儿子从后背捅刀赶下台。
“爷爷,您意下如何?”周聿白转向周老爷子,“我虽然年轻,也许没资格撼动董事会那帮元老,您要是不放心,不如看着我,看着我一步步把天恒拿下,坐稳这董事长的位子……如果有一天我让您失望,您也可以把我赶下台,您毕竟是天恒的创始人,也是我最尊敬的长辈。我只听您的。”
周老爷子闭着眼,极疲倦地长长叹了口气:“这种家丑,回家再说吧……楼下的媒体,让他们散了……这事也别走漏了风声,我还睁着眼睛的时候不允许周家出丑闻。”
周聿白上前扶住周老爷子。
老爷子颤颤扶着拐,走向叶父:“叶董……今天本来是个待客的大日子……真是让您看笑话……丢了周家的脸……”
“走吧,安和,回去吧。家里人都还等着,等着我们这些人回去热热闹闹吃个饭,这件事等回去后,你跟家里说吧……”
作者有话说:
啊,怎么这么长。。写到死都写不完的感觉~
下一章差不多就是家里舞台~
这事结束就分手啦。

楼下媒体突然散去,对叶氏的专访也临时暂停。
员工窃窃私语、议论纷纷,办公室的电话铃声此起彼伏。
顶楼董事办的一行人乘坐私人电梯悄然离去。
各人神色凝重。
只有周聿白从容冷厉, 毫无波澜。
消息同时传到了周家,温慈柳正在煲汤。
今日晚上有个家宴。
是周家做东, 请叶绾绾和父母到家里吃个便饭。
她接到周思旻的电话,心头遽乱, 牙关咯咯打颤,身体发抖。
“咚——”
炖盅打翻在地,溅了满地的瓷渣。
温慈柳弯腰去捡,把滚烫的瓷片摸在手里,尤未察觉手指生疼, 蜿蜒往下淌着鲜血。
她面无血色, 方寸大乱。
公司的事情她不懂。
但温瀚文的确一早从公司被带走,临江那边突然一团乱。
温慈柳紧紧攥着手里的那块瓷片,痛意直抵心底, 才让自己平息下来。
梁凤鸣今天就在周家陪叶母。
受温慈柳的盛情相邀, 叶家这几日就住在周家。
她完全不知此事,收到消息后几乎完全愣住, 失态打翻手中茶水,不敢置信追问:“这可是真的?这是真的?”
最后开怀大笑:“好啊, 这才是我的好儿子。”
周家亦是乱哄哄的一片。
不管公司如何铁面无私,但家里只有父子孙辈。
周家的主心骨依旧是老爷子。
老爷子把周安和、周聿白都喊进了书房。
“哐”地关上门。
周老爷子那根黑油油的拐杖抽在周聿白背上, 发出低沉闷闷的响声:“聿白,你翅膀硬了, 费尽心机坑自己亲爹?”
“爷爷平时怎么教导你的?当着所有股东的面闹成这样?!!!”
周聿白不躲不避, 面色坚毅。
任拐杖雨点般地砸在后背, 沉默不语。
老爷子又去怼自己儿子,怒不可斥:“安和,你作为堂堂一个董事长,又干的什么好事?这么多把柄,一件件一桩桩,你,你妄为天恒董事长!!”
