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季中秋没回家。
凌玥拧着眉，问贺永民：“贺叔，你知道中秋平时都喜欢去哪里吗？”
贺永民摇头：“这孩子和我们到底是隔了一层，我平时工作也忙，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徐婶说道：“会不会在李中华那里？三儿和中华平时很要好的。”
李中华？
如果他真的在李中华那里，自己去李中华那里找也是碰鼻子。
“贺叔，徐婶，如果你们看到中秋回来了，就让他来找我一趟。告诉他，就算要散伙，也要把账算清楚。”
贺永民一听急了：“什么，三儿要和你们散伙？这之前都没听到风声啊，这怎么回事？”
凌玥摇摇头：“我也不清楚，今天他让李中华来跟我们说的，我们也很纳闷。”
他们合伙从来都没有红过脸，两人也从来不会因为钱的事情而争得面红耳赤，更不会因为谁付出多谁付出少而吵得不可开交。
相反，两人合作得很愉快。
“好，我知道了。”贺永民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这个小兔崽子，看他回来我怎么收拾他。”
既然转达了意思，凌玥也准备离开。她对贺永民说道：“贺叔，那我们就告辞了。”
来找季中秋会吃闭门羹，凌玥早就料到了。
但她想不通的是，季中秋也不是那种不负责的人，他突然让人来说这些话，肯定是遇到他解决不了的事情了。
还没走两步，凌玥忽然问他：“对了贺叔，你知道冯薇薇吗？”
贺永民一时没想起来，“不认识啊。”
“冯薇薇，怎么不认识！”徐婶喊道，她指着挨着季中秋家的门说道：“不就是以前往在这个屋子里那个老冯家的姑娘吗？”
见贺永民还没反应过来，徐婶继而说道：“就是后来调到京城去了的那个老冯，瞧你这记性。”
贺永民这才反应过来，说道：“原来是她啊。认识啊，小凌，你是说这事儿和冯薇薇有关系？”
凌玥顺手拿起手电筒往那条门上一照，只见大门紧闭，但门上的锁扣却打开了。
“咦，他们举家搬到京城去了，这房子里还有人住吗？”
“没人住啊。”徐婶疑惑地说道，“我早上来看这门还上着锁呢，现在怎么突然就打开了？”
说完她上前去推了推门，发现里面栓上了。
她想都没想就砸门：“谁在屋里，快给我出来！”
她砸了许久，里面都没动静。
贺永民也看出问题来了，扬声喊道：“谁在里面，我是市三局干警贺永民，你再不开门，我就破门闯进来了。”
良久，里面的灯才亮了起来。
接着一个女音从里面传了出来：“贺叔，是我，我回来了。”
话音落下，门吱呀一响，冯薇薇顶着一头凌乱的头发出现在众人面前。
看到突然出现的冯薇薇，徐婶又惊又喜：“薇薇，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跟我们说一声呢！”
冯薇薇冲他们笑了笑，说道：“我不是怕麻烦你们吗，就没过来打扰。”
“瞧你这孩子，这屋里冷得像个冰窟窿似的，这哪里能住人，来，跟婶子回家，今晚到婶子家里住。”
徐婶一看到她就满是亲切地拉着她的手往自己家里走去。
冯薇薇的目光落在凌玥身上，冲她挑衅地笑了起来：“咦，这不是凌老板吗，你来找中秋的？”
凌玥不想在她身上浪费时间，见她问起来了，礼貌性地说道：“是啊，中秋无缘无故就说要和我们散伙，我想问清楚是怎么回事。”
“哦。”
冯薇薇拉长了声音，“你们合作得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他突然就要和你散伙？”
她故意将事情往凌玥身上引，“是不是你们的利润分配不合理？”
“我们合伙一直都是当天卖多少钱就分多少钱，除非是隔天要去进货，营业额才不会分。”
冯薇薇讥笑道：“那是怎么回事，季中秋怎么突然就要和你们散伙了？”
通过李中华，她清楚的知道，季中秋那两个店是怎么开起来的。
而且，原本季中秋想在二厂进货，但就是这个女人不知道在他面前说了些什么，他们就转到一厂去了。
害得李叔他们空欢喜一场，直到现在，他们两父子都还在闹别扭。
凌玥看着她：“生意场上的分分合合很正常，我只是觉得就算要散伙，也要把话说清楚。他什么都没交代，就派个代表过来说散伙，这事儿，我不能接受。”
冯薇薇抱起手睨着她：“恐怕不是你接受不了吧，是你妹妹接受不了吧？”
凌玥疑惑了。
季中秋和凌小花出去玩还是昨天的事，她怎么就知道得一清二楚？
“这和我妹妹有什么关系？”
冯薇薇索性开门见山地说道：“实不相瞒，我之所以会大老远从京城赶回来，就是因为他和你妹妹的事。”
“你凭什么觉得你妹妹那个乡下土包子能嫁到市里来？”
一个乡下妞，就因为找了个市里的男朋友摇身一变就摆脱农村户口，这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鱼跃龙门也不是这么跃的吧。
凌玥拧着眉：“他们两个你情我愿，有什么不可以？”
“你情我愿？这话你都说得出口？”
冯薇薇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我告诉你，季中秋是我看中的男人，谁都不能将他从我身边抢走，尤其是你们这群乡下人，更不可能！”
“薇薇，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贺永民虎眼一瞪，“他们一不偷二不抢，凭自己的努力在市城讨生活，怎么在你口里变得这么污秽不堪了？”
从交情上来说，贺永民是希望看到冯薇薇和季中秋在一起的。
但从感情上来说，都说一个巴掌拍不响，感情的事不就是讲个你情我愿么？
而且这才几年没见，冯薇薇开口一个乡下土包子，闭口一个乡下人，她到底在京城里经历过什么，才会对乡下人这么有偏见？
“我说错什么了吗？”冯薇薇根本就不惧他，“贺永民，我看在我爸的面子上才管你叫一声贺叔，换了其他人敢这么说我，我早就一巴掌呼过去了。”
贺永民怒不可遏：“冯薇薇，你就这么和长辈说话的？”
冯薇薇抱着手：“这是我和他们之间的事，你最好不要插手。你只不过是市三局的一个干警而已，别人怕你，我可不怕。”
冯薇薇在京城嚣张跋扈惯了，对贺永民根本就不屑一顾。
第154章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看到她这副模样，徐婶很难将她同自己记忆里那个乖巧可爱的小女孩联系在一起。
在徐婶的记里，小时候的冯薇薇人美嘴甜，总是喜欢追着自己喊徐阿姨。
而她自己没有女儿，见到这么乖巧可爱的女孩总喜欢逗一逗。
不是给她买漂亮的发卡，就是给她买她喜欢的零食。
可短短几年不见，冯薇薇就换了一副面孔。
她变得陌生，变得狂妄自大。
她已经不认识她了。
徐婶盯着她，颤抖着声音问道：“薇薇，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呀！”
谁知，冯薇薇却冲她轻蔑一笑：“徐姣阳，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她冷笑道：“贺永民在市三局干了一辈子，别说往上爬了，现在就是连个主任都没混到，我爸怎么会有像他这么没用的朋友，说出来我都嫌丢人。”
徐婶气得混身发抖。
——她竟然直呼自己和贺永民的大名！
“冯薇薇，冯爱民就是这么教你的！”
“麻烦你放尊重点。”冯薇薇冷哼，“冯爱民是你喊的吗？我爸可是京城司法厅正厅长，是你们这种市井小人比得上的吗！”
“只要我一个电话，信不信你连干警都没得做。”
贺永民怒了。
“我现在就给你父亲打电话，看他是怎么教出你这么个不敬长辈的女儿来的！”
他是被冯薇薇气到了。
贺永民在干警的位置上一坐就是二十多年，这么多年来，他也想往上爬。
但是，想往上爬可不是你想上就上得去的。
不仅要关系，还要工作年限，最得要的是，还要得到上司的器重。
他工作年限是够了，但是却没有关系，就算有上司的器重，他也只能认命的屈居人下。
可以说这些年来，不能晋升一直都是他心中的痛，可是冯薇薇却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将这件事情捅了出来，根本就不在乎他的颜面。
“贺永民，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你当是小孩打架呢，打输了就回去找父母？”
冯薇薇的话彻底让贺永民愣住了。
徐婶还想再说些什么，贺永民强压下自己的怒火，拉住她的手就往家里走去：“走，我们回去。”
凌玥担心贺永民受不了，看了趾高气扬的冯薇薇一眼，也快步跟了上去。
“贺叔，你不要太在意了，她就是在胡说八道。”