周安和脸色灰败,佝偻着背。
一副衰败之相。
祖孙三人在书房关了许久。
并不是如何选择的问题。
眼下已经无路可选,只是如何把这桩家丑平息下去。
周安和沉郁痛心,完全不知儿子此出的背叛是出于何种居心。
几乎是声泪俱下:“聿白,难道爸对你不够好?对你的栽培和厚赏,天恒早晚都是你的……”
周聿白狭目微垂,沉声道:“我也是为了您着想,我早日接手公司,您早点陪伴妻儿……不知道有什么错?何况,临江公司的事情证据确凿,明眼人一查便知,只要温瀚文认罪,就有人帮您瞒下,若此事被人知道,天恒声誉岌岌可危,又如何和全体股东交代?爸,希望您能体谅我的一番心意。”
父子两人黯然,长久僵持。
最后周老爷子长叹,发话:“安和,明天的董事大会……就这么办吧,聿白年龄也不小,让他试试……”
周安脸色铁青,颓然跌坐在椅上。
书房的门被打开。
外头已经围了一圈人。
温慈柳脸色苍白,强颜欢笑,手上缠着一圈渗血的绷带,被周思旻扶着,身姿摇摇欲坠。
周老爷子挥手,笑道:“没什么事,今晚不是还有家宴,走走走,吃饭去。”
这种事,叶家本不想掺和。
只是盛情难却,这几日就住在周家,实在躲不开。
但周家若无其事,也就只能硬着头皮出席。
这顿饭气氛诡异,吃得尤其压抑。
最后散席。
周老爷子留几人在客厅谈事,开口道:“公司那边……以后就由聿白接班,安和身体不好,暂时就在家休息,明天董事会上会公布此事,要是外人问起,大家也不必多说,这是公司的决定。”
众人沉默。
温慈柳含泪咬着唇,坐在周安和身边,紧紧握住丈夫的手,禁不住颤抖。
这么多人里,只有叶家和梁凤鸣才是真心高兴。
叶父笑道:“后生可畏,聿白能力卓绝,天恒交到他手上,自然是蒸蒸日上……”
梁凤鸣喜上眉梢拍拍周聿白的肩膀。
谁能料到今天的扬眉吐气。
老爷子又转向叶父:“叶董,叶氏和天恒的合作……还望您再考虑考虑,您从小看着聿白长大……公司层面的问题,天恒也不会坐视不管,当然是肃清荡明,不会坐视不管。”
“爸——”
温慈柳的泪哗然滚下。
她挣脱丈夫的手,一双眼通红如血,脆弱无助地跪在老爷子椅边。
温慈柳哽咽道:“我知道我在这场合说不上话,也不应该开口,我没有资格说什么……但是我看见安和,早上出门他还是好好的,刚才回来,全身冰冷,刚才吃饭,他滴米未进,一直强打着精神陪笑……我不懂公司的事,可我懂他的辛苦,我懂他的心寒。”
女人的哭声颤颤巍巍,听得人心软,“二十多年,他从来没有在我面前说过累字,没有一日是轻松有闲空的,在工作上殚精竭虑,回了家还要忙着各种文件项目,但凡公司有个电话,他起身就走,他头上的每一根白头发,都是为天恒熬出来的,在董事长的位子上兢兢业业做了二十年,我知道他的抱负和对公司的寄托……前几天他还在跟我说要拓展国外市场,要如何如何,我不知道公司的事情,但我知道他的热血和愿望,爸,安和是您一手培养出来的,您知道他的性格和作风,他尚在壮年,突然就让他抽身后退?让他一腔心血付诸东流,您让公司员工怎么看他?让北城的亲朋好友如何看他?您让他如何自处?”
周安和痛彻心扉,无力道:“慈柳……你别说了……”
温慈柳紧紧攥着椅圈,手上的血滴滴答答溅落在地。
染红了她香云纱的旗袍。
“温瀚文在临江公司待了二十年,他能力不突出,坐也不是什么重要岗位,只是个普普通通中级员工……我听说他被抓走调查……可是,爸……他手上哪有权柄去染指公司利益?”