回到家，贺永民颓废地缩进沙发里。
他有气无力地说道：“坐吧。”
看着贺永民这模样，凌玥心里过意不去，连忙说道：“贺叔，对不起啊，这事都怪我，要不是我……”
“不怪你。”贺永民朝她摆摆手，“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何况她只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她还是个孩子……
这句话果然到哪里都适用啊。
“对不起啊，是我没能力，帮不了你这个忙。”
听着贺永民这么一说，凌玥哪能不知道他是在下逐客令。
她当即站直身子，说道：“贺叔，你也别多想。”
她又对徐婶说道：“婶子，对不起啊，我们也不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
徐婶长长地叹了口气，朝她摆了摆手。
凌玥三人只好退出来，临走前，她还特意朝冯薇薇的房子看了一眼。
房子大门紧闭，屋里却亮着灯。
“这个冯薇薇是怎么回事，怎么说话这么没轻没重的。”
王昭阳义愤填膺地说道，“贺叔和徐婶那么好的一个人，她几乎是指着人家的鼻子骂。”
相比之下，她说凌小花是村姑，是土包子，都已经是给足他们面子了。
凌玥咬着牙，问道：“昭阳，你今年多大了？”
“你这不明知故问吗，翻了年就二十九了。”
“你有没有兴趣去考个公务员？”
王昭阳文凭是有的，如果常年窝在机械厂里当个技术员，确实是没有出头之日。
但是今天的事情令凌玥看明白了一点。
如果没有背景，自己在哪里都会被人低看一等。
贺永民市三局干警这个身份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
可以冯薇薇眼里，却根本就不值一提。
她还只是一个高官家的子弟，到了自己小时候长大的地方，竟然可以如此目中无人。
“公务员？你是说……”
王昭阳被她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他实在搞不明白，她前脚要自己停薪留职，后脚就要自己去考公务员，那他还不如在机械厂里做到退休呢。
“我就是随口一说，你别当真。”
三人来到三店门口，凌轻风拿出钥匙打开大门，“姐，你们早点回去吧。”
凌玥很少到三店来，今天既然过来了，也想看看里面到底还有多少货。
“不急，我先看一下。”
走到店里，凌轻风将所有的灯都打开。
借着柔和的灯光，凌玥四处溜达了一圈，很满意地对他说道：“轻风，看来你没少花心思嘛。”
店里干净整洁，衣服摆放得错落有致。
看得出来凌轻风是很用心地在管理着这个店。
“这可是我们赖以生存的家伙什呢，我要是不用点心，像成小明那样弄得乱七八糟的，那顾客进来也没有体验感啊。”
这句话很对凌玥的胃口。
她满意地点点头：“那行，你早点休息，我和你姐夫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凌玥继续刚才的话题：“昭阳，我知道要你去考公务员显得很突兀，咱们得做好思想准备，如果有一天，冯薇薇利用他她父亲的权利来给清浦市的地方官员施压，我们到时候怎么办？”
王昭阳拧着眉：“可你也不能说一出是一出啊，我这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
“我知道，但是我也是为了我们好。”
凌玥叹了口气：“如果我不是个文盲，我肯定也会走这条路。”
现在“国家粮”比一份稳定的工作要更高大上。
只是她是一个文盲，就算有人每天晚上教她读书认字，只要她一天不考大学，那她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文盲。
但王昭阳不同。
他本身就是个大学生，而且本身就还有一份不错的工作。
虽然他申请了停薪留职，但他要考的话，还是有一定便利的。
“你在怕冯薇薇？”
“她这么嚣张，我们不得不做好准备。”
凌玥很痛快地承认了。
冯薇薇的父亲是个京官，而她却连贺叔都不放在眼里，她哪来这么大的勇气？
如果她父亲只是一个地方小官，她岂敢在贺叔面前如此大放厥词。
王昭阳看着她，说道：“好，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会考虑的。”