“所有人都知道——这四年来,临江公司都是聿白在打理,公司所有项目合同,都需要层层过目签字,每一个项目都是再三重审,安和也知道,思旻和思筠都知道,临江公司的那些人都知道,这些都能查出来,温瀚文作为一个中级职员,怎么去做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如果他真的埋着这么多污糟事,当时聿白去临江公司,安和会拦着他,临江那边也会拦着聿白……但实际上,是安和亲自把聿白调到临江去管理分公司——温瀚文也是被人故意陷害的。”
周老爷子闭眼不语。
周聿白静静看着她声泪俱下。
温慈柳哭得不能自抑,单薄的肩膀无助耸动。
她猛然抬眼,在人群里逡巡,含泪眸光最后落在梁凤鸣身上。
温慈柳颤颤巍巍站起来,朝着梁凤鸣走去。
“噗通”一声又在梁凤鸣身边跪下。
“凤鸣姐,我知道我对不起你。”
温慈柳朝她重重磕了个头,青丝凌乱,逶迤在地:“我温慈柳这辈子问心无愧,却只对你一人有愧,我躲在临江二十多年,想尽一切办法报答你,想尽一切对聿白好,都是因为我对不起你。”
梁凤鸣躲过,淡声道:“不敢,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
温慈柳恸哭:“是我破坏了你的婚姻,是我让你心怀怨恨……我阴差阳错和安和在一起,我和他分分合合数十次,有无数次想和他了断……可我每次看见他发愁痛苦,我,我……他努力想爱你,却每次都被你的冷言冷语打倒,每次回家都是无理取闹的争吵和白眼,他说自己只是想要一个简简单单的家,我一次次心软,后来不小心有了思旻,不得已生下了这个孩子……这才造成了你二十年的怨恨,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梁凤鸣咬牙冷笑:“过去的事,说这么多有什么用,温慈柳,你还是赶紧起来吧。”
温慈柳软倒在地,哭得令人动容又心酸:“凤鸣姐,我求你,我什么都听你的……求你不要把孩子当成复仇的棋子,我知道你对周家有恨,对安和有恨,对我和我的三个孩子有恨……求你冲着我来,不要用这些方法伤害所有人,不要伤害周家和天恒。”
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事情的走向。
“你什么意思?”梁凤鸣竖眉喝道,“这些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聿白最听你的话,你让他来临江,他就来临江,你让他恨父亲,他就恨父亲,你跟他说不许把周家的一针一线便宜我和三个孩子,他就想法设法照着你的想法去做。”
温慈柳形容凌乱,脆弱地仰着头,目光直直看向在场的每一个人,字字泣血:“你怕安和偏心,偏心我和孩子,你想让聿白独占天恒集团,一分一毫都别想落入其他人手里。你一步步紧逼着,逼着聿白跟叶氏联姻,逼着和周家离婚分股份,逼着聿白来临江公司动手脚,临江谋划成功后,你又让他回北城总部,开始谋划天恒的夺权……”
“这么短的时间,这么多股份,这么多钱,聿白一个人岂能做到?而你呢,你手里有凤翊集团,你手里有钱又有人脉,这些都是只有你才能办到的事情。就是为了今天——你堂而皇之站在这里——报复周家。”
她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清清凌凌地传进了众人耳里。
句句在理,毫无破绽。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梁凤鸣身上。
凝重、又带着质疑。
周老爷子蹙起花白的眉毛。
周安和几乎要呕出一口血来,颤颤伸手:“梁凤鸣,你,你……你最毒妇人心,当年你差点把我砸瞎,现在你还想挑乱周家……你给我滚。”
梁凤鸣拂袖而起,背脊孤傲。
饶是她识人无数,也禁不住气极反笑:“温慈柳,你别血口喷人,这件事我根本就不知情,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我也从来没想过这么多,要污蔑人,你也得拿出证据来。”
“这种事情……还需要证据么?你苦心积虑二十年,又岂会让人轻易抓到把柄。”
温慈柳颤颤巍巍站起来,手上的血污沾在脸上,分外森然。
她摇摇欲坠站着:“凤鸣姐,接下来呢?等聿白拿到了天恒集团,你又打算干什么?”
“我猜猜,让全北城的人都赞扬你大仇得报?还是把我和我几个孩子置之死地?聿白是周家的亲骨肉,是安和的亲儿子,是弟弟妹妹的亲哥哥,你就让他们父子反目,兄弟相残?凤鸣姐,您好大的一盘棋,忍辱负重二十多年,最想看到的不就是这个场面么?”