二店黑灯瞎火的，两人在店里看了一圈，发现这里也很整洁。
就连地面也打扫得干干净净的，看来，季中秋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才会让李中华来送钥匙。
收银桌里的钱还在，凌玥对着账本数了一遍，发现今天的营业额季中秋是一分都没带走，全部都在这里。
她看着王昭阳：“昭阳，我有个大胆的猜测，你说季中秋突然说要散伙，会不会是因为冯薇薇给他施压了？”
王昭阳点头：“不排除有这个可能。但是，这也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我们也不好说什么。”
凌玥瞪着他，不满地说道：“怎么就不好说什么？你别忘了，小花好不容易才答应和季中秋在一起，我可不能看着小花这么被人欺负。”
王昭阳无奈地说道：“那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火烧眉毛才让自己去考公务员，这本身就是一个笑话。
就算自己考上了公务员，还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真正的融进那个圈子。
就算自己融进那个圈子了，还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真正掌握实权。
凌玥看着他：“我觉得，我们应该从冯薇薇入手。”
“小月，”王昭阳不同意她的观点，“我们先不管冯薇薇和季中秋的事了，你不是说明天要去株市吗，现在季中秋不在，你真打算和那三个人去？”
凌玥反问道：“现在我们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他们现在没有一丁点选择的余地了。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明知道冯薇薇要对付自己，自己也绝对不能让她抓到自己的把柄。
王昭阳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今天我们谁住在这里？”
凌玥四下寻找了一遍，将季中秋的被褥从小仓库里取出来，说道：“今天要不你在这里睡吧，我得回去安慰一下小花。”
自己和他这么急匆匆的走了，留下凌小花和彤彤两个人在店里，她是真的不放心。
“那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就这么点路，我自己可以。”
“听话，这么冷的天，你一个女人走夜路我还真不放心。”
凌玥笑了起来：“这有什么不放心的，你忘了我以前也是一个人打着手电筒去进水果的呀。”
那时候他还在上班，有时候忙起来了，她半夜什么时候去进水果，他都不知道。
“那也不行，现在路不好走，我送你回去后再过来。”
王昭阳的坚持令凌玥很是感动。
凌玥也实在找不到推辞的借口，只好同意让他送自己过去。
在外面逛了一个晚上，什么事都没干成，白吹一晚上的冷风。
回到家，凌小花孤独地坐在火炉前烤火。
看着他们回来，什么话也不说，回房间睡觉去了。
凌玥怕王昭阳冷，又给他拿了一床被子带上，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雪地里，她才将门关上。
正准备倒水烫下有脚时，神差鬼使的，她敲响凌小花的房门。
“小花，你睡了吗？”
“姐，我躺下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她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凌玥叹了口气：“那好，你好好休息，明天店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得去株市一趟。”
凌小花的声音传了过来：“好，我知道了。”
凌玥门口站了好长一会，见里面没有声音传出来了，她才倒了水烫了脚，休息去了。
第二天一早，凌玥早早的起来做好了饭，直到她将饭菜都端到桌子上了，凌小花还没起床。
她也没说什么，和彤彤一起吃了早饭，就开门营业了。