梁凤鸣眉头紧皱:“温慈柳,就凭你的三言两语,就想给我泼污水?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你除了这一套嘴上功夫,就没有其他能说的东西?”
她扭头去看周聿白:“聿白?”
这已经变成一场彻头彻尾的家庭伦理剧。
剪不断、理还乱。
用感情来压制理智。
周聿白仍然冷淡平静地坐着,一双幽深熠亮的眼睛平和地看着众人。
像一潭深沉温润的水,半点涟漪都不起。
全家人的目光都落在周聿白身上。
每个人都在问他。
要解释,要澄清,要证据。
他并非是这个家庭的核心,却是这个家庭绕不过去的中心话题。
好像很重要,又好像微不足道。
周聿白疲倦地揉揉额心,深深叹了一口气。
屋里晕黄的柔光投进来,在每个人身上都蒙着迷离的暖光。
他坐在半明半暗处,影影绰绰的光线在他身周镀了层忽明忽暗的光晕,跌宕起伏的侧脸冷峻锋利,让人觉得捉摸不透。
他终于开口,懒懒窝在圈椅内,身姿疲懒散漫,垂眼道:“温姨您长篇累牍说了这么多,字字句句都在针对我母亲,她跟您有仇有怨,您说的一切都很合理,尽可以把所有脏水都泼在她身上……过去二十年,你也没少在我爸身边说这种话。”
“可实际上,我母亲并不知情——在今天之前,她完全不知道我的所作所为。一个年轻时候发觉丈夫出轨,直接冲上去跟丈夫撕扯拼命的女人,没有那么绵密的心思来操作这一切,她本也可以这辈子苦熬着周氏董事长夫人的身份,让您一辈子永不翻身,可她最后还是想要一点解脱,我妈是个直来直去的人,这点我比谁都明白……”他笑笑,“再说了,她要是想这样害你恨你,何必这样弯弯绕绕,你以为您在临江二十几年的日子能过得安安稳稳?”
“我周聿白要是靠我母亲才能拿到这一切,今天我也不必在天恒集团的董事会上出声,还不如一辈子缩在我母亲身后,等着她给我出谋划策。”
“当然。”他环视一圈众人,“我拿到额外的6%股权,我会把其中5%转让给我母亲,这个数额,是她离婚时候周家许诺给她的离婚赔偿。”
这句话是说给周安和听的:“爸,我母亲在周家二十年,人生最好的年龄,得到的只有来自丈夫无尽的伤痛和冷漠,即便是这5%的股份,也是因为事先承诺要转让给她为你生下的儿子才拿到手。一个女人累积二十年的痛苦,她离婚走出丈夫家时,两手空空,连一件首饰都没有拿走,这5%的股权,本就是她应得的赔偿。你扪心问问,同样是陪伴在你身边二十年多年的人,我母亲和柳姨,在你心中,孰轻孰重?你到底是怎么偏颇?临江的公司和温瀚文手里的那些项目?真的不是你的私心?”
周安和沉默。
周聿白冲着梁凤鸣笑:“妈,您还年轻,人生还有一半,我特别希望您能幸福,忘掉前半辈子,快快乐乐过下半辈子。”
梁凤鸣完全愣怔。
她久久回神,别过脸,眼泪潸然而下:“聿白……”
她的确为儿子说出的那个“幸福”动容。
而周家,也的确是亏欠她良多。
“再来说说公司的事情,爷爷,爸,白纸黑字在手,如果你们都不相信温瀚文的所作所为,那我们可以直接让司法部门公开公正地调查此事,请官方媒体跟踪报道,查查温瀚文的资产和所有资产的流向,看看是否有人故意栽赃陷害。”
“至于我,凭我个人之力,这么大笔的钱从哪来?也可以查查凤翊集团的资金流向,或者直接从我这儿入手……我之前在欧洲认识一位华裔富商,恰好帮了他个小忙,谈了个双赢合作。”
周老爷子极幽幽地叹了口气。
家里才讲私情,公司只讲利益。
“闹了一天,我也累了。”周老爷子摇头,“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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